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版白月光—— by去蓬蒿

作者:去蓬蒿  录入:01-31

濮阳邵的大军入了绥城。
相比当初攻破绍京,血流漂杵,进绥城就显得安宁许多。
但濮阳邵并未放弃戒心,精锐的骑兵开道,绥城将士皆放下武器,缴械投降。
行宫内,林笑却换了一身素白衣衫,赵岑问他为什么要穿丧服,林笑却道:“天太黑了,白的显眼。”
赵岑落着泪,茫然地说他也要穿。
换完了白衣,赵岑指着摘星阁说,火快熄了,要烧光了。
摘星阁独立于其他建筑,为了防止火势扩大,开始浇水救火。
没浇几下,下起大雨来。
林笑却站在庭院中没躲。赵岑问他为什么不躲雨,会发烧的,会像火一样烧起来。
赵岑拉着林笑却走到了房檐下,他捂着胸口,说他心里好疼,疼得快受不了。
儿子不出来,太淘气了。
林笑却不顾脏污,坐在台阶上,雨水滴落下来,继续砸他身上。赵岑躲在房檐下,看到一只蜘蛛,往常他一定会吓得大叫,可今天他只是呆呆地问:“小蜘蛛,你看没看见我的儿子。我那个坏儿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林笑却抱住了自己,雨淋得他有些狼狈。
濮阳邵来到的时候,林笑却已经在发抖了。雨水好凉,砸得人心直颤。
濮阳邵顾不得其他,立即下马来,阔别半年,他终于寻回了小怜。
濮阳邵解下披风,裹住林笑却,将他抱了起来。
林笑却抬眸望见是他,并无言语。
濮阳邵抚上他脸颊,多种情绪交融,一时之间竟无语凝噎。
濮阳邵侧过头去,不让小怜发现自己的脆弱。
他会是她的丈夫,他会无坚不摧。
濮阳邵抱着林笑却来到摘星阁废墟,将领们只从里面寻回一具烧焦的尸骨,有人疑虑这不是真的赵异,但盘问下人后,又找不到疑点。
那么多人看到赵异来到摘星阁,下人又抬了这么多酒,不是他还能是谁。
赵岑傻傻地跟来了,见到那具尸骨,不知怎的就止了泪。
他走过去,蹲下来,戳了戳尸骨,傻笑:“儿子,原来你在这里,你也变成小花小云了。”
小花小云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的儿子也不能说话了。
赵岑回过头找儿媳妇,儿媳妇成了战利品,在别人的怀里。
他眼泪刷地落下:“儿媳妇,你看,儿子去陪小草他们了。那匹马会开动的,他们要去浪迹天涯。”
林笑却的眼泪蓦然落下。
濮阳邵抬手,擦拭小怜的泪。半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濮阳邵甚至做好了小怜已经怀孕的准备。
赵岑回过头来,继续看儿子。儿子的手攥得很紧,他不知道儿子到底想攥紧什么。
赵岑试着去掰,又怕直接掰断,大雨仍然落着,攥着的红绳与头发早就在掌心成为灰烬,和他的皮肉一起,跟着摘星阁成为废墟。
这身焦骨,哪还能看出原本的模样。
赵岑看不到儿子的眼睛,看不到他的鼻子,看不到他那叭叭的嘴,赵岑要走进废墟里,把儿子的眼睛、鼻子、嘴全都捡回来安好,像木偶一样,掉了就捡起来,安上去,儿子就能变回从前的样子,虽然坏,虽然说着很多他听不懂的话,可那才是他的儿子,这具乌漆麻黑的焦骨才不是他的儿子。
这一场冬猎,一直猎到了夏天,一点儿都不好玩。儿子不是猎物,不该是猎物。
赵岑被人拦住了。
赵岑痴傻道:“我要进去找我的儿子。”
将士叹了一息。
林笑却推了推濮阳邵,从他怀里下来了。
他拔了一士兵的剑,濮阳邵疾呼道:“小怜!”
林笑却含笑:“我不是小怜。”
少年的声音让濮阳邵愣住。
林笑却提起剑,濮阳邵急道:“不管你是谁,先把刀放下来。人死不能复生——”
林笑却含泪斩下了自己的发,他再是无心,见了赵岑如此,也不由得落下泪来。
林笑却扔了剑,攥着自己的头发,走到赵异尸骨前蹲下,他像过去赵异牵他一样,牵上赵异的手,大雨之中,赵异紧紧攥着的手打开了,林笑却将头发放到他手中合拢。
“赵异,你做了一回英雄,”林笑却道,“前尘往事已了,投胎去吧。”
林笑却缓缓起身,雨中擦了下泪,走到赵岑面前抱住了他:“赵岑,那里面没有你的儿子。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离我们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终有一日……会重逢。”
赵异的尸骨收敛下棺。
林笑却一头长发终及肩。
寝殿内,灯火辉煌。濮阳邵吹灭了几盏。
他看向床榻,道:“半载过去,物是人非,小怜竟变成了少年。”
濮阳邵笑了一下:“你一直在骗我。”
“哑巴、女子,不能表达,柔弱无助。”濮阳邵笑着阖上了眼。
他紧蹙着眉头,好似有刀收刮心腔。
“我不在意男女,可我不能容忍欺骗。”濮阳邵睁开眼,解下佩刀扔了过去。
“自尽罢,陪你的赵异去。我愿意给你个痛快。”
林笑却望着佩刀,缓缓抬手抚上去,还没碰到刀鞘,濮阳邵就将刀一脚踹开。
他悲问道:“你当真打算自尽!”
林笑却笑:“我只是瞧着这刀鞘好看。”曾经他有一把镶满了宝石的刀鞘,不知到最后那刀鞘会是怎样的结局。
濮阳邵望着林笑却,咬牙抑制:“想自尽,不可能。你会说话也好,省得我以后瞎猜。”
他上了床榻,抚上林笑却的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当真够狠心,留了那么久,一刀斩断。以后,这钗环是再也戴不上了。”
濮阳邵说到此处,竟似哽咽般低沉。他的小怜,他怀中的小怜,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那么多的钗环,那样好看,小怜会为他生儿育女,他会带着妻子回到故土,会告诉娘,他拥有一个家,他的妻子不会说话,但她很好,很好。
濮阳邵抱住了林笑却:“你一开始就不该骗我。你不该亲手给我造出一个梦来,又亲手毁之一旦。”
濮阳邵掐住了林笑却的脸颊:“小怜,不,你不叫小怜。”
“我该叫你什么,赵异的男宠,还是娈童。”
林笑却垂下眸,并不答。
濮阳邵笑:“你宁愿做一个玩物,也不愿做我的妻。小怜,我会用对待玩物的方式对待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濮阳邵推倒了林笑却,要脱他的衣裳,林笑却躺在床上道:“濮阳邵,你也不过如此。”
濮阳邵笑:“我本来就是个北地蛮子,你们汉人不都瞧不起我这粗鄙。我学你们的文化、礼仪,想得到你们的认同,可到最后,我在你眼里,依旧是那个蛮子。我成全你,做你目光中的我。”
林笑却笑了起来,濮阳邵问他笑什么。
林笑却笑:“你今夜继续下去,我不会原谅你。濮阳邵,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
濮阳邵俯身下去,却没有继续。他趴在林笑却身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嘶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告诉我。”
濮阳邵落了滴泪,砸在林笑却眼帘上。
林笑却不知道占尽上风的他,为什么要湿了眼眶。
“怯玉伮。”林笑却阖上了眼,“就这么叫我吧。”
濮阳邵抚上林笑却的眼尾,过了许久,林笑却才听到他唤了自己的小名。
如此艰难,嘶哑,低沉。
在南周内乱之际,北雍也好不到哪去。
皇帝跟个疯子一样,不但贪图享乐,还随意屠杀官民。有一次把自己的妃子都活活地烹了,还打老母杀兄弟,肆意压榨百姓,闹得北雍四处起义。
一年前,一个砍柴的少年本准备到北穆去,谁知中途遇到战乱迷了方向,不知不觉走到了北雍。
少年本准备改道离开,但当街遇到一纨绔子弟强抢民女,少年憋着一股气,没忍住直接上前将那纨绔子弟杀了。
手上沾了血,自是惹来追兵,少年七躲八藏,步入山林之中,竟把追兵一个个都解决了。
一小将不信邪,亲自追捕,少年设下陷阱,伪造自己一路痕迹,小将果然中了招。
少年持弓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下辈子投胎记得,穷寇莫追。”
小将掉在深坑里连忙道:“山大王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再要我的命不迟!”
山林中没人,小将也不藏藏掖掖了:“山大王,您这样厉害,说实在的,做个穷寇可惜了!如今天下乱相再起,正需要您这样的英雄人物!”
“那纨绔子弟仗着自己沾点儿皇亲国戚的边,平日里为非作歹,父老乡亲们早就想将他结果了,只是害怕朝廷的军队到来。如今眼见着交不起赋税,做不动徭役,不反也是个死字,不如反了,咱们陉州还能拼出个活路来!”小将声嘶力竭,慷慨陈词。
少年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蒙混于我。”
小将道:“山大王要是不信,随时能将我杀掉。我家里有黄金百两,壮士杀了我,去家里取得钱银,就此远去。只愿壮士将来若一朝得跃龙门,勿忘我今日赠金之谊,看顾我那弱妻蠢子一二。”
小将把自己家在哪,家里的钱藏在哪全说了。
少年道:“你倒不怕我把你全家都杀了。”
小将笑:“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能当街为一民女鸣不平者,绝不会是个滥杀之人。”
少年在林间笑了几声,道:“罢,信你这一回。”
小将丢盔卸甲扔了兵器以示诚心,少年将他拉了出来。
左手拉人,右手却持匕首背在腰后,若有变,即刻杀之。
小将一上来,感激涕零道:“不知壮士姓名,我这就将黄金百两奉上。”
少年笑道:“裴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至于你那黄金,自个儿留着罢!”
裴一鸣果然如同他的名字般,在接下来的造反中一鸣惊人。
小将将他引荐给沾亲带故的上司,上司不信这少年竟有此大材。军中设宴叫来好汉,一一地与他比试,少年力压群雄,劈断了对方的木枪后,随手一扔,断枪飞向上司,在三寸之距扎入土。
少年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此别过。”
上司胆战过后,连忙亲捧好酒奉上道:“少年英雄,不必着急。”
压低声音道:“留在此处,封王拜相,无所不允。”
几日后,上司谋反,夺取了陉州,拥兵自重,自封为王,拜裴一鸣为骁骑将军。
占据了陉州,上司不断往外扩张,裴一鸣逢战必胜,到最后竟陉州外九座城池一并落入了手中。
北雍这才重视起来,先后派军围剿,若是遇到其他将军,倒多是胜仗,可要是遇到裴一鸣,定是折戟沉沙。
不过几月,裴一鸣的名头便传到了北雍都城。
有大臣分析道:“陉州索滦拥兵自重,聚众谋反,看着声势浩大,但其手下除了裴一鸣,没有可堪大用之人。若以离间计,招抚裴一鸣,不但陉州平定指日可待,还能招降如此一大将,送上西穆战场,为大雍攻城掠地。”
皇帝道:“那么麻烦,派十万大军去,将他们全杀了!”
大臣道:“不可!西穆虎视眈眈,若将重兵调离边境,不出十日,西穆的大军将长驱直入。届时再仓促调回,兵马疲惫,军心不稳,乃行军之大忌!”
大臣道:“一山不容二虎,只需为裴一鸣造势,索滦自会疑他。”
不久,都城里就传出了将招抚裴一鸣,封洺侯,嫁公主,食邑万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消息。
这消息越传越远,最后陉州地界竟鲜少有人不知。
裴一鸣得知后,暗道不好,当即做好了出逃的准备。
索滦在军帐里苦思良久,裴一鸣功绩太过,而他自己的儿子却吃了好几次败仗,损兵折将仅以身免,惹得军中对他索家越发不满。
即使这消息是假的,可再放纵下去,裴一鸣继续得势,势必威胁到索家,届时他索滦定将性命不保。
就在这时,那推举裴一鸣的小将祁岭求见。
祁岭跟索滦是远亲,寒暄几句后道:“王爷,自古江山能人得之,此时骑虎难下,不若退后一步,让裴一鸣当这个活靶子。”
索滦听了,恼道:“你是让我推举裴一鸣当领头的,让他当王?”
祁岭道:“非也,如今传言满城,军心不稳。不若釜底抽薪,直接绝了朝廷招安的念头。”
索滦怒笑:“祁岭啊祁岭,来人,把他拖下去关起来!”
祁岭被押下去后,索滦心道不能再耽搁了,就今夜,绝了裴一鸣的命!
但裴一鸣直接逃了,还劫囚祁岭,把其家人儿女一起带走。
祁岭来之前就道:“一鸣,倘若我申时未归,索滦定是动了杀心。你带着我妻子逃罢。”
裴一鸣劝道不用当这个说客,索滦必容不得他。
但祁岭执意要试试,裴一鸣放了他远去,同时搞了一批好酒好肉慰劳看守囚狱的牢卫。
裴一鸣平时就没什么架子,冲锋冲在最前,吃喝跟士兵一样,又屡战屡胜,军中众人佩服不已,牢卫并无疑心。
祁岭被押下来时,看见裴一鸣在跟牢卫们称兄道弟,眼睛瞪得老大。
不久,牢卫们中了药昏睡过去。裴一鸣脱了牢卫囚服,让祁岭换上。祁岭的家人也早就马车拉出了城。
索滦还未摆好鸿门宴,裴一鸣便与祁岭快马离开,数百精骑兵忠心追随裴一鸣,一并远去了。
那使出离间计的大臣名叫公仪恒,一直密切注视着陉州。
得知裴一鸣叛逃行踪,竟是要到西穆去,亲自赶到前面的城池拦截。
公仪恒为示诚意,身不披甲,来到裴一鸣马下招抚。
公仪恒自报名姓后,裴一鸣笑道:“鼎鼎大名的公仪恒,你害得我仓促出逃,竟还敢独自来见我。”
公仪恒道:“将军大材,索滦心胸狭窄,必容不下将军。恒有幸让将军早日看清了事实。”
“陉州能吞并附近城池,不过是靠着将军的威武,且仗着朝廷暂时腾不出手来。大雍百万大军,陉州平定不过早晚,助将军弃暗投明,非恒之过,乃恒之功也。”公仪恒笑道,“若将军愿归顺大雍,为大雍立下功劳,王爵之位,荣华富贵,更有公主佳人在怀,喜事也。”
一万大雍精骑兵蓦然前来,憾天动地,公仪恒道:“若将军不愿归顺,恒性命自是在将军手中,可将军及诸位兄弟的性命亦是难保,哀事也。”
裴一鸣笑着垂手,一把捉住了公仪恒,挟持起来。
公仪恒临危不惧:“杀出一条血路,未必不能逃出去,可是娇妻弱子老人,哪里还有活路。”
祁岭的几个孩子在马车里吓得哭了起来。
祁岭之妻捂住孩子的嘴,喝道:“纵是妇孺之辈,亦有一颗报答之心,岂可成为负累。将军逃罢!”
话落,祁岭之妻竟是要夺刀自刎。
裴一鸣喝止道:“天下之大,哪里没有活路!祁岭待我如此,我今日独自逃亡,他日有何颜面封王拜相。罢了。”
裴一鸣松开了公仪恒,叹道:“投了你们便是。”
“不过,”裴一鸣道,“公主便罢了。我心有所属。”
裴一鸣想起那日空山初见,唇角微微扬起:“此生,非她不娶。”
公仪恒笑道:“英雄配佳人,将军既心有所属,恒祝将军早日抱得美人归。”
公仪恒心中笑道,这裴一鸣即使战场老辣,但到底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不要公主要美人,殊不知二者兼得的道理。
公仪恒的骑兵大军到了,公仪恒利落上了马,盛邀道:“化干戈为玉帛,将军请,今夜盛宴,不醉不归!”

濮阳邵重新派了官员管理绥东十三城,原来的大将如赵玚等,进京入职。
大军凯旋。华贵的马车上,林笑却独自躺着休憩。
倏然,车窗被敲响,林笑却缓缓起身,掀开了窗帏。
荀延骑在马上,看了过来。
林笑却抬眸与他相望,一言未发。
沉默一会儿,荀延道:“你倒是命大。”
林笑却望了一会儿,欲把窗帏放下,荀延倏地道:“你或许不知道,我想杀了你。”
林笑却只是看着他,并不回答他。
荀延笑:“那么多人喜欢你,想杀你的是否只有延一个。”
马车向前,荀延不快不慢地驭着马。林笑却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这是荀延头一次听到林笑却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清泠不似凡间人。只是这声音,就让人忍不住听他说更多,绝世佳人大抵就是如此,全身上下,从皮到骨,没有一处不极致。
只可惜了那头长发。荀延望着那及肩的发:“要多少年,你的头发才会长成从前那样。”
竟莫名有些惆怅,荀延收敛了起来,道:“我来是想警告你,不要试图蛊惑晏巉,你会害了他。”
林笑却听了,蓦然一笑:“荀延,晏巉不需要你为他做主。你管得比定源江水更宽。”
荀延望了那笑微怔,良久他侧过了头,不再看林笑却:“延可以管得更宽。”
“你也是男子,难道就甘心在不同的人身下流转,做一个史书上记载的红颜枯骨。”荀延道,“为了家国天下出一份力,不比浑浑噩噩度日好?”
林笑却听了笑得缓缓倒在了马车厚重的地毯上:“美人计?”
“荀延,你长得也不错,我相信群雄会喜欢你的。”
荀延道:“可惜,延的脑子比身子有用。”
荀延的傲慢渗透了这个人的骨子,林笑却不再多言,伸手欲放下窗帏,手却被荀延抓住了。
荀延看向他,冷静道:“不过红粉骷髅,再像天上人,也活在这凡间。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一张美人面,又能笑到何时?”
林笑却讥道:“比你久就好。”
林笑却挣扎,荀延松开了他。那样纤长美丽的一双手,放下了窗帏,再不见佳人,唯余夏风吹得窗帏轻响。
濮阳邵领着大军回返。百姓们远远地见了,赶紧跑回家,来不及跑的就在道两边瑟瑟发抖地跪了下来。
马蹄声声,尘沙漫天。等到大军通行而过,百姓们才猛松了一口气。
宫廷大摆庆功宴,降将功臣皆有赏。
宴厅上,赵异留下的圣旨传阅了一圈,又回到了濮阳邵的手中。
濮阳邵喟叹一声,为赵异上谥号为烈,叹道:“临到头,他倒恢复了几分烈性。也罢。”
濮阳邵封赵岑为成安公,赐绍京别宫居住。
他一边饮酒,一边揽住林笑却,除了其他赏赐,将先前承诺的,寻回小怜便赏万两黄金的赏赐也分了下去。
一箱箱金子抬到宴席上,濮阳邵道:“本是家事,有劳诸君。”
在一声声万岁里,赵玚抬头望首席的林笑却,竟有泪水难忍之感。
物是人非,春祭日的菩萨到了这盛夏,终是走下神坛,落入了王侯怀中。
赵玚抬袖遮掩一番,收敛了神情。
到了夜晚,濮阳邵并不放林笑却回凤栖宫,而是强留他在承明宫。
濮阳邵道:“能骗我一次,就能骗我二次。你跟晏巉到底什么关系,朕懒得追究了,只是以后,不要与他再见面。”
林笑却坐在床榻边缘,不言不语。
濮阳邵将他揽入了怀中:“朕会准备大婚事宜,大婚过后便由不得你。”
濮阳邵胸膛起伏,气息并不平稳,林笑却道:“我无法生儿育女,你还是娶别人吧。”
濮阳邵笑了起来:“你以为朕只会有你一个,怯玉伮,你不过是平平无奇的正妻,朕纳一堆的妃子,日日夜夜揽她人入怀,让她们生孩子,封她们的孩子为太子。而你什么都不会有,除了一个皇后的名分。”
“朕死了,朕放她们活路,唯独你,朕要你殉葬。”
濮阳邵说着掐住了林笑却的腰,抚上了他的小腹。林笑却推他,濮阳邵反而用力更狠。
林笑却蹙眉说疼。
濮阳邵笑:“疼啊,那朕给你快乐尝尝。”
濮阳邵手往下,林笑却本挣扎着,倏地不敢动了。
濮阳邵笑着:“你想碰女人吗,怯玉伮。”
林笑却喘息着:“放开。”
濮阳邵拒绝了他:“朕是愿意帮你的,只要你听话。怯玉伮,朕愿意让你有孩子,朕甚至能视若亲子。”
“可你想要的一切,只能从朕手里讨,你要是胆敢私自见别人,朕不会轻饶。”濮阳邵道,“朕会修建一个华美的宫殿,专门藏你。你会得到最快乐的一切,什么都不必想,凡尘俗世自此远离。”
烟花盛放里,林笑却渐渐在濮阳邵怀里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濮阳邵忙朝政去了。
一身的狼藉无人收拾,殿内没有宫人。林笑却想要出去,也被人拦住了。
膳食有人送,洗漱的热水有人打,但宫人只是送到就走,并不停留。
林笑却恹恹地躺回了床上,什么也不做,披头散发也不愿洗漱用膳。
殿门关上,烛火摇曳,林笑却在床上蜷缩起来。
倏地,他听见轻微的响动,难道有耗子?林笑却抬眸看,竟是晏巉从密道里出来了。
阔别半载,晏巉瞧上去似乎阴郁许多。偶尔一眼,甚至觉得有几分阴鸷。仿佛高岭之上夜色降,把那雪花也衬得幽暗了。
林笑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晏巉抱住。
“怯玉伮,”晏巉声音低哑,“你终于回来了。”
“半年,这半年太久,日日夜夜,冬去春来。”
或许是分别太久,林笑却觉得生疏,抬手欲回抱,别扭的劲儿里,又将手垂下了。
喜乐翻涌里,晏巉渐渐注意到了林笑却身上的狼狈,还有室内未散尽的气息。
晏巉的手一下子攥紧:“他碰过你了?”
林笑却难以启齿。
晏巉沉默一会儿,沉郁道:“把衣裳脱了。”
林笑却不肯,轻声道:“大哥,我回来了,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吗。”
晏巉缓缓垂下了手,眼神幽暗。林笑却发现他没有戴手套。
晏巉道:“大哥只是想看看,你伤得重不重。”
本来就没发生什么,只是放了场烟火,有前车之鉴,林笑却虽厌倦却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太累了,林笑却道:“我自愿的,大哥不用管。”
“自愿的?”晏巉笑问。
林笑却道:“对啊,就像赵异自愿自焚,我也自愿享乐。”
“你在怪我。”晏巉道。
林笑却摇头:“不,我只是不想被当做一个物品,大哥看过来的眼神,就像我脏了一样。”
晏巉默了一会儿,道:“怯玉伮,大哥不是觉得你脏,是这个世界太脏了。”
晏巉的声音那样嘶哑,听起来很是难过。林笑却想起小时候,是大哥牵起他的手,救了他的命,心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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