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年纪?”
“四十六了。”
宋云谏为之感到悲哀,人生就是这样,意外事件很多,明明是去工作的,结果死在了那儿,谁也阻止不了这种意外的发生。
“前两天一直在忙雨凌的事,许多账还没算清楚,我账本在屋里的桌子上,你帮我去看看,我去给你们做饭。”宋母换上围裙,准备给刚回来的两个孩子做饭,宋雨凌也是个闲不住的,跟着母亲一起钻进厨房里。
宋云谏走到家里的主卧,他们的家不算小,父亲当年造轮船,一声宋老板也不是白称呼的,房子买的大,周围的人谁家有事都想来求求他爸,父亲没了踪迹以后,按理说那些人不该再过来的,但因为他跟宋雨凌足够出息,周围人对他母亲也格外照顾。
宋云谏回国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在兰宁那边买个房子,虽然他当时还没有足够的钱财,但现在他可以了,母亲却不愿意过去,她说把钱给他们自己用,或者供宋雨凌读书深造,处处花钱的地方,她们又有房子,干嘛这么挥霍呢。
母亲一直守着这个房子倒不是对父亲有多大的情意,她只是单独不愿意折腾,想让宋云谏和宋雨凌过好自己的生活,她在哪里都行,邻居因为她两个孩子争气,谁也不会上门来为难她,何况她在这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换个地方住对她并不是享受。
宋云谏听过母亲各种各样拒绝搬家的理由,但他知道,都只是因为钱的问题,母亲不是一个会享福的人,能把自己的孩子培养的出色才是她一生的执着,她并没有要求自己的两个孩子将来如何孝敬她,也从不拿她的孩子跟别人家的谁谁谁比,因为宋云谏和宋雨凌,就是大人嘴里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是。
走进母亲的房间,宋云谏感触颇深,父亲的影子已经在他的记忆里逐渐淡化了,要不是母亲的房间里还有一张他的照片,宋云谏现在一点都不会记得父亲的样子。
他找到母亲放在柜子上的船厂账本,母亲一直在父亲那个船厂工作,没出事以前船厂的人都说他们是模范夫妻,日子越来越好的时候,人就越发不是那个人了,父亲出轨,母亲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后面跟父亲提了离婚,只不过意外出现在离婚之前,现在他们还是夫妻。
拿到桌子上的账本,上面遍布着母亲的笔迹,母亲文化程度不高,当年船厂里缺一个管钱的,也不需要太大的能力,能算清楚账,知道每个人该发多少钱就行,她的母亲就这样被征用到船厂工作去了,在里面待了许多年,每个老员工的家庭情况她都知道,上面就一直没舍得把她换了。
对于宋云谏来说,母亲有个工作是好事,否则父亲不在了,他和妹妹在外面,母亲一个人守这么大的空房子得有多孤寂。
宋云谏一笔笔地把账单过了一遍,上面有员工的名字和应发应扣的具体数目,还有些老员工因为工龄问题向船厂预支过钱,每一笔都清楚地写在上面,宋云谏一张张地翻,一笔笔地算,连计算机也没有用上,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很快处理完一页的账,他在后面记上实发工资,并备注上一些特殊的情况,方便母亲好交差。
“哥,你喝酒吗?妈让我去买。”宋雨凌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零钱,晃给他看,估摸着是母亲给的。
“我不喝酒,”宋云谏抬头看着房门:“妈是怎么想的,我从来也没喜欢过喝酒。”
外面传来母亲的声音:“你在外面这么多年,跟同事不吃饭喝酒吗?”
宋云谏抱着账本说:“很少很少,我同事也都是老师,哪里会经常去酒场。”
宋母的两个孩子都不喝酒,宋云谏是打小就说酒难喝,没成想这么大了也是滴酒不沾,宋母道:“那是我想多了,隔壁胖婶家的孩子也不喝酒,出去两年回来成了个酒鬼,男人喝点酒也没什么,不伤身就好,我想着你也该学会喝酒了。”
“还有当妈地想让自己的孩子喝酒的?”宋云谏笑着说。
宋母纠正道:“妈可没有逼你,只是想着你在外面工作,肯定有应酬,难免的。”
“多想了您,我在学校都不爱出去,吃饭什么的都是别人的事,我上完课就回公寓,哪儿也不去。”
“你也别太宅着了,不出去怎么社交?怎么也得认识些人,于公于私都好。”母亲的言下之意宋云谏都明白,是希望他能走出阴影,重新热爱生活。
“试试吧,”宋云谏说:“前三页的账给您算完了,到时候钱下来您按这个给他们发就行了,一些对不上的下午我打电话问问情况。”
宋母说不用,宋云谏很快弄完了账进了厨房,而后一家人吃了饭。
到下午的时候,打电话的事还是宋云谏去做的,宋雨凌在房间里收拾衣服,宋母帮着一起,宋云谏则在母亲的房间里跟那些小时候见过的老员工们寒暄。
那些跟在他爸手底下的人对他的态度都还不错,一听他的声音都惊奇地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多久没见了来家里吃饭之类的,因为要谈的是工资的问题,宋云谏三两句把话题带到了正事上,对方也没心情跟他热情了,两个人就着工资不对的事掰扯。
过了会有人来敲门,宋云谏走出去,打开门看见外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身边带着一个孩子,小孩很紧张,宋云谏没认出来,直到对方说:“宋老师你回来了,我是……周若若。”
“是你。”宋云谏的神色僵硬了些:“那个……有事?”
周若若道:“没,我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这是我孩子,今年刚上一年级。”
宋云谏对小孩笑了笑,然后回头瞧了瞧:“那,进来坐吧。”
对方摇摇头,很是腼腆地说:“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就过来看看,没什么事情,我不打扰了,回家还要烧饭。”
说完,她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宋云谏盯着她的背影,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
缓缓关上门,这时母亲走了出来,轻声问:“是若若吧?”
宋云谏点了点,他跟这个女孩有点渊源,现在见面了有些感慨,听说过她的事情,不免为她的遭遇感到可悲可怜。
宋母也垂眸说:“若若这孩子可怜。”
周若若是他的邻居,从小学就喜欢他,但后来宋云谏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已经不是平常人追得上的,他们就再也没了联系,前两年听说这姑娘被坏人侵犯了,怀了孕,还跟那侵犯自己的人结了婚,说是家里思前想后的安排,但恶人就是恶人,年前她丈夫犯事进去了,她一个人带孩子回了家,现在暂住在娘家这里。
“她丈夫还没出来?”宋云谏回头问,这事他也是听别人说的,按理说与他无关,但他跟这个女孩读过同一所学校,难免多问了一句。
“没呢,判了一年,若若的这辈子是被他丈夫和他父母毁了。”宋母说:“当年该说的也说了,她父母听不进去,只在乎面子,把事情合理化,是不顾他女儿的死活了,生在这样的人家里,也是这孩子的苦命。”
周若若的成绩还算不错,当年也是榜上有名的,要不是发生这件事,也不会这么早在家相夫教子。
侵犯者是她的高中同班同学,喜欢她没追到,有天趁她家里没人的时候入室干的,周若若也没太防着他,悲剧就这么造成了,事后女方父母大感丢人,男方父母则为之辩解,说没有女方的同意他孩子根本进不去她的家里,或小孩子闹着玩过度了,周若若本来就跟他家孩子在谈恋爱之类的庇护话语,这件事并没有闹得很大,女方父母尽量将这件事压了下来,后面周若若退学跟这个同班同学结了婚,知情的人很少,就算是平息了这件事。
“我都怕雨凌出这种事,所以要你盯紧她一些,不过这马上去北航了,离这么远,你说学校一关她在里面遇到什么事咱们也不能马上知道。”宋母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为人父母,宋雨凌的性子又那么软,别人说几句她就被套进去,对人情世故拿捏不来,出了事都不一定敢说。
宋云谏往妹妹的房门看过去,低声说道:“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随后他又补充道:“但如果不幸发生了,我不会让她做第二个周若若,倾家荡产,挺身走险,也要对方把牢底坐穿。”
他现在知道,权利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无辜的人可以被扣上罪名,罪责较轻的人又怎么不能牢底坐穿?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事,剩下的需要更多的钱,更大的权,这句话完全没错,他和母亲都为了培养这么一个宇航员费尽心血,要是宋雨凌出了事,他给权利当狗都行。
他甚至可以岔开腿给傅靖琛随便干,只要结果让人满意,只要能达到他要的那个惩罚力度,他就可以没什么尊严。
他的名声已经被彦文修败光了,他的软肋也不在自己的身上,若那次傅靖琛没有及时发现,把手段用在宋雨凌身上逼他就范的彦文修,一定会死得很惨。
他想过跟他同归于尽来着,不止一次的想过。
他跟彦文修什么都是不平等的,任何方面,他都没有可能碰得过他,唯有那贱命一条。
没了也就真的没了。
宋母却规劝道:“你可不要这么极端,我知道你疼她,但你也有很好的前途,才不要你们任何人为了谁搭进去。”
当然,没有事情最好,谁也不想再发生什么,有的话,宋云谏也没那么怕了。
想到谁谁就来了电话,宋云谏从桌上拿起手机,母亲问他是谁的来电,宋云谏开了句玩笑,说是他的靠山。
不算吗?他大名鼎鼎的傅总能把他从彦文修那儿抢回来,能解了他的威胁,能搞定他的麻烦事,能护他一家人的周全,能让他宋云谏抬起头做人,虽不知用了什么方式,但靠山这个词,肯定是没用错的。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他因为这张脸受到过不少的非议欺骗和算计,那么这份红利自然也该吃得心安理得。
这是他的优势,没什么不可以。
傅靖琛是颜控,他要占有他的身心,就要接受他身上的烂事,谁要一开始他奔着结果来的,宋云谏可没有逼着他,他只知道,他在傅靖琛身边一天,他这个家庭就稳定一天,既然如此,傅靖琛想要跟他一辈子就不是坏事。
他当时是想通了这么一件事才答应了跟他好好相处,但对傅靖琛的感情里掺杂了这种东西,导致他不太敢跟傅靖琛同居。
因为他害怕被看出来了,这个人太精明了,他肯定能看出来,只需要时间而已。
而自己需要的也是时间,待宋雨凌的事情稳定了,再谈那些后话吧。
若不幸被识破,分不分手的,届时随着傅靖琛的意了,现在肯定是……不行的。
第一次利用别人的情感,让宋云谏很过意不去,可他手里能打的牌太少了,他或许可以赢,但概率不大,他完全可以输,但不能太难看。
他求稳。
目前于他而言,一切皆求一个“稳”字,如果事情不顺利,任到时候对方如何拿他出气吧,至少现在,他真得利用傅靖琛这张王牌。
他曾经是个感情上的纯粹浪漫主义者,但现在不是了,也不会是了。
他跟彦文修一样脏,欺骗戏耍别人的情感,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利用这张脸和身段,能哄一天是一天。
他终究还是听了校长的劝,做了乌合之众的其中一员。
在准备面见彦文修的那个夜晚,他不得不重新洗了手牌,他在这其中又上了一课,不讲良心只讲手段,那样往往事半功倍。
他骗了傅靖琛,迟早会被发现。
被他发现他其实还没那么喜欢他,还没到要跟他一辈子的地步,还不至于三言两语就对他城门大开,还没打心眼里想跟他同居恩爱,所谓奔着有结果的未来,不过是因为三分喜欢,七分借势……
仅此而已。
傅靖琛打电话过来,是百忙之中抽出空的关心,宋云谏听他提起过,他最近会很忙,连学校也没法去了,但却一直跟自己保持着联系,问他是不是已经到家了之类的。
“嗯,你忙起来了吧?”宋云谏站在阳台跟傅靖琛说话,他拉上了窗户,挡住了里面的声音。
傅靖琛原本就不闲,不过是为了追他宋云谏才把自己手上给腾空的,珍岛集团这么大,傅靖琛这个领导人要做的事很多,但他没有跟宋云谏抱怨自己的工作多么忙碌,只说了一句:“嗯,不轻松,没有宋老师的续命,干什么都没劲。”
宋云谏笑了一声,他感觉得到傅靖琛是喜欢自己的,这一周以来的相处都很融洽,他的目光也一直跟随着自己,可自己呢,心不诚,对他的情感掺杂着很多其他的东西,有时候觉得自己挺该死的,面对这么好的一人还要耍手段,可他也没法子,他对傅靖琛的喜欢还没到更深的程度,要一辈子的程度,只好先委曲求全。
“你好好照顾自己,工作忙了,也别忘了吃饭,”宋云谏叮嘱了他几句,也碍于自己的一点愧疚,嘴上疼人了些:“我……回去就过去看你。”
他不能来学校,他可以过去看他,跟傅靖琛相处是个很享受的事情,只要他不看出来什么,他们就能一直和睦,他是把他当做恋人来看的,他也是喜欢傅靖琛的,只是情感的深度没有表现得那么强烈而已。
傅靖琛在电话里提道:“好,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吧。”
他对他的上心到了这种地步。
宋云谏拒绝道:“不用了,我开了车,自己回去就好了。”
傅靖琛也没察觉出什么来,道了句:“知道了,那你忙吧,我挂了。”
“嗯。”等了几秒钟,宋云谏挂了电话。
阳台的风吹的人格外清醒,楼下的风景在宋云谏的眼里一片模糊,他有时候想说服自己认真一点,就好好地去喜欢傅靖琛,就不会有这种负罪心理,就不用担心被他看出什么来,但他做不到,他心里搁的事太多了,哪一件都得小心翼翼。
身后的落地窗被敲响,宋云谏回过头去,发现母亲站在门后,他走过去打开了门,宋母走到外面,问他:“手边的事忙完了吗?”
宋云谏打电话的时候她避开了,知道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她担心回家这两天宋云谏也过不安心,要是不行就让他赶紧回去了。
“没事,只是一个朋友的电话,”宋云谏朝屋子里看,“雨凌呢?”
宋母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她这回走了见面就是年后的事了。”
宋云谏宽慰道:“只要学校好,回来少点就少点吧,我在外面找人盯着她,有什么响声我能及时知道。”
宋母点点头,只能这样了,孩子大了,她不可能一辈子藏在羽翼下护着,只是身边见多了脏事,怕发生在自己的女孩身上罢了。
“你学校那些流言……还在吗?”宋母提起,这是宋云谏回来后宋母心里就一直想问的,她不知道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跟谁有关,只知道对宋云谏肯定是有影响的。
“没事了已经,”宋云谏分神说:“最近学校里来了一个新老师,在兰宁当地非常有名,学校里的目光也都放在他身上了,没人在意那些流言了。”
“可那对你还是有影响的啊,为什么会平白无故传出这种事来呢?那个跑到学校控诉你的人到底是谁?”宋母听说了,有个人跑到学校揭发宋云谏,这件事由此展开,并不是网上几句话抹黑他的,有个人到了学校闹,一下这事就起来了。
流言传出来的那天,宋云谏并没有在学校,是其他人通知他赶紧到学校去的,去了之后那个人已经走了,但是有视频为证,视频里那个人骂的很凶,说他破坏了自己的家庭,那个女人不是彦文修的妻子,富太太才不会下场搞这些动作,且这些事是彦文修主谋的,派来的无名小卒对他揭发,他太太知不知道宋云谏不是很确定。
“可能无意之中得罪了一些人。”宋云谏靠着身后的栏杆,对这种事他是无奈的。
宋云谏有体面的工作,但这种谣言完全能毁了他的前途,宋母之前是有所怀疑的,怀疑宋云谏在外面待久了是不是真的路子走歪了,可此时面对面她又没了这个想法。
她应该相信自己孩子的品行,她是最了解的,但宋云谏在国外待过,长大后就不在自己的身边了,宋母也怕他做错了决定。
“你跟文修还有联系吗?”宋母另辟蹊径,“他能不能帮帮你?”
彦文修,如果母亲知道这一切因他而起,就不会天真地说出这番话来了,他们只知道他跟彦文修结束了,以怎样的方式,但不知道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结束,他们藕断丝连着呢,彦文修根本没放过他,明里暗里的烂招用了多少次了。
宋云谏低声说:“没联系了,结束就结束了,他帮我做什么?我一辈子也不想看见那个人。”
当年他和彦文修的事宋母就是不支持的,首先,彦文修比宋云谏大太多了,而且听起来来头不小,这种人宋母是不敢招惹上的,她只是提醒了宋云谏几句,不会说去让他赶紧停下跟他的关系,她对两个孩子都不曾有过反对的表现,不认可的事也只是放在心底不说罢了。
后来慢慢的,她从宋云谏的嘴里,对这个大他这么多的男人有了改观,觉得这个人也不错,会照顾人,成熟稳重,事业上能扶持宋云谏也好,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的面,宋云谏连他的照片也没有,当时他说彦文修不喜欢拍照,宋母也只能靠想象去在脑海里描绘出儿子嘴里这个有风度的谦谦君子。
却没想到是这么讽刺的一件事。
“他的妻子没有再来找上你什么的吧?”宋母看着宋云谏,眉眼尽是忧虑,“你不要瞒着母亲,管他多大的官,你才是受害者,他们不能太过了。”
母亲虽告诫他们在外面不要惹事,能忍则忍,但宋云谏和彦文修的这件事存在着巨大的不公,母亲也看不下去了,但凡宋云谏松个口,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彦文修的妻子曾拜访过他的母亲,来警告他们一整家,宋母才知道宋云谏挨过巴掌,宋云谏从未主动提起过,在外面这些年,她也不敢深想他忍气吞声了多少没道理的事,是她把他教得太过了,忍气吞声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
“没有,我跟他结束以后没有来往了,他妻子打也打过我了,骂也骂过了,还要把我怎么样?”宋云谏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是他这辈子都难以消除的阴影,可他嘴上从不表露,“不用担心我,妈,你给了我一张好脸,追我的人很多,都比彦文修好。”
宋母知道他这是宽慰人的话,再好他身边也没跟一个,她就不得不担心彦文修还是在宋云谏的心里,无法被替代抹去,她挺怕宋云谏执迷不悟的,拍了拍宋云谏的胸膛,郑重其事:“云谏,妈跟你说一句掏心窝子的,你有合适的人就跟合适的人好好处,别一辈子因为这件事影响你自己的感情,都能过去的,你现在什么都好,年纪事业都在正好的时候,既然你不决定结婚生子,那就找一个你喜欢的跟他好好走,身边得有个人,我不怕你照顾不好自己,你这么大了,我没什么可嘱咐的了,也没什么能帮忙的,但是人的情绪是需要分享的,有个人在身边不一样,你明白吗?”
母亲是过来人,即使被父亲背叛,她也还是坚持有人在身边的想法,宋云谏明白她的苦心,跟她说知道了,放心好了,他几次真想就这么把傅靖琛给抖出来了,可自从彦文修的事情以后,母亲对这些“高官厚禄”有些后怕,不太愿意他跟这些人来往,傅靖琛也算是母亲眼里的“高官厚禄”,他需要挑个合适的时机。
“妈,哥,苹果吃吗?”宋雨凌站在客厅里喊着二人,歪着脑袋,手里捧着两个苹果正打算去洗,不知道二人在谈什么。
宋母拍了拍他的胳膊,说了句给你哥洗一个,就走进了屋里。
宋云谏站在阳台,还在想母亲刚才的话,她支持劝告他找一个人重新开始,认真过日子,他也决定跟傅靖琛走这辈子了,冲有结果的目的走,如果幸运的话,他在他发现之前真地爱上了他,喜欢多过于利用,那最好不过了,若不幸中途被识破诡计,傅靖琛跟他说分手,他也无可奈何。
这时,手机响了一声,正是傅靖琛的消息,宋云谏恰是想到他,于是点开消息查看,傅靖琛跟他发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件黑色的长风衣,版型很时尚,腰部是有腰带的,搭在两边,光是看着就十分高档好看。
他问他喜欢吗。
宋云谏打字出去:很好看,但如果给我的话就不用了,我不缺衣服。
刚刚发送出去,就收到了回复,傅靖琛就一句话:买过了。
容不得他收与不收。
宋云谏对着屏幕轻笑了一下,有时候他很享受傅靖琛这种强势,他认为好的就给你,他可不管你要不要,但庆幸他给自己的都是他喜欢的,那就不算是强加了。
这么一个大集团的领导人,百忙之中还能抽出空来问他这种事,被在乎的感觉很好,但是他越在乎自己,宋云谏越发觉得自己的感情拿不出手。
越不是滋味。
他对着渐渐暗下来的夜空许愿,祈祷,许的是自己爱上他吧,祷的是跟他真有未来吧。
那样是最好的结果了。
那样他就不会面对他的赤诚时,被自己龌龊的心思鞭笞一遍又一遍,如果他爱上了傅靖琛,到了要跟他一辈子的地步,所有不安将迎刃而解,或祈祷着傅靖琛永远不要察觉出来,就这样跟他过一辈子,不要在意他对他的感情在哪一种程度,他跟他一辈子的目的是因为什么,可那太异想天开了,他能看出来,他总能看出来的……
所以,唯有祈祷自己爱上他,才是最有可能达成的心愿吧。
次日清晨母亲去合账,宋云谏和宋雨凌去了船厂,这是宋雨凌的提议,说想去船厂看看,小时候他们很喜欢往父亲的船厂跑,因为这里有大海和轮船,感受很不同,马上宋雨凌要走了,她想再看一眼家乡的海。
二人一清早就到了船厂,这时候船厂的人还没开工,周围安静非常,因为前两天工厂出了意外死了人,那些员工和老板都不在,就只有一个还没建造好的轮船放在岸边,人站在底下的身躯就是蝼蚁一只。
宋云谏抬头看过去,他对这种场面十分熟悉,小时候父亲在上面指挥修船,他就搬个板凳在一边写作业,父亲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很有面子,连船厂的大老板都叫他们小公主小少爷的,虽然是开玩笑,但也的确是因为父亲在船厂的地位。
宋云谏很想念那时候的生活,人越长大越贪恋童年,母亲和父亲在工厂忙的时候,他就带着襁褓里的妹妹,一边写作业一边哄她,人人都说他懂事,一家人明明这么和谐,偏偏就是生了这么多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