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释青好长时间没说话,光顾着看他去了。等他再开口的时候,说的竟然是:
“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若是当时有玄陵门的弟子在,一定会震惊不已——
一向稳重成熟的少主,竟然会像个见到心爱宝贝的孩子似的,紧张又结巴地讲话。
第五君歪着脑袋看齐释青,懵懵懂懂的。
但是他看着那双灼灼的眼睛,觉得很漂亮,就笑了一下。
齐释青见他笑了,如释重负一般勾起嘴角,朝第五君伸出手来——
然后,他就握住了。
作者有话说:
齐冠:啧,这小子头一回展现出抢玩具一样的热情,我那时候才意识到,啊,原来他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齐释青:是么,那很好(紧紧攥着老婆的小手,带上马车,坐在一起)
第19章 掩真(三)
第二日一大早,客栈刚刚开始供应早点的时候,第五君就扮作莲花格格下楼了。
他走下楼梯,就见玄一跟个怒面金刚似的,正对着楼梯圆眼大睁。他的身影一出现,玄一的眼珠就警惕地随着他转。
第五君提着衣摆,捏着甜美的嗓子:“玄一师兄,早呀。”
玄一当然是没有给第五君问好的。他审视地盯着第五君,见对方轻飘飘地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然后满面笑容地要了一碗甜豆花、一只荷叶鸡、一屉小笼包。
“哪里有半点修仙之人的样子!”玄一鼻孔出气,在心里斥责道。
等早点上来的功夫,第五君跟店小二聊了起来,玄一支起了耳朵仔细听,听见中心思想竟然是打听去哪里买马。
“老李头的马最好啊,贵么?”
“对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当然贵啦!但对姑娘你们这种贵客,肯定是不算什么的!”
“唔,那你刚说的孙太太家的呢?”
“我不怎么懂马,这也是听我们掌柜的说的,孙太太家的比不上老李头的!”
“这样啊,那还有哪家?”
“哎哟,我想想啊,郊外还有一家马舍,但恐怕有点远……”
第五君跟小二聊得差不多,早点也端了上来。他把小盘子小碗拉到自己跟前,低头深吸一口食物的香气,抬起了筷子。
“哦,对了!”第五君在端起碗准备吸入第一口甜豆花之前,扭头叫住店小二,“早饭钱记在齐少主账上!”
“得嘞!”
玄一在一旁气得吹胡子瞪眼。
第五君美美地干掉最后一个小包子,又把醋碟喝掉,然后把筷子一放,转圈揉着自己的肚子,帮助消化。
“怎么我听大刚说,你一直辟谷来着?”齐释青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第五君一下仰头,齐释青就站在他背后,正低头看着他桌上的空盘子空碗。
他保持着仰脖子的动作,抿了一下嘴,唇上还反着细腻的油光。
“啊?原来……少主哥哥不许人家吃饭啊……”第五君娇柔的嗓音一下染上了惊慌失措。
店小二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来,看向齐释青的目光里充满谴责。
第五君委屈巴巴,大眼睛忽闪忽闪,又来了一句:
“可是,女孩子不好好吃饭……将来不好生养的!”
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玄一的胳膊肘没能撑住桌子,一个趔趄摔到地上。
第五君的话语无比娇嗔,表情也含羞带怯的,然而看向齐释青的眼里却明明白白写了四个大字“你奈我何”,颇有点小人得志的意思——原先辟谷是因为穷,攒的钱要修房子;现在一路西行,美食众多,齐释青又是个移动的荷包,为啥不吃!
但这幅情形落在店小二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快过门的小媳妇受了委屈,怎么都没想到夫家竟然如此抠门——就为了吃一口饭,还得用生孩子这种借口来搪塞!
店小二难以置信地瞪着齐释青,摇了摇头,拿起抹布进了厨房。
玄一装作无事发生,爬起来坐好。
齐释青垂头看了一会儿第五君的表演,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把他的脑袋扶正。
吃饱了的第五君笑得格外甜美,嘻嘻笑着拿出手帕来擦了擦嘴。
齐释青的手在第五君脑袋上多停了片刻,见后者又矫揉造作地要撩头发才不着痕迹地收回手。
玄一遥遥冷哼一声。
一个时辰后,玄陵门弟子都已准备完毕,纷纷下楼集合。他们整整齐齐坐在大堂,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少主。
玄十问疑惑地问:“大师兄,少主和……莲花格格呢?”
玄一抱着胳膊,没好气道:“去买马了。”
“啊?”玄十不解道,“为什么要买马?少主本来不就有自己的马吗?昨天让小黑跟在后面跑的不是?”
玄一气得紧紧闭起眼睛。
第五君正在齐释青的陪同下逛早市。
他先后去了老李头和孙太太那。老李头的马不错,但很贵,第五君买不起;孙太太的马有些孱弱,第五君能买得起,但总怀疑这马跑不到蓬莱岛西。
于是他们又兜回了老李头那里。
“少主哥哥,你要不借人家点钱?”第五君用两根指头夹住齐释青的袖子,摇了摇。
齐释青不为所动,“我也没带钱。”
老李头站在马厩门口,瞧着这个贵气的黑衣男子,悄悄“啧”了一声。
——能穿这种衣服的人竟然还说没钱!一匹那样的面料,抵过他半年的收入了!
第五君手指头使了点劲,将齐释青的袖子拉了拉,眨巴着眼睛想再求一求。
然而没等他说句什么,忽然鼻腔里涌出来两道血,直接淌进了嘴里。第五君赶忙松了手去擦鼻子。
齐释青原本没在看他,他一背过身去却立刻转头。
第五君正拿一方帕子捂住口鼻,帕子透出血来,齐释青脸立刻冷了。
“怎么回事?!”他抓住第五君的手,想把帕子掀开看到底是什么情形。
第五君却一吓,赶紧挣脱开来。齐释青抓住的是他的右手腕——若是一个不察让他知道自己还有灵力,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哎呀,吓到了吧哈哈!”第五君捂住鼻子,笑道:“你不给人家买马,人家一急,就上火了~”
齐释青面色阴寒。
就连卖马的老李头都吓了一跳,赶紧走过来说:“小娘子要不要紧啊?得去找郎中看看吧?我们早市里就有个郎中,过了裁缝店就能看见!”
第五君笑着给他摆摆手,“没大碍的。”然后又扭头冲齐释青抛媚眼,“少主哥哥给我买匹马,我就不流鼻血了~”
齐释青却转身就走,把第五君撇在身后。
“哎?”第五君本以为能得逞的,结果跟老李头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赶忙追了过去。
老李头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娘子都急火攻心了,怎么还这么抠!
“什么男人啊这是!”老李头吐了口唾沫在地上,转身进了马厩。
第五君跟在齐释青身后一溜小跑,连按几处穴位,总算把鼻血止住了。
“这直接喝药粉,药效就是猛……”他在心里念叨着,一边想这鼻血恐怕还得淌两天。
齐释青一路脚步生风,半句话都没跟他说,直接领他回了客栈。
第五君思忖道:“两天就把人给惹毛了不太好,等明后天再买马应该也是可以的。到时去找玄十师兄借钱。”
却听齐释青打了个响指。
错落有致的马蹄声响起。
两匹马从客栈的院子里奔了出来,一匹白一匹黑。
小白乖巧地停在了第五君跟前,低下头。第五君伸手摸了摸。
那匹黑马却也停在了第五君跟前,不过是紧挨着小白站的。
齐释青牵起黑马的缰绳,没理第五君,直接上马。
客栈里等候的玄陵门弟子像是得到了信号一样,鱼贯而出,很快便上了马整装待发。
第五君闭上嘴巴瞧了他们一会儿。他现在扮成一个弱女子,不太方便自己上马,然而齐释青显然没有帮他的意思。
玄十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形,主动走了过来,想要扶第五君上马。
第五君甜甜地对玄十说:“谢谢玄十师兄。”
但话音还没落,他整个人就被齐释青从上掐住腰,拎上了马。
玄十:“……”
第五君:“……”
“走了。”齐释青一夹马肚子,目不斜视地说。
齐释青骑着黑马一骑绝尘,第五君跟玄陵门的弟子们愣了愣才赶快策马跟上。
“少主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一个弟子问玄十。
玄十摇了摇头,“不知。”
第五君骑着的小白是最能跑的,不多时就追上了齐释青。
“哎,哎,少主!”
小白已经追到了黑马的马屁股那里,黑马也有慢下来的意思,却被齐释青又抽了一鞭子,然后蹭地往前蹿了一大截。
第五君:“……”
他往后瞧了一眼,见玄陵门的人距离他还有挺长一段距离,索性也不追了,慢悠悠等着大部队一起走。
第五君摸着小白的耳朵,问道:“小白,那黑马跟你关系很好啊?”
小白扭了一下屁股,甩了甩尾巴。
“你是从药王谷里跑出来的,它不是吧?我小时候可没见过它。”
小白哒哒地往前走,没什么表示。
第五君摸了摸下巴,“唔,那就不知道从哪来的,但它看上去跟你差不多聪明。”
小白突然尥了一下蹶子,把第五君颠了起来。
第五君:“……当然,你还是最聪明的。”
小白这才迈开步往前走。
齐释青这一赶路,就是马不停蹄地跑了三整天。
第五君无语地追在后面,每每想要跟齐释青说句什么,又被甩开,也不知这人到底在急什么。
少主一阴沉下来,众玄陵弟子便都不苟言笑,第五君想找人逗个趣都没人配合,就连玄十也只是用目光安慰了他一两回,没凑近跟他说过话——第五君扮作莲花格格,仙门弟子跟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距离太近终是不妥。
终于到了目的地,第五君他们到的时候,齐释青已经下马等着了。
这是一个果园的入口。
小白主动走到了黑马旁边,第五君下了马,在那匹黑马殷切地注视下,把小白跟黑马拴在了一棵树上。
两匹马互相用头拱了拱对方,拱完还蹭蹭,那马鬃恨不得都得捋在一块。小白舔了小黑一口,小黑又舔了回来。
“啧。”第五君的表情一言难尽。随即他弯下腰来,想要看黑马的肚皮下面。
齐释青站在树下冷着一张脸,本来是不打算主动跟第五君说话的,忍了又忍,最后还是问道:“你看什么?”
“我看……”第五君刚探头,黑马就扬起了尾巴挡住了他的视线,第五君又啧了一声。“你的马是不是母的啊?”
齐释青脸色发黑。
“公的。”
然而第五君嘟起下嘴唇,满脸质疑:“真的吗?我不信。”
说着他又绕到另一侧要去看黑马的下面,嘴里自言自语:“小白原来不这样的。”
众弟子下马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令人惊叹的景象——
一个青衫美女绕着少主的骏马来回走,叉腿深蹲撑着手,就差趴在地上了,非要看马蛋。
玄一忍不下去了,大喝一声:“齐归!成何体统!”
第五君一下站得溜直,一双杏眼极其无辜,下意识就往齐释青身后缩。
齐释青也下意识挪了半步,将第五君挡得严严实实。
玄一光火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他哼了一声,朝着果园的方向走去,那利落的转身几乎都迸出了火星子。
等玄一走远,第五君才探出来半个身子,“大师兄怎么比原来还凶了。”
见齐释青不答话,第五君也不执着去看黑马的蛋蛋了。他拍了一把齐释青的肩头,声音里带着好笑:“那要是玄一师兄知道咱俩的马断袖了,是不是能把小白它俩宰了啊?”
齐释青听到这话,身形蓦地一僵。
他转头去看第五君,这人却仍然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匹亲亲热热的马,嘴里说着:“也不一定是马中断袖,说不定你的小黑认小白当爹了。”
齐释青表情一滞:“……”
他看了第五君片刻,妥协一样开了口:“走吧。带你去榴莲园。”
第五君:“嗯?”榴莲?
第五君跟着齐释青往里走了许久,才终于到达目的地。看见一块被围起来的石碑的时候,第五君恍然大悟。
碑文写道:
「蓬莱仙门八十有八,而今玄陵门、见剑监、斧福府皆扶持新主,三人一见如故,又逢苍天示意,过路宝地,遂在此结拜兄弟。从今以后,三派一家,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原来此榴莲园并非寻常果园。
这是玄陵门掌门齐冠、见剑监掌门陈世泊、斧福府掌门柳相悯三人结拜为兄弟的原址,人称“榴莲三结义”。
“哟。”第五君瞅着结拜见证的碑文说,“原来齐叔叔他们是在蓬莱岛东的地界里结拜的啊。”
这个榴莲园处在蓬莱岛东和蓬莱岛中的交界,过了这个园子就进了蓬莱岛中。而玄陵门地处蓬莱岛极西,见剑监和斧福府则分别位于蓬莱岛南和北,与此地都相去甚远。
第五君又看了碑文一遍,心道:“这个榴莲园怎么就成了‘宝地’了?”
“典故在另一侧。”齐释青瞥了他一眼,说道。
第五君走到后面,果然见石碑之后还有另一块小石碑,其上字体皆已风化斑驳,只能勉强辨认个大概:
「天地初离之时,玉清无量天尊于人间纵红莲业火,上清元始天尊守于此,将火眼埋于地下,后又与玉清无量天尊缠斗八百六十一年,终将其打入下界。自此上清元始天尊称‘帝君’,玉清无量天尊称‘邪神君’。」
“原来如此。”第五君低语。
“此处虽与三家门派距离甚远,但因是三位掌门的结拜之地,均派弟子在此驻守。”
一道温润的声音在第五君背后响起。
第五君一回头,对上了一双探寻的狐狸眼。
这人身着白色道袍,长袖迎风,背上背着一把剑。他朝第五君一抱手,道:
“敢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
第五君立刻换上了一副娇羞的脸孔,说:“我叫莲——”
但齐释青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他是我带来的。”
这人却好像才发现齐释青站在这里似的,惊讶道:“原来是玄陵少主!在下不知玄陵门竟还收女弟子了!”
第五君听着这人阴阳怪气,悄悄打量着齐释青毫无反应的神情,也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就微笑装傻。
这人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第五君的身材样貌,尽管语气甚是谦恭,内容却完全相反:“这么高挑的女弟子倒是罕有,原来齐少主喜欢这一口的。”
第五君一言难尽地抿起嘴唇,为齐释青感到尴尬。
但齐释青并没有澄清的意思,甚至连跟这人多说一句话都懒得,只是朝第五君勾了勾手指。
第五君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齐释青身边,一句话也没跟那人说。
有人开始朝石碑这里聚集。
第五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是假面皮与真皮肤的交界处,确认没有任何破绽才放下手。
来人有两拨,一拨是玄陵门弟子,另一拨则均着白色道袍,显然与面前这人同派。
“好巧好巧!陈少主怎么来这里了?”
玄十最先走过来,与这狐狸眼的白道袍打了招呼。
一听“陈少主”这个名字,第五君顿如醍醐灌顶,张开了嘴巴。
怪不得这二人不对付——
见剑监的嫡女陈飘飘,从幼年时期就恋慕齐释青,告白数次,均被齐释青不留情面地冷酷拒绝。
而这个见剑监的陈少主,大名陈沉,是陈飘飘的亲哥哥。
第21章 掩真(五)
齐释青带着第五君向玄陵门的驻地走去,路过玄十的时候,微微抬眼,给玄十递了个眼神。
玄十立刻了然,与陈沉攀谈起来,陈沉本想继续盯着齐释青他们,却被玄十挡住了视线。
榴莲园的地势最高处,有一栋六层高的木楼,那便是玄陵门在此的驻地。
向驻地行走的一路上,第五君做足了戏,不管到底有没有围观群众,他那步子都迈得分外娇柔,手还要悬不悬地扯着齐释青的衣服。
齐释青也难得好脾气,步子放缓了,爬坡的时候还扶着他,手一直虚揽在第五君腰上。
一行跟着的玄陵门弟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麻木——一路上已经看太多,习惯了。
然而,在榴莲园驻地的弟子们却并未见过这种世面。
就比如在木楼门口站岗的几个弟子,此时此刻就以为自己在做梦。
——许久未见的少主,正无比体贴地半搂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向他们驻地缓缓而来。
几名弟子不约而同地揉了揉眼睛,这画面却并未散去,反而越来越清晰。
玄一快走了几步,越过这些弟子的时候,生气地暗骂了一句:“看什么看,大惊小怪。”
弟子们立马正色,有一两人甚至打了个哆嗦,赶紧对齐释青行礼。
“少主。”
“见过少主。”
齐释青点了一下头。
第五君笑靥如花地冲他们挥挥手,“你们好呀~”
“姑,姑娘好。”
几个年轻弟子脸上迅速漫起红晕,有一个甚至还喉结滚动了一下。第五君见状笑得更开心了,眉眼弯弯地挨个跟他们打招呼,还特别热情地想要自我介绍。
齐释青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周身都泛着寒气,他一把揽过第五君的肩膀,把人牢牢禁锢在胸前,强制将人带上了楼,最终也没让第五君说出来“我叫~莲花格格~~”。
没见过世面的玄陵门弟子纷纷张大嘴巴,对他们行注目礼。
“砰”的一声。
少主在楼顶的房间关上了门。
楼底的弟子们一哆嗦。
随着门被摔上,第五君马上立正站好,离齐释青两米远,神情特别端正。
齐释青居高临下乜他,带着怒气哼了一声,但一刻不耽误地弯下腰,从床底下拖出来一只箱子。
第五君在齐释青背后探头探脑的,齐释青却丝毫没避讳他,直接把箱子拎在了桌面上。
“过来。”
第五君就麻溜地过去。
厚重的箱箧里共三层,层层机关。齐释青修长的手指在各处敲点,又取下各层的暗器,最终露出来了一个玉盒。
他把这只玉盒递给第五君。
“让我打开?”第五君捧着盒子,不太确定地问道。
齐释青有些不耐烦似的,闭眼“嗯”了一声。
第五君于是低下头,把盒子小心地打开。
里面是一朵通体透明的石斛花。
“这不是……”第五君睁大眼睛。
齐释青看着第五君的眉眼,语气没有那么冷了。
“寒冰石斛。”
“我知道这是寒冰石斛啊!但它只长在药王谷啊!”第五君兴奋得满眼放光,“玄陵门难道能种这个吗?你们在哪种的?你以前留过药王谷的土吗?你们怎么种的啊!”
齐释青薄唇紧抿,从下颌线绷紧的弧度看似乎咬起了后槽牙。
他盯了第五君片刻,最后说:“这是从民间寻到的,整个蓬莱仙岛仅余此一支。”
第五君嘴巴张开了,不可思议地看着齐释青:“那你们真是花了大价钱!这支已经上百年了,肯定是很早的时候从药王谷流出去的。我就说别处的环境种不出来。”
他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另一边小心地摸了摸这株石斛花,然后把玉盒关好。
“不愧是玄陵门!”第五君装模作样地将盒子举高,递给齐释青,“在下长见识了!”
但是齐释青没有接。
第五君:“?”
齐释青把盒子推到第五君怀里。
“你吃了。”
第五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
齐释青皱起眉头,重复了一遍:“给你吃的。”
见第五君仍然一副不解的神情,齐释青轻咳一声。
“十年前你曾经说过,药王谷里出来的人,如果不吃寒冰石斛,活不久。”
第五君:“……”
“而且大刚也跟我说过,你近年来身体不好,时常肢体僵硬,头晕昏倒。”
第五君咽了咽口水。
“你前几日还无故流鼻血。”
第五君手里端着这个价值连城的冰清玉洁的盒子,看向齐释青的眼神变得格外复杂。
必须得吃寒冰石斛才能活命只是当年他为了离开玄陵门扯的一个谎,因为寒冰石斛非常罕见,只有药王谷有。
“我……”
第五君对着齐释青严肃的眼神,一下噎住。
现在又不好解释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吃这个寒冰石斛,更何况他肢体僵硬、头晕昏倒、流鼻血等等症状跟离开药王谷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多谢少主的好意。真是破费了。”
第五君只好把小盒子乖乖拿好,冲齐释青抱了抱手。
“你不吃吗?”齐释青皱着眉头问他。
第五君将小盒子拿手帕宝贝地包起来,笑眯眯道:“这也不是生吃的呀,我得做成药才能吃。”
齐释青衡量了片刻第五君的说辞,心道这人总不至于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于是说:
“你自己上心。”
第五君已经把小盒子放进兜里了,他拍拍那个兜,又端起了莲花格格的扮相。
“谢谢少主哥哥!你对人家最好了~”
齐释青眯起眼睛。
见面前人已经将门开了一条缝,似乎要溜,他一把抓住第五君的手腕,将人按在墙上。
齐释青低声说:“这里有三家的弟子,你不要乱跑。”
第五君用兰花指碰了碰齐释青抓他的手。
“人家知道了啦。”
说这话时,第五君的鼻子正挨着齐释青的下巴,话语间呼出的热气蹭在齐释青的脖子上,那块皮肤很缓慢地漫上薄红。
外面刚好有弟子路过,见少主的门开了一道缝,眼神就往这里瞟了瞟——
就这么一瞟,那弟子的眼睛就直了——
——他们冰块似的少主,竟、竟然将一个女子抵在墙上,而且头微微垂下,正在亲吻这女子的眉眼!
“我是瞎了吗……”这名弟子将心声说了出来,却突然对上了他们少主从门缝射出来的如利箭一般的眼神。
弟子:“!!!”
“哐!”
紧接着,门就被撞上了。
第22章 掩真(六)
“少主,你干嘛?”第五君被这关门声吓了一跳,一抬头就见齐释青的脸色黑了。
齐释青深呼吸好几次,才松了按住第五君的手,转过身,走到桌边。
第五君被这个沧桑的背影唬住了,一动不敢动。
齐释青背对他平复了好长时间,终于恢复了一张冷脸,转过身命令道:“坐下,一会儿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