鹄仙很惊讶,这帕子是帛燕的私物,从没给过人,于是进去通报的时候不免问一句:“这位同印公子是什么来头?我不记得认识他呀。”
帛燕笑盈盈地放下笔:“他不是什么坏人,让他进来吧。”
鹄仙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帛燕晚上一般是不见客的,如果是在工作那就更需要安静专注。这段时间要准备竞选,他写文章改策论改到深夜是常有的事情,除非天塌下来了鹄仙一般不愿意去打扰他,哪怕是阿古达木都知道尽量不在这种时间拜访,这个“同印”究竟是什么人,能让帛燕连最重要的工作习惯都丢了?
再出去的时候她对同印的态度就很谨慎了:“公子请。”
同印对她依旧很恭敬:“鹄仙姐姐当值辛苦,不如早点休息。这里有我伺候虞候就够了。”他很顺手接过了鹄仙手里的夜宵。
鹄仙看了看帛燕,虞候对她点点头,她揣着一肚子惊叹还是先告退了。
她走了,同印顺便多拿了一盏灯过来增加亮度:“你也该休息一下,这么晚还看这么小的字,仔细眼睛看坏了。”那桌上一卷一卷的羊皮,字只有芝麻大。
帛燕要接过他手里的宵夜,一勺子炖奶正喂到他嘴里,他张了张口就着勺子吃,一双温暖的唇突然覆盖上来,从他嘴里又讨了一半甜品过去。
帛燕吓了一跳,不妨他就这样亲上来:“等……等一下!你......”
“抱歉。”同印只是见他唇边沾上的奶渍脑子就蒙了,“我忘了现在是过去。”
帛燕的脸有点红:“我们......在以后也会这样?”
同印又喂了他一勺:“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什么都不做。”
帛燕垂着眼睫把东西吃到嘴里,也不着急咽下去:“也......没有不喜欢。”
他刚刚只是没有做好准备。
同印心里一动,把他的脸抬起来,迫使他看向自己,山神紧张地眼睫毛还是垂着,龙王慢慢靠近亲掉他唇边的奶渍,一点一点顺着唇边亲过去。山神没有拒绝。
一碗炖奶就这样你吃半口我吃半口吃了好一会儿才吃完,龙族把山神压在桌子边上亲,碗都空了还没亲够。原本桌子上的羊皮全乱了,笔也胡乱地丢在一旁,上半身几乎躺倒在桌子上。
嘴巴里的奶香味持续萦绕不去,帛燕脑子发热,直到龙族揽着他的腰的手开始往下,他才把龙族推开,嘴巴都有点肿:“好了......好了!”
同印啄了啄他的嘴角终于把他放开,即使被瞪了也毫不在意。他越看他的小山神越满意:“又没人看着,只有我与你,道侣之间亲近一下不是很正常?”
明明是他自己放人家进来的、允许人家亲的,这时候只能在桌子上找了半天终于把刚刚改到一半的文章找回来当挡箭牌:“我......还在工作。你来了就来了,不能打扰我工作。”
同印很配合从后抱着他,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你改,我看着。”
被这样抱着,帛燕哪有心思改:“你也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可以改的地方。”
同印拿过来认认真真地读了:“这就是你下午说的通商条约?”
“我刚刚根据下午讨论的结果又修改了一稿。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能够推行这个条约,促进南边的部落和我们通商,想必商人们对共工的支持率就会上升。而且,通商能够发展经济,长远来说,经济发展好了,人们有了富足的钱财,也会更拥戴首领。”
帛燕已经在展望未来:“通商还能带动其他一系列的活动,两边部落来往多了,文化、政治上的交流也会更频繁。”
“这个想法很好。可是颛顼也不傻,我们能看出来的东西,他一定也会看出来,如果他不想让共工支持率提升,条约恐怕很难通过。”同印有担忧。
“我倒觉得他不一定会拒绝,”帛燕回答,“我之前和他接触过,他对商业发展很有自己的一套见解,也很明白商业对于经济发展的重要性。而且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一个决定,是能够惠及更多的普通平民的。”
“这就是在考验领导者的心胸了,看他是否能把普罗大众的利益放在个人的支持率之上。”
“颛顼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领导者,他的支持率常年高居不下肯定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我觉得他会认真为平民的利益做考虑,我们说服他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龙王挑眉,目光灼灼地看着山神:“你说谁有个人魅力?”
帛燕没有听出醋意,只是单纯地答:“颛顼呀。你没见过他吧?也是,见过他的人对他都会有深刻的印象,他比阿回长得更好看些,而且博学渊源,不仅熟读古典,对于天文、算数、地理、音乐都非常有研究,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也见见他。”
当着他的面都敢这样夸别的男人,这是要造反了。
龙王一把掐住他的腰,往自己的怀里按:“你对他也有深刻的印象,也忘不掉是吧?”
作者有话说:
天尊一块帕子用了一千年,好节俭。
第46章 初见颛顼
帛燕这个时候再感觉不到危险,就是傻子了,他下意识觉得危险要跑,被捉住了衣带子扣在龙王的怀里,热烈霸道的吻就罩下来,本来推拒的手搭在了龙王的肩膀上被吻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直到喘不过来气才求饶地推拒。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羞恼起来,这条龙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龙王的目光却是要吃人一样:“那是什么意思?”
帛燕脸红得要滴血:“我只是觉得他在政事方面有他的一套。”他大着胆子主动亲龙族的下巴和嘴角,“你和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龙王低下头来狠狠咬他的唇,故意问:“怎么不一样法儿?”
这条龙真的坏!难道现在这样还不算区别对待么?他什么时候允许其他人这样近他的身?他自己都没想过能这样亲密对待什么人。
他以为他不会喜欢这些过分亲密的接触的。他独自一个已经惯了,实在很难想象有另外一个生命突然这样闯入他的生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连写字工作也要伺候,只要这条龙出现,仿佛周身的空气一下子就都是它的味道了。他应该紧张的,应该担忧自己的生活被如此重大的变化搅乱节奏和秩序,至少也应该有一点不适应才是正常的。
但好像没有,这些情绪通通都没有出现。他仍然是平静而安宁的,甚至他是喜悦的。
这还不够神奇么?实际上他认识这个龙族统共没有一天!
有些事情,反倒是他需要向这个龙族搞清楚。
他把龙族推开一点,露出个认真的表情:“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怎么又回来了?”
“你想我走?”同印亲亲他的脸颊。
帛燕不轻不重地横他一眼:“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我哪里管得住你?”
同印笑了。他也知道欠他一个恰当的解释:“好,你想知道什么?我自然知无不言。”
帛燕当真问:“你先回答我,不是说马上就要走了吗?外面的事情又不着急了?”
“也没有那么着急。”他不能完全说实情啊,总不能说我留下来是为了搞清楚你为什么骗我,“我错过了你一千年的时间,好不容易给我个机会多了解了解你,我就是看看你从前是什么样的、经历过什么事情。”
帛燕理所当然地问:“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从前的这些事情?”
“一千多年呢,哪里能讲得这么齐全清楚。”
“我才刚刚得道,有什么事情值得说的。”
“你还想知道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躲追兵,实在没办法才用了这一招,总得等风头过去了再回去。我的家世、门第和生平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给你讲——我本来是住北海的,只不过是一千年后的北海,彼时海里最主要的仙族就是龙族。我投胎投得还可以,继承了父亲的王位,只不过北海赤贫,不像东海南海那样富庶,所以做王也是一个落魄的王,风头一点没有,苦头倒是不少。”
帛燕认认真真地听他讲,一边听一边提问:“那我们岂不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海里,是如何认识的?”
同印低下头又亲他一下,把刺杀帝使、调停战事以及后面的瑶池隅谷之事简单地说了,这些倒是没有一句谎话的。帛燕听得惊奇,问题也多,同印都一一仔细地答了,只是把他瞒着自己的细节隐去了。这样讲到了几乎后半夜里,同印干脆也不回去了,一龙一神裹着被子手足相抵就这么瞌睡过去,帛燕迷迷糊糊做梦都是自己成为了六御上神,在天海之间与帝君、龙王谈笑风生的样子。
无论神情仪态,他都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陌生。
第二天一早还要去会见颛顼的。自然没睡够,起床互相瞪着对方的黑眼圈发笑。
同印提出也想见见颛顼,帛燕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不过你只能跟在后面听,不要贸然地介入。”
同印也不想真的介入这场竞选:“我只是去看看大名鼎鼎的颛顼长什么样子,就当长长见识。”
他们吃完了早饭和阿古达木、共工汇合,乘一架马车往南边的部落走。到达了边境的时候,有守卫查验了他们的身份才放他们的车过去。越往南,人类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街上出现了摊贩、铺面,熙熙攘攘像集市一样热闹,商贩中男性女性都有,他们不仅贩卖食物、皮货、手工纺织品,还有出售胭脂水粉、首饰、玩具......商品种类繁多复杂,琳琅满目。
从集市中间过去,他们还途经了居民区,除了帐篷和窑洞,茅草搭建的屋子出现了,房子盖得阔大,都没有院子,家家户户敞着门(有的干脆就没有门这个东西),自己家里的人和客人们出入通畅,牛羊和鸡鸭满地乱跑。一个牧民牵着老牛身上从他们的车架旁边走过去,他吹着陶笛,他的妻子坐在牛背上唱歌,是首欢快的曲子。
“南边的商业比我们发展得更好。”帛燕向同印介绍道,“颛顼发明了集市,在每个月的其中一个特定的日子,所有人都可以到一个指定的地方摆摊售卖自己的货品,官方不收取任何税钱。南边的集市因此发展得很大。他们的人就有钱盖房子、养殖更多的牛羊......养殖规模扩大了,又能赚更多钱,是一个良性循环。”
“颛顼还发明了婚姻制度。男娶女嫁,结婚需要经过特定的仪式和官方的认可。结婚后,结婚的双方组成一个家庭。在此之前,北海没有婚姻制度,男人和女人随意的群居在一起,也不需要任何人同意,生了孩子就是大家的孩子。”
同印也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看起来比北边发展得更好。”
他们走过集市到达一处宫殿——这里的宫殿当然不能和三十六重天的仙宫相比,它哪怕连同印住的下等侍者的偏房都比不上——屋顶也是茅草搭建的,石阶则是直接用泥砌成,糊墙的泥土有些剥落了,露出里面的木骨结构。然而,它中轴对称、四围向心的整体形制还是能够看出对于贵族权力的体现,也一定程度上和普通的民宅有所区别。
宫殿里有点暗,灯点得不多,大约是要节省蜡烛用。颛顼坐在正座上,他生得有点女相,脸盘短而丰盈,大眼高鼻,嘴唇饱满宽厚,是很有福气的面相。他祖父是蜀地人,母亲是蜀地有名的美女,这样优秀的容貌应该是继承了母亲。
“阿回。”他微笑着先和共工拥抱,“我还以为你是不肯来的。”
共工翻了个白眼,在他怀里很僵硬,直到颛顼把他放开,他赶紧往阿古达木的身后躲,像是调皮的小孩子见到了邻居家优秀的孩子。
阿古达木和颛顼行礼解释:“他嘴上不说,昨天我们讨论的时候还是很兴奋的,刚刚一路上看到集市里繁荣热闹的场景,比谁都高兴呢。”
颛顼回了礼,去扶帛燕:“阿回不来,你也来得少,我差人送过去的赤豆你吃了么?我记得你喜欢吃赤豆煮的甜汤,新下的第一茬赤豆我专门让人给你留了一袋。”
帛燕还是把礼行完了:“这样太靡费了,赤豆种植不易,我也吃不完那么多。”
“只是一袋赤豆而已。”颛顼看到他旁边的同印,这是他不认识的,从前一贯是鹄仙伺候在帛燕身边,“这位是......”
帛燕介绍:“这是同印,我的道侣。他只是到这里游历一段时间。”
颛顼很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样大的喜事怎么我都不知道呢?”说罢,他吩咐侍者去准备贺礼,“阿燕你也该早点告诉我才是,是我欠礼数了。”
共工很不耐烦在旁边啧了啧嘴巴:“我都是昨天才知道的,你还想早到哪里去?啰几把嗦的,还要不要讨论正事了?”
于是他们坐下来进入正题讨论。
帛燕把拟好的通商条约和货币兑换制度递给了颛顼,并做了简单的讲解说明:“如果您觉得哪里还有欠缺的地方,我们可以商量和修改,两种不同的货币兑换换算的方法可能也不一定周全,如果您有更好的想法我们很乐意改进。我相信,通商来往后,对南北两边都是有益处的。”
颛顼把两卷厚厚的羊皮看完:“据我所知,六个部落现在一共有五种不同的货币,也就是说,如果一个牧民他想把一张羊皮从最北边的部落卖到最南边,要兑换四次货币,且不说在这个过程中因为复杂的换算损失的钱,让一个只会放牧的牧民怎么掌握换算四种货币的算数呢?”
帛燕也想过考虑过这个情况:“所以,我们建议设立兑换驿站,由专门的财务官来为牧民和商人兑换货币。这样,牧民只要把钱给财务官就可以了。”
“那么,首先要教授这些财务官算数,然后要搭建驿站,最后还要每个月出钱雇佣财务官让他们从事这份工作。这些成本是各个部落自己承担吗?你确定每个部落都愿意出这笔费用?”
“可以从每个部落缴纳的税费里出这一笔钱,财务官的雇佣和教育则由首领统一调配。”
颛顼收起了羊皮卷:“与其如此麻烦,为什么不干脆在六个部落推行统一的货币?”
帛燕吃了一惊。他转头和阿古达木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燕你的想法很好。”颛顼说,“我其实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后来我发现,哪怕不去考虑其他的成本,仅仅是要找到一种所有部落都满意的换算方法很难,哪怕只是在南部三个部落之间就能吵翻天,因为大家都希望自己的货币价值更高。后来,我就想,那干脆大家统一货币吧。”
“但是......”帛燕咬唇道,“统一货币也不是每个部落都愿意的......”
要说服部落首领们更换货币,比兑换货币更不容易。
颛顼揣着手微笑,他是温和但不容置喙的:“所以,这件事我希望是我登上帝位之后,推行的第一项政策。到时候,作为整个部落联盟的首领,我就有这个权力在六大部落中落实这个制度。不仅统一货币,也统一货币的价值算法,并由专门的财务官来规定商品的售卖价格,这会是一个很宏大的前所未有的制度。我的文官们已经在草拟这份制度了,并且在根据制度收集各个部落的意见。等到有了一个比较成型的东西,我会召集六大部落来商议的。”
在一片沉默中,他补充:“通商条约我是赞同的,这是一个有利于大家发展经济的条约,我会和我的部落全力支持通商,如果通商过程中有任何需要我们周全的地方,我都义不容辞。”
“我觉得他其实更像一位君主。”在回程的路上,同印真心地说,“阿回和他比起来,不足之处很明显。”
帛燕挑着车帘子懒洋洋看着回程路上的风景:“你更喜欢他?”
同印看得出他在想什么:“我认为他更适合当皇帝。他了解民情,熟悉基层,财务能力出众,而且眼光长远开明,他做皇帝是会对大家更好的。但我不喜欢他。”
帛燕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回虽然脾气暴躁,但是性情率真诚实,相处起来更像朋友家人。”同印说,“颛顼就不同了,就刚刚那么一会儿我看着你们打官腔都累。所以,我也更喜欢阿回。”
帛燕点头:“我承认,高阳会是一个明君。但我想,他这样的君主不论是从前,还是以后,肯定都不会少的。如果是阿回,或许他能开创新的风气,能做一个不一样的君主。”说罢,他叹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颛顼出场啦~
第47章 颛顼之请
可能是自己做过王,同印观点不同:“君主要有民心所向的魅力,能讨得人民欢心,哪怕是装出来的,也是一种本事。高阳和阿回相比,显然高阳更得民心。”
当然,在民心所向这个问题上,他并没有太多资格说话。因为他并不是一个得民心的王。
即使他永远把龙族的利益放在首位,即使为了全体龙族豁出他自己的性命也可以,他仍然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龙族不认可他。可能有小部分认可,比如丘家兄弟,但大部分龙族现在都以他这个龙王为耻,甚至看着他长大与他关系亲厚的长老、王臣都抛弃了他。
换句话也可以说,他是个失败的王。
他不得不承认,也许只有颛顼那样的人才适合做王。
“你怎么了?”帛燕看出他情绪不对。
同印整理了一下表情:“没怎么。你继续说。”
帛燕不认同他:“我不觉得装出来的魅力是魅力——这不是说高阳没有魅力,我知道他是有的,但我认为为了讨人民欢心,装得亲和有魅力,实际上是虚伪。一个君主不应该虚伪。”
“哪有君主不虚伪的?不要说君主,这个世界上但凡能思会想的,哪有不虚伪的?”
“难道君主不应该尤其坦荡、无私?一个普通人当然可以虚伪,这是人性使然。可既然做了君主,作为统帅和模范,就应该品性高尚、道德美好,即使不能做到十全十美,至少要向着那个方向努力,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难道因为其他君主都虚伪,所以虚伪就理所当然?”
同印觉得他的设想太理想化:“我觉得一个好的君主只要是为民着想,以民为本就好。你看,颛顼能赞同通商,因为他知道通商对大家都好,他能把百姓的利益放在个人的支持率前面,这就足够成为一个好的君主了。”
“反而是阿回,”同印点明:“他本来应该主动邀请颛顼来商议,现在变成了作为客卿的你劝着他哄着他来工作、议政。来了也没有礼貌,对别人出言不逊。至少颛顼面子上是很尊重他的。做君主的,怎么能这样没有气度和礼数呢?”
帛燕也承认:“他不是不愿意来议政,只是不喜欢这种客套交际的场合。但你说得对,如果以后要成为君主,这个脾气是该改一改,不能任由着性子来。”
“首先他要意识到这些问题,要愿意调改。”
“慢慢来吧,脾性这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换过来的。”
同印有点好奇帛燕和颛顼的关系:“我看颛顼好像也很礼重你,你们也是朋友吗?”
帛燕莞尔一笑:“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这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恐怕他就是想做颛顼的朋友,也要看这位高阳君乐不乐意和他称兄道弟,“高阳确实请过我到南边来做他的客卿,他可能觉得我在治政上还是有一些才华的吧。”
“你拒绝了他?”
“我毕竟已经答应了帮助阿回。而且,我与阿回的关系也更亲近些。”
“高阳给你的条件应该很不错。”
帛燕看中的并不是那些条件:“我相信即使没有我,高阳也能招募到不少优秀的客卿的。但是阿回不一样,我在不在他的团队里会有本质上的区别。”
这也是他选择共工的原因之一,颛顼客卿无数,他能发挥的作用和在共工团队里发挥的作用完全不一样。
他们回到了堪卓,帛燕决定单独去找共工谈谈。怕共工不喜欢同印,他没让同印跟着。
同印心里惦记着同泰,正好打算回去看看,还没到帐篷,一个脸生的小侍者从后面喊住了他——
“同印公子。请留步。”
同印认出了他,他们刚刚在颛顼的宫殿里见过:“什么事?”
侍者对他行了个礼:“高阳君想请同印公子单独一叙,不知道是否方便?”
同印挑眉问道:“高阳要见我?为什么?”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公子若是方便的话,后日的早晨我再来单独接公子。此事还请不要告知虞候。”那侍者说完行了个礼,就退下去了。
这就有点意思了。
颛顼应该是第一次见他吧?找他能谈什么呢?
同印实在好奇,还是去了。这次没有在颛顼的宫殿里见面,车子拉着他过了边境,颛顼出现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帐篷里。这里看起来像一个他出巡访问休息用的房间,书桌上堆着不少羊皮卷,箱子柜子都乱放着,同印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和一位部落的政务官讨论草场蓄养的问题。
见到同印来,他先屏退了政务官,然后把侍者们也都遣到了外面去。
“你不会是想让我劝说燕燕到你这里来当客卿吧?”同印开门见山。
颛顼换了个坐姿,笑道:“阿燕有谋国之略,是难得的大才,但我也知道,他本性纯正赤诚,他和阿回的友谊不是我能够介入的,想必公子也未必能够说得动。”
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请他来?
“所以,此次不是想请阿燕帮忙,而是公子你。”颛顼端着水杯笑道:“如果我猜得没有错的话,公子不是这里的人吧?或者说,你不仅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甚至不是人。我高阳广纳天下奇才,公子这样的奇异者自然也是欢迎的。”
不愧是黄帝的孙子。
“我是帛燕的道侣,你要撬他的墙角?”同印也笑。
颛顼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撬墙角”是什么,但他能结合上下文猜出来:“道侣就不能各为其主么?情投意合,不代表政见上一定也要一致吧?”
同印摇头:“我是钦佩你的胸襟和才华的,也很高兴你愿意请我做客卿,不过燕燕重视情义,他放不下阿回,我自然站在他那一边。您还是另谋高就吧。”
他觉得没有别的可说了,站起来要走。
颛顼叫住他:“阿回注定是要失败的。你是知道的吧?”
同印脚步一顿,回头的时候目光很冷淡。
“你从未来而来,所以你一定很清楚这场竞选的结局。阿回不仅会失败,而且以他的性格,败得不会很好看、很体面。”颛顼仍然气定神闲地坐在位置上,手里转着小小的水杯,仿佛那不是一个水杯而是整个部落联盟,“但你没有告诉阿燕,你不想让他失望。对吧?”
同印觉得他未免有点自大:“是他自己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