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小心翼翼捧着他,吻他的面颊和额心,一路亲到头发缝儿,还嫌不够。
玄乙扶着他的肩膀,气息才调整跟上:“脏的。”
他说的是袜子。
“不脏。”龙王满足地嘬了一口嘴巴:“师尊哪里都不会是脏的。”
玄乙嗔他一眼,正事都没说完,莫名其妙就亲:“我也不光是为了你,青鸾好歹是古兽,也是三界的一份子,真要是全族皆灭,对三界来说也是损失。”
龙王点头附和:“是师尊心怀天下,见不得古兽灭亡。”
这样就算是达成了共识,春喜是要保下来的。
“可说好,到此为止,不许再收阿猫阿狗的了。”龙王去打热水绞毛巾给他擦脸擦手:“我还没教化完呢,又来一只鸟儿,整个三界你还能都往园子里揽?也不嫌累。”
上神想横他一眼,兜头一条湿热的巾子打下来,揉面团似的在脸上揉两圈,把额发都揉乱了。他哼了一声,顶着鸟窝似的头发:“你嫌累了?”
真是个祖宗。
龙王觉得他的样子实在太可爱,只能忍着笑:“我是心疼以后接管兽园的同僚,反正我到你身边伺候了,那个倒霉蛋才是要多管一只鸟儿的。”
他把玄乙两条袖管捋上去,从里面抽出纤细的白净的两段小臂,像洗净削皮的莲藕一样漂漂亮亮的,仔仔细细擦了手,又跪下去给神仙脱袜子,再把脚和小腿擦干净。
上神乖巧地坐在床上,陷在一团被子里,雪团里面冒出来一个精灵一样,腿都不必抬一下,从前鹄仙也未必能做得这样精细。
他真的当自己是个孩子一样伺候。
所以,这样贴心的侍者疼一点也是应该的呀。他被温热的毛巾捂得有点发困,迷迷糊糊地想。道行不深怎么了?有自己在,难道还真的用得上一条龙的道行?消极一点就消极一点吧,谁的性格没有点缺点呢?况且,如今也好一些了,以后日子还长,说不定还能改改呢?就是改不了,也无妨,自己也不会叫他吃亏的。
就是每天要亲这个事儿......
算了,也不是不能接受。就算是龙,也总要有安全感的呀,又没有家又没有亲人朋友,要是自己再不多怜惜一点,那就真是孤零零的了。
“困了?”龙王给他换上寝衣,把他塞进被子里头:“折腾了这几日,抱着睡一会儿好不好?”
上神点点头,伸出两只手臂来。龙王欣然将他整个纳到怀里。
以前怎么不知道被抱着睡原来是这么舒服的?就这两、三天的时间总被这条龙裹着,手脚一直暖暖的,从来不爱觉的他都开始贪睡了。
大约还是西南地区湿冷的太厉害了吧?
床头还有一点灯亮着。
“等婆婆从那毒师那里回来了,咱们就回宫吧。”龙王给他掖好被子,把帐子拉下来免得那点亮点刺他的眼睛:“今天晚上这么一闹,帝君肯定要怀疑我们到隅谷来的真正目的,不好再冒进,回去安全点。”
他们本来就是来送昭伯的,现在昭伯的事了了,他们没有借口再在隅谷逗留。
“只不过这一局到底是遂了帝君的意。”玄乙还是有不满:“隅谷现如今完全被帝君掌握了,成为了他的一个秘密。不会有人再关心隅谷,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化川离隅谷其实非常近。”
昭伯虽然不是故意要遂帝君的意,但她的复仇计划的确帮了帝君很大一个忙。
“事已至此,也没办法。”龙王可惜的是,化川的事情到底没有查出个什么来,只救了一条中邪的龙,“我们可以把边丹一起带回宫里,他身上说不定还能找出些其他线索来。”
想起那条龙,玄乙差点忘了告诉他:“我今日白天传书了几个老友,想请他们到时候到宫里来组织一次会诊,他们之中也有咒术大拿,或许看得更准些,反正多参考些意见总是好些,毕竟是要影响到脑子和神志的。”
“那哪里当得起?”龙王知道,能请到这些“大拿”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为了一个普通的龙族如此兴师动众实在不妥。
作者有话说:
师尊的心态其实也有点毒唯:我们家孩子只剩我了,全世界都对我孩子不好,只有我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
玄乙提醒他:“如果边丹的中邪是帝君的责任,那就当得起。”
同印也很想找到两者之间的关联:“你是想说是帝君害得边丹如此?可我们没有证据……”
“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下的毒手,但可以定他的责任。”
“这怎么定……”
“边丹不是个例,这是群体性患病,且不是西海龙族搬来后才出现的这个问题,而在之前。”
同印一拍脑袋:“对啊!龙族是十年前就出现在这里的,它们陆续中邪,成为了隅谷令人闻风丧胆的怪物,这就证明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安全,有隐患,也不适合龙族居住。帝君还挑了这么一个地方,他事前失察,自然有责任。”
玄乙分析:“我觉得,帝君本来应该是这样打算的。先秘密地找一群龙搬来化川,小范围地对他的计划进行试验。等小范围的试验进展顺利了,他再召集龙王们准备搬迁。这样他心里先有个底,化川究竟好不好,适不适合执行他的计划;二来,有了一部分龙族先行,只要保证表面上它们在这里住得还行,到时候去和龙族协商大规模迁居也更有说服力。”
“可西海龙族也事先派遣过考察队伍来考察,它们怎么没发现异常?”
“考察队伍巡视都是订好行程的,肯定都是在白天,没有谁会晚上进谷地里吧?春喜也说了,一旦到了白天,怪物们就不见踪影了,要入了夜才会出现。二来,帝君肯定也有所准备,他不会让考察队伍发现那些中了邪的龙族。”
“帝君错不该自己挑化川这个地方。现在只要有边丹在,他逃不了责任。”
这也是玄乙为什么如此重视边丹:“我们先不着急去问他的责。如果能够搞清楚边丹是怎么中邪的,找到帝君在这里面发挥的作用,再数罪齐发,争取一把把他拉下来。”
像是在回应玄乙的预言,窗外响起了骇人的嚎叫,即使离得很远,还是让同印难免想起象耳谷里遭受百鬼撕咬的丘禹。他痛苦地闭了闭眼。
无论什么时候让他知道自己的同族在受苦,都很难让他不心惊肉跳。
一只手伸过来碰到他的眉头,轻轻地抚了抚,一下一下把他的眉头熨平。他抱紧了怀里的神仙,这个时候也只有玄乙能够抚平他的痛苦。
“我会留下一些小东西替我们勘察。”玄乙手指间捏出一枚小小的星点,它绕着同印飞了一圈,然后砰地抖出些金粉来,化成一只金蝴蝶,扇扇翅膀,从帐子里飞出去,往窗外去。
同印看到,旁边放洗脸盆的台子上面梳头用的铜镜这时候画面变了,原本昏暗的房间场景变成了黑漆漆的树林,林道不断向内延伸,两旁高大的银杉树缓缓后退,不一会儿,他看到了谷地里一个熟悉的岔路口,是他们跟着春喜去青鸟的主巢时经过的路口,应该是蝴蝶也飞到了那处。
玄乙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别担心。小东西会记录林子里的那些怪物的,如果再有更多的发现,我也会及时知道。”
他这么说了,同印把他更往怀里拢:“嗯。”
等上神睡过去了,他又看着镜子好一会儿,镜子里一成不变的树林看得乏了,才闭上眼睛。
但他没睡着,叫声持续了整夜他就听了整夜,直到一阵敲门声插入他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有个急迫的声音在门外催促:“天尊,天尊!”
同印反应过来怀里已经空了。上神在门口。
门外是个小老头,又矮又小,黑黢黢的跟个煤球似的,衣服上是脏兮兮的苔藓,操着西南的口音向玄乙行了个大礼:“拜见玄乙天尊。”
同印本来就有点不高兴,下了床:“谁啊,让不让休息了?”
小老头瓮声瓮气的:“小神乃是这隅谷的土地公,未曾远迎天尊,实在失礼......”
“就说什么事儿吧?”同印打断了他。一个土地公,早不来拜见,这时才来干嘛?
玄乙让了让身,先让老人家进来:“有话屋里说吧。”
土地公摇摇头,用袖子抹了抹鬓角的汗,四下看看才压低声音说:“是藏牙婆婆托我来的。哎呦,好险呐,差点就连我也没命了。天尊请跟我走吧,婆婆遇到了事儿,请您去救急呢。咱们得快些,晚了就来不及了!”
“婆婆怎么了?”玄乙一听是藏牙,表情认真了起来。
土地公不敢瞒他:“她本来是从她朋友那里出来了,回来路上被一条可凶猛的龙缠住了,她哪能和龙抗衡啊,已经受伤了,正想法儿躲着呢。”
又是龙族。
同印这才把鞋袜穿上:“要不我去吧。师尊不必劳动了。”
龙族惹事,还得是他这个龙王。
“算了,我去吧。你该睡一会儿。”玄乙想着他昨天已经跑了两趟了,又是送藏牙去拿解药,又是去瑶池,深夜才回来,又没能睡,再往外面跑真的伤身。
同印不放心他单独去:“这老头别是唬人的。师尊信得过他么。”
玄乙抄了见外袍就要走:“婆婆常在四方游历,她对各地的土地公应该是很熟悉的,我就去看看,倘若没什么事最好。你与同泰打点行李吧,等我回来就回宫。”
同印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跟着土地公掠了出去。
等同印把衣服穿好洗完了脸,毛巾把下巴上水珠一抹,还是觉得不安心,决定追出去,刚到客栈门口身后就有声音喊他——
“同印!哎等等我!”是同泰。他刚刚听到了土地公的叫门:“你去哪?”
同印着急,懒得和他说:“我去找师尊。”
同泰已经追了上来:“我和你一起去。刚刚那是谁?找师尊什么事?”
他们从客栈门口出去,没走出两百米,林子都还没进,风速就变了。同印想都没想,丰富地战斗经验让他对危险的预警能力快得不可思议,仿佛已经是身体里的一种本能,他拉着同泰就往后退:“不对劲,撤!”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同泰转身之间,只有一道细长的深色影子从他臂下穿过,他甚至都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只能感受到袖子被风带起,唰地一声,小臂一凉,他再往下看,袖袋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挂在手臂上一截布料。
他吓得大叫一声,被同印一只手臂护着脑后带进了院落里。
他还没来得及找刚刚撕裂他的袖子的凶器是什么,后头无数的“冷箭”已经追了上来。绿色的羽毛如同一阵雨似的,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至少也有四、五十支,羽管尖头应该是抹了毒,闪着发紫的精光。
好险刚刚只是碰到了袖子,要是皮肤接触到,不一定现在手还能不能要。
同泰慌忙去摸腰上的佩剑护身,他虽然精修文理,可也并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剑道是有修一点的,自保应该还不成问题。
这时,耳边一声雄浑的龙啸,龙王化为了龙形,游到空中,展开身上坚硬黑沉的龙鳞,粗壮的龙尾一扫,将那些羽毛“箭”一把甩了回去。
“快回去!回客栈里!”龙王朝同伴怒吼。
一阵阵羽毛还在朝他们倾泻,同泰在龙王的掩护下勉强退到客栈院子里,不想里头已经等着另外的一群杀手。黑色遮面下,十二位杀手严阵以待,整整齐齐列成一行挡在了客栈门口,手上的羽毛扇已经展开,密密麻麻的眼斑纹盯着退回的仙人。
同泰看得头皮发麻,却不得不应付:“同印!这里也有!”
龙王才回身,已经是人形,身上披着龙鳞铠甲,左手一挥,院子里那口井一道水柱被抽起来打开形成水盾,再次挡掉一波射来的羽毛,右手也不闲着,正好拉一把同泰让他躲过从后面偷袭而来的杀手。
两方正式交戈。
同泰的剑与羽毛扇铿锵击打,已经是挥出了最佳水平才勉强接住了十招。但他左右都被夹击,护住自己已经是非常勉强。这些杀手身手也不低,显然是受过了训练的,同泰到底不擅长武学,十招之后就开始吃力了。
“如果扇子上的眼睛睁开,不要去看!”旁边同印交代:“最好闭着眼打!”
同泰回头看他果然是闭着眼睛的:“我睁着眼睛都不行啊!”
他怎么能和龙王比?
同印如果只是独自一个,还更好应付些,但身边有个同泰要看顾,就多了掣肘,再加上对方数量确实多,他还不便下死手,难免就伸不开手脚。他眼望着离他们不到十步距离的客栈大门,心想如果能进客栈里面,至少也有个能防卫的地方,哪怕同泰一个人进去,只留自己在外面也好。
他这样想着,俯身先躲掉从左侧袭来的羽毛扇,反手一劈,将那扇子打落,手肘顺势毫不留情地痛击在杀手的胸口,下了十分的力道,一点没保留,那鸟儿飞出足足两米远,摔落在地上,抚着胸口直接咳出一口血。
同印为防着她们施那个大眼咒,出手极迅速准确,上来最先肯定是要把扇子打掉,打掉就往身后的水墙里一踢,压根就不给这些青鸟任何施咒的机会。有的鸟儿见扇子没了就直接追到水墙上去,被连扇子带鸟卷进去,打得个透湿。
“我明白了。”同印抢了一把扇子敲晕另外一只青鸟,护着同泰又向客栈门口近一步:“那土地公肯定是扯谎,他编个谎把师尊引开,因为他们知道有师尊在根本没有胜算。等师尊一走,再来围堵我们,就是不想让我活着走出隅谷。”
同泰已经额心冒汗,拿剑的手臂发麻发酸,他还受了一点伤,腿上吃了两次羽毛扇子的剐蹭,口子虽然不是很深,但在流血。
他现在不想听分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我真的要不行了!”
不仅是他不行,青鸟们可能也没想到龙王这么能打,十二对二(实际上是十二对一)愣是没能近龙王的身,别说要这条龙命,一片龙鳞都没刮下来。
同印这时候也有点不耐烦,手势一变把水盾一收,张开的水面聚拢合成一股水流鞭子似的甩出一周,将不断继续围上来的青鸟一把扫在地上,其中一只被水流卷过来拉近龙王身边,紧接着一把扇子就抵在了她的喉咙。
“都别动!”龙王挟持住了她:“不然我不介意在这儿烤鸟吃。”
青鸟们果然不再靠近,互相对视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决断力。
龙王挟持着青鸟,身后护着同伴往前,五步就走到了客栈门口:“往后退。再退!”
被挟持的青鸟被扇子抵着,有点害怕,浑身发抖,但面上仍然没有流露出恐惧的表情:“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反正我们都是要死的。不如多拉你一个垫背的!”
“你也太瞧得起自己。”龙王冷笑一声:“你要死就死,我可不给你当垫背。”
他们已经退到了客栈里面,龙王眼神示意同泰关门。
同泰赶紧把门插上,又搬来椅子和凳子堵住门口,见外面杀手没有硬闯,才松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婆婆要立个大功了。
同印去厨房找来绳子把青鸟绑起来,先帮同泰处理伤口。
好在客栈里什么都有,他不仅找来了纱布,还有一些伤药。处理完同泰的外伤,他还想给青鸟杀手的伤口做包扎。那青鸟一看他上来拉扯自己的衣服,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墙上,发出嚎叫声,同印随手拿了抹布堵了她的嘴,怕她嚎得惊天动地的再让外头的青鸟攻进来。等伤口弄好了才和她谈。
“我可以不封你的嘴,但我问一句,你要答一句。”处理战俘,龙王经验丰富。
青鸟很不情愿地点点头。同印才把抹布拿掉。
“我去看着点门口那里,你们谈吧。”同泰不放心门口,坐到了外面去。
同印问青鸟:“谁派你们来刺杀的?”
青鸟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你们龙族,强占他族的家园,现在还设计把我们赶尽杀绝,难道不该杀你们吗?”
“你别混淆逻辑。”同印不相信:“龙族搬迁到西海,受的是帝君的旨意,至于要把你们赶尽杀绝的,更不是我们龙族,是你们自己多行不义,戕害同族,一心要走死路。”
青鸟不说话了。
她不说,同印大概也能猜到:“是帝君是不是?”他甚至能猜到那老头儿是怎么和青鸟谈的:“他肯定是跟你们说,昭伯这次吐出来的丑闻足够让你们灭族的,但是他心软仁慈,考虑到你们到底是上古神兽,为王母也服役多年,就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只要杀了我,他就考虑从轻处罚。”
“帝君也是老了,出的什么糊涂主意?”龙王嗤笑一声:“龙族乃三界第一善战的族类,让你们这些毫无武学根基的青鸟来刺杀我,你说他仁慈吧,他也是仁慈,毕竟还是给了你们机会,不过这个机会实在不怎么样,和送死好像也差不多。”
“那难道你能比他仁慈?”青鸟觉得她们并没有其他选择。
龙王不这么想:“我可没说我比他仁慈。不过......”
他刻意吊着话,青鸟的心也跟着他的话吊着。
“不过什么?”
“我确实不仁慈。不过我现在说话也不算数,你也是听从我的尊上。你觉得帝君和玄乙天尊,谁更仁慈一点?”
“玄乙天尊为什么要帮我们?”
“仁慈,不就是没有目的也会帮助别人吗?”
青鸟并不轻信:“你是他的侍者,那他肯定也会先帮着龙族,怎么可能帮我们。”
同印被她逗乐了:“你们这些鸟儿真是的。难道龙族和青鸾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吗?三界就不能同时容得下青鸾和龙族?他为什么不能既帮着龙族,又帮着你们呢?他能帮助龙族,也才能真的帮你们不是吗?不像是帝君,前一天好像是帮着龙族占领你们的家园,后一天就翻个脸又帮着你们来杀龙族。”
那青鸟思忖片刻,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你的意思是,帝君想让我们自相残杀?可他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我们两败俱伤,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削弱了龙族,三界再难有武力能威胁到天庭。青鸾衰弱,隅谷这片宝地就全掌握在帝君手里,这些都不算好处吗?”同印反问。
青鸟做了个深呼吸:“那你想让我做什么?”
“你不用做什么。你只要活下来就行了。”同印把手里的羽毛扇擦拭干净,那上面沾着青鸟的血,“活下来,等到帝君的阴谋需要被揭发的那一刻,你出来作证。”
“那样,我们能够回到隅谷生活吗?龙族能从化川搬走吗?”青鸟不依不饶。
“那我可保证不了。”同印露出一个无赖的表情:“你们是自作孽。能不能留在家乡,你们要问埋藏在故土下面被你们折磨致死的那些同族的亡魂。”
青鸟差点一口气噎着没上来,当场翻了个白眼。
“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帮我。”同印也不是一定要她帮忙:“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你们如果继续听信帝君那糟老头儿的话,你们只会死得很惨。”
青鸟把头低下去,怔怔的,好一会儿子没有说出话来。
等同印把羽毛扇擦干净了,去同泰那边查看了情况:“怎么样?”
同泰一直留意着外头的动静:“奇了怪了。她们既没有进来的意思,好像也没有要退出去的想法。就这么一直守在门前,这是要给我们值守吗?”
“可能是在等援兵。”龙王很冷静。
“什么?”同泰吓得不轻:“还来?青鸟还有兵力吗?”
“不是青鸟的兵力。”龙王分析:“如果帝君真的想让我死在隅谷,不可能只派青鸟来杀我,他知道青鸟不是我的对手的。保险起见,肯定还会有别的增兵。”
同泰不知道帝君和龙族之间那些弯弯绕绕的渊源,只觉得对手相当可怕:“你们和帝君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啊?那他会派天庭的军队下来吗?你能打得过天兵天将吗?”
话说出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大逆不道。
“我为什么觉得对抗天庭是这么理所当然的一件事啊?”他觉得自己需要反思:“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啊!同印,没有和谈的机会吗?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嘛。”
“我倒是想和谈,关键是帝君不给我机会啊。”他知道同泰不擅长应付这种场合:“你放心,他不会派天兵天将下来的。派遣天兵天将要有一个合理的理由,那毕竟是正规军,所谓师出要有名,我又没有触犯任何天条,他不能让天庭军来杀我。我估计,可能是一些土匪山贼吧,或者征调别的族类的军队。”
他走回青鸟的身边:“你知道帝君后面的计划吗?他还跟你们说了什么?”
“我只知道我们今天要来杀你,其他都不知道。”青鸟回答。
她只是一只普通的青鸟,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周详。
同印有点烦躁。他还担心玄乙的处境:“那土地公你们认识么?他只是负责把天尊引开?”
青鸟也听说了跟在龙王身边的这位神仙十分尊贵强大:“你在担心帝君会伤害天尊么?既然玄乙天尊法威如此厉害,应该不怕帝君吧?”
如果正面相抗确实不足为惧,怕就是怕帝君背地里还有什么阴诡的手段。
尤其是如果他察觉出来玄乙是偏向龙族的,帝君必然会产生忌惮之心。他未必一定要伤到玄乙,要让一个神仙吃亏,方式方法有很多种,帝君最爱钻研这些东西,他有没有可能是想给玄乙一个警告?小小地提示一下上神不能失去中立的位置?
想到这里同印就坐不住,要不是同泰实在护不住自己,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
同泰这时突然叫了起来:“来了来了!增兵!”
这么快?同印两步迈到窗户前面看。
果然,远处阴云笼罩,天似乎都暗了下去,很明显有大群部队在向客栈的方向靠拢。不一会儿,就能见到云层上领军兵将的头甲,在日头下流淌出铁灰色光泽。
同印远看只觉得那头甲的形状很熟悉,再近些,才看清楚那是龙头头甲。
增兵是西海龙族的部队!领头的将军他还认识,是西海龙族的大将仲顺。
“怎么会是龙族......”同泰也认了出来,不忍心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帝君真的这么恨你?”
同印只觉得一口血已经涌到喉咙里了,他硬是压下那腥甜的味道:“是我,我也会这么做,只有龙族能够杀了我。呵,这还差不多,倒不算轻辱了我。”
同泰觉得太过分了:“都这个节骨眼儿了,还在意这些有的没有。你难道真的想被自己的同族打死?”
当然不想。
但同印也不会向自己的同族挥刀。他这时候脑子无比冷静,他绝不能中了帝君的阴毒之计,如果他真的与自己的同族相杀,无论他今天是输是赢,他都是龙族的叛徒,四海的龙族将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能容得下他。但如果他坐以待毙,真的死在同族的刀下,又会让帝君得逞,往前的所有努力尽数白费,玄乙也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