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笑却推戚南棠,走啊,说话不算话的人,食言反悔的人,又要玩什么新的游戏了,都这么大人了还装小孩,戚南棠不累林笑却累了。
林笑却捂住耳朵,捂得紧紧的,捂得太紧就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与这个世界脱轨了,如果火车呼啸着开过来,他是躲不过去的。
戚南棠亲吻他的指尖,他扭过脸看他,戚南棠的吻落到了他眼睫上。
“我不想要。”林笑却的声音有些哑,是泪水倒灌海水一样蓝,“小叔,我不想听你讲故事,不想陪你堆积木,如果我说不想,你可不可以满足我。”
“我们已经过了孩子的年龄,我要上学你要工作,这才是一个家正确的组成方式。”林笑却说他已经长大了,可他说话的语气还像小孩一样,撒娇的、委屈的、乞求的,他没有一个大人的强硬,他没有坚决的资本,他只能期望眼前他叫小叔的男人安静安静,沉寂下来。
戚南棠吻他的眼尾,林笑却的眼尾可以装一汪湖水,戚南棠亲吻着止渴,他没尝到鸩酒的滋味,也没有多甘甜,但他着了迷入了魔障。他听见林笑却身上细微的一切,那呼吸是急的,那心跳是快的,胸膛起伏花瓣在海水浮漾,戚南棠唤他:“笑笑。”
“笑笑。”戚南棠的手往下,“笑笑。”他的声音太低太沉,沉到林笑却往下再往下的身躯。
戚南棠的手抚了上去,抚幽蓝大海里的游鱼。林笑却在夜色里啜泣,夏天不该放烟火也放了,这样炙热的夏不需要烟火添砖加瓦造一个摘星台,林笑却从台上坠了下去,到底是游乐园里下坠还是此刻的下坠更接近死亡林笑却不去分清。
他哭得快要昏厥过去,戚南棠吻他的泪吻得快来不及。
戚南棠问他还听故事吗,他啜泣着不敢不听了。
戚南棠收回手抚那书页,童话和现实混杂凌乱点一把火柴做一场腥咸香甜的梦。
戚南棠的目光从印刷字慢慢转移到自己的手上,他突然对笑笑生出了微薄的怜悯,在这一瞬间他产生的明悟可以把爱恨推翻。
他像一辆无法停下的火车,将笑笑造成前进的轨道,他从他身上压过,不允许脱轨的可能。
戚南棠将弄脏的童话书放到一旁,把笑笑从床上抱了下来,抱到浴缸里温暖的水汽蒸腾,他像清洗神像般抚过笑笑的身躯。
他有太多的思绪滴洒,这一刻只是安安静静地为笑笑擦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笑笑的嘴唇有些干,干得微微发白要蜕皮的可怜。戚南棠没有去亲吻他,他正视了笑笑的需求端了一杯温热的水来。拿了棉签沾了水涂在笑笑的唇瓣上,笑笑睡觉也不安生,梦里一定渴极了才会张开嘴索取更多。戚南棠换了勺子喂给他,喂太多笑笑会呛到的,呛得眼眶发红要好一会儿才会消退。
这一天的清晨下起暴雨,笑笑蹙起了眉,那样大的声音会将他惊醒。戚南棠放下杯子,捂住了他的耳朵。
可他捂得不牢,捂得太轻,剧烈的雷声响起时林笑却还是惊醒了。
笑笑眼里有茫然的惧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戚南棠把他抱到怀里哄着:“只是打雷了,不怕。”
林笑却发软的手推他,他不想说话,面对戚南棠一个字也不想说。
林笑却觉得自己掉进了蛇窟里,虽然这蛇不咬他只是绞颤着他,可好冷啊,又冷又黑他逃不掉。
戚南棠给他洗漱了喂他喝粥,林笑却不想合作,他把头低下盯着被子瞧。
戚南棠将粥搁到一旁,让医生给他注射葡萄糖。林笑却看着那针扭过脸庞:“我喝就是了。”
医生将药物留下离开,林笑却一勺一勺地喝粥,吃了几勺他问戚南棠:“小叔,我病彻底好了是不是就能去学校。”
戚南棠的目光很安静:“留在这里不好吗。”
林笑却眼睫颤了颤,他思索了会儿说:“小叔,可我总得走出去的,就像植物需要阳光,我也需要见人。”
戚南棠抚上他脸颊:“你可以见我。”
“那不一样。小叔,”林笑却主动亲吻了戚南棠的指尖,“我会学着喜欢您,您也学着给我一点自由。”
戚南棠像条蛇般缩了回去,这是林笑却头一回主动亲热,他把手背到背后,心跳得像被剥开又缝合,是痛是愈合,他喘了几息才回过头来:“你在讨价还价。”
林笑却摇摇头,虚弱地说:“我没有价格,小叔,我在你那里不是无价的吗。”
笑笑的目光满是期冀,里面的光亮得诱人,可若他不答应,笑笑将要黯淡下去,戚南棠默了半晌。
笑笑应当长在戚宅生根发芽,做一株无法逃离的植物,下楼时笑笑的枝丫绕着他打招呼,办公时笑笑垂下他触手可及的花骨朵,用餐时笑笑捣乱钻到他怀里也要尝尝,冬天来临笑笑花叶掉了光秃秃冷,一边掉眼里一边藏他被窝里要拥抱……“戚南棠,我喜欢你。”笑笑会这样说,而不是要离开的自由。
林笑却爬到戚南棠的怀里,轻颤着吻了吻他的嘴角,戚南棠能感受到笑笑的怯意和不情愿,可这一刻他愿意当成真的,他听见笑笑说:“小叔,答应我。”
戚南棠像座雕塑任由林笑却施为,他没有拥抱他,他只是坐在床榻。林笑却不得不环抱住他的脖颈,又一次轻轻地乞求。
戚南棠终于开了口:“不够。”
林笑却受辱般垂下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做好心理准备吻了上去,他亲吻戚南棠的唇瓣,这个他分明无比厌恶的人,戚南棠闭上了眼睛。
林笑却要松开的时候,戚南棠睁开眼,眼里分明在说还是不够。
林笑却脸颊红了,眼眶比脸颊红得慢了一步。
都已经这样了,不能半途而废。他探了进去水乳交融的一个吻,戚南棠不肯使半分力,一定要他主动地露出情态来。
他吻得快要倒下的时候,戚南棠终于抱住了他。戚南棠像疯狗一样反噬,吻得世界末日坍塌一地。
林笑却病好后可以去学校,但被迫答应了个条件,每天都要主动早安晚安吻。
如此丧失权利的条件林笑却当然不——当然答应了。
只是他有点奇怪,怎么每天的吻感觉不一样,有时候早上草莓味晚上就成了葡萄,第二天换了茉莉和百合,再一天又是薄荷和橙柚味了……几乎每天不重样。
林笑却有次巡视,终于发现了原因,戚南棠竟然将全世界的牙膏和漱口水都买了回来,就为了试试林笑却最喜欢哪一种。如果林笑却吻的时间久一点就留下,吻的时间太短就抛掉,零零总总扔了十几样,也没找出一个林笑却最喜欢的味道。
林笑却发现那天,戚南棠正准备收购一家,专门给他研发。
太幼稚了!林笑却感叹。
夏日将逝的时候,戚南棠要林笑却送给他礼物。
林笑却才不会真心实意给他准备,跑了好久去最小的小卖部买最难吃的糖,当他说出要难吃一点的,老板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了眼他。
模样好看得稀奇要求也稀奇,老板娘开这么久店还没听到这种需求。
老板娘说有临期的要不要,林笑却要了,五毛一根就一根。
回到戚宅送给戚南棠,一种恶作剧般的快乐。戚南棠拿到糖果看着那花花绿绿的包装,这样鲜艳劣质的包装纸他从没见过。
林笑却说有毒,戚南棠浅笑着慢慢撕开,包装纸都不肯扔说要留下来。
林笑却看着戚南棠把糖含嘴里,很不搭啊,戚南棠这个人怎么会含棒棒糖,含得这样纯稚,好像有一片真心要捧出来。
林笑却问他味道如何,戚南棠说很甜,林笑却说过期了,戚南棠含着笑:“没关系。”
林笑却不喜欢戚南棠那样笑,笑得不阴戾不高傲不孤冷,好像成了他身边的人。林笑却瞪了戚南棠一眼跑开了,今天的功课还没做,明天老师抽查。
戚南棠含化了糖,没有用晚餐,即使这甜太过浓腻,他也想要留存更久一些。
第二天戚南棠去医院里看了戚御白。戚御白虽是他的侄子,他却很少来瞧。
他不喜欢人活着像死了一样。
今天他来是为了告诉御白笑笑与他的婚事。说完他就离开了,打一声无关紧要的招呼。
时光辗转而去,几年一晃而过,林笑却就要22了。
狐朋狗友发来恋爱综艺的邀约,说他那张脸不露个面太浪费了。总是宅在戚家,跟个小情人儿似的。
趁着戚家主不在,出来透透气,到别的城市玩一玩。
狐朋狗友发消息说:“笑笑,说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约你出来你也不来,戚家主未免过分了些。当年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还跟关禁闭似的。”
“要我说啊,这综艺我也投资了,去玩玩呗。活在聚光灯下,戚家总不能把你掳回去。”
戚南棠去了国外,忙什么事林笑却不清楚。
但他确实松了口气。
戚南棠出国前说,等他回来就结婚,林笑却正不知如何逃离,狐朋狗友就送来了这微妙的可能性。
恋爱综艺《心动的季节》第一期开录是在春天。
录制地点在一座山上,这山叫怨山,是少数民族聚居区,这里没有太多繁华的设施,好在基本的水电网络是通的。
怨山听起来不太吉利,曾有村里的年轻人说不如改成远山,远山听起来好多了。
但老人制止了这件事,怨山的地名是有来由的。据说很久以前中原大乱,几家人拖家带口逃亡,但在路上的时候由于一些说起来十分不得体的情。事,这家丈夫爱上那家妹妹,这家妻子野。合那家男人……弄得血肉淋漓快死绝了。
最后只有一个人活着逃到这里,带着不菲的银钱,在这里建房种地养鸡生活。
他们民族十几户人家迁徙到这里时,这个人已经从少年长到老年,热情款待了他们。后来没几日这老人就濒临死亡,临死前有人问这山叫什么名,老人就说了个“怨”字,恩怨仇怨的“怨”。
老人给新迁徙过来的十几户人家讲了自己的故事,讲完就断了气。
这十几户人家继承了老人的鸡猪银钱,感恩他的付出,也让这山继承了“怨”字,算是一个警醒。
十几户人家开枝散叶,生活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时光辗转数百年过去,怨山仍然存在,住这里的人却少了。
繁华的大都市吸引着乡村来客,留守的人们固守着怨山不肯走,有年轻人听了自家阿爷讲的故事,嗤之以鼻。
“什么恩怨情仇,我才不信那么狗血,阿爷你不是说那老人手里有大笔银钱吗,我看是他谋财害命把其他人都杀了一个人逃到这里。”
“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我们民族还给他收尸已经算够义气了,非得继承这幽怨鬼气的山名,不吉利!”年轻人收拾行囊,“阿爷,我走了啊,我也出去闯闯,时代变了,是时候走出去了,回见!”
老人看着孙子的背影,“诶诶”了两句,没来得及教训自家孙子胡言乱语不尊重先人,孙子已经跳脱地走远了。
恋爱综艺《心动的季节》采取直播加录播的方式,此地的政府正大力发展经济,节目组的到来可以宣传旅游业,没费太多功夫节目组就得到了支持。
一般的恋爱综艺都是在都市里进行,参加的嘉宾也个个光鲜亮丽,节目组这次反其道而行之,只因网上流传这样一句话——
“谈恋爱呢,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结婚嘛,只剩柴米油盐酱醋茶,再浪漫再心动的爱情最后都要消磨掉的,只存在于虚幻中,和现实啊,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节目由于背景强硬,与普通的综艺不同,也是真的想给嘉宾找到心动人选,就决定先从柴米油盐酱醋茶开始,让所有参选嘉宾来山村里录节目。
副导演表示不理解,恋综嘛,就该光鲜亮丽情情爱爱欲望要露不露,在这山窝窝里录有什么看点。
导演私下里提点了副导演,这个节目啊赚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满足背后金主爸爸的要求。砸了这么多钱请了这么多来历不凡的嘉宾,不是真为了录节目,是要给金主爸爸的儿子秦染找对象。
听说这秦染打小就出家了,被家里人逼着还了俗,相了那么多姑娘都不肯从,说是喜欢男性。
他母亲哭了好久不得不接受,他父亲搂着妻子安慰,转眼就把儿子打包到节目里来了,追加了一大笔投资,要求给他儿子一点苦头吃,顺便找找对象,看是不是真喜欢男人。
这恋综有直播,正方便金主爸爸观察。
副导演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哄上头人啊。
导演又说:“能红能赚自然更好,所以请了当红顶流,只是这谢荒架子未免太大,到现在还不肯答应。”
导演抱怨几句,马上要开录了,不答应只能退而求其之。为了劝劝谢荒,导演私下里又透露了嘉宾人选,这还不来就当这谢荒长了眼装瞎,算球了。
没成想没过多久,谢荒就答应了参加。导演心道到底是娱乐圈的人,哪有真不爱名利的。
导演思索着,既要给秦染少爷一点苦头,又不能做得过分,去山窝窝里也是吃苦,算是有了交代。
除此之外还有个小投资人褚飏[yáng]亲自参加,要求导演撮合他和林笑却,导演面上答应,心里却想着糊弄。
导演是拍节目的又不是牵红线的,不喜欢可不能硬塞。
林笑却上山时拎着不算轻的行李箱。飞在旁边的摄像头录着像。
节目组为了让嘉宾们最大程度上自由恋爱,少受节目组摄影师的打扰,花了大价钱用了还未大规模面世的技术,高清摄像头丑萌丑萌飞舞,像一只只大蜻蜓。
林笑却好久没有这样运动了,他走到半路行李箱摔下人也跟着滚,浑身都沾了泥。
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没想到辛辛苦苦把行李箱搬到了录制地点,却被告知需要开箱检查,很多东西都不能带入。
节目组没有提前告知,把这当做一个看点。直播录播都开始了——
林笑却脸上沾着泥点,乖乖打开行李箱看着工作人员把吃的东西玩的东西都拿走,只留下几件衣服。
工作人员说录制完会还回来的,林笑却的目光盯着工作人员手里的彩虹独角兽玩偶,轻轻点了点头。
林笑却有点喜欢这个玩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想玩偶陪着睡觉的,既然不符合规定,那就算了吧。
弹幕【这也太不做人了!不帮忙搬就算了,还要抢呜呜嘉宾的玩偶!】
【他好漂亮好漂亮好美啊天呐啊啊啊!为什么要欺负他!不要欺负他!】
【他脸上沾的是泥吗,为什么我觉得是黑珍珠是蓝钻是玛瑙是琥珀,节目组从哪里挖出来的人,藏得够深啊啊啊!一秒钟我要小哥哥全部资料!】
导演说接下来的日子就住在眼前的屋子里了。眼前三间屋并排,左边是灶房,中间睡觉,右边是洗浴间,砖木瓦房颇简陋。林笑却推门而入。
他本以为这是他一个人的房间,没想到其他嘉宾也在这。
还没看清那些嘉宾,他的狐朋狗友褚飏就冲了过来。
“笑笑,你怎么了,摔了?”褚飏抬手就要抚他的脸,林笑却退了一步。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褚飏又进一步,林笑却再退一步,褚飏蹲下来要看他腿受没受伤,林笑却连忙说:“不用。”
裤管还是被掀了上来,褚飏老不客气地对另一人说:“项瞻逸,帮忙打点水过来。”
项瞻逸在传言上是个玩赛车的花花公子,值得一提的是买赛车的钱都他自己赚的,从小到大堪称龙傲天经历,在赛车场上和褚飏相识,算是一起玩的酒肉朋友。
项瞻逸爱好很多,欣赏美人也是其中一项。他见褚飏一开头就恨不得把这新来的嘉宾打下烙印的样子,更是生出了兴趣。
项瞻逸笑着应了,端来一盆温水想要替林笑却擦洗,被褚飏挤开了:“兄弟坐着吧,我来我来。”
林笑却一直被褚飏拉着,他推脱道:“我自己去沐浴间。”
褚飏抬头一笑:“笑笑,沐浴间只有冷水,节目组不做人没供热水。这温水还是我们刚刚烧的。”
“客气什么,我都这么久没见你了,帮兄弟擦擦又不是大事。”褚飏说,“脸上沾了泥你又看不见。”
褚飏浸润帕子站起来先要给林笑却擦脸,林笑却想躲手腕却被一直攥着,只能闭上眼承受。
弹幕【这是什么强制爱啊啊啊!一来就这么刺激的吗有没有天理!】
【明明只是擦个脸而已,为什么我幻视……小脸通黄】
【滚开滚开不要碰我的美人啊啊啊】
褚飏静静地给林笑却擦拭着,与弹幕上说的相反,他并没有带着银秽的心思去做这件事。
他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笑笑了。其实关于笑笑的传言到处都是,那样的人注定是人们目光的中心,不管真真假假人们都乐意把他当话题。
有人说笑笑是戚家主养的金丝雀,只是年龄小还没下手;有的说笑笑是戚家主的养子,管得严格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也有的调笑说继承什么家业啊招赘不就好啦那样的美人就该躺床上玩什么金钱。
褚飏把调笑的人打了一顿,他不喜欢别人这样说笑笑。
他喜欢笑笑,却只能跟笑笑当泛泛之交,若试图试探笑笑的真实情况,只会被推远。
笑笑从来就不缺少朋友,每个人都想跟他交朋友,为了他的美貌为了他背后的利益……褚飏自觉不一样,他想要的是笑笑欢喜的心。
褚飏把笑笑脸上的泥点擦净了,问他摔得疼吗。
笑笑闭着眼睛,害怕泥土入了眼,他摇摇头说不疼,褚飏觉得笑笑一定是说谎了,摔跤就没有不疼的,何况笑笑一贯是娇养着,肯定是直播着不好意思。
褚飏想叫医生过来看看,准备拿手机才意识到已经不在大都市了,如今不但在深山里还录着节目,并没有一个家庭医生随叫随到。
褚飏泄气地蹲下,要把笑笑腿上的泥也擦干净。
门突然吱哑一声,新的嘉宾来了,背后有人惊呼:“谢荒!”
项瞻逸笑笑:“大影帝啊。”
林笑却心一颤,蓦然睁开了眼。
透过黄昏不清晰的光线,林笑却望见多年未见的故人。
谢荒长得更高了,和记忆里的他像又不像。
他身上再没有贫苦的气息,再也不会穿洗得泛白起了好多线头的衣衫。
再也不会和他一起做豆腐走街串巷地卖,没有五毛钱的红糖馒头,也没有支离破碎的往事,谢荒只是谢荒,林笑却不该露出太多心绪。
当褚飏问他为什么哭的时候,林笑却只说是摔疼了。
这摔伤的疼痛延迟得太晚,非要等到傍晚夕阳坠落才肯攀爬上他的眼。
谢荒将行李箱丢在一旁,大步走了过来。
可等靠得太近的时候,他又扭过了头去。
弹幕上在说让褚飏轻一点,笨手笨脚的不会就走开换个人来,更多的在尖叫着是谢荒啊,谢荒怎么会来啊!谢荒竟然喜欢男人,他不是什么都不喜欢吗!节目组真有钱啊,这是砸了多少钱才请到谢荒——
【天呐,我不要谢荒谈恋爱,不要不要】
【荒哥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你眨眼我们就集资救你出去】
【我喜欢看恋综但我不喜欢喜欢的明星在恋综,大家能懂我在说什么吗呜呜呜抱头痛哭】
谢荒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走到林笑却身边去。
笑笑没想见他,是他自作主张,太过贪得。
窗外的余晖照进屋内,有缺口的搪瓷杯和民俗崇拜的贴画一样昏黄了。
有的人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往事只能埋进一个人回味的心灵深处,但蓦然回首,那人却出现在面前。
他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大概不用叙旧相视一笑随后各走各的路才是重遇的最好解决方式。可林笑却忍不住。
他眼眶里的泪落了几滴,落得褚飏慌乱要叫工作人员请医生来。
他胡乱擦了擦退后一步:“没事,风太大了。”
“褚飏,”林笑却说,“这样擦是擦不干净的,我去卫生间洗一下。”
林笑却逃走了,与谢荒擦肩而过。
在屋内角落里坐着一人,一身素衣,眉心一粒小红痣,净白手腕上带着棕红佛珠串,面容青涩眼神却平静无波,他注目着眼前的一切,捕捉到眼前嘉宾之间纠葛的丝丝缕缕,却并不在意。
林笑却进屋后他注意到的并不是那昳丽的面容,而是林笑却脸上沾的泥。他不自觉去数沾了几滴,冰雪已逝融入土中,赶路的人步履匆匆。
他母亲给他取名“染”,后来又说他活得纤尘不染不该叫这名。事实上秦染并不是不沾尘泥的人,在庙中他有一块地,自耕自饮。庙里还种了不少花,除了日常功课,秦染也肩负了打井水浇花的责任。
来又去的嘉宾让秦染想到了自己浇的花。花的根也是带泥的。
秦染离开那庙有一年了,不知道花是否依旧,还是开了又败了些。
飞行移动镜头不进屋内,嘉宾们外出做任务才会跟随,灶房和餐厅卧室装的定点镜头,沐浴间没有镜头。
这间屋子分里间外间,外间用餐里间睡觉,此时镜头捕捉到了角落里的秦染,弹幕静止了一会儿炸开了。
【天啊天啊这是什么颜值盛宴为什么嘉宾都这么好看】
【不行不行不管多好看荒哥都不能看】
【荒哥谁都没看果然是什么都不在意嘿嘿】
谢荒没有将目光分给室内的人,他想见的人已经离开了。他再一次确定笑笑不想见他,站在原地如凝固的雕像,直到沈醉迎了上来。
沈醉笑着打了声招呼,谢荒点头应了。
沈醉一双狐狸眼,整个人好好站着普普通通说着话,身上也带股靡颓的艳色。
他来参加这恋综不是为了赚那点通告费,他像饕鬄是填不饱的。
他本来盯上了秦染,秦家那么多钱财他提前打听过了,如果能和秦染结婚,秦染又是个爱出家的,那么多钱不就属于他了吗。
可秦染真一副出家人样子,他隐晦地勾引秦染只把他当空气,清润浅笑却不上钩。
时间还长沈醉不着急,只没想到这恋综还请来了谢荒。录播剪辑是要看咖位的,他当然要跟目前流量最盛的接触接触。
他跟谢荒说着事,谢荒面上听着但沈醉知道这人心神早不在这了。沈醉惯会察言观色,他很久以前在酒吧里陪酒简直是销冠,什么人没见过,白日里再装模作样夜晚也一样恶臭。
沈醉卖酒不卖身,他那时候除了一双眼长得格外好,其他地方都清汤寡水,这某种程度上让他保护自己的难度降低了许多。
他需要钱啊,要来钱最快还能去哪,钱还没赚够妈就死了,也算是天公不作美。他不是很难过,母亲是他肩头的责任,责任本身已经葬入了黄土,他甚至应该高兴的,可沈醉跪在墓碑前只是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