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送人。”
阿瑟的表情不变,很自然的:“不会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位老朋友吧?”
江质眠笑了笑:“是的,其实也是我的伴侣。”
前,伴侣。
拜托,不是说离婚冷静期吗?伴侣两个字说的怎么这么顺嘴啊?
阿瑟的演技在这一瞬间达到了顶峰,能和影帝同台飚戏,金马怎么也欠他一个提名。
他的眼皮微微垂下,视线掠过江质眠的无名指——那有长期戴婚戒留下的痕迹,只是下午为了更好地进行任务,对方把它摘下了——从肺腑往上熊熊燃烧的怒火硬生生摁在喉口,不让火星冒出来,引爆这片空间。
“哇。”阿瑟居然做出了个货真价实的揶揄表情:“我可有听说过,模范夫夫嘛!”
江质眠的眼神在他脸上停驻片刻,微笑着摇了摇头,既不承认也没反驳。
他们在外面聊这么些时间,算是中途休息,再进门涵成终于过了卡着他许久的塑型步骤,正在喝水。
于是场地轮换,涵成喝完一抹嘴巴,长舒口气,跟他们打招呼说要去外面透透风就进了院子。
廖老榜也累了,拖了张椅子在他们正对面坐下,语言指导他们接下来的步骤,必要时候才站起来手把手教。
从下午两点开始干到五点半,期间石兰跑进来和他们玩了会儿,还用一小块原料轻易塑出了只薄片兔子,看得涵成眼睛都红了。
除了活泼的石兰,结束后大家都感到辛苦,介于他们的吊脚楼里仓库已然空空,晚饭就在廖老榜家吃。
当然不能白吃白喝师傅的,所以饭得他们自己做。
阿瑟积极主动地承担了切菜任务,进厨房拿刀。生姜端正摆在台面上,他一刀下去姜好好的,指侧立竿见影地多了道口子。
涵成一脸颓丧地洗着菜呢,忽然身边凑了个人。也许是澡洗的勤,干一下午活,汗味竟没能掩盖住阿瑟身上那种沐浴露混合着护肤品的特别的香气。
只觉得暖烘烘的,涵成抬头,见到阿瑟睫毛低垂,像挂了两小把海藻。眼神是忍痛的,唇角却留着笑。
“先让我冲冲。”
视线这才落到他指尖,涵成看见大颗大颗的血珠红腥腥地滴到水槽里。
“我的妈啊!”一瞬间什么都忘了,他几乎跳起来:“你快冲冲,刀切到了吗?深不深?”
这动静引来江质眠的注目:“怎么了?”
阿瑟:“没事。”
涵成:“瑟哥切到手了!”
同时开口,截然相反的话,江质眠阔步上前。视野里涵成满脸焦急,阿瑟则安静地把手指放在水流下,侧脸平和得近乎柔顺,傍晚斜阳被玻璃过滤落到他脸上,映出了一小片暖色调的黄昏。
江质眠抬手把水关了,阿瑟的伤口不再流血,被浸泡发白。
仔细一看,其实是很短的刀口,稍微有些深。江质眠拍雨林追逐战的时候踩空从陡坡上摔下来过,一路滚到坡底被尖锐的断枝扎穿大腿,连夜送去医院急救。连涵成也曾在排练时掉下升降台,砸断过一根肋骨。
但这会儿,江质眠不容置疑地让他去边上待着,叫石兰帮他找创口贴。
阿瑟听话地被石兰领走了,少一个人做饭,涵成居然也没异议。
反而担心地嘟囔:“瑟哥这是弹吉他的手啊……”
江质眠眉心皱起。
后来江质眠和涵成两个人凑合出一顿晚饭,没做什么大菜,五个人每人一碗面。用酱油做汤底,配料是香菇、青菜和鸡蛋,鸡蛋是煎的,只有廖老榜和石兰的碗里有。
廖老榜坐上桌,看起来是满意的。不是多舍不得几个鸡蛋,只是久违的体会到这份热闹的孝顺——他妻子离世,儿子与儿媳也逝去几年了。
老师傅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睛,因伤感而沉默,闷头吃面。
没注意到小孙女探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然后把自己的煎蛋夹开一半,分到了阿瑟的碗里。
面对江质眠和涵成的注视,小姑娘不舍得再分剩下的半个鸡蛋,也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
阿瑟轻轻笑了声,凑近说小秘密似的,对石兰说了谢谢。
石兰脸红了,觉得他是青草味的,可是不苦,还有些甜。也许是大雪过后的草地,勃发旺盛不死,等春日白雪化成糖霜,挂在叶片上。
涵成忍不住对阿瑟竖起了拇指。
不过最后,江质眠和涵成还是吃到了鸡蛋。阿瑟很快吃完自己这碗面,说是去消食,回来手上就端了装着两个鸡蛋的碗。
他没马上进门,等廖老榜下桌了才过去,一人给分了一个鸡蛋。
江质眠马上去看他的手,左食指上贴了创口贴,没多的伤口。这才心平气和问:“哪来的?”
“不告诉你。”阿瑟摸着石兰的脑袋笑笑,想了想,又改口:“晚上再跟你说。”
他给邻居大姐唱了两首歌,人家进厨房给他煎了俩鸡蛋。
“所以吧,我想给你也唱一唱。”阿瑟躺在床上,侧对着江质眠说。
“为什么突然有这个想法了?”江质眠也侧躺着,看着他的脸。
“哥不是失眠吗,我知道的。”阿瑟唇角扬起,自夸道:“我的歌很助眠哦。”
“涵成不是说你是唱摇滚的?”江质眠揭穿他。
“那我也有不摇滚的歌啊,上回去村里哼的民谣就是。”阿瑟反驳。
江质眠想起对方说那首民谣是从自己这得到的灵感,其实算是写给他,不由静默下来。
阿瑟大约是想起了同一件事,弯了弯钩子似的眼尾,轻声说:“还没有写完。”
江质眠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唱吧,我听听。”
阿瑟便把枕头垒起来,往上靠靠,调整了个更适宜的姿势,开始唱歌。
此刻的月夜明亮,无云也无风,银色的月辉毫无保留地覆盖在林野之上,像是拢了层轻飘飘的雾。
江质眠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的,窗帘已经拉上了,房内的灯也暗着,只有阿瑟的床头灯发着暧昧的暖光。这么一片昏昏然中,阿瑟的歌声成为一支搅动的棒勺,粘连着房间中光线、氛围,搅出一个蜜糖色的漩涡,拖着人的意识下沉。
成为一阵风,枝头的薄雾滚动,屋外涛声大作,掀起银色的潮水。
仅成了曲调,没几句歌词,阿瑟去哼唱这首民谣时嗓音的优越性就更突出,混着哑的,有摩擦感的,揉上人的听觉,让脑神经逐渐发麻。
江质眠不自觉闭上眼睛……然后歌声断了。
他睁眼,看见阿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垫高的枕头上滑下来,侧脸压在上面,已经睡着了。
江质眠动作停顿,心中升起无奈和笑意,这是柔软的情绪,但他本应对这位界限不明的主唱抱有警惕。
最终江质眠起身,把他的枕头调整回了合适的高度,熄灭了小夜灯,这才躺到床上闭眼尝试睡眠。
经此一战,也许是唱安眠曲唱到自己先睡着太过丢脸,阿瑟开始疯狂对江质眠的失眠发起挑战。
白天他兢兢业业打造他的颈环,夜里就折腾江质眠。唱完安眠曲第二天他说百度了套按摩手法要给影帝试试,被婉拒;第三天坚持按摩要求,并高深莫测地表示他的按摩功效不显于手法,影帝不好再拒,加上一点好奇心,让他试了。双掌覆上太阳穴,当头笼罩下来一股怪味。影帝皱眉,睁眼看到阿瑟得意洋洋的下巴。
“村里老方子都烧这种草药治失眠的,我觉得烧起来烟味重,也不安全。就用这种草药煮水泡了手,功能也差不多吧?”
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但阿瑟都以身试药了,他也只能受下这份好意。
结果可想而知,江影帝被熏得没睡着,阿瑟金贵的手倒是过敏起了疹子。
红色的小疹子,疼是不疼,满天星似的缀在双手手背。谁看了都得说一句他对江质眠用心良苦,直到《田园诗》第一期录制到尾声,这疹子也没消下去。
两组都已经完成了制作手工艺品的任务,阿瑟他们的银制品锻造比较困难,费尽艰辛仅仅做出三样成品。不过失败的那些没浪费,都被廖老榜回炉重造了。
嘉成这边的竹编组进度就快很多,三人学会基础的编法之后利用这几天编出了不少东西。什么竹编花瓶、吊篮、台灯罩……他们还给了阿瑟、江质眠和涵成礼物,一人一条竹编手环,他们自己也有。
“这就算我们这期《田园诗》的纪念物了。”嘉成笑着说:“都戴好了啊,过来录第二期的时候我要检查的。”
“那肯定的啊!哥,我睡觉都不摘!”涵成立马响应。
“理论上是可以不摘的。”
甜圆手腕已经挂上了这条手链,质朴的木色和她白皙的皮肤相映衬,煞是好看:“这些原材料我们都经过特殊处理的,柔软不扎人。还用中草药泡过了,据说有养身作用……哦,对了。阿瑟你的没泡过,放心戴。”
她的目光转向阿瑟,揶揄道:“不然你又要过敏了。”
众人会心一笑,纷纷把视线投向阿瑟本人,以及恰好站在他身边的江质眠。
江质眠原本并无太大感受,但身侧的年轻大男孩抬起因为他而过敏的手,并不自然地屈指蹭一蹭脸颊。神情尴尬中带着一丝羞赫,颤着眼皮微微一笑。
——他竟然也时隔多年,回想起了大学时期被同学好友打趣绯闻对象时的感受。
“好了。”涵成给他瑟哥解围:“你们怎么处理的就说怎么处理嘛,还‘经过特殊处理’,瞒我们啊?”
甜圆哼了声:“那不然呢?我们这是独家秘方,想知道的话看节目去!”
涵成笑着说:“那我肯定看啊。”
他伸出手掌展示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不过我比较大方,可以先让你欣赏欣赏哥精心打造的成果。”
有廖老榜的帮忙,涵成这枚戒指的做工的确不错,整体圆润光滑,戒身做了镂空的环形设计,还蛮潮的。
甜圆给面子的发出:“哇!”
刘玲玉看向江质眠的手腕,他的手串也做好了,是头尾相连的蛇形。银蛇张口咬住尾巴,两颗尖牙轻微突出。这会儿和竹编手链戴在同一只手腕上,冰冷的金属质感和温润的竹木相衬,有种冲撞性的性感。
“好看。”刘玲玉由衷说,还拉上嘉成:“你说呢?”
嘉成点点头,夸了一句。又去看阿瑟,见他颈间空空,就问:“小瑟,你的颈环呢?”
阿瑟的任务图纸早就被涵成宣扬出去了:“我先不戴上,回头发微博,你们记得点赞啊。”
“干嘛?”甜圆开玩笑:“你不会还得P一下吧?”
刘玲玉摇摇头:“我们小瑟这张脸,我看是一点也不需要的。”
阿瑟只是笑:“保持神秘感嘛。”
他们剩下的事情就是帮两位师傅把网店做起来,过程非常顺利,很快就到了告别的日子。
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在两位师傅家吃的饭,由师傅们提供食材,他们自己动手,除了手过敏的阿瑟,其他人的厨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长进。
节目第一期最后的晚餐,两组人汇合,请了廖老榜与竹编师傅一家,在嘉宾们的吊脚楼楼下吃了顿团圆饭。
这顿饭的食材是他们自己打鱼摘菜和节目组换回来的,大家都很卖力,换回来的食物很丰盛。石兰和另一家的两个小男孩吃的满嘴流油。两位师傅都喝了酒,在镜头前的拘束消散,真真正正的兴致上头,都开始用方言对话。
嘉宾们听的半懂不懂,但不妨碍他们一起笑。夜里升起的篝火火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刘玲玉和甜圆坐到了三个孩子旁边,低声和他们说着什么。
透明的闪光,刘玲玉酷似母亲的温柔手掌下,石兰用手背蹭了蹭眼睛。
阿瑟坐在江质眠右边,影帝夹菜的时候腕上的银蛇手串晃动,他问。
“送别人的东西,自己可以先带吗?”
江质眠动作一顿,望向他:“可以。”
“啊。”阿瑟说:“真不讲究。”
江质眠笑起来,他保养很好,三十五岁了眼角几乎没有皱纹。只是此刻晚风起伏,火光扭动在他眼尾涂出阴影,让他身上那种年长者的包容更加清晰。
江质眠近似直白地问:“你想干什么?”
年轻男人冷淡的眉眼不做表情时距离感深重,有着锋利又漠然的美。阿瑟和他四目相对,沉默了三两秒,还是扬唇。
冷感迅速消散,他温顺地说:“没什么啊,只是觉得这么不讲究的话,之后说不定还会转赠呢。”
江质眠沉声强调:“这是我送给伴侣的。”
阿瑟无动于衷,笑意和火光一同摇曳:“我知道……只是眠哥,现在什么也说不准。”
所有人最后一碰杯,离别的感伤、暗涌的氛围皆隐没在镜头下的大团圆,这夜过完,他们将转换场地,也许很长时间不会再来贵州了。
两位老师傅喝醉,被涵成和江质眠送回去,其他人收拾碟碗。
次日,大家拖着行李箱陆续离开,阿瑟那套“豌豆公主床品”没带走,转送给了竹编师傅家的小男孩。
两个小时的飞机,终于从大山回归城市。小林尽职尽责地拖着行李箱,阿瑟下飞机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如同重获新生,浑身骨骼噼啪作响。
秦姐的车已经到位,他们从vip通道上了车,避开接机的粉丝。车里除了司机和秦姐只坐了个皇甫,其他人都在练习室。
“马上要出下一张专辑了嘛,歌还没完全定下来。”
绕梁出歌会在微博上发试行曲的不完整版demo,根据粉丝票选定歌。有时候会有两首demo出现激烈争议,还有时候demo定了,其实歌还没写好。
这回两种情况都发生了,所以他们忙的要死。
阿瑟问:“定了哪几首?”
皇甫坐在对面打开平板把目前的歌单给他看,凑近时两个人的额头碰了一下,阿瑟拧眉,皇甫同时发出“嘶”的痛哼。
主唱抬眼看贝斯手,这才发现:“你打眉钉了?”
皇甫左侧眉毛上方的红肿还没消:“是啊,好看吗?”
镶钻眉钉,配着蜜色的皮肤显出独特的吸引力。阿瑟难得说了句不错,在皇甫兴高采烈往前凑的时候又抬手抓住他的脏辫往后一扯。
“离远点。”他语调平和,视线却是发凉的:“怎么,还想让我用舌头给你舔舔消毒?”
皇甫喉结一滚,识相地放下平板让他自己看。
随后偷偷打开手机,在把阿瑟单独排除在外的工作室小群里发了个[祈祷]的表情。
“大家看着办吧。”
“皇帝回朝了,心情不好。”
第17章
皇甫在群里和人聊得火热,视线不太敢往他哥那落,倒是秦姐对阿瑟的脾气更有抗性,也极具职业道德精神。
坐在阿瑟身边没吭声拿眼上上下下给他扫了个遍,先皱眉。
“瘦了。”她问:“瘦了几斤?”
阿瑟叠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的姿态:“六斤。”
秦姐叹了口气:“瘦的也太厉害了,一周后的歌迷见面会,他们又要说我虐待你。”
阿瑟毫不留情:“本来就是你给我接的综艺。”
秦姐笑笑:“那毕竟还是得赚钱吧?环卫工人多辛苦,你录一期节目够人家攒大半辈子了。”
这话没法反驳,再说阿瑟录《田园诗》其实没干什么活,大头都让别人做了——他就这德行,不管录什么节目,操劳或是不操劳的,回来都得瘦。只是瘦多瘦少的区别。
“等等。”
刚刚还带笑的秦姐视线一凝,猛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视野里她家主唱骨感分明的双手手背残留着未完全消退的红点,一瞧就是过敏的症状。
她不悦道:“你是不是碰毛栗子了?我都和节目组交代过,不能让你碰……”
阿瑟抽回手:“我自己去问村民要的。”
秦姐瞪他:“你疯了?你不是最臭美,干什么去碰那个?”
阿瑟一撇唇角,眉眼间十足十的不痛快:“我帮江质眠用中草药泡水治失眠,做了个样子跟他说对草药过敏。”
秦姐震惊:“……你这是非要和人影帝杠上啊,图什么?”
阿瑟狠狠一摔平板:“我要他为我着迷!”
秦姐非常不解:“不是,原因呢?就因为上回你说的,他把给别人准备的东西送你了?”
“何止。”阿瑟冷笑一声:“他把我当替身。”
秦姐挺起脊背,警惕道:“他要泡你?”
阿瑟说:“这倒没有。”
秦姐严肃道:“还是把你当成谁,要报复你?”
阿瑟说:“也没有。”
秦姐蹙起眉毛:“那他把你当替身干什么?”
阿瑟说:“他说我像他那藕断丝连的前夫,前夫勤快,所以允许我偷懒。”
皇甫抬头,插了句嘴:“虽然不太理解这个逻辑,不过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秦姐也问:“那你气个什么?”
阿瑟回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扬声:“搞没搞错,我是谁啊,他把我当替身!这还不够我气的?!”
秦姐泄了气,往后靠进椅背里:“祖宗,消停点吧。我回头再打听打听,我真听说那影帝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阿瑟一伸手,皇甫捡起平板放回他手上。
“我怕什么,不够他死的。”
车停在工作室楼下,阿瑟带着鸭舌帽坐电梯上楼,秦姐去了办公室,他和皇甫一起去了练习室。
石头坐在木地板上,黑色的背心已经透湿,露出来的胳膊结实,皮肉雪白。银色的刘海挡住了眼睛,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浅色调的嘴唇。
兰桡带着头罩式耳机站在电子琴旁边听录音带,左腿的裤子挽到膝盖,连脚踝上都淌汗。
皇甫抬手敲了两下大门,二人齐齐抬头,和门口的阿瑟打了招呼。
预发的专辑已经定下来七首歌,有三首是阿瑟去录综艺前他们已经合过的,剩下四首他只在贵州通过视频和录音听过其他三个人的伴奏。
歌词已经记熟了,兰桡仍印了一份出来递给他,绕梁聚在练习室里匆匆过完几遍,很快阿瑟就找到了状态。
也就两个小时,剩下四首便磨的差不多了。
先前石头和兰桡已经练了好一会儿,体力吃不消,后来皇甫单独给他伴奏,阿瑟在练习室中央加练了半小时。
他唱的时候其他人就听着,这种时候阿瑟是接受意见的,尽管脸色会很恐怖,但他对于音乐倒也没有那种过于盲目的自负。
不过他天赋绝佳,能提出的问题不多。而整个绕梁里,往往只有兰桡会承担这个角色。
他开口:“瑟。”
阿瑟每一遍副歌都会实打实地唱,两个多小时下来,嗓音已经嘶哑。他屈腿坐在高脚椅上,拧开矿泉水灌下大半瓶,水珠从下巴滚落,他掀起眼皮瞥过去,示意对方直说。
兰桡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桃花眼温和:“没别的,我是想问问你对mv有想法了吗?”
这一向不是阿瑟来操心的,工作室其他人会策划好。
阿瑟嗓音沙哑:“你有想法?”
“我想推荐个人。”兰桡不等他多问,直接道:“林肖。《国王》的MV里有个鼓手,可以让他来。”
石头微抬了下脸,皇甫的表情一顿,整个练习室的氛围骤静。
片刻,阿瑟低低笑了声,伸胳膊指了下石头:“那他呢,你当他是死的?”
兰桡平静地说:“只是作为mv里的背景出现,石头是主位,互不影响。”
“互不影响……”阿瑟慢慢说了一遍,看向石头:“你的意见呢?”
石头在他们的注视下,安静半晌,小幅度晃了下脑袋:“我没有意见。”
阿瑟点点头:“行。”
兰桡表情一松,下一刻,看见阿瑟直起身体把鸭舌帽扣回头顶。边往门口走边撕了手上他打印出来,但并没派上用场的歌词,毫无余地道。
“他没意见,我不同意。散了。”
皇甫吸了口气,赶紧去看兰桡脸色。石头站起来,朝着阿瑟的背影追了出去。
兰桡轻轻地:“……真够独裁的。”
阿瑟的的确确是绕梁的灵魂,但灵魂并不管事,乐队大大小小的琐事其实是他和秦姐一起处理的,实际上来讲,兰桡可以算是绕梁的队长。
而这个乐队一开始,组织者也的确是他。
当时林肖还是他的同伴,未成型的绕梁的鼓手。
皇甫小心翼翼地:“哥,你知道的,瑟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那个江质眠……”
兰桡忽然叹了口气:“算了。”
皇甫一惊:“什么算了?”
兰桡转开话题:“没什么,你说江质眠怎么了?”
“啊。”皇甫迟疑着说:“他……”
从《田园诗》下班,紧接着是绕梁高强度的排练,直到专辑的准备上了正轨,歌练的差不多,阿瑟才终于能心无旁骛休息。
在别墅闷头大睡两天,营养师私厨健身教练入驻,全方位伺候这位雇主,调整他的状态。
第三天,歇够的阿瑟开始营业。他掏出一下飞机就摘掉的竹编手链戴上,又扣好亲手做的颈环,拍照片发微博,并艾特了节目第一期的其他嘉宾。
-贵州的风景很美,手工艺品更美。欢迎大家光临我师傅的小店,颈环就是他教我做的哦!你们说好不好看?@江质眠@嘉成@刘玲玉@涵成@甜圆[网店链接:……]
镜头里,阿瑟穿着宽松的圆领中袖针织衫,条纹裤,姿态放松地坐在落地窗边。银色的颈环像蛇一样缠绕在他脖颈上,颈部曲线被束缚得更加清晰,让整张照片惬意轻松的氛围多了一丝隐秘的危险性。
阿瑟没什么表情,淡颜的优越性发挥到极致,身后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眼皮上,每一根睫毛都修长,遮下茂盛的阴影。
他垂着眼睛,姿态是顺从的,明明是非常高大英俊的男人,此刻却显出了脆弱感。
吸引着一些人的摧毁欲和掌控欲。
——“叮”的一声,江质眠坐在车里,收到了微博消息提醒。
第18章
江质眠坐在车后座,红旗L5的车顶高,车厢宽阔,饶是江影帝每次出现在影院里都仿佛能够突破荧幕的长腿也足够安放。
到他手的这版L5应要求做了暗橘色的火焰纹内饰,黑色的真皮座椅,江质眠本人对外的温和表象仿佛也在这一方空间中蜕去,露出其中的漠然、坚硬和沉冷。
司机是退伍军人,叫秦建国,从江质眠儿时便被分配过来替他开车,也做帮着处理一些生活琐事,类似勤务兵。
“质眠,小吴近期的生活资料我已经传你手机上了。”
以前秦建国管他叫“少爷”,随着两人相处时间变长,江质眠逐渐长大,便舍了那个尊卑感重的称呼,直接叫名字。
江质眠应了一声,视线落在屏幕中阿瑟的照片上,没有退出微博去看那份资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