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出现沈屿澈与宋明彦跳楼相关的新闻,昨天沈屿澈生日会的相关新闻,也被迅速公关掉了,只有零星的网友还在讨论那封没有落款的遗书。
那个明星爆料失败了,或者是将他透露的信息献给沈屿澈作投名状,换取到更大的资源。
徐回周谈不上失望,他准备了十年,这点纰漏,并不会影响他的计划。
喉咙再次涌上淡淡的铁锈味,徐回周拿过手帕,抵住嘴唇低声咳嗽着。
咳嗽的时间又长了些,徐回周挪开手帕,盯着似乎连颜色也更红了点的血,眸光闪烁。
一些小纰漏不影响计划,但他没太多时间了,得快些了。
他拉开桌子抽屉,抽屉里静静躺着上次在夜市,陆溯买的防丢牵引绳。
徐回周放下手帕,伸出食指,指尖缓缓擦过透明的弹簧圈,来回几次,门外传来陆溯的声音。
“睡了吗?”
徐回周指尖停住,他抬头望着门,没有出声。
陆溯问了一声没有回应,就离开了。
接下来几天,两人同住屋檐下,陆溯竟再也没碰上徐回周。
早上起床,无论多早,徐回周都已经离开了,晚上回家,也是无论多早,徐回周都进房间里。
打电话倒是能听到徐回周的声音,说一两句,徐回周便有事挂了电话。
很快周五,陆溯在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又拨了徐回周的电话。
彼时徐回周刚上飞机,私人飞机上并不只有陆宸国,还有顾孟成和他父亲,顾长鸣。
陆宸国和顾长鸣坐一排聊着天,只顾孟成隔壁还有一个位置。
顾孟成先看到了徐回周,热情起身接他,“徐律师来了。”
陆宸国和顾长鸣先后看过来,顾长鸣打量着徐回周,笑着点头,“虎父无犬子啊,这气质,胜过我家孟成千百倍啊!”
陆宸国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孟成侄儿接管大关做得那么出色,回周只是一个小律师,差得远呐。”
两人互相恭维着,徐回周不动声色,上前和两人打招呼,又若无其事走到顾孟成隔壁坐下。
顾孟成探身要找他聊天,徐回周从公文包抽出《小王子》,翻到夹着书签那页,安静阅读起来。
顾孟成看到《小王子》,眼角狠狠抽了起来。
有次他出国,沈屿澈拜托他找一本《小王子》第一版发行的原版书,说是季修齐最喜欢的书,要送给季修齐做生日礼。
顾孟成一直知道,黎湛喜欢看《小王子》,在黎湛住的小破屋子里,有一本《小王子》包着最漂亮的书皮,被黎湛爱惜地单独收在抽屉里。
他后知后觉,难怪黎湛那么宝贝一本破书,原来是季修齐送的!
顾孟成嫉妒到发疯,买了一本《小王子》逐字逐句,通宵看完了,后来黎湛去世,他买下整个六棋村,包括黎湛的267号。
那本粉书皮包着的《小王子》,顾孟成一页一页撕下来,用打火机点燃烧掉了。
现在看见又一本《小王子》出现在徐回周手里,顾孟成怒极反笑。
季修齐还真是十年如一日,还在送同样的破书追人。
“这书好看吗?”他问徐回周。
徐回周知道他猜对了,顾孟成果然以为他保存的母亲留下来的《小王子》,是季修齐送的。
他也是后来才想起来,在进加纳齐落山脉时,顾孟成曾经无缘无故和他说了一句,“我最烦的故事就是小王子。”
“好看。”徐回周翻了一页。
顾孟成见到徐回周的好心情坏了一半,他松了松领带,说出十年前一模一样的话,“我最烦的故事就是小王子,矫情。”
徐回周没任何反应,继续看书。
当飞机落到南波岛机场,他收回书第一个下飞机。
走出廊桥,顾孟成追了上来,同时前方的洗手间也走出一个男人。
季修齐第一时间发现了徐回周,他不意外,南波岛酒店是陆氏的产业,徐回周是陆家老三的儿子,他早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徐回周身后还有顾孟成,他眸色猛沉,停了脚。
顾孟成也看见季修齐了,他眼眸危险地眯起,上前几步拽住徐回周胳膊,将人转回面向他,“南波岛风景不错,我先带你去逛逛。”
徐回周早看到季修齐了,意外,也很快理明白了。
季万川桃李满天下,不少巨鳄是他学生,陆氏邀请他参加宴会很正常。季修齐也来了南波岛,无非是又妥协了,要回归季万川的完美儿子。
徐回周大脑迅速运行着,这时遥遥传来此起彼伏的粉丝尖叫声。
“澈宝我们爱你!”
沈屿澈也来了?
徐回周心念一动, 很快收回了思绪,他手臂被顾孟成锢很紧,他没有强行挣脱, 淡淡掀了下眼皮,“顾总,你的社交礼仪我不适应,可以放开了。”
顾孟成喉结吞咽了几次, 深深盯着他,“你还没回答我。”
徐回周处之泰然,“你先松开我。”
四目相对,顾孟成心脏乱跳, 他故意低头靠近,停在离徐回周两三公分的距离,声线低沉,“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同时松开了徐回周。
从季修齐的视野, 两人姿态是十分亲密, 他从未想过要放弃徐回周, 他原计划是先安抚好季万川和周仪景, 再做后续安排。
现下看到徐回周与顾孟成同行, 他不受控地抬脚要过去, 就被打断了。
“修齐?”周仪景也从卫生间出来, 疑惑走向他,“看什么呢?”
季万川也在不远处,季修齐权衡轻重后,他深深看了眼徐回周, 脚下转了方向, 走向周仪景, “没事。”
顾孟成瞥见季修齐走了,这才退回站直,嘴角挂笑,“南波岛我常来,免费做你导游,怎么算你都不会亏。”
徐回周脑海闪过想到陆华秋之前的一句话,大意是——“地球能去玩的地方,陆溯全去过,是最佳免费导游”。
他说:“我有最佳导游,不劳烦顾总了。”
顾孟成疑心是指季修齐,从机场到酒店,一路紧跟着徐回周。
陆宸国和顾长鸣都看出来了,两人相似一笑,在安排房间时,陆宸国交代了经理几句,调换了他和顾孟成的房间。
开业典礼在明日,明晚还有烟火表演,要在岛上至少住两晚,宾客安排在6—10楼,陆家人住19和20楼。
徐回周的房间是2021,顾孟成换到了原来属于陆宸国的2022,都是海景大套间,虽说在同一层的相邻房间,却是隔着很长一段距离。
倒是宋出岭的2023,在2021的斜对面。
徐回周从电梯出来,2023门前坐着一人。
沈屿澈坐着行李箱在刷手机,听到电梯声,他抬头取下墨镜,先朝徐回周笑,“徐律师,又见面了。”然后若无其事看向紧跟着徐回周的顾孟成,“你朋友啊?”
顾孟成看到沈屿澈,微微揪了下眉,就没反应了,他早知道沈屿澈与宋明彦有联系,认识徐回周不奇怪。
但他不愿意徐回周知道他认识沈屿澈,先和徐回周说:“我先回房了。”
朝着走廊另一个方向走了。
只剩下两人,徐回周没回答沈屿澈的问题,也不关心沈屿澈为何在宋出岭门前,他礼貌颔首,走到2021准备刷房卡。
沈屿澈又在后面说:“我房间被私生饭找到了,出岭好心和我互换房间,我在等他拿卡上来。”
徐回周淡淡说:“你不需要和我解释。”
“要解释的。”沈屿澈笑了,“你是阿溯最尊敬的三哥,我可不想阿溯听到奇怪的谣言误会我。”
沈屿澈盯着徐回周的后背。
沈屿澈上周接到他老板的电话,提到了松杭公寓,“有人要整你,好在那主编跟我关系不错,压下来先通知我,我拿一部电影和对面谈妥了,你这段时间注意着点。”
沈屿澈马上追问。“是谁?”
他十分脚趾兴奋得同时战栗,那个藏在暗处的杂碎,终于露出尾巴了!
等他老板说出名字,沈屿澈却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来,他认识那个明星,就他在算计他?
沈屿澈不相信,准确说他不愿意相信,他这段时间是被如此普通的人给弄得恐惧,在五万人面前丑态百出。
他约了明星出来,三言两语套出了内幕,果然背后另有其人,他给了明星一点蝇头小利,那人迫不及待交出了对方账号。
沈屿澈找人查了,今天下午上飞机前,他收到了结果,二十桥,武敬山养老地,二十桥。
累赘永远是累赘,武敬山怎么就不死在监狱里呢?还活着出来了。
真麻烦。
眼前的徐回周的也同样麻烦,顶着一张与黎湛相似的脸,还跟他的阿溯关系那么好。
他早知道陆溯有一栋别墅。
装修时他就悄悄去过几次,远远看着别墅外观,他已经非常喜欢。
他一直畅想着,以后搬进别墅和陆溯生活的日子,没想到被徐回周抢先了。
那栋别墅脏了,他和陆溯得换新爱巢了。
沈屿澈舔着口腔,内壁的嫩肉被他咬破了,舌尖扫过隐隐作痛,有着淡淡的血腥味,他不再伪装,咀嚼着血腥味,慢吞吞说:“徐律师,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其实我有个坏习惯,想要的东西必须拿到手,谁想从我手里抢走,那我会——”
他一字一句,“毫不犹豫击碎。”
徐回周神情不变,抬手刷卡,“嘀”一声,门开了,他语气平静,“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宋出岭弄反了,他不应该去查我生母是谁,而是——”
他语速不紧不慢,“生父。”
徐回周走进房间,毫不在意身后错愕惊诧、骇然惊惧的目光,关门上锁,洗澡去了。
晚上七点,徐回周下楼到宴会厅,酒会已经开始了。
沈屿澈正跟朋友聊天,徐回周来了,他手指紧紧捏紧酒杯杯脚,余光跟着徐回周移动。
两小时前,徐回周的话让他心脏跳得和生日会那晚同样的剧烈,现在也未曾平复。
他咬紧牙根,几乎要捏碎杯脚,徐回周究竟是诓他,还是真话?!
陆宸国他们在另一个宴会厅,徐回周没过去,他不担心沈屿澈会曝光,相反现在的沈屿澈,是最希望他是陆宸国血脉的那个人。
晚餐是自助海鲜,徐回周不怎么能吃,但他胃不太舒服,得吃点东西垫着,他走到蛋糕台,拿了块黑森林蛋糕。
徐回周找了空桌要坐下,顾孟成也放下酒杯坐下了。
他现在非常不爽,酒会跃跃欲试要来找徐回周搭讪的人太多了,他望着徐回周,“太闷了,去露台吹吹海风?”
“回周。”这时霍右礼也端盘过来,在徐回周旁边坐下,瞥了眼顾孟成,说:“几点到的?”
徐回周回:“四点多。”
顾孟成听两人认识,甚至关系还不错,他眸色冷了几分,左手食指轻轻点着杯肚,打上下打量着霍右礼。
霍右礼也才迎上顾孟成的目光,微笑问:“这位是?”
顾孟成勾了下唇,主动伸手,“顾孟成。”
霍右礼回握,“霍右礼。”
两人暗自较着劲,几秒了才各自撤手。
徐回周没搭理他们的暗流涌动,快速解决了蛋糕,缓解了胃部的不适,他起身去找热水。
快找到服务员,一杯水递过来,“好久不见,回周。”
季修齐早到了,他目光一直跟着徐回周,到底找了个借口,离开季万川的社交圈,走向徐回周。
徐回周没接,他淡淡瞥了眼季修齐,“我和季医生没那么熟。”
他就要走,季修齐神色微变,上前拦住他,稍一思索,马上联想到下午机场的偶遇,难道徐回周也看到他了?
季修齐莫名心虚,他紧张滚动着喉结,“下午是——”
“打住。”徐回周打断他,用两人听到的音量,不无嘲讽,“我理解,谁会真心和心理不正常人交朋友。工作而已,是我不自量力了。”
季修齐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欲解释,徐回周已经走向服务员,声音变得很温和,“你好,要杯热水。”
徐回周顿了顿,改口了,“还是要温水。”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沈屿澈目光越来越复杂。
徐回周还认识季修齐。
时间似乎回到了十年前,徐回周代替了黎湛,再一次将他们所有人连在了一起。
不同的是,多了陆溯。
想到陆溯,沈屿澈目光又变得阴冷,他招来服务员,拿了杯红酒,撇下朋友,快步走向徐回周,递过酒杯,“徐律师,出去聊聊?我有话要说。”
徐回周喝完水,胃彻底舒服了,他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陆溯还没到。
他放回水杯,接过酒杯,跟着
沈屿澈出了宴会厅。
到宴会厅门口,徐回周放下了那杯未动过的酒。
沈屿澈也放下酒杯,他领着徐回周往酒店外走,途中路过室内游泳池,灯火通明,酒店还未开业,今天暂时开放给了小朋友,宾客带来的小朋友全在里面玩。
到酒店外,沈屿澈正准备叫车,一辆宾利驶来缓缓停在他和徐回周面前,司机下车小跑到徐回周旁边,递过钥匙说:“徐先生。”
徐回周接过钥匙,司机就走开了,他回头淡淡问沈屿澈,“你开还是我开?”
沈屿澈攥紧右手,他厌恶极了徐回周这幅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凭什么!不过是不知道哪来的野种,凭什么像太阳那样闪闪发光?
臭虫就要识相,躲在肮脏的下水沟,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他夺过车钥匙,“我开!”
徐回周面无波澜,开副驾门坐了进去。
沈屿澈踩着油门,瞬间飙上了海滨大道。
与此同时,一辆同款宾利也从另一个方向驶进酒店,司机停好车,刚出来的酒店经理匆匆跑来开门,汗都顾不上擦,恭敬微笑,“陆总,才知道您飞机提前了,路上幸苦了。”
陆溯下车,黑眸遥望着远去的车灯,他没看错,是徐回周。
他叩着车门,和司机说:“下车。”
随后脱下西装外套扔到后排,坐进驾驶室,迅速系上安全带,跟着徐回周离开的方向,也驶上了海滨大道。
临近八点, 海滨大道几乎没车,但沈屿澈还是打了转向灯,拐向另一条僻静公路。
他来南波岛拍过几次广告, 这个方向有一块未开发的野沙滩。
没有导航,沈屿澈凭记忆岔了几条路,人烟越来越稀少,路旁的路灯倒是很明亮, 沈屿澈没开车内灯,借着后视镜严密盯着徐回周。
路灯光时不时闪过那张酷似黎湛的脸,沈屿澈突然说:“我不得空,你放首歌来听。”
徐回周点开中控显示屏, 声线和他表情一样淡淡的,“听什么。”
沈屿澈紧紧盯着徐回周的每一个神情,吐出三个字,“虫儿飞。”
同时优美的旋律响起, 很快稚嫩的童音合唱, 彻底打破了车内的安静,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沈屿澈失望了, 徐回周并没有对这首歌有异样的情绪, 甚至眼睫毛的扇动频率, 和之前也毫无二致。
既然徐回周生母确是徐颖,那他绝不可能是黎湛,只是见到徐回周毫无反应的样子,沈屿澈又无来由有些惆怅。
他望着远处的海面, 有一艘船路过, 船头在打着信号灯, 离岛很远,只看到一闪一闪的橘色光点,像是飞在海上的萤火虫。
播放器里,两个小男孩在合唱——“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
沈屿澈走神了,他第一次想,黎湛要还活着,会是徐回周这个样子吗?
不会,黎湛是那么疼他,以前在曙光之家,食堂每两天会发一次水煮鸡蛋,黎湛总是不吃,留下来第二日给他。
“哥哥你不喜欢吃鸡蛋吗?”他问。
黎湛点头,“不喜欢。”
黎湛在骗他,他知道,黎湛喜欢吃鸡蛋,是他说过想每天都能到鸡蛋,黎湛才不吃鸡蛋了。
他也在骗黎湛,他最讨厌鸡蛋的味道,根本不想多吃一口,但他喜欢黎湛给他留鸡蛋,黎湛让难以下咽的鸡蛋都变得无比美味起来了。
小小的沈屿澈扬起笑脸,“嘻嘻,我最喜欢鸡蛋啦!哥哥帮我剥壳!”
瞧,黎湛对他那么好,绝不会像徐回周这样,不仅要抢走他的阿溯,还对他很凶——
“停车!”
一声沉喝,唤回了沈屿澈的思绪,他心脏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下意识用力踩住刹车。
轮胎擦着路面,发出刺耳长鸣,沈屿澈上身惯性前倾,梦白推文台胸口撞上方向盘,他彻底清醒。
音乐停止了,车打横在路中央,前方是即将撞上的护栏。
沈屿澈猛地扭头,徐回周还是坐在副驾,眉目间一如既往的平静,同狼狈不堪的他天壤之别。
这熟悉的感觉,就像他面对黎湛时,表面再光鲜亮丽,躯壳底下,却像个阴暗的小丑。
沈屿澈生出一股愤恨,他盯着徐回周,突然灿烂的笑了,“你怕死吗?”
终于进入正题。
徐回周望着前方,语气依旧平静,“你想做什么?”
“我挺喜欢你的。”沈屿澈唇角越扩越大,“没骗你,我第一次见你,真像见到我哥,但我也知道,你不是他。”
“你讨厌我。”沈屿澈松开方向盘,探身靠近徐回周,他近距离地看着徐回周的脸。
漂亮,真的很漂亮。
离这么近,徐回周还是无懈可击的漂亮。
沈屿澈轻声,“为什么啊?那么多人喜欢我,大家全喜欢我,偏偏你那么讨厌我。无数人想尽办法靠近我,我都没理,主动向你抛出橄榄枝,邀请你做我律师,你竟然拒绝了我。为什么?”
他笑出声,瞳孔闪烁着冷光,“不会是你喜欢着我的阿溯吧?”
他又凑近了些,怕车内有录音,他嘴唇离徐回周的耳朵大概一两公分,用极低音量说:“刚才你不应该喊停的,我们一起死了,世界就清净了。”
徐回周突然解开了安全带,他开车门下车,沈屿澈还未反应过来,徐回周绕过来,拉开驾驶室的门,“你坐副驾。”
沈屿澈愣了愣,望着徐回周,突然捧腹大笑,“哈哈哈,你胆子真小,这么怕死啊?其实死……”
徐回周直接抓住沈屿澈胳膊,拖着他下了车,他力气不大,但拽住沈屿澈胳膊的五指收很紧,几步走到副驾,开门塞沈屿澈进去了。
沈屿澈一时被徐回周的举动骇住,半晌没动,等他察觉到不对劲,正要碰车门下车,门锁“咔”一声,落锁了。
他面部神经微微抽动,扭头死盯着徐回周,“你要做什么!”
徐回周启动车,熟练倒退,调正了车头,他眸光沉静,望着前方的昏暗,不咸不淡说:“实现你的心愿。”
音落,车如箭离弦驶进了黑暗。
冲劲太大,没系安全带的沈屿澈身体猛然前倾,额头重重磕到了挡风玻璃,他本能反手抓住椅背,眼前阵阵发黑。
实现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是——“我们一起死了,世界就清净了。”
陆溯停车在一大簇龙舌兰后,熄了灯,远远看着徐回周拽着沈屿澈换了座位。
陆溯这时才知道车上另一人是沈屿澈。
窗外不时传来海浪拍岸的声响,陆溯突然有一股很焦躁的异样感,这时徐回周开走了,他马上启动车跟上,同时拨了徐回周的电话。
他握紧方向盘,黑眸深沉盯着飞速消失在视野的车灯,咬紧了牙根,“徐回周,快接电话!”
手机在口袋疯狂震动,徐回周毫无知觉一样,自顾自开车,已经偏离了大路,冲进了那片还未开发的野沙滩。
沈屿澈心脏犹如在撼鼓,他十指紧扣着座椅,身体跟着车的颠簸激烈晃动,他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颠出嘴了,浓烈的恶心涌上喉管,但他撑着没开口,死死盯着徐回周。
他不怕死,更不信徐回周敢找死。
徐回周一定会刹车!
海浪声越来越清晰,徐回周没有减速,他加速了,车轮滚过沙砾,发出轰鸣般的声响。
前方便是大海,遥远的海面,路过的船只早已开过,只有一望无际的黑暗。
徐回周眼中毫无波澜,他望着黑暗,在冲进海里的瞬间,他耳畔响起尖厉的嘶吼,“停车!”
陆溯心脏有一瞬的骤停,他正要下车,远处的车门开了。
徐回周跨下车,一条腿先踩进了水里,齐他脚踝,他回头看了眼脸皮发青的沈屿澈,什么也没说,但那双漆黑的眼眸,第一次清晰无比的显出了情绪。
他知道沈屿澈会喊停,沈屿澈是会伪装,甚至或许还骗过了他自己,直到生死攸关的时刻,沈屿澈骨子里的懦弱却会跳出来,深深提醒沈屿澈,他怕死,他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徐回周只冷漠看了沈屿澈一眼,就收回目光离开了。
他淌过浅浅的海水,踩上沙滩,没有回过头,沿着光亮照来的方向,找到一条不知谁走出来的小路,走了好一会儿,重新回到了公路。
徐回周两只鞋,以及到脚踝位置的裤腿,全湿透了,还带着沙子,走路特别重,徐回周脱下鞋袜,一手拎着,沿着公路慢慢走着。
他胸膛微微起伏着,刚才车速太快,他的心脏不太舒服,稍稍缓和了,他才掏出手机,看到未接显示着“陆溯”,他脚速慢了一拍,又恢复正常。
他没回拨的意思,就要放回口袋,手机在他手心再一次震动了。
来电还是陆溯。
闪烁的屏幕光打到徐回周脸上,浓黑的瞳孔里涌现浅浅的疲倦,四面八方涌来的海风,带着大海特有的海腥味,风中不知谁轻叹一声,最后一秒,徐回周划过了接听键。
他还是沿着路边慢慢走着,“到酒店了?”
徐回周先问。
听筒里,似乎也有海浪海风声,陆溯的声音低沉,“到了。”
陆溯远远跟着徐回周,望着那道孤独又单薄的身影,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上去抱住他。
最后理智拉回了他。
徐回周不信任他,或者说,徐回周不敢信任任何人,贸然摊牌,反而徐回周会戒备他。
他不会冒这个险。
路灯将徐回周的身影拉很长,陆溯怕被他发现,他正要开口转移话题,徐回周忽然说:“不要说话。”
“什么。”
“也不要挂电话。”徐回周声音特别轻,“就这样。”
陆溯没出声了。
徐回周也没再说话,他听着听筒里的呼吸声,安静不停向前走着。
走了一会儿,前方照来一束车灯,开近了,是一辆海岛出租车。
徐回周收回目光,没有拦车。
出租车司机没被喊停,他茫然着放缓车速开过,脑海回忆着对方形容的长相。
是这个男人啊!
他看着后视镜,揉了揉眼睛,男人还在走,没叫车的意思,司机只好拨了叫车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