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偏偏是朝孙青青游的,孙青青刚止住的眼泪又和尖叫一起飙了出来,好在吴锋和宗政慈的手同时伸了过来。
宗政慈更快,于是最后他了结了这条蛇。
赵军显得有点尴尬,不过没人怪他,就像也没人夸奖他抓住了一条蛇,因为前面的人都抓过了。队伍里的成员们自发地聚在宗政慈和吴锋身边,并不是指站位,而是那种气场。
包括众人的话题、眼神和微小的肢体动作,都是围绕着他们的。
赵军表情低沉下来,肩膀却被人一碰。
回头就对上何灿的脸,听到他说:“赵哥,你是第一次抓蛇吗,也太厉害了!”
“……是啊。”
赵军答了一句,才慢慢找回状态:“当然是了,我就一健身教练,平常怎么会和这玩意儿打交道。”
何灿笑着说:“原来健身能让人各方面的身体素质都好一点,看来我也要锻炼了。”
回到熟悉的领域,赵军打量他瘦削的身材,立刻侃侃而谈。他沉浸在锻炼的指导中,没发觉何灿早就移开了视线,没在听了,只是随口应和两句。
他看着的是人群中心的吴锋与宗政慈。
直到赵军讲的差不多了,何灿才收回视线,无缝衔接地续上了他最后的话题,用极诚恳的语气说。
“……原来是这样,我一下子就懂了好多了。”
“那赵哥。”他赶在赵军开口前继续问:“我们要继续探索我们的那条路吗?”
差点忘了这个,赵军一拍大腿就要重新进去,吴锋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况,说要一起,被赵军拒绝了。
赵军:“没事儿,就算有蛇,我也能行。”
他们重新进了自己那个洞窟,不过这里没蛇,只有倒悬在头顶的几批蝙蝠。两人摸索着前进了一段路,发现这条路很深,很远的地方隐隐有光亮。
没找到更多收获,他们返回说明了情况。
宗政慈颔首:“这条路大概就是河流的主干道,我们明天从这个洞口出去,跟着河流走。”
确定了明天的行进路线,众人集合去探索洞窟里最后一条岔路,这条岔路果然也是有尽头的,里面左侧还有个稍高的平台,因为远离水面保持了干燥。上面放着和第一期节目差不多的一口锅,锅里面装着一袋小米和调味料。
顺利寻找到了节目组的补给,大家都很兴奋。宗政慈爬上平台取下东西,推着锅在水面飘着,一直到洞口底下。
利用绑好的绳子,众人重新爬回了地上。回到营地,大家衣服都湿了,不过这次他们被准许自带物资,所以每个人包里都至少装了一套换洗衣服。
他们把湿衣服脱下来晾在外面,各自换了干净衣服。接着就是准备晚餐,顾深圳和赵军搭建灶台,三个女性找可燃物,吴锋宗政慈处理蛇尸,一切有条不紊。
而何灿守在灶台边,在看见孙青青抱着一捆枯枝率先回来后,朝她招了招手。
孙青青走过来,把手里的干树枝放在了搭建到一半的灶台边。
吴锋和宗政慈在距离营地远一点的地方处理蛇尸,他们要切掉蛇头,剥掉蛇皮和内脏。然后把不要的部分埋进地里,避免这些东西吸引丛林里的野生动物。
孙青青加入了搭建灶台的队伍,何灿在她旁边温和地问。
“今天吓坏了吧?”
孙青青跟何灿熟悉起来之后已经不会那么容易脸红了,但心中仍因他的态度熨帖,不好意思地说。
“对……没想到这种环节还是来了,我本来以为会让我们吃虫子什么的,结果居然让我们徒手抓蛇。”
何灿笑了笑:“还不如吃虫子呢,是吧?”
孙青青说:“两个都很……不过非要比较的话,我选虫子。”
何灿说:“主要是吃虫子的话,自己也有个心理准备。今天蛇出现的太突然了,离得这么近,不管是谁都受不了的。”
孙青青不由自主想到吴锋捏着蛇头对准自己的画面,顿了顿,无意识地打了个冷战。
顾深圳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没事。”孙青青勉强笑了下,深吸一口气:“就是还得缓缓。”
何灿手掌贴着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烘着孙青青的皮肤。她竖起的鸡皮疙瘩被何灿安抚性地几下摩挲捋平,她放松下来,对上何灿垂下的目光。
密长的睫毛在视野里打出一片阴影,那目光从阴影中过滤,只剩带着着焦心的关怀。
“虽然吴教练也不是故意的,但当时确实拿得太近了,你要不要还是休息一会儿?”
何灿说:“我来生火。”
孙青青摇头:“没事的学长,我现在好多了。”
正在搭灶台的赵军冷哼:“什么不是故意的,他明明就是故意的啊,这又不是真的求生,他那么严格干什么?”
孙青青发现话头变得不对,刚想说话,何灿已经率先道:“他也没办法,这毕竟是求生竞技节目……竞技节目就需要看点。”
赵军重重把石头垒上去:“所以就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越狼狈节目越好看呗。”
孙青青闻言,心里也不舒服起来,没说话了。
倒是顾深圳说:“来都来了,反正咱们就迎难而上吧。”
赵军说出自己真正在意的点:“我倒是想,有给我们机会吗,这一天下来该干什么不是都听他的。”
他补了句:“哦,还有那个宗政慈。两个人走那么近,不知道的以为节目组内定冠军了。”
尾音刚落,宗政慈和吴锋就回来了,两个人手里提着长而蜷曲的蛇肉,处理得很干净。聊着天回来的,宗政慈的面色难得松弛,吴锋脸上也含笑。
只不过他们一回来,整个营地就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又移开,低头沉默地继续手上的活。
吴锋擅于交际,一向人缘不错。此刻敏锐地发现气氛不对,开玩笑地说。
“怎么了,灶台搭得成吗,一个个表情这么严肃。”
没有人接他的话,何灿左右看看,刚要开口,被赵军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便又闭上了。
吴锋没得到回应,显然有点茫然。站在他身后的宗政慈却精准地将目光投在了何灿脸上——四目相对,何灿那种犹豫的、老好人式的柔软寸寸从眼中褪去,他唇角微挑,露出隐晦却直白的。
恶意与挑衅。
宗政慈霎时皱起了眉头。
这会儿,之前说看到树林里有水果所以去摘的Vicente也回来了,跟着捡树枝的陈莉、林墨一道。
他一回来,就咋咋呼呼把怀里捧着的果子给吴锋看,问他能不能吃,好歹把吴锋从尴尬的气氛中解救出来。
Vicente找的水果是能吃的,配合上四条蛇的蛇肉,众人升火烤熟后分食了个七七八八,也填饱了肚子。
就算没吃饱的,这回自带背包,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往包里装了食物,自己也能再吃点垫垫。
等他们吃完,围着火堆而坐,天也黑了,时间到了晚上七点。雨林里虫鸣响亮,在暂时舒缓的环境下,吴锋望向孙青青,笑着问。
“怎么样,蛇肉好吃吗?”
蛇肉被处理得很好,加上节目组还给了调味料,胡椒、孜然等往上一抹,烤出来之后的味道其实和鸡肉差不多。
如果没有下午的谈话,在饱腹后吴锋这么问,孙青青大概会马上回答,还可能因为自己先前激烈的恐惧反应而窘迫。但这一会儿,赵军他们都看着她,她就没有马上回话。
Vicente一无所知地说:“挺好吃的啊,真想不到,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蛇肉呢!”
何灿忽然说:“你们吃过兔子肉吗?”
林墨说:“吃过啊,我楼下就有家麻辣兔头店。”
何灿无奈地笑了笑:“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从小养到大的……”
Vicente马上反应过来:“后来不会被你爸妈、还是亲戚什么的,做成菜烧了吃了吧?”
何灿轻轻点头:“嗯。”
Vicente挺心疼:“哎哟……”
陈莉说:“你们刷不刷短视频,现在不是有很多拍的都是把孩子的宠物做成菜,小鸡小鸭什么的,哄孩子吃了再告诉他们真相,边看他们哭边问好不好吃。”
赵军说:“我也刷到过,那帮小孩不是都边哭边说好吃么,还挺搞笑的。”
顾深圳说:“看着是挺有意思,现在想想,其实小孩子心里没那么好受。”
他看向何灿:“是吧?”
何灿手掌撑着下巴,笑着说:“当然,我那时候可难过了,还哭了。”
大家都笑了笑,在笑声里,何灿打趣似的开口:“像我们青青,下午被吓得那么惨,还要被问蛇肉好不好吃。”
如果承认好吃了,那是不是下午的惊吓就不值一提了?
这样闲聊的氛围,何灿的这句话没有丝毫针对性,气氛却陡然变得有些微妙。陈莉、林墨和Vicente没有察觉到,吴锋只隐隐感觉不对,宗政慈忽然一挑眉,对孙青青说。
“好吃。”
孙青青一愣:“啊?”
“说好吃。”宗政慈说:“下午被吓得那么狠,现在它成你的盘中餐了,就是难吃也要说好吃。”
孙青青才反应过来他在开玩笑,宗政慈虽然年少,却鲜少说这么“孩子气”的话。陈莉她们都觉得很新鲜,听乐了,孙青青也放松地笑起来。
她说:“对,好吃。”
宗政慈说:“嗯,几条蛇而已,我们给你报仇了。”
话题的走向转变,从故意吓唬人的“家长”变成替“小孩”出气报仇,吴锋终于得以加入聊天。琐碎的聊天声里,宗政慈的视线滑过何灿的脸,何灿脸上是笑,眼底却冷。
头顶上的树叶轻轻一抖,篝火骤然摇晃,水珠密密落下来,模糊两人的视线。下雨了。
因为雨,一切活动都只能暂停。
大家手忙脚乱躲进搭建好的营地,这座临时“帐篷”由弯曲的树枝做支撑,防水塑料布盖上后绑在两侧的树上,形成立体的三角形。由于只有一张塑料布,他们只好尽量收集来更多的宽大树叶垫在地上,隔绝地面的冰凉和潮湿。
八人挤在营地里,基本是肩膀挨着肩膀。女士们睡在正中间,左侧是顾深圳、赵军、吴锋,右侧是Vicente、宗政慈、何灿。
睡在边缘的人最吃亏,容易被雨水溅到。
Vicente本来要和何灿换位置,何灿温柔地把他推了回去,说。
“我们的帐篷搭得很好,防水布挨着地面绑的,我不会被雨淋到,你安心睡吧。”
Vicente几乎要融化在他夜幕下的眼神里,好声好气地说:“那这期我们几个男的轮流睡边上。”
第一期是节目组给准备帐篷和睡袋,所以虽然物资少,但必需品都是有的。这次给了容量不小的背包让他们自己准备,即使睡袋装不下无法带过来,竟然没有几个人想到带其他夜里的保温物品。
吴锋和宗政慈带了雨衣,让给了陈莉她们,铺在地上刚好能躺下三个人,比叶子要防潮。不过好歹大家都带了衣服,挑两件厚点的外套盖在身上,就当被子了。
雨林高大的树木本就挡光,加上下雨,七点多天已经完全黑了。一行人躺在简陋的帐篷里,听着逐渐变大的雨声,感受到地面传上来的冷意和身侧人的温度,比第一期要有更重的野外求生之感。
众人夜聊着,声音渐轻,Vicente突然大喊一句“遭了”!
孙青青的困意都被吓没了,问:“怎么了?”
Vicente说:“我们衣服还晾在外面呢,得,这下是彻底打湿了!”
顾深圳说:“那能怎么办,派你出去把我们的衣服都收回来吧。”
Vicente说:“小深圳,你太残忍了,你忍心让我淋雨吗?衣服和我难道你会选衣服吗?”
顾深圳说:“我会。”
大家都笑了,不过这么大的雨,确实也只能牺牲衣服了。随后笑声便轻下去,累了大半天,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众人也纷纷入睡。
宗政慈阖上双眼,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他马上要沉入睡眠的那一刻,感受到身上传来另一个人的体温和重量。
他猛地睁眼。
看见的先是一段模糊的轮廓,因为离得太近,在黑暗里能窥见隐隐的白。仔细看了,才发现是一段修长的脖颈。
这是何灿的脖子。意识到这点后,他扣住身上人的腰,把往自己身上压的何灿拖下来。两人的衣服布料摩擦出沉闷的窸窣声,由于何灿不愿意躺回去,所以现在他压在他的胸口了。
宗政慈低头,下巴就能蹭过何灿的发顶。淌过水,淋过雨,何灿的发丝居然还透着洗发露的香气。难以形容的气味,似乎是薄荷,和周围草木的气味,泥土的气味以及雨水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融洽得恰到好处,好像他怀里就抱着这片丛林。
他没由来地想到上一期的那场泥流意外,他们两个被困在节目组留下的帐篷里,何灿光着上身,像一只沙漠里雪白的飞鸟。
纵使何灿有再多缺点,宗政慈不得不承认的是:何灿身上有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对外表现于他极高的毅力和环境适应性。
包括上一次的戈壁滩,宗政慈没有见过他喊苦怕累,对食物也不挑剔,好像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思绪闪过的时间不过几秒,他回神,再次尝试把何灿放回原位。何灿的左手却搂住了他的脖颈,抬头,瞳仁在黑暗中含着细碎的光。
他低声道:“弟弟,水淌进来了。”
宗政慈一怔,接着,何灿握住他的一只手往旁边移。宗政慈触摸到垫在何灿身下的树叶,光滑的叶面已经被从帐篷外淌进来的雨水浸透了,冰凉潮湿的触感沿着指腹传递向上。
脖颈边何灿的吐息却是很温热的,他低笑着,理直气壮,也猜准了他不会拒绝:“我很冷,你要帮帮我。”
宗政慈果然没有拒绝他。
他一只手搂着何灿,帮他固定现在的位置。何灿几乎是半个身体都压进了宗政慈的怀里,但他似乎没有感到什么不适。隔着几层衣料,何灿能够感受到身下青年远比看上去强壮的身躯。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五官,脸颊轮廓倒隐隐可见。宗政慈因为是混血,眼窝尤其深,鼻梁起伏的弧度让人联想到上一期黄沙里的山脊,有着类同戈壁般的硬度与力度。
也和戈壁滩一样顽固不化。
何灿暗自腹诽,放松身体,抬起的脑袋就枕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宗政慈的肩膀很宽,覆盖着有弹性的肌肉,衣服上有篝火的木柴味道。
他的呼吸吹过宗政慈的脖颈,他的喉结微微滑滚,下一刻,宗政慈动了。
何灿以为他要把自己推下去,实际上宗政慈只是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迷彩外套,把何灿也裹了进去。
一股奇妙的香气代替了原本的篝火气味,是从宗政慈干净的外套上传来的。如果何灿识货,他会闻出这是一个奢侈品牌的男士香水,很贵。
但他并不知道。
何灿不了解奢侈品,没买过奢侈品。照理说像他这种从穷苦家庭中出来的孩子应该对物欲有更大追求,很容易变成敏感的仇富者或斤斤计较的财迷,他却没有。
这是别人看不出他家境不好的原因,他身上没有那种追求财富的气质,他看起来温柔、包容且睿智,也许是成长环境让他把对物欲的需求全部转化成了对爱欲的需求,总之,这种精神上的饥渴比较隐晦,倒是没什么人能看出来。
除了宗政慈,大概因为他是一个精神世界非常富裕的人。
何灿感受到宗政慈的心跳,很平稳,他有点意外对方没什么反应就这么当了他的床垫。虽然知道以宗政慈的是非观不会让他睡在水里……
“弟弟。”何灿睁着眼睛,笑着说:“如果现在睡在我这个位置的是Vicente,你会让他压在你身上吗?”
宗政慈闭上的眼睛睁开了,没说话。
何灿轻轻地说:“不会的,你只会和他换个位置。”
这种变化如此细微,让人乍一眼看去觉得似乎什么也没发生。可对比起来就会发现,如果是还在别墅时期的宗政慈,绝不会让何灿离他这么近。
或者说,直到现在为止,包括和他算是熟悉的陈莉与吴锋,宗政慈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有过这么频繁、亲昵的身体接触。
何灿双足受伤的公主抱、沙漠暴雨下他背着何灿趟出泥流,还有现在。
何灿又开口:“弟弟……”
弟弟、弟弟。
他的声音反复在潮湿的雨林里响起,比虫鸣还要烦人,何灿无法再说话了,因为宗政慈一只手覆了上来,捂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刚刚成年的大男生手掌已经很宽,掌心还留着烤了火的温度。因为有这种野外求生的爱好,指腹带着茧子,粗糙。摩擦在他脸颊上,有着痒和痛交织的触感。
也许是发现了手指摸到的皮肤过于柔软,宗政慈放缓了力道,随着动作改变,他的手掌蹭过何灿的嘴唇。他低哑的嗓音响起,透着困倦。
“安静点。”
宗政慈说完,用法语低低呢喃了句:“sur anée。”
何灿没听清他最后的话,听到了也听不懂,被捂着嘴,宗政慈也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他只好沉默,没多久就在两人相贴的温度中睡着了。
宗政慈一直等到他的呼吸平稳下来,才慢慢放开手。他把何灿放在了靠近Vicente的位置,迷彩外套也留在了对方身上,自己睡进了水里。
即使是这样,靠着两侧的热源,身上多加了一件外套的何灿,第二天起来还是感冒了。
不只是他,林墨和陈莉也有感冒的症状。
反而是看起来较为柔弱的孙青青,生龙活虎的。
因为可以自带物资,不少人自带了药品。孙青青就掏出了几包感冒灵分给大家,他们用昨天的锅烧了开水,拿保温杯冲了药剂,不管有没有感冒的都灌下去一袋,起预防作用么。
何灿侧头看了眼宗政慈,对方的嘴唇被杯口挡住,显得眼睛尤其深邃,垂下的睫毛浓密的像头顶的枝杈,一副非常健康的样子。
他醒来就看见宗政慈坐在他原本睡觉的位置,正伸出胳膊取走他身上的迷彩外套。不知道在水里泡了一夜,他怎么还能毫无反应的。
睡得早,醒得也早。不用节目组远程呼叫,他们都是自己醒来的。由于带了吃的,也懒的去寻找早餐,就配着热水吃自己带来的食物。
节目组乐于放纵他们偷懒,反正自带的食物总有吃完的时候。
带着锅和剩的一小袋米,他们离开了营地,开始顺流而下。很自然又变成宗政慈打头、吴锋殿后的形式,赵军显得有点情绪,不过也没说什么。
昨天下了暴雨,路变得更难走,他们又背着包,体力消耗得很快。
陈莉这回吸取教训,绝不强撑,但没等她叫停,Vicente先开口了。
“朋友们先停一下,我怎么觉得脚这么痒。”
其他人都有点累,正好顺势停了。Vicente实在忍不住,坐下来脱了鞋,结果看见脚后跟连着脚脖子这块儿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红包,不知道被什么咬的。
这场景就算不是密集恐惧症看了都有点不适,连何灿都下意识往身上摸了一下。吴锋蹲下来看了片刻,确定不是什么严重的症状。
“是蚂蚁咬的。”他抓着Vicente的脚,抬头笑了下:“无毒,你还不能被抬出去。”
Vicente遗憾地长叹口气。
吴锋从背包里取出药膏给Vicente抹上,赵军在旁边看着,说了一嘴:“靠谱吗,不用让节目组的医生过来看看?”
吴锋眼神都没动一下:“不用,这里我说了算。”
他指的是在这片雨林里,自己的话足够靠谱,落在别人耳朵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赵军不爽地啧了声。
何灿在旁边看着,偏头笑了笑。
沿着河流走,他们很快进入一片极其艰险的区域。这里到处都是枯死倒塌的树木和灌木丛,干枯成灰白色的树根翻上来,成为天然的屏障。脚下是水,一行人在根系中摸索穿梭,背着包艰难地俯身。
队形逐渐变得散乱,原本是宗政慈在最前面,接着是顾深圳、林墨、陈莉、孙青青、何灿、Vicente、赵军和吴锋。
因为体重轻,身形小,女士们走得快,队伍从孙青青开始出现脱节,何灿故意落后,和Vicente同行,接着更慢下来。
Vicente倒是时不时想来拉他一把,但是他身高体壮,在枯木丛里活动不便,能提供的帮助很有限。
何灿很自然地掉队到了赵军前面。
在踩到一根枯木时,他听到脚下传来喀嚓一声,他没再用力,往后侧方退开。
和赵军撞了个准。
赵军本来心情就不怎么样,走这种路走得更烦,他被撞得往后退,吴锋在他后面用胳膊兜了一把。原本是正好阻住冲劲儿的力道,赵军站稳后狠狠把身上的人往前一推!
何灿被推出去,踩断那根枯枝,小腿霎时陷了下去,踩空摔倒了。
沉重的背包带着他侧翻,先前被包挡着,赵军这才发现前面的人已经换成了何灿。
他明显慌乱起来,见何灿吃痛抽气,又怕他痛又担心他生自己的气。手足无措间,发现吴锋迅速上前准备查看伤势,立刻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撞开吴锋先一步来到了何灿身边。
“何灿,你没事吧?”他半跪着,声音因心虚放大:“对不起啊,吴锋推了我,我没刹住车才撞到你的。”
吴锋的脚步顿住。
他的声音也吸引了其他人,队伍前方的陈莉她们又返回来,由于路不好走,等他们到了,看见的就是赵军分开断裂的枯枝,小心地把何灿的小腿拉出来。
而何灿脸上流露着隐忍的痛苦,勉强笑着对吴锋说:“都怪我走得太慢了,对不起。”
想到刚刚听到的话,大家的眉毛都忍不住皱了起来。比起相处没多久的吴锋,何灿才是跟他们一起行动了很久的人,况且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起过冲突。
吴锋发觉别人看自己的眼神变了,下意识说:“我没有用力。”
说完,他就意识到这句话讲错了。果然,Vicente的表情立刻冷了下来,他这句话好像坐实了他是推人的那个。
但事实上他们中间还隔着个赵军。
自以为甩锅成功的赵军压着内心的喜意,急于转开大家的注意力,吴锋刚想解释,就被他抢过话头。
他问何灿:“痛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众人纷纷关心起何灿来,吴锋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断,只好沉默。
宗政慈越过人群,检查了他的脚踝,何灿轻轻吸气。
“轻微脱臼。”宗政慈看了他一眼,眼中说不清是什么情绪,语气很沉:“我帮你接回去,忍着。”
何灿刚想说什么,宗政慈已经快狠准地帮他把脚踝复位。痛感迅猛而短暂,何灿猛地握住了他一侧肩头,白皙的手指掐皱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