他越是天真淡然,蔺含章脑筋越歪,居然大着胆子舔了舔那疤痕,唇齿模糊地告状:
“师兄如此不爱惜自己,还讲要与我相伴仙途……若你出什么事,我也不要活了。”
嘴上说得是怨夫的话,动作却不见软和。不仅嘴唇贴着他的胸膛轻咬,那双手也紧紧扣着拏离纤细腰身。直到那心跳在他耳边快了,头顶呼吸也逐渐急促,蔺含章方才贴着他的肌肤,抬头摆出个最具美感的神情。三千青丝顺势垂下,洋洒在水面铺开。
他不言语,拏离也怔愣。洁白牙齿轻压着下唇,半晌才松开。
“你——”
他说到一半,眼睛转了转,却是低头一吻,印在蔺含章唇上。
双唇轻挨,一道菁纯真炁,从唇齿交接处传递,流经四肢百骸。蔺含章挑了挑眉——他早料到,拏离说得淡定,其实只懂些双修术法,对夫妻敦伦之事则是一无所知。
面对这么纯净的一双眼,蔺含章还真有些瑟缩。没想到拏离也敢说:
“你若想要,直说就好了,莫耍那小性子……”
蔺含章顶了顶牙膛,不等他说完,就将那张嘴堵住。双唇绵软迎合,牙关也被温和地撬开,一条柔滑的舌,就在那等着他掠夺。
蔺含章不吝教导,以身作则,抓着自己唯一一个天真烂漫的“弟子”,传授了这缠绵一吻。
第111章 火中言
天未亮,蔺含章就醒了。洞内温度不高,身旁却是暖烘一团。拏离体偏高,贴着他的地方更是热。
他轻手轻脚地坐起,本想看一眼拏离熟睡中的神情,回头却对上一双分外清明的眼。
拏离规矩地躺在他身边,面上毫无倦意。见他醒来,便跟着起了身,斜靠在软枕上。
寝衣松散,露出一片春光。见那疤痕已经淡了,蔺含章才替他拢过衣裳,问:
“师兄何时醒的?可是歇得不舒服。”
他这般殷勤,也有些心虚的成分。昨夜虽然是没做什么,却半哄着拏离出了元阳……师兄倒是大方的,由他作弄了。可他能否理解这行为,蔺含章心里也没底。
说白了,与修行无关的事,拏离是不大了解。二人现在都未复原,也不好采谁补谁。蔺含章一时色迷心窍,才与他娱乐一番。若是好便好,若不好……
不好,他以后可就都不好了。
一边想着,蔺含章一边替他拿了衣袍披上。拏离倒也顺从,抬手低头,不见抗拒。
想看到拏离含羞模样,大概比看懂最高深的秘文还难。蔺含章心里叹了一声,蹲下身,为他穿鞋袜。
拏离这才说:
“我醒了一个时辰。”
蔺含章惊讶道:
“醒了,怎不叫我?”
说若是不愿打扰……他倒不觉得拏离有这般矫揉。师兄行为直接,动机往往也很简单。
果然,拏离说:
“我还未与人同寝过,觉得新鲜。”
“那还真是新鲜。”
蔺含章捉了他一只足腕,放在膝上。
“翁衡不是还教过师兄穿衣,也不曾有过?梅丛凝与师兄情同手足,兄弟间同吃同睡也常有吧。”
拏离抽了抽那只脚,还是被他松松握着。
“他二人是你的前辈,就算私下里提及,也不该直呼人家名讳。”
“先前师兄不是允了我么?”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拏离神情一顿,露出个了然微笑:
“你我之间是不同的,我不是说过,已把你看作我的道侣。稍微少些规矩,也无人能置喙。”
蔺含章大拇指按在他脚踝那一块突出的骨骼上,轻轻打转。透过白皙肌肤,能看见底下青蓝色血管。
“可师兄对我,怎不像是对爱侣一般。”
拏离思考一阵,动了动脚腕,严谨道:
“我日后定对你再亲近些,省得你吃那没来由飞醋。”
“小离,你还懂我是吃醋了?”
“我可不是孩子。”
拏离微微蹙眉,嘴唇抿了抿:
“忒不像话,我算看着你长大,也没用‘小’字叫过你的。就连我师尊,也不曾这样唤我……况且,我有什么不懂的。”
蔺含章低头亲了亲他脚背,才掏出罗袜套上,一边轻轻捏着,一边道:
“和别人不同才好,我就想要那唯一的,师兄要是懂了,就不该怪我。”
“……说不过你。”
穿好鞋袜,拏离端坐在榻边,脸色是温和的,嘴角也暗含笑意。蔺含章趁机问:
“师兄,昨夜之事你喜欢么?”
拏离没直接回答,而是说:
“我醒来见你在身旁,先是感到新鲜,后来也觉得心里欢喜,便不愿起来,想同你挨着……你说这是喜欢么。”
这下,想说的话都咽回了肚里。蔺含章盯他半晌,轻声道:
“师兄还是自己想吧……我去弄些吃食可好?”
也不全是他俩要吃,山下还有个肉体凡胎的小孩。晾了他一夜,也不知人怎样了。
蔺含章打到两只肥美野兔。这里荒无人烟,野物都长得硕大,也不怕人,随手就能捕到。
难不成这的“凡人”都不食荤腥了?他心里有些疑惑,先去寻了那小孩——倒不是个完全的傻子,还知道躲在树上。那只伤手也包扎过,抹了草药。
找过去时,他还在树杈上昏沉睡。蔺含章丢了一只野兔,差点把人砸下来。
“谁——你!你别过来……”
少年手忙脚乱,就把甲胄往身上套。那身金衣湿了水,穿在身上如冰笼一般,早被他解了。
他如此忙乱,当然不是怕蔺含章看了他的身体——又不是黄花闺女,何况他里面也有着装,和他们一路见到的服饰都差不多,只是花纹更精致些。
蔺含章见他又盖上面具,试探道:
“我并未用炁,你不用吓成这样。”
那少年一愣,张口道:
“我不会告诉你怎么恢复的……你再也恢复不了了!以后你也是凡人,哈哈,你们这些怪物!”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蔺含章也没多费口舌。听他中气还足,一时半会死不了。现在时机未到,与其琢磨着怎么从他嘴里套出话来,还不如回去给他师兄做菜。
采了野葱,又找到些野果。其中有酸甜味的,洗净切开后塞入兔腹。兔肉上改花刀,抹香料,洒粗盐,腌制后串起架在火上。
又看见一处蜂巢,弄来蜂蜜。一边烤制,一边刷上些蜂蜜水,将表皮烤得金黄焦脆,刀子一戳,咔嚓咔嚓直响。切开肉质呈蒜瓣状,微微粉红。汁水丰盈,香气扑鼻。
拏离闻见香味,自己上手就掰了一只腿,拿在手中咬。他动作不算粗野,倒衬得在旁边用小刀片着肉的蔺含章矫情了些。
切好一盘子兔腿,沿着盘边洒蘸料,再给拏离端了去,对方刚好把一只兔腿啃得干净。
拏离看看那盘肉,又看看他,眼中柔情真是不曾有过……或许有,只是他不曾这么直白见过。果然要抓住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么……蔺含章模糊想着,拏离却直接用小刀插着肉片,递到他嘴边。
下意识吃了,吞进腹里,蔺含章才有空说:
“师兄顾着自个罢,我也有手。”
拏离支着手肘,淡淡道:
“有手也不见你多吃些,倒是每回都紧着我……我先前以为,你一个人时有主意,在我面前反而限制……如此不如放你去了。”
蔺含章心头一紧,又听他说:
“可现在看,或许你我确有渊源,也不是避得开的;如此也算成就美事,只是我有一言,不得不讲。”
“师兄请说。”
“我……曾经是做了些好事,也能称得上善心;”
拏离垂眸盯着篝火,睫毛的阴影在火光中晃动,不断变换形状。
“但我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人。我的选择,或许不被人所理解,也带来过不好的结果……从前我认为那是平常的,可现在,既然你与我同舟共济,我也不愿你再渡苦海。
所以,往后我定会护你爱你。但此间种种,或有变故,还要请阿贞多做抉择了。”
蔺含章早已覆上他的手,拍了拍——就像过去他对他所做的那样:
“我明白。”
千思万绪,尽在不言中。拏离双眼透亮,微微惬意地眯了起来。他反握住蔺含章的手,挠了挠:
“如此就好……拿些酒来,我们饮几杯吧。”
第112章 亢固城
撒娇的话听多了,叫拏离警觉起来,对待新鲜出炉的道侣,也总算拿出几分架势。
只不过他的心态,更类似于成家立业的男子,对后院贤妻般体贴爱护。而非蔺含章想象中那般软玉娇香、眷恋缠绵、依依相偎。
……也好。既然由他做了夫人,那房中议事时主动些,拏离这个“丈夫”总该负起责任,来满足他吧。
理想是丰满的,拏离显然还没把这一项提上日程。几日间对谈,都围绕着建木州、和袁绍口中之事。
他们如今拿着人家一个儿子——也可以说是亢固城的储君,最好的方法就是以此作交换。就算不要修为,直接寻了完整的《洞玄罗天阵法大义》,找到出去的法子就好。
但此洞天中不仅有他们,还有玉霄子和那一众鬼修。上一世里,玉霄子就在此晋了元婴。重来一回,岂非直接就成了化神。
何况他得知了剧情,对他二人下手也就是早晚的事。蔺含章只恨自己不是什么炉鼎,不能和师兄修行几回,就双双晋升元婴。又恨没早点杀了玉霄子,留下这么大个隐患。
一想到拏离可能会面临的处境,他就觉得如坐针毡,恨不得把人别在裤腰带上。师兄不懂他为何紧张,频频安抚:
“袁绍所说不全是真话,虽然那几个金属‘人’有些怪异,但未必不是某种精怪,只是让他掌握了驯服的法子。既然费心骗我们一场,大概他也只有这点本事。”
“师兄觉得,哪几分真,哪几分假?”
拏离沉默片刻,才道:
“你可记得墓室中的秘文记载——‘极人’闯入了云梦泽,屠杀当地百姓……我们此时就像那‘极人’,玄明洞天就是昔日的云梦泽。”
岂止记得,蔺含章还见过那城主羟献祭自身,换来真祖显灵的场景。换言之,不就是奉献了“愿力”吗。
这些事,蔺含章却不愿让拏离知道,只是说:
“我们做不出那样残忍的行径,也没必要和那些人作比较。”
“我已经害死了一个人了。”
拏离缓慢地说。
“那日客栈中的小厮,仅仅接触到我所散发的真炁,就死在我面前。袁绍和他的孩子,也是穿着那身甲胄,才能不受伤害。”
这说法接近真相,但具体如何,还是得等那人质开口。
三天过去,他终于生吃了兔子。一边撕咬,一边哭泣,泪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这不是蔺含章想看到的场面,但他也没有制止。比这更残忍的事他也见过很多,他陷入回忆时,拏离问:
“炁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炁,自然就是修士体内蕴藏的力量。但换言之,也是一团难以形容的东西。就像血是什么、肉又是什么、骨是什么——存在于体内、生来就有的种种,到底是为何呢?
就像他们,为何是一本话本中编撰的人物——或许正因如此,许多问题没有答案,只是发生了而已。
蔺含章一阵沉默,拏离又说:
“去问问他吧。”
二人敛去气息,走到那棵树下,少年却不在原地了。蔺含章布下的迷阵,也有破解痕迹。
正当他回头寻找时,一张藤蔓编织的大网,从高空落下,正好砸中两个外来人。
在他们挣扎时,少年才神出鬼没般从一块山石后走出,手里还拿着自制的简易弓弩。
兔筋绑的弦,树枝做的弓,上面几枚骨箭,磨得又尖又利。
他一字一顿道:
“不许动,不然,我射瞎你们的眼睛。”
那二人果真不动弹了。他这才上前,仔细地一瞧——两张陌生的脸。先前看着这二人明明极为普通,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俊美了。
……不过,这些极人向来如此。外貌异常好看,才被他们当神仙供着。可这些人……他们根本不算人,血比动物还要冷,心更是残忍到了极点。
想到这,他冷笑道:
“你们没了仙术,不也是砧板上的肉?”
杀,还是不杀——其实这二人确实不像那些,从前那些极人……可他们最后都会变。就算现在起了怜悯之心而没有伤害他们,等他们找到了亢固城,一定会屠城的。
狠心地将这二人射杀后,少年才终于逃出了这片山。
以他们失去神力的情况来看,这山里也有极金;他要赶紧回去告诉父亲,多一点极金,他们就多一点对抗极人的本钱。
或许是归心强烈,他这一路夜观星日赶路,居然飞快地回到了亢固城。城门紧闭着,他拿出身上令牌,嵌入地上的大门。
夜色中,巨大的齿轮开始转动,两块石板徐徐推开。他拉动链条,一盏盏由铁和琉璃组成的提灯,随着火花溅射,慢慢亮了起来。
通道极为狭窄,也是为了阻挡外人的入侵。走了几步,就要开始在地上爬行……在往里走,就是真正的亢固城。为了抵御那些极人的“污染”,他们蛰伏在此——在十丈黄土之下,如老鼠般苟活着。
“少主!”
一人见到他,连忙喊叫起来。城内灯光昏暗,他顾不上身上各处疼痛,径躺进了一座金属所制的棺材中。
“快把盖合上,我被感染了。”
“是。”
“通禀城主,我已杀了那两个极人……他们落在了凤栖山,山里大概也有极金,让他们失了力量……这二人还真是倒霉。一来就落在困龙山,那里的极金,是目前找到过最多的。”
“可是,他们也逃过了雷击?”
“……也许引的雷还不够多,若是再把风筝放高,下方也多烧些烧桔秆……咳咳,还是人手不够。现下能去地面的人太少了,不然一定杀光他们。”
望着沉重的棺盖,袁术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多话。他听得见胸腔振动,却感到很平静,一阵异常的安宁,在脑中如丝线般缠绕。他心中升起了异样,急切道:
“城主来了吗……父亲,我要见父亲。”
“他就快来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可这是谁?他紧张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可困住他的沉重金属却在缩小,直至按住他的胸膛,一阵窒息的恐惧……
从梦中惊醒,袁术大口喘着粗气。他从地上跃起,手中是紧握的弓弩,四周天色昏暝,露水冷清。刺骨寒意,让人瞬间清醒。
原来是梦……可为什么这样真实。
“看来,是场噩梦?”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去,真是那两个极人——机关,对,他准备了机关。
他想要割断绳子,可那明晃晃的断面,带来了强烈的恐惧。网已经在地上了,难道刚才的事不是梦?可这二人怎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到底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真实。袁术咬紧了牙关,他不能恐惧,不能让这二人知道他梦中的景象。
然而,那高个男人口中所说的话,却打碎了他所有幻想。
“袁术,真是好名字。”
蔺含章打量着他手中弩——虽然粗制,结构却比他见过的都要简洁有效,是个不错的发明。
“多亏你梦中引路,让我们,能到真正的亢固城一观了。”
第113章 他和我是一体
在他引颈自戮的前一瞬,拏离反手便打下他手中器具,递到蔺含章手里,同时反绑住袁术的双手,口中也塞了一块布巾。
他还真是个专业绑匪。蔺含章心中暗暗称奇,那架弓弩也被他拿在手中揣摩。
歙南州也不是没有精于机枢的炼器师,不过也比不过他眼前这件——毕竟炼器的核心,还是对炁的运用。一根纱带就能抵御天雷的时候,谁还费心去造什么厚重盾牌。一些简单的器械被设计出来,也只是卖给锻体的武师,或贫农用以看家护院。
而这小童随手就能造出弓弩,想来建木也有战争的需要。无法运用真炁,就只能借于外物,反而让这门学问精进了不少。这么看来,那几个金属制成的人形,难道也是一种机枢?
可为何那些机械上又会有炁?
见对方冷静下来,拏离才道:
“我们已经知道亢固城的入口所在,没有采取行动,便是想与你谈谈。你若同意,就点头,让我们问些问题。”
那少年却是紧紧盯着他,半晌没有动作。
蔺含章差点没翻出白眼,补充道:
“要么跟我们好好聊聊,要么我屠了亢固城。现在留你一命,不过是有些疑虑在身。但这也不是非解不可,只要最终能获得修为,结果都是一样的。”
袁术这才缓缓点了点头。蔺含章抽掉他口中堵塞,只听他呸了两声,决绝笑道:
“你倒还算诚实,不像那些虚伪的。”
蔺含章眼角一抽,不用真炁对付他,用力气打他一顿总行吧?被说虚伪的拏离倒没恼,面色从容道:
“我只有几个问题。”
“你想问如何得到修为?”
这并非他首要,但拏离是个不爱反驳的人,于是顺着他道:
“如何?”
“愿力。能得到我们的信仰,甚至为此而死,你们就能得到所说的‘修为’。”
“这是为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可能你们这些极人,生来就是这样的怪物——还一直装成无辜的样子,来我们的世界布施。呵呵,真是虚伪。”
“极人,是什么?为什么这样称呼我们。”
“极人就是极人,就是这样叫的。”
“那极金又是什么。”
“……是你们的弱点。”
“是能隔绝‘炁’的东西。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单独的极金可以对我们造成伤害,多个极金却可以让我们暂时丧失修为?那些极金铸造的人型身上,为什么有丹气?”
袁术强硬地撑着笑脸:
“你想知道的还真多,可惜就算让你知道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蔺含章见状也是冷笑:
“师兄,说那么多,不如直接绑他到袁绍面前,看城主是要他这个儿子,还是要与我们合作了。”
袁术毕竟才十三岁,听他说这话,脸涨得通红,横眉怒目:
“卑鄙!我父亲绝不会屈从……我三日未归,城中已经当我死了,我的兄弟会继任我的位置。”
拏离安抚地拍了拍师弟,又将绑住袁术的绳子解开,徐徐道:
“修行虽然是我等的追求,却不会建立在剥夺他人性命的基础上。你称我们为‘极人’,我们也当你们做‘凡人’……但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有哀乐喜怒、爱恨痴怨。既然如此,我不会残害同胞。”
“说得好听。”
“我立誓。”
拏离郑重地说。
袁术精神一振,似乎不敢相信。随即又看向蔺含章:
“他发誓,你怎么不发。”
拏离侧身挡住他视线,平静道:
“誓言有伤道心,他与我是一体,就不必再立了。”
“他和你怎就一体了?我看他比你诚实得多,他所说的,才是你们的真实想法吧。”
“……我师弟只是有些口快,心性却绝非残暴,也不会做滥杀无辜之事。”
拏离仍是耐心解释。不知为何,蔺含章感到他对孩童有种莫名的亲切,联想到曾经也被当做孩子看待的岁月……还真是让人有些郁结。
又听他师兄道:
“至于一体……虽未行合籍之礼,但我们已是互相认定的道侣。就如民间的夫妻一家,难道不是一体么。”
本想让他别说这么多的蔺含章,登时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袁术一双眼也睁得极大,一时看向他,一时又看向身后的蔺含章,惊讶道:
“男子也能成婚?那你们如何延续子嗣。”
“为何要延续子嗣?”
察觉自己问得偏颇,拏离又补充道:
“修行艰难,大多数修士都没有子嗣,寻得道侣的也是少数。”
闻言,袁术却是若有所思。他的神经似乎松懈了下来,到底还是孩子,在听了这二人关系后,他心中对“极人”的敌意也终于淡了些。
原来极人也一样有感情,也会有爱人家人……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如果都没有后代。”他又问,“你们不会灭绝吗?”
拏离挑了挑眉,还未言语,蔺含章便插话道:
“你操的心倒多,还是多考虑自身能不能活下去吧。”
袁术却缓缓摇头:
“你们白白得到了时间,却不明白繁衍的重要。我知道你们并非长生不死,也是有极限的。没有新生,再长的寿命也终结时,你们自然会灭亡。”
这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还真是怪异。拏离也听不惯这语气,回应道:
“就算是修士,也只有女子能生育,我既然与男子相爱,自然无法繁衍。而你身为男子,更没有立场说这话。”
“我当然不是让你们抱孩子。”袁术一副高深模样,喃喃道:
“我也有一疑问想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获得修为,然后长生不老……每个人都长生不老了,又能做什么?你们只顾着修行,连字也不认识几个,没有文明……”
“字?你是说秘文?”
“随便叫什么吧。”袁术了然地看着他们,“你们确实……和那些人有些不一样。我也可以直说,我们研究极人,已经有很多年了——也许对你们而言,只是转瞬间,但对我们,却是一场场天灾、一次次祸难……”
他看了看天空,继续说道:
“既然你们也有感情,也会有所追求,为何还总是执着于自相残杀?难道你们不好奇么,地下是什么,天上又是什么。”
此刻繁星隐没,天空素晴,渺渺万里无云。拏离说:
“天幕是仙人的映射,留给后人的征兆。地下是古神的遗体,是灵气的来源。”
“是么,那你看过么?”
“……没有灵气的地方,运用不了真炁。”
袁术听后大笑,笑够了,才定定的看着他。少年形容狼狈,眼中却迸发出异样的华彩。
他缓缓说道:
“天上,是星系,和无限的宇宙;地下,也是一颗星,我们就在这颗星上——这才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何以见得?”
对此番言论,拏离不急于反驳,而是看向蔺含章。而对方在感慨他信任的同时,也只能微微摇头。
这事他怎会知,他连自己是怎么平白活了三世都还没弄清楚。
和袁术此时的神采相比,他二人是真没有太多求知欲。拏离对修行之外的事,向来不大关心;蔺含章则是荒谬的东西见多了,极少有能再让他提起兴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