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黄嘉河惊呆了。
“我们因为一些变故,分开了很多年,关系你也看到了,很一般。”
“可他总归是我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那天情况太紧急,不是你就是他。”
“我很抱歉,我对不起你。”
“但是你能理解我吗,既来?”
黄嘉河冲进病房:“老大怎么了?!”
谭既来和孟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怎么。”
黄嘉河手里的花摔到地面。
他慌了。
“什么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还情况紧急?他到底怎么了?”黄嘉河用力摇着孟桐的肩,“你说啊!”
谭既来孟桐:“……”
正在两人不知道该怎么圆的时候,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三个人回头,黄嘉河猝然睁大眼睛——
“老大?”
他领导看着起来完好无损。
甚至有微妙的春风拂面感,眉眼带点笑。
黄嘉河:“老大你任务结束了?”
李则安“嗯”了一声。
黄嘉河难以置信:“这么快?而且怎么没通知我?”
李则安没有再回答。
他目光穿越站着的两个人,落到他们身后的谭既来身上。
孟桐跟随他的眼神,也下意识看向谭既来,担心李则安也听到了刚才的话。
原本李则安不在,还能随便扯一段,然后跟理事会通好气,把黄嘉河糊弄过去。
这下正主空降,编都不好编……
但是孟桐刚回头,就看到谭既来脸色苍白地盯着门口的人,微喘几口气,然后软软倒下去,重重摔进枕头被子里。
“谭既来,”李则安两步过来,看着他胸口起起伏伏,“你没事吧?”
谭既来抓着被角,声音发抖:“没事……”
李则安扫了一样旁边仪器反映的平稳数据,问孟桐:“他身体到底怎么样?”
孟桐:“从前几天的结果来看,基本恢复正常。”
李则安低头看了眼谭既来的状态,皱眉:“你确定吗?”
孟桐有点不确定了,抿了抿嘴:“晚上还有一波报告,我到时候发给你。”
谭既来慢慢平复心情,说:“没什么事,我就是……”
他顿了一下:“好久不见你,有点突然。”
李则安清黑眼珠一转,表情变得古怪。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大约是考虑到病房里人太多,又化成简短的“嗯”。
黄嘉河看他领导没事,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捡起花,走过来摆在谭既来床头柜旁。
李则安看着那束花,表情复杂:“康乃馨?”
黄嘉河:“他喜欢。”
谭既来:“我喜欢?”
我明明让你下次别送了……
孟桐看了一眼:“这个最便宜。”
黄嘉河被拆穿,冷着脸问:“孟大教授还懂花市行情?”
孟桐看了一眼李则安:“因为我常买。”
黄嘉河继续冷嘲热讽:“看不出来,孟大教授真孝顺。”
“好了,”李则安不知何故忽然打断,“嘉河你跟我来一下。”
他走之前伸手轻拍谭既来的肩膀:“我们有些收尾工作,上面催得急,你好好休息,忙完了我马上来看你。”
谭既来看着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手,垂着眼皮点点头,心情糟糕透顶。
两人离去。
病房里又剩下谭既来和孟桐。
刚才的交流被一场意外中断。
孟桐起身去关门,然后站在病房里,等待谭既来的“赦免”。
而谭既来看他往门口走,以为他顺便就出去了,长久沉默地盯着惨白的天花板。
人一旦无限靠近过奢望,再发现得不到时,是真难受。
谭既来心堵胸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舒服。
忽然觉得一直有人看着自己,谭既来抬头,这才发现孟桐没走,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卧槽!”谭既来又吓一跳,捂着心口,“孟老师,您能别一声不吭站那儿么,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
说实在的,孟桐还是给他纯洁的心灵,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
他现在热烈盼着自己啥事没有。
因为如果他有一丝异样,估计孟桐还是会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他。
当时他给自己绑安全带,纯纯不想给社会添麻烦。
不是说他就超脱了,真能看透生死。
现在,谭既来从未如此热爱生活,就想好好活着。
孟桐读懂了谭既来的眼神。
他低下头:“既来,真的对不起,我很抱歉。”
谭既来盯着他导:“那天您也是跟他这样道歉的吗?”
孟桐茫然抬眼:“什么?”
谭既来摆手:“没什么,我理解,人之常情。”
孟桐是出门后,才突然反应过来谭既来说的是什么。
他指的是遭遇蛊虫的那天下午,自己在京市的警局,曾强行要求跟李则安单独聊聊。
孟桐眼神一跳。
那看来谭既来早就知道了。
并且知道的还不少。
自己刚才只说跟李则安因为一些事情分开,关系一般,却没有说明为什么会分开,为什么关系差。
潜意识里,孟桐还是不想面对不堪的自己,更不希望他的学生知道他不太光彩的过去。
初冬下午的太阳带着薄凉暖意,落在窗台。
他站在医院的窗前,捏着查房本的手指因用力而青白。
按照他对李则安的了解,他这个表弟不至于会在他学生面前,毫不留情地撕毁他的形象。
二十年前法院开庭审理,六七岁的李则安都给他留了情面,如今更不至于会掀他老底。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无端地开始揣摩时空问题。
碎片一样的记忆模模糊糊,孟桐伸出手,在玻璃上留下一个手印,隐约想到什么。
但是那段记忆太灰暗,人天生的自我保护机制促使他在二十年的光阴里,一直刻意地忽略,导致如今他想记起来的时候,有心无力。
医院对面的某家琴行下课。
呼啦啦的孩子们涌出来,扑入家长怀中。
孟桐垂下眼睛,返回办公室。
超研组和理事会跟医院协调,分给他一间单人办公室。
电脑挡住的视线死角,摆了一瓶半凋的康乃馨。
他把查房本扔到桌子上,掀起一阵风,又吹落一片叶子。
自从法院把李则安的抚养权判给他奶奶后,家里再也没有人买康乃馨了。
很后来的一年,他路过花店,因为恰好是母亲节前夕,门前屋内摆满了热热闹闹盛开的康乃馨。
鬼使神差,他买了一束。
花期过后,他看着空荡荡的花瓶,觉得光秃秃的很丑,于是又补了一束。
从此养成了习惯。
谭既来下午又睡了会儿,到了傍晚2263来给他送饭。
他带的还是米粥,但是里面添加了各种坚果和青菜。
谭既来眼神一亮,故意咕哝:“食堂的伙食居然变好了。”
2263咬钩:“呸,这是我们老大做的。”
谭既来开始兴奋,指尖疯狂摩挲勺子,然后被2263一盆水浇的透心凉。
“黄哥吐槽跟着你吃了好几天的病号饭,老大心疼他,特意下的厨,”2263笑,“他给我们炒了好几个拿手菜,都特别绝,你身体没养好不能吃,真是太可惜了。”
谭既来搅动手里寡淡的粥:“……”
一下就不香了……
饭后2263跟他说他们在忙案情总结,这两天都会呆在警局,无暇再来陪他。
谭既来“啧”一声,看着他收拢饭盒要走的样子:“你也没空?”
2263叹气:“真忙不过来,俩案子撞一起,一屋子人焦头烂额。”
孟桐晚九点拿着一大堆的报告单过来,说:“恭喜你,经过全面的检查检验,我确定你很健康。”
谭既来翻了几页,密密麻麻的数据他也不懂,只看见每一份检查报告最底下的医师指导意见的横线,全部写满了“无异常”。
他问:“他知道了吗?”
孟桐:“我发给了1739,应该会告诉他。”
谭既来收好报告,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孟桐:“其实明天就可以,但是……”
谭既来:“但是啥?”
孟桐说:“你躺了小半年,肌肉量减少很多,最好先在院内活动活动,适应了之后再出院。”
谭既来“嗯”了一声。
孟桐:“但活动也不要太剧烈,要注意适度,毕竟大病初愈,这段时间会比较虚。”
谭既来又“嗯”。
孟桐交代了些注意事项,转身出门。
“现在睡吗?”孟桐手搭在吊灯开关。
“还不到九点半,”谭既来看着手机,“算了,关灯吧。”
孟桐:“早点睡,晚安。”
灯被熄掉,屋内骤然漆黑。
谭既来一个人躺在特护病房,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传来几辆汽车行驶过的声音,让谭既来想起某个疯狂的夜晚。
心念一动,他趿拉着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然后谭既来惊讶地发现,医院就在当时他追车停下的那个路口。
而警局也不远,他微眯眼睛,甚至能看见小楼的三层有几个窗户亮着灯。
李则安就在那灯光里。
他们那么近。
他忽然窜回床头,摸出手机,凭记忆飞快在微信里输入了一个电话号码。
片刻,微信界面切换成用户信息。
还是记忆中的黑色头像,昵称也还是简简单单的“LZA”。
谭既来手有点抖。
他的左脑劝他,不要加,上次他明确说过微信不给外人,并且人家现在在忙工作。
但是他的右脑说,那边李则安都主动加他了,那个憨憨“谭既来”都有李则安微信,凭什么他没有,不公平!
于是手指飞舞,他猛戳“添加朋友”,又按下绿色的发送键。
发完他又抱着脑袋后悔。
不合适。
太唐突。
批判过后,他又忍不住地狂翻手机,去想他会不会通过,万一他不通过怎么办……
手机灭掉。
几秒后,传来提示音。
谭既来一个激灵,手忙脚乱解锁,看到是黑色头像通过了添加朋友,还主动跟他打招呼——
“谭既来?”
谭既来快疯了。
他哆哆嗦嗦打字:“是我。”
黑色头像秒回:“猜到了。”
他发验证消息时猴急,忘了自我介绍。
好在微信名是“来都来了”,李则安很容易猜到是他。
他微信头像恰好是他画的创意油画,各种色调的白颜料涂在画板上,组成五彩斑斓的白。
于是聊天界面,头像一个黑一个白,简洁又协调。
黑色头像:“这么晚还不睡?”
黑色头像:“加微信干什么?”
黑色头像:“有事吗?”
空白头像一条一条认真回:“睡不着。”
空白头像:“没什么事。”
空白头像:“不打扰吧?”
黑色头像:“不打扰。”
黑色头像:“但不早了。”
黑色头像:“快睡吧。”
空白头像正在输入,看到这条消息,把打字框所有话全部删除,发了两条:“嗯嗯你也是。”
“晚安。”
黑色头像很快也回了一句:“晚安。”
他跟他说晚安!
谭既来上头了。
他拇指发抖,退出微信界面。
他打开自带的备忘录,开始打字。
他好多话想说。
他需要组织组织语言。
平行时空里,李则安有半句话一直没有说完。
谭既来想听他说时,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等后来再遇见,他们谁都没提。
因为不需要。
他跟那个时空的李则安,在检查站炽亮的灯光底下对视一眼,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我含蓄地表达过我的心意。
也猜中了你没说完的半句话。
我们心照不宣。
病房里的人抓着头发,站起来又坐下。
他打了好多好多字,又删掉好多字,结果几分钟后,又打了满满一屏,密密麻麻。
最后他看着手机,陷入了沉思。
他确定平行时空李则安是喜欢他的……但是这不代表这个时空李则安就是。
如果眼前的李则安不喜欢他,他该怎么办?
他总不能说,平行时空里你喜欢我,所以现在的你也必须喜欢我。
并且孟桐下午刚叮嘱过,警察系统目前只有高层知道平行时空来过两个人,他不打招呼给捅出去,也不太合适。
手机掉入被子里,无声地沉闷。
谭既来在病床上,呆坐了很久。
直到时钟指到十点半,远处一声很轻微的喇叭声把他惊醒。
谭既来摸索着找到手机,狂按删除键,把所有打好的文字统统删掉。
管他喜不喜欢……
那是他的事情……
他只想大声告诉李则安,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谭既来心脏“砰砰”狂跳,像喝了两斤假酒,极其上头。
他不过脑子全凭感觉,一口气打了满满一屏——
则安,我忍不住了。
我忍不住想告诉你,我喜欢你,超级无敌非常特别地喜欢你。
喜欢的快要疯掉,快要爆炸。
喜欢到我看到你,就想抱你,就想亲你。
喜欢到每分每秒脑子里都是你,哪怕你在我身边,我都在疯狂热烈地想你……
他复制粘贴到微信界面,没有再犹豫,痛快发了出去。
像跑完一场马拉松,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发抖。
心脏有力地在胸腔跳动,以至于每根血管的血液流动,都变得清晰可感。
他在躁动中又重新读了一遍他发过去的话。
卧槽……
他怎么说的这么露骨……
李则安骤然收到这样的表白微信,会不会觉得他神经病……
没眼看。
谭既来把手机扔了出去。
偏偏在这个时候,微信提示音响了。
他麻在床边,看着设了震动的手机在地板上滋滋啦啦。
一共“滋啦”四下。
李则安给他回了四条消息。
谭既来在惊恐中爬过去,跪坐在地板上解锁,然后点开微信。
微信直接跳转到聊天的界面。
黑色头像确实回了四条。
黑色头像:“……”
黑色头像:“那个忘了跟你说。”
黑色头像:“领导出任务时微信都是我管理,他今天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交接。”
黑色头像:“我是黄嘉河……”
这晚长市某个医院某层楼某个病房,传出来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吼——
“我草泥马!!!”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
谁更尴尬~~
如果不是杀人犯法,谭既来绝对会宰了黄嘉河。
他愤怒地按住手机下方的收音键,狂吼:“我草泥马你他妈的刚刚怎么不说你他妈是哑巴还是被人堵了嘴啊——”
黄嘉河胆战心惊地听完,正在措辞道歉,谁知屏幕又弹出来一条新语音。
“你他妈拿别人微信不知道提前打声招呼啊你他妈懂不懂什么叫隐私啊他妈的就你他妈的还他妈警察我草了我真的我勒个大槽——”
黄嘉河越听越怕,触电般锁屏,决定不回。
办公室里亮着灯,2263和22107正在写材料。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狂怒,他俩被震的一个掉笔一个“卧槽”,纷纷回头呆滞地盯着黄嘉河和他手里的手机。
黄嘉河感受到他们的目光,也呆滞地抬头盯着他们。
半晌,2263咽了口口水,问:“刚刚那声音是谭既来吗?”
黄嘉河心有余悸,喘着粗气:“应该是吧。”
其实他没开扩音,脸贴着屏听的。
但是谭既来声音太太太大了,怒吼声在听筒里爆炸。
2263:“他怎么了?”
22107:“他是在骂人吗?”
2263:“他看着挺文气的,骂人这么凶???”
22107:“话说回来,他干嘛骂你?”
黄嘉河无语凝噎。
他真不是故意的。
加了谭既来微信后,突然来了个电话。
于是他一边接电话一边回消息,怕脑子不够用,就顺嘴先让他去乖乖睡觉。
谁能料到谭既来心血来潮,突然表白。
现下黄嘉河后知后觉悟了,其实自己他妈的装看不见就行了。
干嘛那么实诚,非得实话告诉他。
这波蠢透了。
医院,谭既来气到高血压。
他瘫在地上,一拳锤爆桌子腿儿。
“你他妈人呢!”
“滚出来!”
他捏着手机怒吼。
警局,黄嘉河看到他领导的手机又收到两条消息,慌得要命。
他不准备再看,把手机丢到抽屉里上锁。
然而下一秒,他自己的手机忽然响了。
“卧槽!”黄嘉河吓得一个激灵。
2263和22107迷惑地交换眼神。
2263:“黄哥你没事吧?”
黄嘉河把手机扔给他:“快快快快你就说我去上厕所了。”
2263:“哦哦好的。”
2263手指一划,接了电话:“喂,您哪位……哦叔叔啊,您好您好……哦黄哥去上厕所了……”
黄嘉河茫然:“等等,谁啊?”
2263捂住听筒,气声说:“你爸。”
黄嘉河气结,一拍大腿:“你早说啊,给我给我。”
2263:?
黄嘉河接了电话:“爸……对……在写了别催了……这个案子套了一堆案子,作案地点又分散,我们得一个案子一个案子整理啊……不然呢?不然天上掉案情总结吗……”
他挂了电话。
2263抓着头,站在他身边仔细回想:“黄哥你爸声音听着很熟悉,我是不是认识他?”
黄嘉河垂着眼睛,没接这茬儿,说:“后天早八线上会议,双语总结。”
2263和22107惊呆:“后天?!”
大后天他们都不一定写得完!
还没等他俩吐槽两句,门突然响了。
“卧槽!”黄嘉河神经过敏,手机摔地上。
2263和22107又对视一眼。
2263问:“黄哥你真的没问题么?”
黄嘉河苦笑着捡起手机。
22107去开门:“老大?”
黄嘉河看到门口李则安,这次是真想上厕所……
李则安走进来:“嘉河,05年那个案子梳理清楚了吗?”
黄嘉河说:“五分钟,收个尾就好了。”
李则安点点头,忽然问:“我手机呢?”
黄嘉河咽了一口口水,撒谎了:“在我房间,我去拿?”
空气安静几秒。
李则安盯着他飘忽的眼神,微皱了下眉。
他想了想,没拆台,缓缓开口:“不着急,有空给我送过来就好。”
黄嘉河激动万分:“好好好。”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开心了点,补充说:“有空我立马送过去。”
好像越描越黑,画蛇添足……
于是空气又安静几秒。
李则安:“出什么事了吗?”
黄嘉河:“没有。”
李则安很轻微地眼睑一眯,黄嘉河很熟悉这个表情。
他领导彻底起疑心了。
黄嘉河快跪了,抢在李则安开口之前哭嚎:“老大,求求了,要杀要剐先让我忙完05年案子吧。”
李则安看出黄嘉河真的急了。
他一贯不与别人为难,强压下了诸多狐疑,点头。
叮嘱了几句案情总结的注意事项后,他很快出去去忙自己手头的事。
黄嘉河在他出门后,狠狠松懈下来。
下一秒,他看见2263和22107都一副“你没毛病”的表情看着他,撇嘴:“嫌活不够多?”
那俩连忙飞回电脑旁边继续忙。
黄嘉河揉了揉频繁受刺激的脑仁,顺了几口气,也拿起了电脑。
刚准备给05年案子收尾,就听见手机又响。
黄嘉河抖着嘴角,目光飞到屏幕上方那串没有备注、显示来自京市的号码上面。
想想都知道是谁。
“喂?”他心一横,咬咬牙,接起来。
谭既来冷笑:“啊,不错,这次没挂。”
黄嘉河反应了会儿,捂脸:“我刚刚真有个电话,不是故意不接。”
谭既来:“微信呢?”
黄嘉河:“锁抽屉里了。”
谭既来:“删了!”
黄嘉河:“啊?!删啥?!”
谭既来大吼:“尼玛你听不懂中国话!!!你他妈赶紧给我删了!!!”
黄嘉河抠抠耳朵眼儿。
“你听我说,”他刚张嘴,就看见2263和22107又震惊地看着自己,连忙两步离开办公室,跑到楼下院子里才敢继续说话,“删什么删啊,你又没干什么坏事。”
谭既来吼:“黄嘉河!”
黄嘉河应:“在在在。”
谭既来气得不轻:“你他妈要气死我是不是?!我他妈哪儿得罪你了你他妈这么搞我?!”
黄嘉河笑到揉脸:“虽然但是,我真没想搞你。”
误会,都是误会。
谭既来捂着脸,胸口剧烈起伏:“你,赶紧的,连对话带微信,统统删了。”
黄嘉河:“不行。”
谭既来:“为什么?”
黄嘉河:“因为这不是我的微信,我没权限删除别人的消息。”
谭既来气懵了。
片刻后他骂骂咧咧:“卧槽你他妈有脸跟我说这个,你他妈加我的时候谁他妈给你权限的?!你凭什么随便给他微信里加人?!”
黄嘉河:“……”
“总之,”黄嘉河抱着头,强行总之,“通过你微信申请是我不对,忘记告诉你微信是我在用也是我不对,但是……”
他又强行但是:“相信我,他看到你的消息,会开心的。”
相隔几公里的两栋楼同时安静下来。
谭既来捏着手机,靠着窗下的墙。
月光洒进来,地面洁白一片。
他盯着那光片,急促的呼吸慢慢平复。
黄嘉河两度以为谭既来挂了电话。
他看了两回手机,确定谭既来还在对面。
“谭既来?”他叫了声。
谭既来无力地垂训:“为什么让我信你?你有把握?还是你知道什么?”
他忐忑地期待一个答案。
但这给黄嘉河出了个难题。
他领导的感情,他不可能擅自回答。
而且他也不知道跟谭既来说什么。
说领导经常会盯着你的监控发呆?
说领导任劳任怨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还是说认识好多年,他从来没见过李则安这样在乎过一个人?
这算证据吗?
李则安又没明确说过,万一不是,岂不是更尴尬?
憋了半天,黄嘉河结结巴巴: “感感感觉吧。”
“感觉?还吧?”谭既来又想哭又想笑,“黄嘉河,有你是我的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