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洋的确和徐槐夸过杞无忧很多次,但他可从来没有当着杞无忧的面说过这种话,因为怕小孩儿会骄傲自满,目中无人。
肖一洋不认同徐槐的鼓励式教学法,他认为那些只是虚的,起不到实际作用。但他也明白,像“中国式家长”那样一味地打压孩子不可取,挫折教育是有必要的,吃不了苦的人在单板滑雪这条路上走不到最后,不过在磨练意志的同时,也要培养他们的自信心。
瞄见杞无忧眼睛倏然变亮,露出微微惊讶、甚至有些惊喜的表情,肖一洋心里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大概是从见到徐槐的第一眼开始,这小兔崽子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但是没办法,谁让我对他爱之深责之切呀……这个想法令肖一洋忍不住牙酸了下,有被自己矫情到。
他语塞片刻,对着徐槐怒目而视:“问你了吗,我问的是杞无忧!”
“他是我徒弟,问他就等于问我。”
肖一洋冷不丁听见这句话,怀疑自己得了耳疾,“啥玩意儿?”
谁徒弟?
“我收小杞当徒弟啦。”
徐槐不说话倒还好,此话一出肖一洋直接炸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你俩这暗度陈仓的,把我当傻子耍是吧?”
“暗度、陈仓?”徐槐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再给我装,你不是成语学得最好了吗?”肖一洋开始无差别攻击,“还有你,杞无忧,以前怎么说的,说刚开始练,水平很差劲,不想做我徒弟是怕给我丢人。”
“呵呵,现在倒是不怕给徐槐丢人了?”肖一洋冷笑,“国际赛场上可没人不认识徐槐,以后要是出国比赛,你在场上比拉了,整个雪圈儿都得怀疑徐槐挑徒弟的眼光有问题。”
他们点的菜陆续端上桌。
杞无忧自觉理亏,又觉得肖一洋的话也的确不无道理,于是就没有出声反驳,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忍气吞声地挨骂。
肖一洋尽管很生气,但饭也没少吃,化气愤为食欲,吃着吃着情绪就平复了许多,便又和徐槐聊了会儿国家队下一阶段训练的事情。
平行大回转集训队下一阶段会转去广州训练。低纬度地区气候炎热,一年到头都很少见雪,但却奇迹般地通过人工造雪技术建起了一座规模庞大的室内滑雪场──广州融创雪世界。这里是众多滑雪爱好者在夏天的聚集地,也被不少运动队作为夏训的训练基地之一。
见到两人之前,肖一洋原本还有些短暂相聚后又将分别的惆怅,结果被杞无忧拜师这件事冲击得半点愁绪都没有了,现在看见这俩人就来气。
他听见徐槐低声问杞无忧会不会剥螃蟹,杞无忧摇了摇头,于是徐槐就亲手示范教他怎么剥,然后把剥好的蟹肉放进他碗里。
……好像在秀恩爱一样。
秀什么秀,就你有徒弟?
肖一洋越看越生气,气都快气饱了。
真tm碍眼的两个人,我还不如回去陪老婆!
饭吃得差不多了,他让服务员帮忙打包了几份店里的招牌菜准备给老婆带回家,想了想,又去掉其中一道菜,“这个算了,还没有月月做的好吃。”
“真羡慕你有月姐这么好的老婆。”徐槐不失真诚地说起漂亮话。
“少拍马屁, ”肖一洋忍住笑意,“滚!”
肖一洋的老婆叫陆月月,是他高中同学,两人恋爱长跑了将近十年才结婚。肖一洋是个老婆奴,且在这方面十分小家子气,乱吃飞醋,勒令徐槐不能喊她月月,因为他听徐槐这么叫的时候总觉得太黏糊了,跟撒娇似的。更何况徐槐那长相,往陆月月面前一站,即使他是个gay,也免不了会令肖一洋产生一些危机感。
徐槐是肖一洋身边朋友中唯一一个gay,肖一洋刚得知时十分新奇,听说挪威同性婚姻合法,还和徐槐聊过这一问题。
当时他有向陆月月求婚的想法,可两人分居两地,他一时又拿不定主意,于是就问了身边朋友的看法。
和恋人长时间分隔两地,且短期内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如果向对方求婚的话会不会被拒绝?
大部分人的回答都是不好说,应该不会答应吧,建议别求,先解决异地恋问题。
只有徐槐说,我觉得月姐不会拒绝,因为她很爱你。但正是因为她爱你,所以你才不应该现在求婚。
也许是由于家庭原因,导致徐槐对婚姻持悲观态度,也不想步入婚姻关系。
肖一洋知道,其实像他们这些外国运动员普遍比较开放,很多人都荤素不忌,没有固定伴侣。印象里徐槐在这方面似乎还挺保守,倒也不是没有谈过恋爱,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肖一洋很关心朋友,但他也不至于这么老妈子,还要为徐槐的终身大事操心。
“小槐啊,反正现在也不会像以前那么忙了,我建议你找个中国的男朋友,”比起简单的儿女情长,肖一洋想得更长远,也更有格局,“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中国了,继续为我们国家队效力!”
徐槐反应平淡,反倒是一旁的杞无忧险些被呛到,手背掩着嘴低咳了几声,脸色肉眼可见地慢慢变红了。
徐槐给他倒了杯水,又对肖一洋嗔怪道:“老肖,你不要吓到小杞了。”
肖一洋嘎嘎乐起来:“咋了,你徒弟恐同啊?那你们这师徒关系估计很快就走到头了。”
“……没有,”杞无忧喝了好几口水,终于喘顺了气,只是不知为何声音听上去还是有点艰涩,“不会的。”
“啧,”肖一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但是你谈恋爱的话肯定不能在国家队里谈……”
徐槐投来疑问的眼神。
杞无忧也放下筷子,抬起头盯着他。
“我们队里有规定,教练员和运动员之间不能谈恋爱,除非你或者他不想干了,”肖一洋侃侃而谈,“哦对了,还有未成年人不能谈,同队的男女队员不能谈,总之就是现役运动员没出成绩之前最好都别谈,一切以训练和比赛为先。”
“你们,怎么这样……这么……”徐槐听懵了,停顿几秒,在脑中搜寻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封建。”
肖一洋:“肯定没有你们外国人开放啊!但我们这也是为了运动员着想。”
“那你们的运动员还挺惨的,”徐槐想了想,“不过,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某些情感关系带给人的情绪起伏会比较大,的确会影响心理状态。”
“啊对对,”肖一洋竖起大拇指,觉得他孺子可教,“就是这个道理。”
“可是……”徐槐仍在思考,“不让运动员谈恋爱,那如果有需求的话,除了自己解决,就只能找……”
“我操!!!”
“别别别别说了!”眼看着话题就要奔向限制级,肖一洋忙打岔,“我都差点忘了旁边还有小孩儿呢,别在小孩儿面前说这些了。”
杞无忧吐掉嘴里的骨头,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肖一洋见他这副神情,促狭地说:“不过现在的小孩儿懂的其实也挺多的,对吧无忧?”
杞无忧没有理会肖一洋,而是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徐槐,“槐哥……”
少年眼睛里一片清澈,还带着些许求助意味。
“好啦,”徐槐安抚般看他一眼,又对肖一洋道,“你不要逗他,他哪里懂这些。”
肖一洋懒懒地靠着椅背,有些戏谑:“那你还是把这个年纪的小孩儿想得太单纯了,我可不信他一点儿都不懂。”
又把目光转向徐槐,“你觉得我刚才的建议怎么样啊?考虑考虑。”
“……不怎么样,即使是中国的男朋友,我也可以带他回挪威的,不一定非要留在中国。”徐槐只想让肖一洋赶紧打消掉这个念头。
肖一洋仔细一琢磨,挪威的环境的确要比这里更适合滑雪,可是──
“你也不是一定要找个滑雪的吧?”
“要不让月月给你介绍几个?”肖一洋神色猛然一喜,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我老婆认识好多学艺术体操的小男孩儿呢!”
徐槐:“……不用了。”
“那学跳舞的呢?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也……”
“吃你的饭吧!”徐槐眉头轻蹙,忍无可忍地打断道,“刚才你还说不聊这个了。”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谈恋爱的想法。
“好好好,”肖一洋本来也就只是随口一说,开开玩笑而已,忙见好就收,“不聊了不聊了。”
作者有话说:
弟弟:暗杀名单+1
现在的xyy:让徐槐找个中国男朋友以后继续为国家队效力,格局打开(得意)
以后的xyy: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啊,当初就不该多嘴(后悔)
下面是一个单板滑雪相关赛事的科普,不想看可忽略。
FIS:国际滑雪联合会,简称国际雪联。前面提到过,但没有详细介绍,感觉写进正文里有水字数的嫌疑,所以就放作话吧。
国际雪联是国际奥委会承认的国际单项体育组织。世界杯、世锦赛、洲际杯、冬青奥会等比较有影响力的国际比赛都是由FIS组织的。冬奥会资格积分赛里以上这些比赛都包含在内,还有一些比较小的国家联赛、地区积分赛(写完了才发现作话最多只能写300字,后面的内容见本章置顶评论)
第48章 你应该叫我什么
吃完饭,肖一洋不愿再和这俩让他闹心的人待在一起,打道回府陪老婆去了。现在才刚过中午,回训练基地时间还早。两人走出餐厅,漫步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徐槐正在思考可以带小朋友去哪里玩。
来北京这么长时间,小杞应该还没有在这里好好玩过。
“槐哥,我们回基地吗?”杞无忧手里拿着一串徐槐刚给他买的糖葫芦。
“嗯?”徐槐笑眼弯弯地看着杞无忧,你应该叫我什么呢?”
他其实并不在意称呼这种表面的东西,纯粹是想逗小孩儿玩。
杞无忧眨了眨眼,停顿片刻,乖乖地叫了声“师父。”
“乖。”徐槐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
糖葫芦串儿上有山楂、草莓、葡萄和小番茄,透明焦甜的糖衣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光,晶莹发亮。杞无忧一口还没咬,抬手举到徐槐嘴边让他吃。
像徐槐上次喂他吃烤翅那样,杞无忧如法炮制,有些固执地举着手中看起来很诱人的糖葫芦。
糖衣蹭到徐槐的嘴唇,嗅得到一点腻人的甜。
于是徐槐便低头把最上面那颗超大的草莓叼走了。
“我们先不回去。”他咬着嘴里的草莓,一侧脸颊鼓鼓的。
杞无忧点点头,一切听从徐槐的安排。
他垂着眼继续咬草莓下面的葡萄。现在不是葡萄的季节,有点酸,不怎么好吃。杞无忧忽然开始想徐槐嘴里那颗草莓是什么味道,也许会很甜。
大概是好奇心理作祟,他不动声色地偏头瞥了眼徐槐的嘴唇。
刚吃过草莓,徐槐的嘴唇有些红,唇珠上似乎泛着一点淡淡的水光,唇形饱满,令杞无忧想起清晨含着露水的花瓣。
他嘴角是微微上扬着的,弧度很好看。
“小杞。”
杞无忧正在神游,忽听到徐槐问他:“你想不想去看大熊猫?”
徐槐是从贾维斯那里知道的,原来大熊猫不只是四川才有,北京的动物园里也有大熊猫。贾维斯刚得知这件事后激动得半夜睡不着觉和徐槐分享这个好消息,然后第二天一早就请假去看大熊猫了。
连贾维斯这么一个魁梧大汉都被大熊猫这种可爱的生物迷得如痴如醉,小朋友也一定会喜欢吧。
徐槐用手机地图搜了一下路线,发现那家有大熊猫的动物园离这里有点远,但是也没关系,小杞如果想去的话那去就是了,反正下午又不用着急回去。
杞无忧思索片刻,却摇了摇头,“不想去,太远了。”
“啊,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徐槐问。
路途遥远只是其中一方面,动物园里去看大熊猫的人一定很多,可能要排很久的队,环境应该也比较嘈杂拥挤,杞无忧可以想象得到人挤着人的热闹场面。
他很珍惜和徐槐单独相处的时间,所以想要一个安静一点、人少一点的环境。
这里是一处繁华的商业广场。
杞无忧四下望了眼,看到高楼之上有许多林立的广告牌:密室逃脱、剧本杀、电影院……
他没有玩过密室逃脱和剧本杀,密室逃脱很好理解,剧本杀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徐槐一个外国人恐怕就更不清楚了。
经过慎重考虑,他问徐槐:“槐哥,我们看电影好吗?”
“好啊。”徐槐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来到电影院门口。
杞无忧平时不太关注电影,不知道新上映的电影里有哪些比较好看。
问徐槐的意见,徐槐的目光落在了门前张贴的动画海报上。
杞无忧脸色一黑:“我不要看动画片了。”
过年的时候徐槐带他去看电影,两人看的是熊出没。徐槐全程看得津津有味,而他则无聊得快要睡着了,但是在那种场合下又不可能真的睡着,因为旁边都是吵闹的小孩子。看完电影,徐槐在熊出没的精彩剧情里沉浸良久,杞无忧却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些精神上的创伤,需要很长时间来治愈。
“好,”徐槐很顺着他,“那我们看别的。”
“我请你看。”杞无忧又说。
“好好好,我不和你抢。”徐槐满口答应。
买完电影票,注意到电影还有将近一小时才开始,杞无忧又去奶茶店给徐槐买了一杯七分糖的薄荷奶绿。
排队的时间有点久,他出来时发现徐槐人不见了。
刚想给徐槐打电话,一转头就看到花花绿绿的娃娃机旁有道修长的身影,他身边站着一个身高还不到他腰那里的小男孩儿,正在抓娃娃。
“槐哥。”
杞无忧走上前,把奶茶插上吸管后递给他。
“谢谢小杞,”徐槐朝他笑一下,接过来却发现他另一只手是空的,“咦,怎么只买一杯?”
“我不喝这个,太甜了。”
“你可以点无糖的嘛。”
“……无糖的也甜。”
徐槐咬着吸管喝了口奶茶,“那你喝饮料吗?”他抬起下巴,朝不远处自动贩卖机的方向点了点。
“不喝。”
“唔,那好吧。”
徐槐继续围观小男孩抓娃娃了,杞无忧站在他身侧,盯着他手里鲜绿色的奶茶看了好几秒,发现他丝毫没有把奶茶给自己喝一口的意思。
“哐当──”一声。
小男孩手里的币全都用完了,但是一个娃娃也没抓到,他气得踢了机器一脚跑掉了。
“……这小朋友好暴躁啊。”徐槐感慨道。
他偏头看了眼好像在盯着娃娃机发呆的杞无忧,嗯,还是小杞比较乖。
“小杞,你想抓娃娃吗?”
“不想。”杞无忧回过神来,拒绝。他觉得很幼稚。
但徐槐还是买了一把币,对着娃娃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我来给你抓,你想要哪个?”
杞无忧闷声笑了下。
……其实是你自己想玩儿吧。
每台机子里有三种不同的娃娃,杞无忧指了指玻璃里面一只长得比较可爱的小羊,“这个。”
这只小羊最靠近出口的位置,相对比较好抓。
杞无忧知道,抓娃娃成功的概率一般都是由商家控制的,可以通过调整电压来调整抓手力度。为了防止被人抓到太多娃娃,商家都会刻意把抓手调得很松,抓手力度小,这样往往刚抓到娃娃没几秒就松了。
在不懂任何技巧的情况下,抓不抓得到完全是概率问题。
能抓上来全凭运气。
徐槐的运气显然很好,只投了两个币就抓到了。
他把小羊递给杞无忧,眼睛里带笑,还有一些克制的得意。
杞无忧把娃娃抱在怀里,很给面子地捧场:“槐哥好厉害。”
徐槐是第一次抓娃娃,这大大助长了他抓娃娃的信心,“好像还挺简单的,我再给你抓一个吧!”
不过,接下来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手里的币全都用掉了却一个娃娃都没抓上来。
他挠了挠头,困惑道:“怎么好像变难了?是这个机器的问题吗……”
“可能吧,你再试试别的?”
杞无忧又买了整整一筐币来让他继续抓。
一整排娃娃机,大概有十来个,杞无忧本以为徐槐多抓几次应该就能摸索到一些规律了,或者达到一定的概率娃娃自动掉落,结果,都没有。
一个娃娃都没抓到,徐槐却毫不气馁,还在乐此不疲地继续尝试。
杞无忧都无奈了,看了眼时间,提醒道:“槐哥,电影快开始了。”
徐槐这才罢休,看了眼手里的大半筐币,“可是还有好多币啊……”
他想了想,把剩下的币送给了另一个机器旁正在抓娃娃的小朋友,然后被杞无忧拉着走进了影厅。
“下次不要买这么多币了!”
作者有话说:
sry今天晚了亿点点
空旷的影厅里一片黑暗。
其实杞无忧对看电影提不起兴趣,他一直觉得关了灯的影厅氛围更适合睡觉。
印象里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在读初一的时候,看的好像是一部爱情片,是杞愿想看,但那部电影排的场次很少,离家最近的电影院只排了夜场,杞无忧担心看完电影太晚,她一个人回来不安全,就陪她一起去了。杞愿进去看电影,他就在电影院旁边的电玩城里玩街头篮球机,破了这台篮球机的最高记录,感觉没什么挑战性,又跑去抓娃娃。最后抓到的娃娃实在太多,两只手都抱不完,用一个很大的透明塑料袋装起来,收获了一众小朋友和大朋友艳羡的目光。
杞无忧没有什么看电影的经验,这次和徐槐看电影,他特意挑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场次,除了他和徐槐,就只有一对坐在最后排角落里的情侣。然而他看了一会儿以后才发现,人少果然是有原因的──电影相当无聊。
杞无忧前一天晚上从李教练那里得知今天要和徐槐一起出来,不知为什么精神异常亢奋,大半夜都没睡着,且没有半点困意,今天一上午也都很清醒,可电影院对于他来说就是有这种一进来就困的魔力,他看着看着,眼皮就渐渐耷拉了下来。由于徐槐就坐在他旁边,他竭力想睁大眼,但还是困得脑袋一点一点的……
左侧的肩膀忽感觉到一沉。
徐槐呆了呆,扭头看过去。
大概是对电影内容不感兴趣,也可能是这些天训练太累的缘故,身边的小孩儿睡着了,身体往右边一歪,脑袋无意识地栽倒在他肩膀上。
徐槐唇角轻轻勾起,没有叫醒他,而是微微侧转了下肩膀,换了个姿势好让杞无忧靠得更舒服些。
杞无忧的右手虚虚地搭在两个人座椅之间的扶手上。
借着黯淡光线,徐槐看到他的手背沿着虎口往上至手腕处有一道细长的疤,像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伤的,大概是之前习武留下的。徐槐猜想,他的手应该也和自己一样,有糙砺的掌纹,有一层厚厚的茧。
他们手上有相似的痕迹,相似的疤。
他想起当初纹第一个纹身时,主要目的是为了盖住手术留下的疤,并没有赋予它什么意义。
杞无忧手背上的疤形状很特别,适合纹一个图案。
凝神看了几秒,徐槐抓住小朋友的手,动作很轻地捏了捏他的指节。片刻后,手放下,又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睡颜。
荧幕上的光打在杞无忧的侧脸上,轮廓忽明忽暗,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落在眼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他睡着的样子真的好乖。
电影结束,影厅灯光骤然大亮。
杞无忧恍惚睁开眼,发现自己歪着脑袋枕在徐槐肩上。
意识猛然间回笼,他把脑袋移开,直起身看向徐槐。
“槐哥……”
尽管他已经全然清醒,眼神却还有些惺忪,看起来也没有聚焦,显而易见的茫然。
“你还困不困?”徐槐压低了些声音,使得他的音色听起来低沉而温柔。
杞无忧怔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不困了。”
影厅里人早已走光了,两人也起身往外面走。
“昨晚没睡好吗,”徐槐侧过脸,看他的眼神也很温柔,带着关切,“还是最近训练太累了?”
杞无忧低低道:“没有。”
好像只要有徐槐在他身边,他就会觉得格外安心,什么都不用想,所以就那样一点防备都没有地睡着了。
如果是换作另外一个人和他看电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他只想和徐槐一起看电影,哪怕那部电影很无聊。
出来时又看到那一长排娃娃机,瞥见徐槐的目光似乎还有些恋恋不舍,杞无忧便又去买了一把币。
动作之迅速,徐槐甚至来不及阻止,“……抓不到会很浪费的。”
“可以抓到。”
杞无忧一边和徐槐说话,一边操纵着手里的操纵杆,按下按钮。
徐槐见他只是很随意地摇了下操纵杆,娃娃机里面的爪子轻轻晃了晃,但爪子的抓力好像突然增强了一样,把娃娃抓上来后一直往前移动,娃娃成功掉落到出口。
杞无忧换了下一个机器,又接连抓到了好几个不同的娃娃。
“……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刚才就都让你来抓了!”
徐槐目瞪口呆地观察了好半天,这才意识到原来小朋友还有个隐藏的身份──抓娃娃高手。
杞无忧把手里的娃娃都给了徐槐,表情淡然,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或炫耀神色,好像这对他而言是再简单的不过的事情。
“槐哥,你有没有想要的娃娃?”
徐槐低头看了眼怀里抱着的一大堆娃娃,一时间内心有些复杂,“……要不我们还是收手吧?”
他有点担心照杞无忧这种大扫荡的抓法,会把这里的娃娃全部抓空。
杞无忧点点头,“再抓最后一个。”
“你想要哪个?”他又问。
“这个挺可爱的,”徐槐指了下娃娃机里毛茸茸的绿色怪兽,“我好像看会了,让我再试试!”
他伸出手向杞无忧要币。
“……我可以给你抓的。”杞无忧抿了抿唇,把剩下的银币放进他手心。
“我抓不到的话你再给我抓吧。”
老实说,杞无忧有点希望徐槐抓不到,可偏偏徐槐真的把他想要的娃娃抓上来了。
他刚才观察了这么久,应该是掌握到了一点诀窍。
旁边娃娃机前的小女孩投来羡慕的眼神,埋怨起自己一个娃娃都没抓到的爸爸:“爸爸你好笨呀!什么都抓不到。”
“我去商场给你买更大更漂亮的好不好?”
“不好,”女孩不依不饶地撒娇,“我就想要这个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