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烈渊带回来的两人正是乌镇上有名的医师,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和他的学徒。
本来人家都要打烊了,门口突然出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凶神恶煞,大半夜吓死人。
还未等师徒二人误会,姜烈渊直接将荷包拍在学徒手上:“人命关天!”
已经丑时,乌村的乱葬岗灯火通明,大家没一个舍得离开的。
那吊儿郎当的男人嗤了一声。
从乌镇请来的老先生和学徒二人就专业多了,一人号脉一人在一旁辅佐。
现场又重新开启窃窃私语。
“余老板。”潘芳芳似笑非笑:“我们家早夭被你折腾得不轻啊。”
余粥浑身上下要被汗水打湿,他没理潘芳芳,而是将目光集中在早夭身上。
“没事的。”姜烈渊一手拉着余招娣的小手,一手搭在余粥后背安抚。
余粥已经不在意什么名声了,就算余早夭没醒,今日一过他烙下个难听的骂名,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你不是天天吹自己武功盖世嘛,”小妖语气森寒道:“看那个小孩子的身体,你看出什么没?”
陆玉笙和他站在人群中,双手拢袖微微虚眼,片刻后“嘶”了一声:“那孩子的皮肤……”
陆玉笙瞬间面目铁青:“他娘的,这手段太肮脏了,堪比假死丸啊。诶不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呵,”小妖眼神空洞,脖颈上仿佛多了双钳制他呼吸的大手:“因为我曾经,就是这样‘死’的。”
老者在学徒的搀扶下起身,他们走到余粥面前,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老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余粥瞬间如坠冰窟。
“你对我的孩子有什么深仇大恨,死了也不放过他!”潘芳芳突然尖叫掩面大哭,跟方才的淡漠切换自如。
这下压不住民愤了,如果说刚才没人站在潘芳芳那边,那现在就是没人再共情余粥,一个比一个骂得难听。
姜烈渊第一时间捂着他耳朵,余粥身体僵硬而冰冷,周围的谩骂都化为虚无的泡沫,他怔怔地望着余早夭小小的身躯。
真的……走了吗?
“一群庸医!”
少年尖锐的声线仿佛一道惊雷,炸在每个人耳膜上。
众人顺着声源看,只见大红的衣袂宛如烈火般在暗暗黑夜中燃烧,愤怒又惊心动魄,随着主人摆袖小跑的动作越燃越大。
小妖走出人堆,指着余早夭的身体道:“来人帮忙!”
“我来我来。”陆玉笙把手从袖口中抽出来。
“小妖,陆兄?”余粥一愣。
陆玉笙小心翼翼地将小男孩儿抱起,小妖指着老者道:“带着你的徒弟滚过来!”
虽然态度恶劣,但大家都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小妖强压着怒意道:“你们看,这个小男孩脖子左侧距离锁骨一指宽的地方,是不是有个微微凸起的疙瘩?”
“是、是啊。”
小妖道:“用两指掐住那个疙瘩!”
大家不自觉中都已经围了过来,余粥上前按照小妖所说,这个凸起的疙瘩实在太不明显。
谁知指甲一插上去,就立刻挤出来个银针的针头!
吊儿郎当的男人脸色一变,刚准备跑就被姜烈渊撂倒在地:“老实待着!”
余粥心惊肉跳,将针头缓缓从余早夭脖子处抽出来,竟是一根长达五厘米的针!
“这!”
“妈呀,怎么回事儿?”
“请大家安静!”学徒将耳朵轻轻靠在余早夭胸口,手上把脉,惊喜道:“这孩子有心跳啦!”
“这是江湖手段。”陆玉笙解释道:“扎进去的针像是麻醉似的压迫神经,直至血液在死穴处凝固,可以造成人假死的假象。”
狭长的桃花眼一瞟那被撂倒的男人,冷笑一声道:“竟然对一个孩子出手,卑鄙至极!”
余粥眼球密布血丝,将视线转移到潘芳芳脸上,胸口发疼:“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等等,那这样说我的孩子!”杨婶嘴唇嗡动,瞬间崩溃:“我的孩子,我的长安当初是不是也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大家是不是基本上都已经猜出来,“杨长安”是谁了
其实在49章有伏笔诶哈哈哈哈!!!
潘芳芳个坏蛋,不会放过她的哼!咱粥不圣母,放心入坑!
下章恢复美食!
大家多多评论呀呜呜嘤,不然让陆玉笙在评论区跳脱衣舞!(恶狠狠)
“这孩子咳嗽了!”
“咳咳咳、咳咳……”这具小小的身躯中,肺腔传来微弱的震动, 周围的大人们立刻呼啦啦地围过来。
余粥动作轻柔地揽起他, 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坐起身。
“咳咳咳……”
余早夭的咳嗽声越来越剧烈, 细细的眉毛蓦然皱起,咳得身子从余粥怀中弹起来。
“早夭!”
小男孩青白的脸上渐渐恢复血色, 片刻后挣扎似的缓缓睁开了眼睛,重回人间。
“姐姐、大哥……”
余粥眼眶酸楚,余招娣扑过来抱住了他肩膀大哭, 兄妹三人哭成一团。
“唉,总归是人活过来了……”
昨天过后猛地降温, 早上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小雨, 从灰蒙蒙的天上降落,仿佛要滴水成冰。
姜烈渊站在走廊上,望着医馆青灰色的檐角,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淌着雨水。
雨珠接二连三像是不断线一般, 似乎要洗刷干净这个世界的污垢。
街上渐渐响起了小贩的叫卖声, 姜烈渊转了转干涩的眼球, 忽地见陆玉笙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扬了扬下巴打招呼。
“余兄在里面?”
“他和两个孩子睡下了。”姜烈渊见他一脸欲言又止,陆玉笙挠了挠头,叹了声气,罢了和姜烈渊一样靠在栏杆上。
“我早上去报官, 那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已经被抓了, 马上就会有人去余府带走潘芳芳。”姜烈渊道。
“本来我是打算直接回去的, 可是……唉。”陆玉笙指了指楼下:“你自己下去看看吧。”
姜烈渊视线移动。
医馆一楼, 还未开业,大门锁着。
大厅中站着一个表情淡漠的红衣少年,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是小妖和杨婶。
“你为什么会知道……”杨婶眼眶通红:“孩子,昨天我想了一晚上,你知道那假死的手段肯定不是巧合。我回去和老头子连夜把我们家长安的土坟掘开,发现里面的棺材早就被人动过,只剩干枯的稻草……孩子,你让阿婆看看你的正脸来,求求你!”
小妖背对着杨婶,就在她手要伸过来转他脸时,少年不耐烦道:“行了!”
杨婶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泪花倏然淌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小妖眉心拧着,冷声道:“你现在和那老头儿过得也挺好的不是吗,就当你们家杨长安死了,你们两人不照样也能活下去嘛!”
杨婶泣不成声:“孩子,你就是我们家杨长安对吧,你当初、当初……”
“问我当初怎么不回家?”小妖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恨恨道:“我一睁眼就被卖去了青.楼,我哭我闹他们就拿着带刺儿的鞭子抽我不给我饭吃!我要逃跑他们就把我当狗一样地拴着脖子,让我一晚上伺候三个男人!”
少年的声音带上了愤怒的哭腔:“我当时在想爹娘怎么不来救我,夜夜盼着爹娘才苟活下去。而你们呢,你们就把我一埋什么都不管了,继续当我死了呗!”
“对不起,对不起……”杨婶哭得要晕厥,身体一软差点跪下,陆玉笙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无奈地对小妖道:“你这小孩儿,你后来不是都做到了男花魁吗,那时候怎么不回家?”
“我回家?好啊,”小妖泪珠滑落,而嘴角却是在笑着:“我回家,昭告真个乌村,你们的孩子不仅成了青.楼的头牌还成了差点被玩死的夫郎,你们那时候会发现杨长安还不如死了好!”
“我的孩子只要活着,”杨婶哭喊道:“那就是我的孩子。”
“我才不想当你们的孩子!”小妖眼底血红道。
屋中又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
姜烈渊后背搭上了一只手,他回头见余粥不知何时醒了,拢了拢衣服走下来。
他拢了拢黑发,虽神情有些疲惫但看着精神了不少。
“怎么不多睡会儿。”姜烈渊给他拢了拢领口。
余粥摇了摇头,缓步走入僵持的大厅中,对杨婶温声道:“您昨晚也没休息好,要不上去睡会儿?”
杨婶眼眶溢满泪水,拉着余粥的手宛如救命的稻草:“粥儿,帮我劝劝长安,他是我的孩子……”
余粥点了点头,回头见少年一身火红的身影,背后脊骨伶仃,碎发垂下挡住了侧脸。
余粥头也昏昏涨涨的,道:“要不,大家先吃饭?”
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人不吃饭根本无法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认亲也好,打官司也罢,首先人要吃饱。
杨婶实在没有胃口和心情,她和小妖同样都需要冷静冷静,便一步三回头地先回家了,余粥安慰她自己会照顾着小妖。
“既然都这么累了,早上不得吃点好的。”
陆玉笙带他们去了一家生意兴隆的面馆,还未走进去就先闻到了浓郁的牛油香气。
“人这么多,能吃上吗?”姜烈渊也很饿。
“嗐,我老朋友了。”陆玉笙靠着和老板的交情,硬是带着他们几人穿过后厨,去那老板自己的房间里坐着吃了。
四碗牛肉面很快就上来了,老板亲热道:“陆哥,给你们送了黄酒,趁热喝哈!”
“好嘞,谢你。”陆玉笙笑嘻嘻地挥挥手。
“一天到晚背着我们吃好东西。”余粥开玩笑道:“下次有好吃的,带我们一起来。”
“成,都来都来。”
小妖本来也没什么胃口,但在冷风里站了一晚上,心情起伏过大,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更何况这家牛肉面太诱人了。
“这家面好香。”姜烈渊拿起筷子,翻了翻香喷喷的牛肉面。
红彤彤的牛油熬煮了很长时间,浇在劲道的碱面上。
一片片又大又厚实的酱牛肉带着卤汁,碗里几乎都要堆不下。
葱花,豆腐,炸黄豆……鳞次栉比,无论是从视觉上来看还是从味道说,都是一等一的完美。
余粥先是尝了一小口,抬了抬眉毛:“不是很辣诶。”
“看着辣,吃着挺好的,不伤胃。”姜烈渊把自己碗中的牛肉夹给余粥。
余粥含糊道:“你多吃。”
陆玉笙:“想吃牛肉就再加一份别整这些行吗你们俩。”
这碗面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特别特别香,汤底虽然红彤彤的却不辣胃,吃进去浑身暖洋洋的,口齿留香,皆是牛油的醇厚。
余粥喝了口热黄酒,黄酒是酸甜口,难怪一大早这么多人当水喝。
酸甜口溶解了嘴中的油腻,令人胃口大开。
四人都很默契地什么也没提,先吃饱再说,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呼噜呼噜吸面条的声音。
吃饱喝足后,余粥对小妖道:“对了,你……”
“我的事情你们别管。”
“你的事儿自己思量,我们就不插手了。”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小妖有些诧异,余粥对他耸了耸肩:“一来,经历的事情是你自己的,我们没有资格对你指手画脚;二来,最近很忙,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妖嘴唇动了动,可能是面汤的蒸汽太烫,弄得他眼中氤氲着水汽。
“不过,”姜烈渊沉声道:“你能再将那个骗子的事情再说一遍吗?”
“这次是你救了那个小男孩儿,有功啊。”陆玉笙拍了拍他的肩膀赞扬。
小妖调整了下心情,开口道:“那骗子是老伎俩了,无论大人小孩儿男的女的,反正只要有点姿色的,就给人弄成假死,再卖去青.楼或者达官显贵人家。”
余粥听得胸口发疼:“那孩子才五岁。”
“五岁又如何,只要符合了要求。”小妖垂下眼睫,猛地吃了几口豆芽菜。
“衙门的说今天会去府上把潘芳芳带走。”姜烈渊道:“勾结人贩子,蓄意杀人,虐待孩童,这些已经够她在里面蹲到死的了。”
余粥总觉得没这么简单,皱了皱眉:“希望如此吧。”
“大人,幸亏余老板及时发现啊,不然我们家早夭真的要被这该死的人贩子给害了!”
余粥刚入衙门,就听蔡婆子哭天喊地,见到他后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见了恩人似的亲切。
“什么情况?”余粥退后一步躲开她。
今日理案子的不是宋清庙,是另一个年轻的官吏。
官吏给他解释,大概情况就是:死而复生的孩子让潘芳芳大喜大悲彻底病倒,但还是要专门感谢余粥昨日的质疑,才能从阎王手里救出余早夭。
“什么乱七八糟的,”余粥吸了口凉气,眉心紧蹙道:“你们勾连江湖骗子要拐卖孩童,这事儿怎么一个字都不提?”
“天啊余老板您在说什么?”蔡婆子吓得大惊失色:“早夭是我们家夫人的孩子,我们怎么会要拐卖他?”
“少说这套。”余粥气得头昏脑涨,抱拳道:“大人,今日早上从乌村扭送过来的那个骗子,您可有提审?”
官吏无奈地看着他们二人,示意余粥上前。
余粥走进,见桌子上放着白纸黑字并且用血画了押。
“那个骗子自己承认,是他图谋不轨,但并未和潘夫人有任何勾结串通。总得来说,这案子就是一启拐卖儿童事件,您弟弟和潘夫人……都是受害者啊。”
作者有话说:
诡计多端的坏蛋哼!
继续看下去,看我们粥粥的复仇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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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周可能在周三或者周四请个假休息一天,太累了嘤,到时候会挂请假条orz
感谢大家继续智齿
◎不以身犯险,怎么叫主角◎
“受害者?”余粥要被气笑了:“她是不是受害者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她和骗子串通好了,就是拐卖孩童;如果没有串通,那就是蓄意杀人!而且还是要把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子关在棺材里活活闷死!”
“余老板咱们都是一家人, 怎么能这么说呢?”蔡婆子大惊失色, 完全没有昨日的嚣张跋扈:“我们夫人也不知道早夭还活着啊, 早夭是我们夫人的亲儿子。”
余粥怒道:“人死后应停尸三天来观察是否还有生命迹象,弟弟下午闭的眼晚上就被你们埋了, 这怎么解释?”
蔡婆子擦着眼角的泪珠道:“不是跟你解释了吗,怕家里阴气太重儿吓着余招娣,夫人这都病倒了。”
眼前二人要吵起来, 官吏拍案劝架,叹了声气道:“那个拐卖的骗子, 我们会继续差人调查严肃处理。现在既然孩子没事儿, 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还需要化了,那老百姓愿意化了吗?”
听闻一句严肃冷清的斥责从门口传来,那官吏连忙作揖:“宋大人!”
宋清庙一袭深蓝圆领官服, 头戴网巾黑帽, 凌冽的眉眼正冷冷地扫过那官吏的面孔, 把人盯得心虚。
她身着男儿的服装毫不违和, 甚至比男子本身还要清俊几分,进来时携着一身冷气。
“水路开通本官只不过离开了一天,这就是你在衙门办案的态度?”宋清庙毫不留情批评:“罚俸禄一旬,下去领罚。”
“是。”那官府大气不敢出, 连忙退了下去。
宋清庙稍有些疲惫之色, 但还是一撩衣摆坐上了主位, 细细看着口供笔录。
余粥瞥见蔡婆子肉眼可见地面目扭曲。
宋清庙越看眉心越蹙, 最后放下宣纸长展一口气道:“此案疑点重重,本官会重新调查。你道潘夫人身体不好,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允许她暂且在家中休养,不过需要传唤时,人必须过来。”
蔡婆子搓手:“宋大人,可是……”
她一副欲言又止,非让别人请她说她才说的表情。
宋清庙道:“但说无妨。”
余粥感受到她往自己这里瞥了一眼,随即阴阳怪气道:“我听说宋大人和余老板的私交甚好,您该不会偏袒他吧?”
余粥已经对这种避重就轻、但凡能找到一点把柄绝不放过的人无话可说。
宋清庙起身,腰身笔直地走在她面前,字正腔圆,不大不小的声音回荡在主厅:“当初我亲姊妹的案子,本官不也没有手软吗?还是说,你觉得余老板跟本官的关系,超过了我的亲姊妹?”
“没有没有。”蔡婆子立马怂了,手蘸墨水画押后灰溜溜地走了。
“宋大人。”余粥眼神黯淡,作了个揖准备离开。
没有立刻给恶人定罪,余粥仿佛跟那日的余早夭感同身受,胸口被土块挤压着,空气一点点消失殆尽。
“余老板请留步。”宋清庙唤了一声,两只眸子明亮,她道:“借一步说话。”
“这是小兔子,这是狗狗。”余招娣捏着手中的面团,揉成各种形状摆在余早夭面前,两个孩子正玩得不亦乐乎。
小蝶比他们稍长一点,会玩的东西也多,用狗尾巴草编了两个戒指给他们戴,又发挥自己超常的本事做出来个栩栩如生的草蚂蚱,逗得余早夭直拍手。
小蝶在三人中地位直线上升,玩了一上午就被两个孩子认了老大。
“那老大的话是不是要乖乖地听?”小蝶叉腰神气道。
姐弟俩望着她刚编出来的草猫咪眼睛发亮,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那老大问你们问题,谁先回答出来老大就送给谁。”小蝶晃了晃草猫咪,道:“余小弟睡黑盒子,是你们娘亲强迫的,还是他自愿的?”
趴在门口偷听的王姐朝姜烈渊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小蝶这话问的,谁会自愿啊?
姜烈渊示意继续听。
“我睡觉,一睁眼就在医馆了。”余早夭口齿含糊道。
“嗯,真棒,奖励你个草蚂蚱。”小蝶对他道,继而戳了戳余招娣:“你嘞,看见了啥?”
“弟弟睡觉,我也在睡觉。”余招娣缩了缩脖子道:“然后一大群人闯进来把弟弟带走,就塞入了黑盒子中。”
小蝶没有把草猫咪递过去,而是盯着小蝶片刻,边盯边道:“真的吗?”
“真、真的。”余招娣要被这个小姐姐咸鱼似的眼神吓哭了,门外传来声咳嗽。
小蝶把草猫咪递给她,交代“小弟们”乖乖等着“老大”去如厕,一会儿回来。
王姐推开另一个房间,姜烈渊带着小蝶走进去,把门关上。
“辛苦了,老大。”他给小蝶一串糖葫芦当做报酬。
刚熬好的糖稀呈现琥珀色,倒在红彤彤的山楂上。
山楂里面的核儿早被去除,取而代之的是夹进去的核桃和软红枣。
冷却下来的糖浆脆脆甜甜,像是小冰壳似的包裹着山楂,越发显得晶莹剔透,令人食欲大开。
小蝶毫不客气,两口就把酸甜的山楂夹核桃吞下去一半儿,嘴巴包得鼓鼓囊囊。
山楂的酸甜和核桃仁的油香结合,她口齿含糊道:“反正我就觉得他们在说谎,也可能隐藏着什么不告诉我。”
“为何?”王姐哭笑不得。
小蝶将糖葫芦吞下去,抹了抹嘴道:“不知道,反正就是我感觉吧,女人的第六感。”
“臭丫头。”王姐敲了下她的脑壳:“没你事儿了,带着糖葫芦玩去吧。”
小蝶蹦蹦跳跳地出去,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姜烈渊沉默良久,王姐见他一脸严肃样,沏了杯茶笑道:“小蝶这孩子就是想象力太丰富,有些话别信就成。”
“也许吧。”姜烈渊笑笑:“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小妹妹受了什么威胁,或者说……”
后半句话被他吞了下去。
他想说,会不会是孩子还对母爱残存幻想?
但姜烈渊自己否定了自己。
“其实就算有了潘婆娘虐童证据也很难办。”王姐呷了一口茶,氤氲的水汽萦绕在她美目前,道:“没有官儿来惩恶扬善。”
姜烈渊心底沉甸甸的。
潘芳芳的存在已经超出了他对人性的认知。
原来真的有母亲,是憎恨自己孩子的。
他叹了声气揉了揉鼻梁,茶汤中倒映出他英气逼人的五官。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身武力没什么用,帮不上余粥的忙。
“对了,太阳楼要试营业了,就在后天。”王姐斟茶道。
姜烈渊道:“恭喜恭喜啊。”
王姐扑哧一声笑出来:“恭喜个屁,我的意思是后天很忙,记得让余粥来帮——”
“吱呀——”
门被从外面冒冒失失地推开,打断了二人说话。
他们向门口望去,见正是一脸严肃的余粥,他从未如此匆忙过,又猛地关上了门。
余粥呼吸紊乱,喘着粗气抬头道:“有希望了!”
“有希望,治潘芳芳的罪了!”
半个时辰前,衙门,宋清庙私人办公处。
“余粥,值得吗?”她忽然冷冷开口。
余粥稍怔,随后正色道:“值得。”
“我都还没问什么值得。”宋清庙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视他道:“如果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潘芳芳得到应有的惩罚,但可能让你陷入危险中甚至……丧命,你愿意去做吗?”
丧命,这么可怕啊?
余粥想。
宋清庙缓和下态度解释:“别紧张,只是问问。”
“我没有紧张,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余粥笑道:“我愿意去做。”
宋清庙都不可置信,这么干脆?
她知道余粥身上总带着些传奇色彩,但没想到有人能在自己生死面前,云淡风轻地回答“愿意”。
余粥见窗外似乎泄出了些许阳光,宛如利剑的光柱刺破厚重的云层,点亮了他灰蒙蒙的瞳孔。
他也讨厌主角以身犯险的戏码。
但是如若不以身犯险,那何来“主角”一说呢?
没有什么机缘巧合,他本该生来就是主角,只是被现实的荆棘刺得遍体鳞伤。
但既然上天重给他一次机会,可以自己来选,余粥要当无法被替代主角。
宋清庙见他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释怀模样,嘴角抽搐:“只是吓吓你,没这么可怕……”
“长话短说,其实在迎雪节分别之时,老师对我道了句话。”宋清庙坐回椅子上道:“他说‘如果余家那小子真有决心想改变这一切,就带着他来见老夫’。”
“并且老师还预言中了,最近潘芳芳肯定会有动作。”宋清庙道:“丧命不至于,但此行可能会有危险,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宋大人在找我来之时,心中肯定就有回答了吧。”余粥跟她相视一笑,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