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作者:俺大爷  录入:03-05

斧福府掌门柳相悯笑着说:“哪里哪里,你家飘飘也冰雪聪明,讨人喜欢得紧!”
柳下惠子浅浅微笑,而陈飘飘则挺了挺胸脯,装作毫不刻意的样子往齐释青那里瞟了一眼。
“哎!”见剑监掌门陈世泊摸了摸陈飘飘的头,扭头对斧福府掌门柳相悯道:“我这闺女,哪儿都好,就是娇纵了些!”
他继而教育道:“你可得多学学你惠子姐姐,担得起‘淑女’二字!”
陈飘飘脸一下臭了,可此时她没法发作,只见她爹兴致高昂地示意她手边的小酒杯,“飘飘,一会儿你第一个敬大家一圈!”
明明没有开席,按理不能随便碰桌上餐具,但因为口渴正在悄悄喝水的齐归,听到这句话一下呛住,为了不发出声音,憋得眼睛都红了。
齐释青立刻给他递过去帕子,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陈飘飘心情正坏,尤其看不顺眼一直挂着恬淡微笑、平视前方丝毫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柳下惠子,但在她爹的目光威压下,只得含恨点了一下头,就跟有人强行按住她脑袋才弯了一丁点脖颈似的。
玄陵掌门齐冠眼观六路,立刻坐在位子上举起酒杯,道:“这是个家宴,还那么客气做什么!来来!都不必拘礼!”
玄陵掌门发话,众人自然笑着听从。见终于有人举起筷子,齐归连忙抢过齐释青的茶杯,灌两口茶顺顺气。玄陵掌门齐冠嘴上还在跟见剑监掌门寒暄,手里却不动声色地将茶壶递给齐释青。
齐释青接过,给齐归和自己的茶杯里添了水,继续给齐归拍背,像在哄一只宠物。
柳下惠子看着这一幕,笑意大了些,微微垂下头。陈飘飘则忿忿不平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才动筷。
三位掌门许久没有聚在一处,此次相聚,俱有许多话要说。
“上回世泊弟来看飘飘,我就想叫上相悯弟一同来聚聚,谁曾想这又拖了一个多月。”玄陵掌门齐冠道,“你们可都还好?”
“都好,都好!”斧福府掌门柳相悯道,“现在谁都没有玄陵掌门这么忙,派内有如此多的小道友要照顾,哈哈!”
见剑监掌门也笑道:“是啊,我这回来,飘飘可是肉眼可见地圆润了!可见你们在膳食上都下了功夫!”
陈飘飘筷子一顿,咬牙切齿,险些要把碗给摔了。
齐归看见陈飘飘的脸色,不由得屏住呼吸,以为下一瞬火药桶就要爆了——但陈飘飘终究是忍了下来,没有影响到席间推杯换盏,和和气气,欢声笑语。
酒过三巡,见剑监掌门陈世泊脸上一片红晕,嗓门也大了起来,他看着自己女儿的视线时不时就往齐释青跟齐归那边瞟,就打趣道:“哎,两位兄长,咱三家也算有儿有女,门当户对,彼此知根知底,指不定将来能联姻呢,哈哈哈!”
斧福府掌门柳相悯接道:“可不是嘛!你瞧瞧齐兄把两个儿子养得,整个蓬莱仙岛不知道有多少仙门想跟玄陵门结成亲家!”他转头向陈世泊玩笑道:“要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两家不得近水楼台先得月?哈哈哈哈!”
玄陵掌门齐冠笑呵呵地晃着酒杯,似是微醺:“可惜我家没有女儿啊!见剑监的少主陈沉,也是世家弟子的一颗明珠啊!”
话题就自然而然转了向。斧福府掌门问道:“对啊,许久未见陈沉了,他可还好?怎么没跟着世泊一起过来?”
大人们纯粹是戏言说笑,但孩子们却听得认真。
听到自己爹说“联姻”二字的时候,陈飘飘整个人都快飘了起来,耳朵眼几乎冒蒸汽,眼睛水汪汪的,一颗少女春心砰砰乱跳。她以崇拜的目光看了眼她爹,再看向齐释青的时候,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好像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似的——齐归虽然没有被陈大小姐直视,却仍然感到被杀伤了,打了个激灵。
终于等到散席。
齐释青跟齐归走在回玄君衙的路上。齐归仰头看着一轮明月,在已经变暖的夜风里,月光都变得无比柔软。
“哥哥。”齐归小声叫道。
“嗯?”
齐归望着齐释青跟他同色同款的浅绿长袍,如出一辙的束起的头发,只有腰间的一枚少主玉佩和漆黑的七星罗盘彰显了他们二人的不同。他抿了抿嘴唇,小声说:“哥哥,如果你以后要跟人联姻,你不要娶陈飘飘好不好。”
“我……我不喜欢她。”齐归的声音越来越小,夜色静谧,他好像害怕被人听去了似的。
齐释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消化了,成了一滩水,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再也无法收回。
他张口启唇,刚想笃定地做出承诺,却见齐归抬头,挺期待地瞅着他:
“哥哥,你娶惠子姐姐好不好啊?我可喜欢她了!”
齐释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盯着齐归,盯了许久,总算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但仍目露凶光,一字一顿地问:
“你,喜欢柳下惠子,然后,让我,娶?”
齐归反应了一阵,“啊”地恍然大悟——
“哈哈,对哦!我也可以娶!”
与齐归的灿烂笑容交相辉映的,是齐释青比夜色还黑的脸色。

齐释青一进玄君衙就回了自己屋,砰地关上门,跟齐归一句话都没说。
齐归看着哥哥紧闭的房门,思索片刻,轻轻敲了敲,小声喊道:“哥哥,你别生气!我不娶她!”
夜色静谧,小风呜呜。
齐归抿着嘴巴,正准备放下手,掉头回屋睡觉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齐释青站在门里盯着他,神色复杂地说:“即使你愿意娶,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嫁你。”
齐归忙不迭点头:“嗯嗯!哥哥说的对!”
齐释青看着齐归真诚的小脸分外无语,同时还觉得自己与齐归置这种气实在是不可理喻。他头别向一边,闷笑一声,“时候不早了,快去睡吧。”
齐归凑上来站在门框上,脸蛋贴近了,观察道:“哥哥你不生气啦?”
齐释青把人轻轻推下门槛,“不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
齐归这就高兴了,满脸嘿嘿。
第二天,齐归就换回了自己的黑色道袍,胸襟里藏着陈飘飘要他转交的信。
他本想一早给哥哥,但这天齐释青有事先走了,他起来用早膳的时候玄君衙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忘了将信从怀里掏出来,就一路带去了五行宫,上完课之后又去了善念堂。
无一殿是善念堂的大殿,也是通向二长老居室的必经之处。每回齐归走过,都会被这里溢出的威压震慑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可一个月以来,无一殿里跪了一位常客——
玄廿师兄因武雅之死被罚跪于此两个月,如今时日仍未满。
齐归走到无一殿门口的时候,看到尽头神像下跪着的背影,总会忍不住叹口气。
今天也叹了气。
本来他想接着挪脚去找二长老的,可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怀中那封陈飘飘的信来,就抬脚进了无一殿。
殿内冷香清幽,令人无端生寒。齐归夹紧了肩膀,昂首挺胸地往里走,一路走到玄廿身边。
玄廿跪在那里身姿笔直,闭眼入定。
“师兄!”齐归用气声喊道。
玄廿缓缓睁开眼,看向齐归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平静地问:“小齐公子怎么来了?”
齐归从旁边拽过来一只软垫,蹲下身,仰视着玄廿:“师兄你身上的伤还好吗?”
说着,他就想把手里的软垫塞到玄廿的膝盖下面,“二长老肯定不会说你的,师兄垫一下膝盖呀。”
玄廿轻轻摇了摇头,“不必。”
齐归咽了下口水,见玄廿苍白的脸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三名长老首徒里,他最亲的是玄十,最怕的是玄一,而玄廿师兄虽然没有大师兄那么严厉,却也没有玄十师兄那么亲切好说话。
齐归在玄廿身边蹲了一会儿,见师兄一直沉默着,心里敲起了小鼓——他其实是想向玄廿师兄咨询下女修写信的事,毕竟他只知道玄廿师兄有经验,原来书妍姐姐就给玄廿师兄写过不少信……可看现在师兄的样子……
过了半晌,玄廿轻叹一口气,无奈地看着齐归:“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归诚恳点头。
“……那你问吧。”
齐归嘿嘿笑了两声,一口小白牙在阴森的大殿内闪着光。玄廿瞧着齐归像鹌鹑做窝似的一屁股坐在软垫上,盘起来腿,一个月没有笑过、有些僵硬的脸都有了松动的迹象。
“是这样的……”齐归清清嗓子,小声说:“见剑监的陈大小姐,她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少主。”
玄廿听了没什么反应。
齐归眨了眨眼,见师兄一点不好奇的样子,只好继续说:“她不让我看,但还让我转交,还不让我当着她的面给少主,我就很纳闷。师兄,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玄廿:“……”
齐归认认真真地在苦恼:“陈飘飘真的都没跟少主说过几句话,见了面甚至都不打招呼的!而且真有什么事要说,为什么不能当面说啊……”
玄廿没忍住低笑出声。
齐归挪着软垫往又往前蹭了几寸,虚心求教的表情让玄廿都有些顶不住。玄廿将身体跪直,又恢复了一张冷脸,说:“你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齐归将信从怀里拿出来,还带着点自己的体温。他摩挲了两把,为难道:“可陈飘飘不让我看……”
玄廿:“那你就别看。”
齐归抿着嘴,有点可怜地看着玄廿。
“我答应陈飘飘不会看,肯定就不会看的。可我还是想知道她给哥哥写了些什么……”
玄廿目视前方,好似根本没在听他讲话。齐归缓缓低下头,轻轻抚摸手里的信。
少顷,齐归又看向玄廿,郑重道:“不怕师兄怪罪,我其实本想问问师兄,女修写信是何意,但仔细想想,是我做的不对。既答应了对方帮忙,就不该有这么多好奇,是我庸人自扰了。”
说罢,齐归就从软垫上站起,正准备将垫子放回原处,与师兄拜别的时候,忽然听见玄廿说:
“你既来问我女修写信是何意,想必你心中已有答案了。”
齐归一愣,站在原处。
玄廿抬眼看他,幽幽道:“从前书妍与我写信,你都看在眼里,如今陈飘飘给少主写信,你却又不明白了。”
无一殿好像一瞬间变冷,齐归骤然激灵了一下,他望着玄廿,眼神却仍是茫然:“请师兄赐教……”
玄廿望着齐归,轻笑了下。
“从前书妍给我写信,是因为……对我有些幻想,如今她已经对我恨之入骨,自然就不会再写了。”
齐归震惊道:“书妍姐姐怎会对师兄恨之入骨?”
“我一直以为,一直以为你们……”
玄廿笑着接话:“两情相悦?”
齐归瞪着眼睛点头。
玄廿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没有。一直是我单相思。”
手中的信变得烫人。
好像有无形的绳索在胸前捆了一圈又一圈,齐归忽然觉得胸闷气也短。
玄廿师兄的话齐归并不能完全理解——他亲眼见过玄廿师兄跟书妍姐姐两个人在水上小亭拥吻,可玄廿师兄告诉他这也不算两情相悦!感情好复杂!
但齐归懂了一点——从陈飘飘来玄陵门的第一天,就冲哥哥喊过“我喜欢你!”,他现在可终于知道,原来是这么个喜欢法啊!
脑内一下就联系到昨夜家宴上,几个掌门玩笑着说联姻的话,齐归咽了下口水,觉得手中这封信简直不能更糟糕了——万一哥哥看了这封信,也喜欢了陈飘飘,那陈飘飘就不再是单相思,再往后,陈飘飘可不就成了他嫂嫂!
那不行——
玄廿默默回头看了眼齐归,小齐公子虽然一句话没说,但脸上的小表情却精彩纷呈、甚是喧嚣。
过了好一会儿,齐归捏着信,冲玄廿行了礼,说:“多谢师兄。”
玄廿笑意淡淡,在齐归的脚步声消失、殿内归于沉寂之后彻底隐去。他抬头望向两尊神像,慈悲和妄念高高在上,难以落地让凡人两全。
仙门子弟何其多,却已几百年未有人得登大道,跻身上界修成神仙。
玄廿低头,腰间的金罗盘闪闪发亮,他却缓慢地别开了眼。入了仙门,他勤勉修炼,成为三长老首徒,却撞上了诡断卦,注定命里早夭,与有情人不得善终。
可不入仙门……
他遇不到书妍。
武雅的死是对他的提醒。耽于一时的柔情,置命运于不顾,会害死无辜之人。他的余生,都应当用来修炼,增长道行,若真有一日他能逃脱诡断卦,到那时……
玄廿苦笑起来,两尊神像里,只有邪神君笑得幽幽,玄廿心头又升起厌恶。
诡断卦乃邪神之挂,那日佛过铃黑,摆明了邪神信徒去过藏宝阁。
纵使武雅的死因已经盖棺定论是不慎中了藏宝阁的水下暗器,玄廿心头却笃定邪神与此脱不了干系。
作者有话说:
让我们猜猜看 那封信到底有没有到少主手上呢(*ˉ︶ˉ*)

第137章 戏言(十)
从善念堂到玄君衙走路要一刻钟。这一刻钟的路程里,所有见到齐归的玄陵门师兄都惊讶地看着他风风火火,摆着手脚快速走路——虽然齐归经常风风火火,但之前都是兴奋快乐地向前冲,而现在一张小脸特别凝重,走路的架势像是去寻仇。
“小归这是去干嘛?”一个师兄问道。
正往善念堂走的玄十抚着腰间戒棍,也面露疑惑:“不知道。”
齐归气喘吁吁地推开玄君衙的院门,“哥哥!”
但没人应他。齐释青还没回来。
齐归咽了下口水,砰地又将门合死,转身出去。他想好了,没法等到晚上了,就现在,见到哥哥就塞给他,“然后我得告诉哥哥,我真的不想要陈飘飘当我的嫂嫂,他看完信也不能娶陈飘飘。”
他气冲冲地走了一阵,一抬头发现到了五行宫,这才反应过来他压根不知道哥哥现在在哪。
但总得找人问问呀。
于是齐归走了进去,五行宫给访学弟子上的课早就散了,现在里面坐的都是玄陵门自己的弟子,有些在自修,有些在互授要点。
见这些师兄们都修习得认真,齐归有点不好意思贸然打扰,偏巧这时有个师兄抬起头来,齐归连忙笑着打招呼,然后顺势问道:“师兄,请问你知道少主在哪里吗?”
对方点了点头,“少主应当是在机关塔,今日大长老在机关塔有课。”
齐归抱了抱手:“谢谢师兄!”
跑出五行宫的时候,齐归嘟起了嘴,虽然还是快速往前走着,可心情却不那么急切了。
整个玄陵门,他最少踏足的地方就是机关塔——
机关塔乃相违长老所辖,高耸入云,塔的每一层都往外斜伸出或铁或木的龙筋,而且还会随着塔内机关操纵而变化,供弟子推演机关、实战打斗所用。
齐归第一回进去参观的时候,还挺好奇挺开心的,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他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在塔里丢了整整两个时辰才被找到——就连少主都没找到他,是玄一师兄将他拎出来的,找到他的时候齐释青和玄一的脸色都可臭了,不约而同责怪他乱跑。
那时齐归才知道机关塔里就连墙壁后面都有玄机,随便哪块地板或者桌椅摆设都可能是机关,碰了就会让墙体变位置,让人迷路。
从此齐归就再也不喜欢机关塔了,旺盛的好奇心对机关塔彻底免疫。
但事实上,机关塔是玄陵弟子最常去的场所,仅次于五行宫。因为玄陵门以问玄为长,机关术乃是持罗盘的玄陵弟子的必修课;尤其是少主齐释青和大长老首徒玄一,对机关术十分有造诣,出入此地非常频繁。
齐归刚来玄陵门、最粘着齐释青的那一阵,要是有人想单独给齐释青说点事情,都会借口说:“少主,大长老让你去机关塔一趟。”因为只要这么说了,齐归连跟着哥哥一起去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在玄君衙门口挥手拜拜了。
越临近机关塔,齐归走得就越慢,还叹着气,心头的烦躁快要从耳朵眼里冒出来了。
他是想去找哥哥,把陈飘飘的这个烫手山芋赶紧给他;可他也不想进机关塔……
齐归跟个小老头似的,背着手在机关塔门口转圈,想:“我就在这里等好啦,等哥哥下课。”
他走去机关塔门前的小河边,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又拿出了陈飘飘写的信,低头默默注视。
玄陵门有山有水,有些是天然的,比如访学弟子的各派驻地就在玄陵门的后山上,还有善念堂里的冷泉;有些是人工修建的,比如长老们修建的假山,还有依地形水势建造的小河和湖泊——机关塔外的这条小河就是这样挖就而成,至此,玄陵门没有一处建筑是没有水的,都通透灵动得很。
春天水温尚凉,水面上却已经脱去了寒冬的冷雾,只显得清冽。流水潺潺,齐归听着这不吵闹的自然之声,整个人几乎都放空了,只剩下大脑里盘桓着的“要将信给哥哥,哥哥不能娶陈飘飘”。
“唉……”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遂撑起一条腿,胳膊支在上面托腮,望着远处夕阳。
“娶不娶也不是我说了算的……”齐归嘟囔出声,拿着陈飘飘的信给自己扇风,好不惬意,“书妍姐姐竟然都会恨玄廿师兄,感情实在是变幻莫测,太过复杂。”
齐归的烦恼本就少,即使有烦恼也鲜少会持续很长时间,这回为了这件事着实烦恼的时间过于长了,但齐归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他甚至还一个劲儿地想了下去,想到陈飘飘真成了他嫂嫂,成了玄陵门的少主夫人,每天指使他干这干那,冲他大呼小叫,而那个时候,哥哥跟她相亲相爱,肯定就不会再向着自己了。
“我是从药王谷里出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都是齐叔叔好心收养,才能让少主当我哥哥。要是有一天哥哥有了自己的家人,我可能就成了包袱,到时在玄陵门恐怕也呆不下去……”
齐归越想越难过,眼圈都红了。
他无法接受齐释青跟自己疏远,更不能想象这样的可能性:或许有一天,哥哥会像曾经的玄九、还有那些讨厌自己的师兄一样,想把自己像个包袱一样丢出玄陵门……
齐归吸了吸鼻子,低头看手里的信。这封系着白色丝带、满载着陈飘飘心意的信,齐归走了一路一直握在手里,起了一点折痕。他小心地将折痕抚平,希望待会交到哥哥手里的时候是整洁如新的。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喊他:“齐归!”
是陈飘飘!
齐归猛地站了起来,但谁曾想河岸边的石头都是沾了水的,一块比一块滑,他一脚滑出去没站稳,两条胳膊拼命找平衡,却还是向后仰去,栽进了水里。
河水湍急冰冷,只有掉进来才知道这河底有多深,齐归蹬了好几下仍没触到河底,心有些慌,腿也撞上了尖利的石头。
等他终于爬上岸的时候,陈飘飘看见他落汤鸡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
陈飘飘凑近了,弯下腰问:“我是来找你的!诶,你昨天晚宴回去之后,把我的信给少主了没有?”
齐归艰难地把腿挪到石头上——水里太冷,没什么知觉,只有上了岸,才发现自己的小腿被划了一片伤口,布料都划破了,最长的那道伤口有六寸长,正在往外冒血。
他打着抖,狼狈地看着面容姣好、浑身上下透露着“矜贵”二字的女修,忽然觉得自己像条落水狗。
“哎,齐归,问你话呢!我的信你给了吗?少主什么反应?”陈飘飘拿手在齐归眼前晃晃,只注意到齐归好像走了神,却没发现他受了伤。
齐归这才反应过来,骤然打了个冷颤,回身看向湍急的河水——
落水之前,他手里是拿着那封信的,可现在……
哪里还有信的影子?!
齐归又抱歉又惊慌地看向陈飘飘,陈飘飘一看他这个反应也明白了,她睁大眼睛叫道:“你竟然一直带在身上,然后刚刚就掉进河里了?!”
“对不起……”
陈飘飘声音拔高了,“我昨天不是说了让你晚上就给吗?你为什么——”
齐归小腿上的伤口流血不止,顺着破布条往下滴滴答答,很快染红了几块石头。他知道自己应该先去止血包扎,但陈飘飘就站在自己跟前扯着嗓子骂,他也站不起来。
“小齐公子。”一道温柔的声音倏然插了进来,解救了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齐归。
齐归有点晕地抬头,看见柳下惠子正向他们走来,走到近前忽然双目一凝,立刻加快脚步:“你受伤了!”
柳下惠子在齐归小腿边蹲下,只察看了一眼,立刻就转头对陈飘飘,目光谴责:“小齐公子落水,浑身湿透,还受了伤,你不但不帮忙,还在这里看笑话吗?”
陈飘飘才发现齐归腿上的伤,被这狰狞的伤口吓了一跳,她张了张嘴,瞪大了眼睛,却并没说什么。
柳下惠子随即起身,走向机关塔,对当值弟子说:“劳烦道友找些干爽衣物,还有包扎、止血用的,小齐公子落水受伤了。”
弟子立刻进去通报。
须臾,齐释青从机关塔冲了出来,少见的慌张。
“小归!”
面前两个女修围着,就连陈飘飘都担心地蹲在了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瞅着那些伤口,齐归却在看到齐释青身影的那一刻才感到委屈。
他哽了又哽,在齐释青将他的披风兜头盖在他身上的时候,才终于小小地叫了一声:“哥哥……”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抱歉最近有好几个due要赶,更新有点晚……

齐归被齐释青抱回了玄君衙。
他抓着哥哥的衣襟,就像药王谷被烧那年,他从红莲业火里被齐释青抱出来一样,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彼时他一双眼睛看不见,嗓子也被浓烟熏坏,如今一双眼睛完好无损,目光却有些空洞。他呆呆地缩在齐释青怀里,被带着体温的暗金黑绸衣料包裹。
齐归被放在了椅子上,老老实实让哥哥给包扎腿。给伤口消毒的时候,齐归瑟缩了下,但忍住了没动。
一声冷哼。“知道疼了?”
齐释青瞟了他一眼,往伤口上按药的手法却十分轻柔。
“说说吧,怎么回事。”齐释青给他包扎好,起身俯视他,拿干净的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齐归扁着嘴,咬住下嘴唇内侧,小脸苍白,看上去非常可怜。
齐释青看了他一会儿,别过脸去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齐归身上半干不干的衣服,走到外面去看,果然热水已经烧好了。
齐释青去试浴盆的温度,背对着齐归说:“衣服脱了,过来洗澡。”
听到这话,齐归心头一直氤氲不散的伤感突然消失了。他慢吞吞地扶着椅子站起,嘴巴揪成一点点,藏住了一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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