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檀斐的表情,巫辞心头一跳。
他在想什么?
还是发现了什么?
巫辞刚想开口询问,却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惊恐的尖叫。
“操,起尸了!”
巫辞蓦地回头,竟看到那具原本安然躺在棺椁中的尸体,在他转头的瞬间坐了起来!
尉川叙脸色发白,但尚且保持着一丝理智:“身后有机关吧?支着它坐起来什么的……”他试图为这种诡异的现象找一点解释。
但他的话音刚落,只听“砰砰”几声巨响,那件金缕玉衣竟然炸了!
檀斐瞬间将巫辞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则不忘抓住尉川叙的衣领,带着他一起迅速退到安全之处。
尽管众人躲得及时,但飞溅的碎玉还是在他们的脸上和胳膊上划出了道道血痕。
巫辞第一时间做出备战姿态,紧紧地盯着冒着浓烟的棺材。
在渐渐散去的浓烟中,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个坐着的人影。
巫辞心头一紧。
直到烟雾全部散去,巫辞这才看到,坐在棺材里的,竟然是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
女人与壁画上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她环视四周,眼神有些懵懂,似乎还没弄清眼前的情况。
但很快,她的眼神就变得清朗起来,视线在扫过巫辞和檀斐时,瞳孔猛地一缩。
借着众人被这一变故惊得呆愣住的时机,女人忽然伸出手。
檀斐机敏地挡在了巫辞和尉川叙身前,附近的巫子云则大叫一声。
巫辞扭头一看,原本穿在巫子云身上的黑色巫袍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并出现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慢悠悠地整理着衣领,从棺椁里站了起来,兴许是在棺材里躺了太久,四肢关节都已经僵硬,动作并不是那么顺畅。
巫子云的巫袍穿在她身上,虽然略显宽大,但看起来却异常服帖,被她穿出了一种别扭的感觉。
巫辞突然知道,这种别扭是因为什么了。
这件巫袍,仿佛就是为这个女人量身定制一般。
阿忠伯早已扑通一声下跪,洪亮又颤抖的声音响彻整个墓室:“拜见神师大人!”
众人纷纷跟着阿忠伯下跪。
“拜见神师大人!”
“拜见神师大人!”
“恭迎神师大人归来!”
巫玄月的目光顺着声音扫来。
在跪倒一片的巫觋族人中,仍然有突兀站立的几个。
巫玄月注视着前方,她先是去看浑身充满敌意的檀斐,接着是表情警惕的巫辞,最后是一脸震惊又懵逼的尉川叙。
在众人未反应过来前,棺椁边的巫玄月突然不见了!
下一秒,尉川叙大叫一声,巫辞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回头,巫玄月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尉川叙身后。
她一把掐住尉川叙的后颈,两人转眼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檀斐几乎是在神师抓住尉川叙的瞬间便瞬移到了他们身边, 一把拽住了尉川叙的胳膊。
但檀斐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伴随着一声布帛撕裂声响起,神师不知道用了何种术法, 竟快过了檀斐, 转眼便带着尉川叙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而檀斐手里也只剩下一截被撕碎的衣袖。
“尉川叙!”
巫辞的声音回荡在墓室之中,回音悠扬传来,被叫名字之人却不见踪影。
神师抓走了尉川叙——不,巫辞忽然意识到, 神师真正的目标, 应该是地隐。
复活的巫觋族祖先, 将神明带走了。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整个墓室陷入了死寂,火光将每个人脸上迥异的表情照映得清晰。
终究是年轻人先沉不住气,阿狗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巫辞所想:“神师大人这是何意?她为何要带走地隐大人?”
连巫子云的脸色都一片煞白:“老天师, 神师大人这是……上哪里去了?”
不等巫正清回答,阿忠伯便激动地扭头怒视他们,抢答道:“神师大人这么做,定是有她自己的考虑!这不是你们该关心的!你们要做的就是服从!”
阿忠伯的表情既兴奋又扭曲,那张本就浓墨重彩的脸更显诡异。
在跃动的火光中,就连巫正清和几位长老脸上的表情似乎也变化莫测起来。
巫辞的心也跟着往下沉。
他有一种莫名的预感, 巫觋族的秘密,很有可能远不止他所知道的那些。
那些隐藏在黑暗之中盘根交错的秘密,或许很快就要暴露在阳光之下了。
想到这里, 巫辞看向檀斐。
檀斐面色阴沉地盯着手里的半截衣袖, 黑眸目光锐利, 他用力攥紧碎布,扔到了地上。
“去巫咸国旧址看看。”檀斐说。
或许是墓室内光线的问题,巫辞心头一跳。他莫名觉得,檀斐脖子上生长出来的那些鳞片似乎又多了一些。
檀斐话音刚落,郝芒和巫十五便对视一眼。他们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巫辞的眼睛,巫辞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巫辞的疑虑很快就被巫正清的话语打断:“你是客人,不太清楚我们巫觋族的规矩,那个地方是巫觋族的禁地,别说外人,就连本族人都禁止进入——”
檀斐眼眸一转,瞥向巫正清,语气嘲讽:“你们当真是在这深山老林呆久了,脑筋转不过来?老祖宗起死回生,连神明本尊都已现世,都这时候了,你们还守着那破规矩?”
巫正清一顿,和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巫辞上前一步,清了清嗓音:“师父,檀斐说得对,眼下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到神师大人和地隐大人。”
半晌,几个长老冲巫正清点了点头。
巫正清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诸位请随我来。”
待众人离开神师陵,再一路跋山涉水,来到后山禁地,天边已经泛起微弱的光。
远远地,巫辞便看到由栓在树干之间的红绳、铜铃和黄符纸布置的阵法。在阵阵阴冷的微风中,黄符纸微微晃动着。
“小天师,我们真的要进去吗?”阿狗紧跟在巫辞身侧,紧张不已,小声问道。
巫辞停下脚步,望向红绳之后那片静谧的土地:“是。”
也不知道圣城如今怎样了。
“我们要先解开这个阵法,才能进去。”巫正清走到红绳前,掂起串在红绳上的一枚铜铃,神色严肃。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闪过,巫辞只觉得周身一亮,一道闷雷声由远及近传来。
他抬头一看,天边不知何时堆叠起厚重的乌云,正在缓慢地涌动着,而乌云中竟裹挟着耀眼的白光。
“打雷了,要下雨了?”身旁的巫子云疑惑道。
那是……
巫辞心里一悚,左右手分别拽住巫子云和阿狗,将他们往不同方向狠狠一推。
“小辞!”
与此同时,檀斐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径直朝巫辞扑来,将他紧抱在怀中,就地一滚!
白光闪过,一道闪电从高空径直劈下,“轰”的一声,正正击中巫辞刚才所站的地面!
巫子云被巫辞推得摔进树丛里,刚黑着脸爬起来,就被眼前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怎,怎么回事?”
阿狗也吓傻了:“怎么会有雷劈下来?”
“是天雷!”巫正清的表情万分凝重。
巫辞被檀斐护在怀中,脱离危险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扭头看向刚才自己所站之处。
在被天雷劈得焦黑的土地上,有一道巨大的裂缝,森森的黑气从深邃的沟壑中散发出来,不断涌动着,宛若来自地狱。
巫辞沉默两秒,开口道:“这是神谴。”
“什么?”檀斐转头看他,眉头紧锁。
巫辞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声音却异常镇定:“我下山前曾在神师大人的神龛前立誓,若将巫觋族的事情透露出去,自愿遭受神谴。”
檀斐目光一怔,立刻理解了巫辞的意思。
巫辞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是巫觋族的族长,背负着寻找沉睡在世间最后一个神明的重任,所以在第一次将巫觋族的事情告知节目组时,巫辞便做好了违背誓言,随时接受神谴的心理准备。
只要能将巫觋族最后的血脉延续下去,他甘愿接受泄露天机的惩罚。
只是,巫辞没想到的是,神谴竟会在这个节骨眼到来。
这一次,天雷没有劈中他,但谁也说不准,还会不会有第二道、第三道天雷。
想到这里,巫辞苦笑一声。
“什么神谴?”檀斐蹙眉,他起身,伸出手将巫辞从地上拽起来,“就算一百道天雷劈下来,我也会帮你挡着,要劈就先劈我。”
他的体温明明是冰冷的,说出口的话语却让巫辞蓦地感觉胸口一暖。
巫辞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神色复杂的巫正清:“对不起,师父,我违背了誓言。”
看着巫辞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张白皙的脸上如今蹭满了脏兮兮的灰痕,巫正清没有责怪的话语,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辞儿,你受苦了。”
巫辞觉得鼻尖酸溜溜的。
其余的人也没再提天雷的事情,只有阿忠伯一个人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巫正清解开禁地入口处的阵法之后,便带着众人去往圣城。
好在,去往圣城的路上,他们没再遇到天雷,但巫辞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再次来到天坑边缘时,巫辞仍然觉得震撼不已,而其他人早已经目瞪口呆。
巫正清没有给众人过多的缓冲时间,他用黄符纸折成几只纸鹤,与几位长老联合施法,将纸鹤变大,再让众人乘着纸鹤,来到了天坑内部的地面上。
阿狗从纸鹤身上跳下,刚刚站稳,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突然飞快地从他的头顶掠过。
他吓了一跳,扭头望过去:“什么东西?!”
然而什么也没有。
“是鸟吧,你别一惊一乍的。”巫十五摇着手拒绝了郝芒的帮助,自己从纸鹤上跳下来,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这里本来就是原始森林——”
“不是的!”阿狗用害怕到变调的声音打断了他,神色惊恐地伸手指向高空的某个方向,“你,你们快看啊!”
巫辞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
天坑最边上的高空处,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片黑压压的乌云。
不对,不是乌云。
巫辞凝神一看,这才发现,那分明是一张张人脸,正在用怨毒的目光静静俯瞰着他们。
“那,那是什么……”阿狗的双腿已经开始发抖。
似乎是觉察到巫辞等人发现了它们,那些人脸竟然动了起来,并朝着他们的方向迅速飞来!
“是人面鹰!”巫辞率先反应过来。
他迅速将手伸进怀中,摸出几张符纸,往人面鹰的方向用力甩去:“大家小心!”
“桀——”
尖锐洪亮的叫声凄厉又惊悚, 无数的人面鹰聚集在一起,将原本就十分阴森恐怖的气氛渲染得更加诡异。
巫辞的反应很快,在发现那并非乌云, 而是一大群人面鹰的时候, 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符纸。
用朱砂画好的黄符无视了重力的牵引向着天空飞去, 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对着人面鹰冲去。
巫辞的符纸有多厉害,在场的人都很清楚。
巫十五的声音都破音了:“巫辞快停下!那不是敌人,是圣城的护卫!”
巫辞一愣,险之又险地在符纸炸开之前将它们收了回来。
巫十五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巫辞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看。
人面鹰这种邪物, 为什么会是圣城的护卫?
巫辞往巫十五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是并没有从对方的脸上看出过于明显的情绪。
巫辞心中的不安越发浓烈。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 他也只能将心里的疑惑全部压下。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祭坛。
这个地方巫辞早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他轻车熟路地往前走去,但黑压压的天空突然又雷光一闪。
“轰——”
又是一道宛如要将天地撕裂开的雷电落下。
是神谴,刚才一击不中, 这会儿又酝酿出了更大的天雷, 势必要将巫辞撕碎。
檀斐揽过巫辞的腰,好像随时准备着将巫辞带离神谴的危险。
然而原本应该要直直冲着巫辞落下的神谴却在半路拐了个弯,朝祭坛中间落下。
“轰隆隆——”
这次的天雷威力更大,整片大地似乎都因为它的余波开始颤抖起来。
即将进入祭坛中心的众人也被这样的震动晃得七倒八歪。
“咳咳……”
众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就听到祭坛中央传来了有些熟悉但虚弱的咳嗽声。
阿忠伯用最快的速度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跑去,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 然而在五颜六色的涂彩的环绕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扭曲。
“神、神师大人!”他的声音里充满着热切的崇拜,像是疯狂的信徒即将要见到自己的信仰那样急切。
众人连忙跟上。
烟尘散去, 只见有人影倒在祭坛中间。
半个尉川叙, 半个神师, 原本的两具身体像是吞噬,又像是融合,宛如连体婴似的粘在一起,看起来诡异极了。
看到这样的场景,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巫辞的心更是猛地沉了下去。
“尉川叙!你还好吗?你现在还有自己的意识吗?”
只剩下半张脸的尉川叙艰难地嗫嚅着,发出了吭吭哧哧声音,只有一半的脸上爬满了痛苦的扭曲。
另一半的神师脸上却是差一步就成功却被打断的愤怒。
差一点,就差一点,如果不是那该死的神谴突然降下,她就能赶在巫辞他们到来之前将尉川叙完全吸收融合了。
“神师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巫辞的语气似乎没有任何的问题,但心里在想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原本只是怀疑,但随着可疑的地方越来越多,巫辞已经能肯定——神师有问题!
甚至……巫觋族也有问题。
他们口口相传的所谓的伟大而光辉的历史,说不定,全部都是由神师巫玄月一个人编织出来的巨大谎言!
巫辞的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得先——
“巫辞,你可知罪?!”
神师的呵斥声在耳边炸开,虽然还是那副不人不鬼可怕的模样,但鬼气和庄严的气势在她的身上,混合成了一种奇怪的气质。
巫辞不卑不亢,定定地看向神师:“不知巫辞何罪之有?”
阿忠伯反应很大,喊了出声:“大胆!巫辞你作为巫觋族族长竟然敢这样对神师大人说话!还不快快向神师大人谢罪!”
檀斐冷笑一声:“谢罪?向这个鬼东西谢什么罪?她又怎么担得起这份谢罪!”
阿忠伯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色彩斑斓的脸上都能看见清晰的红色,那是被愤怒染上的颜色。
“你——”
“大胆妖魔,在此圣城也敢大放厥词!”神师冷声道,“巫辞,你身为巫觋族族长肩负着什么样的责任自然不必多说。但你竟然胆大妄为地和这等妖魔勾结在一起——”
“巫辞你可知错?!”
巫辞脊背挺直,目光清正平和:“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责,又何来的错?”
“大胆!”
巫辞的话引来了以阿忠伯为首的族人们的呵斥。
似乎在这一刻,巫辞不再是巫觋族的族长,反而是他们的敌人一般。
巫辞的瞳孔一缩,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是真真切切经历这一幕,还是让他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
阿狗的脸上露着几分茫然,看了看族人,又看了看巫辞,好像脑袋无法消化理解这一幕。
檀斐脸色却是冷了下来:“怎么着?还想对巫辞动手不成?”
“大胆妖魔!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神师看向檀斐的目光简直愤恨极了。
檀斐轻呵一声,看向神师的目光宛如在看一个死人。
檀斐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巫辞握住了他的手,接着面向神师,语气坚定地说:“神师大人,檀斐不是什么妖魔,还请您不要把这样的称呼胡乱地安在他身上。”
他的用词依旧是恭敬的,但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的敬重。
神师恼怒极了,眼睛里的杀意再也藏不住。
“巫辞,杀了他。”她的声音拔高,听起来像是金属尖在玻璃上划过那样刺耳,“现在杀了他,我还能饶了你和妖魔勾结在一起的罪孽!”
巫辞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说过,檀斐不是妖魔!”
“我已经和檀斐结下契约,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好好好!你非要护着他的话——”神师被巫辞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
她看向了巫觋族在场的其他族人,厉声道:“巫觋族族长巫辞勾结妖魔,犯下重罪,此刻起逐出巫觋族,格杀勿论!”
神师的话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阿狗下意识地出声想要维护巫辞:“神师大人——”
然而他的维护还未说就被打断了。
以阿忠伯为首的族人们厉声对巫辞呵斥:“巫辞,还不跪下!”
就连巫辞的师父巫正清也目光复杂地长叹了一口气:“巫辞,快向神师大人认错。”
檀斐冷笑:“我看谁敢逼他?”他的眼睛放着诡异的血红,大开杀戒的意图不能更加明显。
巫辞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族人,师父、巫十五、阿忠伯……最后落到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阿狗身上。
阿狗的目光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他刚才有明显的想要维护巫辞的意思,但在众族人都将矛头一致对向巫辞的时候,他也只能选择沉默下去。
巫辞说不难受是假的,虽然心中早已对巫觋族有所怀疑,但从小在巫觋族长大,要说能轻易地舍弃对族人的感情,那是假的。
但眼下族人们却是选择了拿起武器对向他。
巫辞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符纸和桃木剑:“要战,那便战吧。”
檀斐像是得到了什么巨大的奖励一样,心情大好,头上的犄角似乎都在闪烁着快乐的微光。
巫正清瞧着对巫辞还有一些感情,但动手最快的也是他,丁零哐啷的锁链对着檀斐就飞了过来。
巫辞下意识地想用桃木剑去抵挡,但是檀斐的动作比他更快。
檀斐不躲不闪地抓住了冲巫辞飞来的锁链,紧接着逆着锁链的力道冲着巫正清飞快地跑去。
巫正清大骇,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法器竟然对檀斐不起一丝作用。
檀斐露出了十分符合他恶鬼气质的笑容,跳入了巫觋族族人的中心。
巫觋族的族人们尖叫着试图逃跑。
“巫辞,你在干什么?!我们是一族的不是吗?!你就这么任由这只恶鬼对我们大开杀戒吗?!”
檀斐笑出了声:“这会儿知道你们是一族的族人了?有你们这样把刀尖对准自己的族长的族人吗?!”
檀斐毫不客气地继续嘲讽:“一群蠢货!”
檀斐本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没有必要的同情心在他身上并不存在。
因此杀入族人中不过片刻便见了血。
和檀斐比起来,巫觋族族人的杀伤力简直不值一提。
受了伤见了血,才知道疼。
“族长!巫辞族长!我们并没有那个意思,救救我们!”
“我错了!族长,我并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啊!”
如此轻易的求饶自然是不会被檀斐看得起的。
但做决定的权利还是掌握在巫辞的手里。
巫辞一向最是心软善良,族人们用期盼的目光看向他,如此希望能得到他的一句原谅。
然而巫辞只是垂下了眼睫,趁着檀斐在族人中大开杀戒的时候走向了祭坛中间。
他没有忘记尉川叙正被神师吞噬着身体。
巫辞并不知道将尉川叙和神师分开的方法,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样的融合进度是可以被暂停的。
虽然不知道恢复的办法,但是再不管的话,尉川叙就真的要死了。
神师嘴巴一张一合,对着巫辞说了很多话。
利诱、恐吓,各种各样的话从她的嘴巴里吐出来。
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杀了檀斐。
巫辞有些疑惑,如果按照神师说的那样,檀斐只是一个妖魔,有必要这样处心积虑地针对檀斐吗?
“……他会给巫觋族带来灾祸的!”
巫辞终于抬起了眼:“你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在乎巫觋族吗?”
神师一愣,巫辞趁着她愣神的片刻伸手就要去将他们分开。
然而在手碰触到尉川叙的前一秒,一把刀从后往前刺进了巫辞的身体里。
巫辞一痛,下意识地低头,红艳艳的刀尖向下滴落着他的血。
闻到了熟悉的血的味道,檀斐的身形一顿,围攻他的族人们立刻抓住了这个间隙,往他的身上打了许多伤害。
檀斐丝毫不管朝他而来的攻击,双目赤红地飞向巫辞。
黑色的指甲往神师的手腕上一划,废掉了对方的手。
檀斐接住了巫辞的身体,看到对方苍白的脸色之后,愤怒更是即将吞噬他的理智。
“我很快回来。”檀斐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将他放下。
接着便一身煞气地和神师打了起来。
被打伤的巫正清眼神闪烁地看向巫辞所在的方向,艰难地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朝着巫辞走了过去。
巫辞虽然受了伤,但还不至于跟个死人一样没有反应。
“师父。”他抬起头看向巫正清,“您告诉我的那些,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还能动的族人们渐渐走来,包围了巫辞。
“哒、哒、哒哒哒……”
鲜红的血液顺着捂住伤口的手指汩汩涌出, 巫辞的脸色也变得苍白透明起来。
一柄又一柄的青铜剑剑尖对准了他,青铜剑的寒光更衬得他的脸色苍白到死寂。
身上被贯穿的伤口很疼,但是和被族人们用武器对着的现状相比, 身上的那点伤口也不算什么了。
他的视线在族人熟悉但又陌生到令人恐怖的脸上一个一个的扫过。
被他视线扫过的族人眼神有些闪躲, 不愿意和他对上视线, 但是剑尖却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何必呢?
巫辞有些嘲讽地想,既然已经做了要背叛他的决定,又何必再露出这样心虚犹豫的表情呢?
为自己的背叛加上一些“苦衷”用来作为自我安慰的借口吗?
不,或许从头到尾就没有背叛这一说。
自以为是的只是他罢了。
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是他将族长的身份看得太过重要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 巫辞脸上为数不多的犹豫也被舍弃了。
怀里的符纸在刚才的受伤中一并被刺破无法再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