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回周关了照片,他突然开口,“陆溯,你能听到吗?”
耳机几乎是立刻传来陆溯的声音,“他真来了。”
“嗯。”徐回周轻笑一声,他问,“你相信我吗?”
陆溯呼吸顿时重了,“徐回周,你想做什么?”
他这次的直呼其名,带着怒气,还有脚步声,徐回周还是在笑,“我相信你,你不会破坏我的计划。”
陆溯压低声音,“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求你。”他声音软下来,“我第一次求人,徐回周,求你别做危险的事,其他我都答应你。”
“我现在会断掉你的监控。”徐回周声音忽然很沉静,“请你也相信我,在事情结束前不要回来。”
同时徐回周关掉了陆溯的共享监控。
雨似乎又变大了,剧烈拍打着窗户,徐回周收回视线,看着前方悬挂着的凤凰灯笼,还没开灯,在昏暗里并不显眼。
他静静看着,到门外传来说话声,他摘掉耳机,躺回了被子。
“查房。”
沈屿澈轻松掐出一个中年男人应有的声音。
两名保镖不疑其他,开门让他进去。
沈屿澈甚至没关门。
他拿着文件夹径直走到床边,俯视着徐回周。
病房只开有床头一盏灯,照到徐回周脸上,连橘光都盖不住的苍白虚弱。
沈屿澈有一瞬间的迷惑。
太像了,徐回周不说话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黎湛再生了。
他这才打量四周,没有监控,只有一只狗趴沙发上,一只废物狗,看到他也没有任何护主反应。
和黎湛又是那么相似了,黎湛交了三个废物朋友,最终被他们害死。徐回周养了狗,他的狗却眼睁睁看着他的主人去世。
随即他眉心狠狠揪了一下,宋出岭说陆溯昨晚守在医院,不会又和徐回周同睡一床吧?
很快又否定了。
徐回周被刺了几刀,旁边应该不能睡人。
沈屿澈撩开徐回周的病服,他腹部缠着厚厚几圈绷带。新闻报道说周方乾似乎是刺中了三刀。
不过废物永远是废物,刺三刀也没杀死徐回周。
沈屿澈放下病服,正大光明拔掉了徐回周的营养剂输液管,就着那个针孔,拿出他准备好的胰岛素,整整一管,全推进徐回周的身体。
他又有些生气,这种死法不能查出来,但却让徐回周在睡梦中去世,还不能毁掉他的脸,真是便宜他了!
沈屿澈收回胰岛素注射器,又把营养液插回去,还闲情逸致又环顾一遍房间。
突然注意到凤凰灯笼,他正要过去,门外传开保镖的催促,“医生,查那么久?”
沈屿澈便收回目光,合上文件夹离开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daylight立即冲向病床,站起来双爪趴在床沿,着急又乖巧地舔着徐回周的脸。
徐回周开始冒冷汗了,他趁着思绪还清醒,摸出手机打了唯一保留着的通话记录,说了最后一句话。
“陆溯,救我。”
徐回周又回到了那片腐烂的、弥漫着腥味的地方了。
冰凉的软体动物缠绕住他的脖子,缓缓蠕动着。
他一动不动,背部紧紧贴住地面,屏息望着被层层叠叠树叶遮住的天空。
太阳似乎出来了,细细碎碎的金色光线透进来,但那温暖不属于他。
蛇的身体又滑又凉,带着死亡的气息,它无数次试图翻动他的身体,以便缠住它的猎物,瞬间绞杀。
他用尽全力,不敢离开土地,他知道这是他唯一活命的机会。
他不能死。
他还不能死!
这场无声的战斗持续到夜晚,蛇终于游走了。
周围彻底安静了,他才敢流眼泪。
他太害怕了,第一次见到同他手臂粗的蛇,又庆幸,还好不是毒蛇,否则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后来他发现了一种虫子,成群结队,靠着吸血解决体积胜过它们的庞然大物,存活在森林里。
在一个傍晚,他浑身涂满了虫子厌恶的黑色泥浆,故意引着又一条要攻击他的蛇,去了那片虫子栖息的草丛。
草丛安静了,他还是没出去,第二日天明,听不见一点儿嗡嗡声,他才拨开草丛观察。
草堆里掉落着许多虫子的尸体,以及那条蛇,血被虫子吸空了,但蛇肉还在。
他靠着那些蛇肉,解决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饥饿。
“呕……”徐回周猛然坐起身,他呼吸重到都泛着酸味。
他想吐。
特别想吐。
他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抬手要抠喉咙,这时有东西按住了他,将他抱进怀里。
徐回周剧烈挣扎着,“不要吃我……”他发疯般抗拒,喉咙撕裂般疼痛,“别吃我,我还不能死……”
这时一抹温热滑进他的眼睛,徐回周忽然安静了,他费劲眨了眨眼睫,昏暗的视野逐渐清晰,不再是那片腐烂的黑暗世界,是干净明亮的、温暖的病房。
原来是噩梦……
徐回周被陆溯从后抱着,看不见陆溯的脸,但却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徐回周终于放松了,问:“陆溯,我们成功了吗?”
从开始,他要的就不只是杀人未遂。
陆溯埋在他颈窝,贪婪用力嗅着徐回周的气息,这样才能一遍又一遍确认,徐回周的存在,徐回周还活着。
他现在才明白徐回周那声“相信”的份量,徐回周是赌上他的生命在相信他。
陆溯哑着声音,“成功了。徐回周,你成功了。”
窗外还下着雨, 还未天亮,徐回周顺着声音望向窗户。
病房里还是只开了一盏壁灯,淡淡的光晕里, 那些雨点模糊成了成千上万个细小的光点。
他主动说:“对不起。”
陆溯收紧手,“不要道歉,你不欠任何人。”他声音还是闷闷的,“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在抢救室外等你的三个小时里,我每分每秒都在后悔答应了你。”
徐回周低低咳嗽了两声,又笑了,“谢谢你, 陆溯。”
他伸手盖住锢在他腰间的手,感受着陆溯手上的温度。“毫无条件相信了我。”
“徐回周,以后不说你聪明了。”陆溯闭上眼,用全身感受着徐回周的气息。“你其实非常笨, 毫无条件把你的命交给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值得信任?要赌输了, 你怎么为黎湛讨回公道?”
徐回周没有隐瞒, “daylight的监控有自动存储功能, 三天后如果我没取消发送, 会自动分别发出三封录像邮件, 一封我的母亲,一封市长邮箱,一封霍右礼。”
陆溯不在意,“那样你也只解决沈屿澈。”
“不会。”徐回周闭上眼, 他声音很平静, “当蝴蝶挥舞了翅膀, 其他事都会跟着变化。”
“沈屿澈出事,或许当时选择不曝光他的明星,会改变心意曝出他出现在宋明彦掉楼的现场,然后会扯出大关集团,顾孟成。”
“还有武敬山,他可能因为沈屿澈的诱导自杀,也可能做了别的事。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消失,而停止转动。”
“我会。”陆溯抱紧他,“徐回周,我爱你,不要再骗我,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接受。”他问出一直在意的事,“你的胃究竟什么情况?”
当他知道徐回周真有低血糖,他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没抢救回来,他就杀了沈屿澈几人,带着徐回周回到加纳齐落,去找那棵野花椒树,再不去任何地方。
徐回周听到陆溯直白地说爱他,他安静了很久,说:“我是有胃癌。”
陆溯刚动作,徐回周先按住他手,“我每年定时体检,在早期就发现做了手术,恢复不错。”
他停顿一秒,“之前让你发现那些药,只是要误导你,我时间不多,没有任何危险性。”
陆溯抬头,他掰过徐回周,眼睛不出意外的红,“没骗我?”
“没有。”徐回周眼眸清亮,“不信我现在可以再去做胃镜检查。”
陆溯自然不舍得徐回周再去做胃镜,他就抱着徐回周躺回被子,“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好好养着吧,等养胖点,再来做全身检查。”
徐回周闭上眼,“嗯,我困了,天亮了叫我吧。”
陆溯收紧了手,“好。”
徐回周这次是真睡着了,再次醒来,席卷天地的暴雨早停了,淡金色光线从云层透出来,天亮了。
早上八点,云江广场早已人山人海,许多从外地赶来的,也有彻夜就地休息的粉丝,就为早上第一个进商场见沈屿澈。
上个月沈屿澈刚宣的一个蓝血牌子代言,今天是第一次在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云江广场出席活动。
广场上人头攒动,各路记者也纷纷赶来,路边停满了各款车。
其中停有一辆低调的红旗车,陆溯在便利店买了包薄荷糖,还有两瓶水,拿着回了红旗车。
副驾上,徐回周在和秦简通电话。
秦简在报告凌晨发生的事,“我慢了一步,武先生注入了半管胰岛素,现在医院观察。”
徐回周挂了电话,他扭头直接从陆溯拎着的袋子里翻出薄荷糖。
他早上勉强吃了一点流食,嘴里没味,就想吃薄荷糖,他撕开糖纸,先递一颗给陆溯,“来一颗吗?”
陆溯接过来,剥开却没吃,喂给了徐回周,同时问他,“撑得住吗?”
“不太舒服。”徐回周抿着糖块,降下半边车窗,听着远处粉丝的欢声笑语,他微微扬唇,“不过心情很好,足以治愈那点不舒服。”
陆溯就没说话了,很快私人医生电话进来,告知到了别墅,陆溯抬手碰了碰徐回周的头发,“待会儿直接回家,接下来几天会有太多人找你,住家里安静。”
徐回周喉咙涌上淡淡的血腥味,他及时拧开水瓶,喝下几口水压了回去,他微微笑着,“好。”
九点,云江广场宣布限流了,不再让人进入,一辆豪华保姆车自人群中间缓慢驶过,粉丝爆发出惊天的尖叫。
“澈宝!”
“澈澈我爱你!”
“澈澈辛苦了!”
全副武装的车内,沈屿澈能清晰看到每一张为他欢呼的面容,他眼眸凉薄,又扭头和化妆师灿烂微笑,“今天的妆感要薄和自然!”
沈屿澈唇瓣上有着许多细小的伤口,每日都要花费最多的精力遮瑕,化妆师连连答应。
副驾的助理偷瞄着后排,自沈屿澈上次生日会莫名发疯,他就有些害怕,不太亲近沈屿澈了。
保姆车开进商场停车场,沈屿澈的妆也补完了。
今天他一身白西装,戴着价值八位数的代言手表,在保镖助理的护送下进了商场大厅,瞬间人山人海的欢呼声。
云江商场共八层,每层的环形走廊全挤满了人。主持人在台上笑着说:“好多人啊!大家都是来支持澈澈的吗?”
此起彼伏的“是”。
沈屿澈也笑了,标志性的阳光笑容,露出八颗整齐的贝齿,抬高他的专属钻石话筒,元气满满说:“辛苦大家啦,今天工作日还特地来支持我。”
“不辛苦!”又是整齐划一的兴奋尖叫在监控室响起。
此时广场的总监控室内就陆溯和徐回周。
徐回周沉静望着屏幕里的沈屿澈,沈屿澈继续笑吟吟回答着问题。
“代言这款手表的原因嘛,有两个。第一是做工精良,设计符合我审美,第二——”
他转动着他的专属话筒,清澈的大眼眸荡着爱意,“我爱的人经常佩戴这款手表。”
台下成片尖叫。
“啊啊啊!我也戴这款牌子?我是澈宝的爱人!”
“呜呜,澈澈你太美丽了!”
“啊啊啊啊!陆贼!出来受死!”
有人大声问爱人是谁,沈屿澈笑弯了双眼,“你们都知道的啊!”
突然人群骚动了。
“什么情况?”
“警察?”
沈屿澈也听到了走近他的整齐脚步声。
他侧目而视,四名警察面色沉重走向他。
沈屿澈笑意微微僵了一秒。
为首警察亮出逮捕令,对着他说:“沈屿澈先生,现怀疑你与一桩故意杀人案有关,请跟我们回警局协助调查。”
警察的音量不高,但全场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她的话传遍了商场每一寸角落。
沈屿澈笔直站着,片刻,他微笑着点头,“我是守法公民,我很乐意配合。”
同时他回头,握着话筒笑着和鸦雀无声的粉丝挥手,“今天出了点意外状况,下次见。”
他关了话筒,没有递给任何一人,握紧话筒跟警察走出了商场。
记者全沸腾了,短短几分钟,沈屿澈被警察带走的视频瞬间霸占了所有软件的头条和热搜。
监控里满是粉丝的哭声和喊叫声,幽幽的屏幕光照着徐回周的鼻梁,他目送沈屿澈上了警车,收回视线说:“回家吧。”
两人回到别墅,私人医生早已等候,给徐回周给开了几瓶营养剂,让他回二楼房间挂盐水。
陆溯推来一个移动电视,今天所有台都在循环播放着沈屿澈的新闻。
现场直播的画面里,有大群人聚集在警局门口静坐,要求释放沈屿澈。
官方通告没出来,网上各种新闻乱飞,但无人知道沈屿澈涉嫌的故意杀人案具体为何。
直到下午两点,网络又爆出一条新闻——沈屿澈生日会流出的那张背影照,地点在宋明彦跳楼的公寓,并且出入时间也是同一天。
徐回周说准了,先前那名男明星反水了,抓住这次机会要彻底拉下沈屿澈。
一时网上火热讨论着,开始分析沈屿澈被捕是与宋明彦的跳楼案有关,沈屿澈的粉丝疯狂刷屏@首都警察,要求还沈屿澈公道。
他们拿出了证据,沈屿澈在宋明彦跳楼的那个时间点,正在家中直播唱歌。
徐回周刷了会儿网友的评论,已经第三瓶盐水了,药性上头他又陷入了睡眠,再醒来是下午了。
警察来了。
上二楼来做笔录的是两个警察,女警察问话,男警察记录。
“我们模拟画像师还原监控拍到的医生后,确认昨晚到你病房注射胰岛素的人就是沈屿澈。接下来的问题对案件定性很重要,希望你尽量回忆起来。”
女警察说:“你有低血糖的事,哪些人知道?”
陆溯在徐回周后背塞了一只枕头,他靠床头而坐,苍白面容有着冰凉的质感,他浅浅回忆了一番,“我小姑陆华秋和表弟宋出岭。”
女警又问:“昨晚你或许有清醒片刻,听到沈屿澈说话吗?”
徐回周摇头,“没有。”
后来女警又问了几个问题,不多会儿,另一名警察敲门进来,与女警低语几句,女警便起身告辞,“徐先生,你安心养病,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们。”
徐回周点头,陆溯送警察下楼,他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很快楼下警车开了车灯,驶进了树林。
傍晚天色暗了,又飘起小雨,车灯很快消失在远方。
徐回周安静望着楼下,陆溯也突然抬头,对上徐回周的视线,他又一次比划手势。
这次是正常手语,不知他什么时候学的,徐回周也比划着手语。
“晚餐想吃米饭和牛肉汤。”
陆溯进屋了,徐回周也走回床头,拿过手机开机。
同时弹进三通电话。
宋出岭,顾孟成,以及季修齐。
徐回周眼底毫无波澜,他划过季修齐的电话,说——
“我还活着。”
他其实是想确认,沈屿澈没有伤到徐回周。
早上在诊所,他听到前台和工作人员在讨论沈屿澈涉嫌故意杀人案, 他第一反应就是徐回周。
徐回周和黎湛太像了,沈屿澈……
他赶紧换衣服赶去医院,拨徐回周的电话,一直死机。
等他到医院, 徐回周住的病房已经没有保镖,他推门进去,床铺得整洁,空无一人。
那瞬间他手脚冰凉, 半天无法动作,回过神,他发疯一样去找院长。
院长亲自确认,没收到徐回周的死亡报告, 他又一遍遍拨打徐回周电话。
直到现在, 他终于听到了徐回周的声音。
徐回周还活着。
季修齐几近虚脱地靠着墙, 他闭上眼, 无声吁了一口长气。
目前沈屿澈犯的事还没通告, 他不应该知道这件事, 担心徐回周发现端倪, 酝酿片刻,将话题引回周方乾袭击徐回周。
“严重吗,周方乾刺中了哪个部位?”
徐回周知道季修齐的严谨,他淡淡说:“不提了, 反正能接电话, 暂时死不了。”
徐回周没主动提及被沈屿澈, 季修齐不由又疑惑。
难道是他多想了,沈屿澈涉嫌的故意杀人案,真是宋明彦?
那沈屿澈岂不是会无罪释放。他很清楚,宋明彦的死不是沈屿澈动的手。
这时徐回周突然说:“不过我昨晚是差点死了。”
季修齐瞳孔微震,“什么?”
“你看今天的头条新闻了吗?”徐回周走到门口,拉开门下楼,不疾不徐说,“那个大明星,谋杀的人就是我。”
季修齐压住情绪,“怎么回事?”
“我不清楚。”徐回周下着楼梯,棉麻拖鞋踩在木楼梯上,有很踏实温润的脚感,“他昨晚趁着我没清醒,往我身体里注射了整管胰岛素,若不是有人意外发现,你想找我,这通电话得通到地狱。”
季修齐手心被冷汗打湿了。他早在南波岛看见沈屿澈找上了徐回周,就知道不对劲了,他早该提醒徐回周,沈屿澈是真疯子,得提防远离……
他却没有。
和十年前一样。
季修齐低头,镜托卡着鼻梁,他皮肤有些微的痛感。
这十几个小时,他彻底弄清楚徐回周在他心里的份量。
他爱徐回周,出于对黎湛的怀念愧疚也好,还是不自觉被徐回周吸引,他对这个男人,早无法自拔了。
无论是沈屿澈还是顾孟成,这一次,他决不允许他们再伤害徐回周。
他要告白,正大光明守护徐回周。
“回周。”他声音很低,“能见一面吗?”
徐回周下到了一楼,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肉香,是牛肉汤的味道。
他走向厨房,“还要静养几天,周六吧。”
约好见面时间,徐回周挂了电话,顾孟成电话还在不断进来,他开了静音,随手搁到装饰柜上,停在厨房门口看陆溯忙碌。
厨房里,陆溯在调着牛肉汤的味道,加了一把徐回周喜欢的新鲜花椒。
感受到背后视线,陆溯回头,门口却没人了。
陆溯眸光微动,片刻才转回身继续炖肉。
这次的牛肉炖得很烂,入口几乎就融化了,徐回周胃口不算很好,还是就着牛肉拌饭,吃了一碗白米饭,喝了半碗牛肉汤。
桌上还有一盘月饼。
昨晚中秋节家里没人,家政阿姨还是摆上了应景的糖点坚果。
徐回周在盘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块手工五仁月饼,生产日期是昨天,没有添加防腐剂,只能放几天,他拿起问陆溯,“吃五仁吗?我吃不了一块,平分?”
陆溯不吃五仁,他点头,“吃。”
徐回周起身去了厨房,他剥开油纸,放进盘子进微波炉叮了一分钟,端出来月饼就冒着热气了,坚果的香甜已经能闻到了。
他回到饭厅,分一半月饼给陆溯,又拿起月饼咬了一口,酥脆的千层皮,还有新鲜的馅料,和他记忆里相似。
他微笑说:“我妈只吃五仁月饼,那时候家附近有一家做月饼的店,只做五仁月饼,也只卖中秋那几天,每逢中秋,我爸就会早早去排队,买六块五仁月饼。”
陆溯跟着露出笑意,“还记得地址吗?明天去给你买。”
徐回周摇头,他微微抬高手,晃了一下那半块月饼,“这个也很好吃。”
两人鲜有这样闲聊家常的时候,不知不觉聊到了深夜,徐回周看向窗外,还在下雨,听动静,似乎还下大了。
他轻声说:“今年吃到了月饼。可惜,没看到满月。”
陆溯听见了,但他没说什么,收拾好桌面果皮,他先带着daylight上楼了。
徐回周下午睡了一觉,并不困,又在客厅看了会儿书,他才去拿手机。
顾孟成的未接有99+,还有两通陆宸国的未接,宋出岭倒是只打了一通,没人接便没继续了。
这时顾孟成的电话又进来了。
徐回周直接关了机,他检查了一遍门窗,关上一楼的灯上楼了。
感应灯随着家居鞋的摩挲声亮起,徐回周推开虚掩的门,正要开灯,他停住了,视线看向前方。
落地窗外,照进来成片的莹莹月光,照亮着木地板,徐回周眉心微动,他收回手,踩着满地光芒走向落地窗。
大雨还在继续,树林里刷刷作响,但是每一棵树都绑上了如月光的灯带,在雨夜里亮起无边无际的星光。
离徐回周房间很近的地方,还有一只挂于树梢的凤凰。
是那只凤凰灯笼,在成片星光围绕下,好像真活过来了一样。
徐回周唇角微微上扬,他不清楚陆溯是何时布置的,但必然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前。
“谢谢。”他眸光闪烁着月色,“不见满月,今年却看到了凤凰。”
喉咙再次涌上咳意,迅猛又强烈,徐回周转身快步进了洗手间,他第一时间打开水龙头。
热水冲出来,充斥着洗手间,他才埋进洗手池放声咳嗽,“咳咳咳……”
缕缕鲜红冲进蒸腾的热水里,当徐回周再次抬头,镜面已经雾化了,照不出他的脸。
他已经能想到,此时的雾气之下,镜子里他的脸,恐怕苍白到吓人。
嘴里还残留着铁锈味,他挤出一大条牙膏,没打开电动,手动着反复刷着牙,来回几次,那股难言恶心的味道才消失在嘴里。
徐回周平静着又洗了脸,出去吃了药,始终没有开灯,望着窗外的凤凰灯,渐渐睡着了。
次日徐回周醒的时候,他没开机,警局的电话打到了陆溯手机。
陆溯开了免提,昨天给徐回周做笔录的女警说:“陆先生,他的律师要申请沈屿澈的精神鉴定。”
徐回周不意外沈屿澈备有后手,并且沈屿澈和他的经纪公司牵扯着巨大的利益,对方一定会想尽办法帮沈屿澈摆脱。
精神鉴定,能操作的空间很大。
他直接出声,“您联系我们是?”
女警这才知道徐回周也在听,她松了口气,说:“目前沈屿澈还不知道你已经脱离危险期苏醒,我们商量的办法是刺激他开口,你方不方便来一趟警局?”
徐回周同意了。
挂了电话,徐回周和陆溯去了警局,只是他暂时没进审讯室,和陆溯隔着玻璃,看着沉默的沈屿澈与他的律师。
拘留了一夜,沈屿澈还是那副微笑的样子,每当警察问出问题,他都没有回复,他的律师在说:“我再重申一遍,我当事人沈先生是公众人物,之前不便曝光他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他对潜入医院的事情没有任何印象,目前的行为都是在他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