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溯没立即进屋,赵尧看到他惊喜咆哮,“溯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声音通过话筒传遍包间,包房瞬间安静,在舌吻的两个男生也被震慑得停住了,样子颇为滑稽。
赵尧丢开话筒就冲上前要给陆溯一个熊抱,陆溯仗着长手优势,抬手直接撑到赵尧脑门挡开,“少腻歪。”
赵尧喊他哥,其实还比他大两岁,但高中时陆溯帮过他几次,赵尧就死心塌地喊陆溯做哥了。
赵尧嘿嘿咧嘴,“这不许久不见,感情分外浓烈!”
陆溯笑了,“你这欢迎会挺盛大。”
“嘿嘿,碰上了就一起玩,人多热闹嘛。”赵尧大大咧咧,领着陆溯进包房,挥手赶着茶几上的两个男生,“还站着干嘛?麻溜下来!”
两男生想动又不敢动,同时看向斜前方。
包间最深处,一个男人慵懒靠着沙发,正跟怀里的男生咬耳朵,逗得男生直往他怀里钻。
听到赵尧的话,男人抬头,英俊脸上有着淡淡醉意,“小赵总跟你们说话呢,聋了?”
两男人立即下桌了,乖巧着跑回男人旁边,一左一右坐下了。
赵尧轻轻“啧”了声,低声向陆溯介绍,“溯哥,那是大关集团的太子顾孟成。大关集团你听过吧?主要搞房地产。”
顾孟成突然推开怀里人,抓过酒杯,起身走至陆溯面前,举杯笑容不减,“陆少,久闻大名。”
陆溯瞥了眼赵尧,赵尧马上意会,屁颠颠倒了杯伏特加递过去。陆溯接过,碰了一下顾孟成的酒杯,“初次见面,幸会。”
这话连赵尧都品出了不太对劲。
一个久闻大名,一个初次见面,那不就是上赶着??
他正琢磨着,顾孟成哈哈大笑,他一口饮尽杯中残酒,喊来沙发上另几个男生,“他们是电影学院学生,陆少瞧瞧哪个符合你口味,或是——
他笑得意味深长,“都看上也行。”
陆溯握着酒杯没喝,他笑问:“哪个都行?”
顾孟成有些意外,他眸光微眯,拇指摩挲着杯沿,“当然。”
陆溯轻笑,指了左侧,“那位先生。”
左侧沙发上,独坐着一个安静的男人,简单的白衬衫黑裤,俊雅出尘的气质在这污浊的包间里格格不入。
听到陆溯的声音,他抬眸望过来,浅灯落到他眉眼,眼型狭长,几乎到了太阳穴,眼尾微翘,漆黑的瞳仁被水洗过一样的黑亮纯净。
他有一双极具东方美的丹凤眼。
他慢悠悠转动杯沿,“他不行,除了他。”
包房里纯音乐持续响着,在场人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氛,默默缩紧脖子。
唯独那名丹凤眼男人目光灼灼望着顾孟成。
陆溯很是惋惜的样子,“那真可惜。”又问,“他什么时候能行?”
顾孟成眼神彻底冷了,赵尧眼珠子转了转,赶快捂住肚子倒陆溯肩上,“哟,肚子疼,溯哥你快扶我去看看,不会是急性阑尾炎吧……快快!疼死我了!”
陆溯朝顾孟成笑笑,“今天不巧了,回见。”
顾孟成也笑,“回见。”
离开包房,赵尧还在大呼小叫,陆溯松开他,淡淡说:“急性阑尾炎说不了话,下次换别的。”
赵尧马上站直了,双眼满满求知欲,“急性阑尾炎为什么说不了话?”
“不知道。”
赵尧快步跟上陆溯进电梯,“你刚才说的啊!”
陆溯按了停车场,这才拍拍他肩膀,“别当真,逗你玩。”
赵尧,“……”他揉着腹部,“溯哥,你以前认识顾孟成啊?”
“不认识。”
“那你干嘛挑衅他?顾孟成可不是善男信女。”赵尧奇了,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清楚吗!清纯挂美人压根不是他溯哥的审美,他溯哥摆明是在不爽顾孟成。
他还纳闷了,那美人是顾孟成的助理,他见过几次了,漂亮是漂亮,但总是独自坐旁边不说话,他起初还误会是哑巴。
顾孟成莺莺燕燕从没断过,他一直以为他们就冰冷的上下级关系。
搞半天是搁这儿玩纯爱呢?!
赵尧又佩服陆溯了,他大几个月屁都没看出来,他溯哥几眼看穿,他虚心求教,“溯哥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一腿?”
陆溯突然看他,赵尧莫名激动,感觉即将学会不得了的技能,摩拳擦掌等着陆溯开口。
电梯门打开,陆溯吐出一句话,“他们用同一款香水。”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赵尧傻在原地,狗鼻子啊!电梯门快自动关上了,他才挤出去,“溯哥等等我!”
下一秒赵尧眼睛发光了,完全忘记陆溯还没回他第一个问题,拔足狂奔到陆溯的跑车前爱不释手,“卧槽!卧槽!!我订了几个月没到货,这颜色也帅得太牛逼了!”
他转脸央求,“亲哥,让我开一、几圈!”
陆溯上了副驾,“今晚随你开。”
“你就是我永生永世的亲哥!”赵尧笑嘻嘻坐进主驾,准备上环城高速嘚瑟一圈。
正启动,赵尧突然想到什么,扭头眼巴巴问陆溯,“溯哥,能约人跑几圈不?”
陆溯调低椅背,“随便。”
赵尧就放心大胆打电话了,不多会儿他兴奋嗓门飙升,“什么!南山?卧槽!人多不多?靠!早点不说,我马上到!”
他放下电话又看眼陆溯,见陆溯阖了眼,知道他是不想说话了,赵尧就怀着澎湃的心冲向南山。
包房里,陆溯赵尧走后一片寂静,众人默默低着头,呼吸不敢大声。
顾孟成脸还在笑着,很快他猛地一摔酒杯,眼球浓成骇人赤红。
“滚!”
他冷冷说:“全滚出去!”
昏暗里瞬间跑出十几条人影,只丹凤眼没动。
有人关上了包房门,顾孟成大步走到丹凤眼面前,俯身下去两人双双陷进柔软的沙发,他扣紧丹凤眼略尖的下巴,粗暴亲吻他双唇。
丹凤眼圈住他脖子,倒映着他的眸光柔情似水,顾孟成意识迷离了,他单手挑开丹凤眼的衬衫扣子,掌下皮肤温热细腻。
丹凤眼身体一震,薄唇微启,唇边溢出轻轻的嘤咛。
动作戛然而止。
顾孟成眼神乍然恢复清明,他望着身下酡红的脸,猛然抽手离身,抓过外套说:“走吧。”
丹凤眼紧咬下唇,听到关门声才扣着衣服起来,十指颤抖得厉害,半晌才有力气起身。
他走出包间下楼。
顾孟成在车上等着他,他望了眼副驾驶,低头上了后排。
顾孟成启动车送他回家,到他家楼下,他下车走了几步,捏紧指尖突然回头,“我会做炸酱面了,冰箱里也有材料……”
短短两秒,车早走远了。
男人苦笑一声,转身上了楼。
赵尧一路飙到南山山脚。
几个人坐在车前盖上聊着天,赵尧降下车窗,冲蓄胡须的男人扬着下巴,“胡子,他们都上山了?”
胡子看到赵尧开的车,从前盖跳下来,一路小跑笑着说:“上去有一会儿了,小赵总你新车——”他瞥到了副驾的陆溯,连瞅几眼,“这位是?”
陆溯还在睡觉,赵尧示意他小声,“我亲哥。”
胡子,“……”他咳嗽一声,委婉提醒,“小赵总你抽个时间,保养保养哈。”
赵尧不明所以,“哦。走了!”踩着油门往前飙了。
九点二十。
徐回周看了眼时间,半小时前接连有车上山,没发现陆溯。他摸出块巧克力,剥开包装纸咬了口,浓到腻味的甜在狭小的空间弥漫,他慢慢嚼着,忽然一束车灯闪过,紧接着他在车内都感觉到了散发着金钱味的排气声浪。
徐回周咽下巧克力,一辆通身流动着暗蓝色光泽的跑车自前方驶过。
最后一截巧克力徐回周咬进嘴,踩油门悄然跟上。
“哇哦,牛逼啊,大众也来赛车!”赵尧突然鬼叫一声。
陆溯动动眼皮,醒了,“什么?”
赵尧朝后扭着下巴,“后面有辆大众。”
陆溯没反应,他手机响了,他摸出看了眼屏幕,随手掐掉了。
赵尧瞥见了,话在舌尖转了圈,八卦问:“谁瘟神啊?”陆溯的来电显示瘟神。
“沈屿澈。”
赵尧被口水呛得咳了好几声,半天憋不出下一句。
徐回周很快发现开车的不是陆溯。
高度不对。
徐回周放缓了速度,假如是沈屿澈,他今晚的计划就要放弃。
山顶全是闪烁的车灯,老远都听见嬉笑声,徐回周没再上前,停在路边,耐心观察情况,不多会儿,陆溯的跑车停了,主驾驶车门打开,一个陌生男人走下车。
陌生男生说了几句话,一群人快跑到跑车副驾,弯腰和里面的人说话。
这个角度,徐回周看得稍清楚了些,副驾的身影几乎齐平车顶,应该就是陆溯了。
徐回周又看了时间,九点四十,他拿过保温杯,拧开喝着茶,此时前方传开热烈的欢呼和口哨,一声枪响,水流般的豪车相继飙上山顶。
徐回周没有着急。
他观察过地形,前面几公里容易跑,后面十个弯道才是赢的关键。
最初没身份,他只能找到深山运木材的工作,悬崖峭壁边缘的窄道他开了半年,从死神嘴里抢学费。
南山这样的公路,于他是康庄大道。
徐回周又喝了几口茶,放下保温杯,满山都是高调的喇叭声,他嫌吵闹,调高音乐音量,踩了油门。
原地还留有几个人,看到一辆车开过,他们不约而同怀疑起眼睛。
“刚有大众过去了?”
“我好像看见一辆大众?”
“或许改装车?”
“溯哥,快到了!”赵尧非常兴奋,“马上到最后十道弯了!哈,我要准备超车了!”
陆溯忽然望着后视镜,赵尧问:“看什么呢?”
后视镜里的车开得分外稳,不快不慢,维持着相当合适的距离。
陆溯微微挑眉,“你说的大众。”
“啊?”赵尧就要回头,陆溯好心提醒,“他要超你了。”
赵尧嘴巴微张,“唉??”
这时他感到一道幻影,真的是幻影从他旁边擦过。
“卧槽!”赵尧眼发直,猛踩油门。“敢超我车!我盯死你!”
陆溯望着前方尾灯,笑了声没说话。
刚才那手弯道超车,一看就是老手,那辆大众不简单,他会是今晚赢家。
徐回周不是要赢,而是要赢得快。
前两次和陆溯短暂的会面,他将手里的陆溯资料全部作废了。
陆溯不简单。
要接近一个不简单的人,他得更不简单。
徐回周提高了目标,仔细计算着前方的车灯,他猛踩油门擦着防护栏连超两辆车,又准确左移,飘过弯道再次超了一辆。
前方的四个弯连着,毫无防护的弹簧形下山路,前面几辆车都减速了,徐回周没减,甚至加速了。
徐回周快速在脑海重规划路线,跑一圈10分钟上下浮动,其中4分钟要花在这段四连弯。
只要在一分钟内连过四道弯,他能甩开所有车三分钟时差,赢得会相当漂亮。
就是稍有失误,他会连人带车摔出公路。
徐回周没有迟疑,再次猛踩油门贴着前方的超跑率先冲进四连弯。
那是最后一辆,他前方不再有车,月色下是不见底的蜿蜒线路。他全神贯注操盘,在第一弯猛打反向盘,车身流畅转弯滑进第二弯,又利落摆尾横过第三弯,直冲第四弯。
彼时赵尧还在第三道弯,他干脆就停车了,跑下车冲到路边,目瞪口呆望着那束一骑绝尘的车灯向着山下而去,他连呼了几个“牛逼”,又跑回车上嚷嚷,“我明天就买大众!”
陆溯提醒,“重要是人。”
赵尧嘿嘿嘿启动车,“那是,换溯哥你来必胜!”想想又悄悄嘀咕,“也不好说?那大众会飞一样,牛逼坏了!”
陆溯听见没说话,他也难得起了点兴趣。
那辆大众,确实够不要命。
这些毫无营养价值的活动,没必要。
他突然嘴里发闷,摸半天没见烟盒,就降下车窗吹风,视野里,那道不要命的车灯停在了山腰处。
公路左侧有一块平坦的空地观景台,能俯瞰游江和无垠的芦苇荡。
月色下挤满了狂欢的男男女女,浓烈酒味充斥着这块土地,徐回周没进空地,停在路边。
一群人望着陌生车,很快爆发出激烈的欢呼掌声,口哨声在山间回荡。
他们涌到车门大力拍敲。
“下车下车!”
车门打开,一条包裹在黑色西裤里的长腿先跨下了车。
徐回周五官在月色下锐利冷咧,宽松的黑衬衫开了两粒扣,雪白的一字锁骨在黑与暗夜里若隐若现。
前方人群有一瞬安静,后方看不清还在叫嚷,有人在大喊,“是谁是谁!谁赢了?”
没人回他,目不转睛盯着徐回周。
他的脸对这群人太具诱惑力,不分性别对象。
此时距离烟花秀,还有五分钟,徐回周视线掠过山顶似潮水一样流动的车灯,相继有车停在公路。
赵尧离山腰还有一小段路,横七竖八的豪车不要钱一样停满公路,彻底堵住了,他解开安全带,摩拳擦掌说:“我要找大众再赛一次!”
陆溯没打算凑热闹,但赵尧见他不动,饶回来开副驾车门,“走了哥!看大众!”
听到大众,陆溯眉梢微动,一分钟内过了四连弯,该说那人是不要命呢,还是对自己足够自信?
陆溯还真有几分好奇大众车主人。
他跨下了车。
一路过去全是人,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烟味、酒味,香水味,乌泱的人站在车顶蹦迪鬼叫,挥舞酒瓶不停往下倒酒,地上流满了酒水,酒瓶,碎玻璃满地狼藉,偶尔还能瞧见用过的避孕套。
赵尧费力往里挤,“让路让路!!”
陆溯单手插兜,信步穿过人群,他腿长,赵尧很快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陆溯不知大众具体停处,直接走人最多的地方,又走过一群人,他停住了,目光跃过无数影影绰绰,黑压压的头顶,落在人群包围的车顶。
嘭嘭嘭!
数万枚烟火齐发,金色烟火点亮了灰黑色的夜空,如同丝绵的金线,从近在咫尺的地方缓慢降落。
十点了。
男人躺在漫天烟雨中,与周围喧嚣糜烂格格不入,他双手枕着后脑勺,胸膛微起伏着,衣领开了两粒扣,锋利的锁骨若隐若现,左腿随意曲起,右腿修长着搭在车顶。
他没穿鞋,裤腿随意挽了一两圈,金色交错的光影里,他的右脚踝处有一枚忽明忽暗的深红纹身。
半片指甲大小,像一朵玫瑰怒放在雪白肌肤上。
下一秒,一只丑陋的手攀上了那朵玫瑰。
陆溯揪了下眉。
徐回周塞着耳机,不想听到那些毫无营养的嚎叫,他加大了音量,因此他的感官更加明显,他感受到了一道打量的视线。
很纯粹,不掺杂其他,就是简单直接地在看他。
徐回周掀开眼帘,余光捕捉到了侧后方鹤立鸡群的身影。
斑驳交错的烟火里,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确定那是陆溯,高出人群大半头。
这时他脚踝处冒出鸡皮疙瘩。
像那种通身软绵,长着两排密密麻麻的透明软脚,流动着恶臭粘液的黑色毒虫攀上他皮肤,紧贴住不放吸血。
“你脚真美……”
腥臭作呕的酒味飘过来。
在徐回周脱鞋的时候,他就清楚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在那只手得寸进尺,暧昧试图摸进他裤腿时,徐回周猛地起来,单手如闪电般按住了那只手,不给对方反应时机,抽过车旁不知谁的酒瓶,松开另外只手,快准砸向那只手背。
溅起的水滴,分不清是血还是酒,溅上徐回周眼皮、脸颊,他额前垂着几缕碎发,擦过狭长冷厉的凤眼,黑眸不为所动,握住砸碎酒瓶的再次用力压下去。
“操!”那人发出咒骂,嚎着缩回手。
人群早已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瞧见这一幕越加兴奋,疯狂摇着酒瓶拔出塞子,举着酒水四处乱冲,也有人淋自己头上,脱掉衣裤狂吼狂跳,随便拉人就能现场开干。
群魔乱舞,不过如此。
徐回周全程没观察陆溯的反应,他今天目的已经达到,他拿过鞋套上,翻下车顶准备离开了。
他落地刚碰到车门,又被抓住了胳膊。
不知是谁在笑,“大美人,玩车没意思,玩我怎么样?”
那人力道异常大,死命拉他想拽进人群里。徐回周眼眸平静,他清楚他比不过力气,没试图挣开,他握住门把没被拖走,借着车门拉开瞬间,他突然爆发将那只紧拉他的手同时卡进车内,果断压门。
那人迅速松开了。
徐回周没回头直接上车。
锁上车门刹那,右耳音乐在响,他突然意识到掉了一只耳机,因此才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徐回周眉心微拧一秒。
这幅耳机颜色很独特,可惜了。
车窗挡不住外面的吵闹,他加大音量,启动车开了车灯。
车外,陆溯手心捏着一只墨绿色耳机,隔着茶色车窗,男人右耳也塞着一只耳机。
陆溯毫无物归原主的打算,他塞进左耳。
大音量纯音乐包裹着他的耳膜,陆溯眼眸微眯,目送男人推土机一般退散人群,如永不回头的弓箭,飞速消失在下山夜色里。
赵尧总算挤进来了,他跑到陆溯旁边,气喘吁吁刚张嘴,陆溯猝不及防念了一个英文。
赵尧脑子转了老大一会儿,不确定着挠头发,“daylight?溯哥,这是日光还是月光来着?”
随着主人的远去,耳机里没音乐了,陆溯摘下耳机随手揣进兜里,笑了声,“纯音乐。”
赵尧恍然。
噢,daylight是纯音乐!
他又踮脚张望,“唉!大众车神呢?”
陆溯没回他往后走,“走了,太无聊。”
赵尧还是云里雾里,他的大众车神呢?他还要找他重赛一圈呢!他冲着陆溯背影喊,“哥你先走,我再玩会儿!”
“随你。”陆溯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夜色里,通身仿佛有海浪流动的跑车调转车头,很快从来路下山了。
徐回周开出南山区,找了无人路边停住,剧痛来得迅速猛烈,他一手倒出12片药,一手抓过保温杯,吞咽几次才成功服下全部药片。
熟悉的苦味今天夹杂着淡淡铁锈味,他摸出手帕抵住嘴,压住涌动的咳意,他怕咳不停会重新呕出药片。
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实在是不太美妙的体验。
休息片刻拿开手帕,洁白的棉布还是沾上了几滴猩红,徐回周灌了几口茶,冲淡了嘴里的血味。
静静休息了一会儿,待剧痛退去,他拿出酒精消毒片,仔细擦干净脸,又抽出一大张消毒巾,用力擦拭着右脚踝。
酒精味在狭窄的空间流动,那一小朵彼岸花在酒精的作用下,颜色渗得无比暗红。
除了徐回周和纹身师,没人知道,美丽的花朵之下,曾是一块腐烂的伤疤。
当年在原始森林留下的伤疤,或因徐回周自身体质,或是擦了药膏,统统结痂掉落,重新长出了新肉,像是没受过伤一样,唯独右脚踝,被尖锐的石块穿透,愈合也永久留下了痕迹,半片指甲大小。
徐回周在伤疤之上纹了一朵彼岸花。
彼岸花生于幽暗潮湿之地,故事里是地狱之花,人死后会踏着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通往无间炼狱。
他的双脚曾去过地狱,路过了那条彼岸花道。
徐回周来回擦了数遍脚踝才作罢。
此地已看不到烟火,路边几盏路灯,远处一家24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安静的路上仅他一辆车,同刚才的山腰仿若身处不同的两个世界。
徐回周降下车窗,新鲜空气鱼贯而入,他后仰靠着椅背,指尖轻叩着座椅思考。
陆溯藏得很深。
至少目前给他的感受,陆溯绝非是沉溺酒色的花花公子,甚至——
凤眼微眯,徐回周目光投向远方,他怀疑陆溯不是同性恋。
夜渐深,身体的疼痛感渐渐弱了,他将垃圾收拾装好,用消毒巾将车内全部擦了一遍,下车锁门,给租车行发送了停车地址。
他提着垃圾直行,到第五只垃圾箱才停住丢掉垃圾,叫车回酒店。
翌日,徐回周睡三小时准时醒了。
他起床洗漱,边刷牙边给花盆浇水,嫩叶生长很快,快有他食指长了。
应该有了?
徐回周伸出食指量了量,叶尖到他指尖位置,还真是一样长了。
他擦掉嘴边泡沫,轻碰了下嫩叶,“好好长大吧。”
擦完脸,他出去泡了杯合欢皮,端着去客厅坐下。
此时4点15分,他爱喝滚烫的茶,热流淌过五脏六腑,会让他有它们还很健康的感觉。
他没等放凉,喝着茶单手抽出拼图。
陆宸国电话进来时,徐回周拼出了一小块局部。
一团黑灰色夹杂着若隐若现的绿色,仍是瞧不出眉目。
徐回周放下空杯,按了免提还没出声,陆宸国先说:“我在酒店楼下,你下来?”
徐回周随手收着拼图,“您去餐厅,我随后到。”
徐回周换了身休闲装,带暖色调的白色,是徐阿姨最喜欢的颜色。
下楼到餐厅,他刚出电梯就接到了电话。
“206桌。”
徐回周神色不变,他知道206桌在左侧斜对面。
206桌视角宽阔,进出电梯第一眼看见。
陆宸国的小心思同他预测相差无几,有欲望的人,总是最易计算。
徐回周扬唇,“您稍等,我马上到。”
陆宸国全程观察着徐回周,看到修长笔直的俊挺身影向他走来,时光倒流回以前,时隔十几年,他又看到了提着一袭白裙,光脚淌过清澈的溪水,阳光明媚朝他跑来的模样。
真是她儿子!
陆宸国小小的自我感动了一把,但这段对他无足轻重的插曲,很快也就从他回忆里褪去了,转而考量一个健康儿子能为他带来的利益。
他大哥两儿一女,二哥留下一个陆溯,小妹有一儿一女,他儿子没死和死了一样,所以母亲才给他一个副总职位,没任何实权,反倒是他小妹陆华秋骑他头上成了陆氏总经理,董事会那群拜高踩低的老东西,也只认陆华秋。
这一切还不是因为陆华秋有个好儿子!
他要有个同样优秀的儿子,那形式就会大不一样。
因此当徐回周拉开椅子坐到对面,陆宸国的眉宇呈现一种复杂的纠结,他担心徐回周不是他亲子。
徐回周礼貌伸手,“您好陆先生,我是徐回周。”
陆宸国观察着徐回周的手,像,太像了!他记得徐回周的母亲就是有一双修长的手,他稳住心神,回握点头,“陆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