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按头逼他吃?或者悄悄放在什么东西里让他吃?
齐释青唇边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昨夜不都听到了么,还在这里装。但他没说破,反而盯着第五君:“你若是不愿,可以不吃。”
第五君眼睛更大了。
齐释青慢条斯理道:“毕竟这是个能证你清白的法子,你若实在不愿,也没办法。”
第五君嘴巴张开了。但他呆滞不过两秒就回过神来,然后迅速闭上了嘴。
他看着齐释青,心里想:“在玄陵门弟子眼里,齐释青是最大的苦主,然而又无证据证明我的清白,他定然是为难的。”
“我吃。”第五君说。
齐释青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配合,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说:“一会儿我将他们叫来。你服药后,我们便启程。”
第五君愉快颔首。
大刚端着小茶盘,装作没有那么郁郁寡欢地走了进来。
第五君揉了揉大刚的脑袋,取过茶盏。手划过衣襟的时候,将那一小袋解药不动声色地取了出来。
大刚沉默地站在长案边,就差跟第五君贴在一块。
“哎,别在这杵着,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第五君用胳膊肘捣了捣小徒弟,趁齐释青的目光放在大刚身上的时候,将药末倒进了茶里。
第五君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齐释青也喝了一口茶。他想要跟大刚示好:“茶不错。”
大刚不理他。
作者有话说:
齐释青:茶不错。
大刚:王八蛋。
第16章 灸我崖(十六)
第五君又喝了一盏茶,不动声色地将嗓子里的药粉全咽下去,淡定地对齐释青说:“让你的人来吧。”
大刚本就耷拉着头,听到这句话更是消沉,身高似乎都缩了几厘米。
“啧。”第五君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就跟在给一只小鸟顺毛似的,“又不是不回来。你想想,我得从蓬莱岛这头跑到那头,光一来一回就得大半年吧,中间再办办事,一年真的很快了。”
齐释青给玄陵门弟子传了信,坐在对面低头喝茶。听到“回来”这个字眼的时候,他的眼神幽幽落在这师徒二人身上,攥杯子的手有些用力。
他们说话的功夫,灸我街已经起了骚动。玄陵弟子各个黑衣劲装,如来时那般骑着高头大马向灸我崖聚集。
他们在灸我崖门前列队,余下五人在外,剩下的人全部进了灸我崖的院子。
熟悉的黑色道袍涌进视线,第五君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笑眯眯地看着齐释青。
“少主给我带个路?”
大刚的两只小拳头捏了起来。
齐释青把茶盏放下,说了一句:“玄十,带人进来。”
本来等在院子里的黑衣人立刻走进了屋内,为首的就是玄十和玄一。
他们先对齐释青行了礼:“少主!”然后目光齐刷刷投在了第五君身上。
第五君顶着这数道凛冽的目光笑了笑,转身去看齐释青。
齐释青走了过来,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瓷瓶。
药气从细窄瓶口飘出的那一瞬,第五君在心里判断道:“确实是化功丸。解药没配错。”
那粒丸药在齐释青掌心,所有人都盯着第五君的一举一动。
“师父!”大刚小小地叫了一声,扁着嘴几乎要哭出来。
第五君朝大刚笑了下,“没事。”
他轻松地将那粒药捻起来,大大方方吞了下去。
第五君跟玄陵弟子们大眼瞪小眼了片刻。
“怎么?我吃完药还得发作一下?”
玄十见第五君这样坦荡,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玄一却仍然横眉冷对,如临大敌。他审视了第五君半晌,目光下移至他的左手。
“如何保证化功丸真的起效?邪神之力阴险狡诈,你想必也心中有数。”
第五君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要不玄一师兄你打我几掌?打一架就知道我还有没有功力了。”
“你!”玄一被这话气得不轻。他看向少主,齐释青却一语不发地盯着第五君。
第五君看向众人。
“那这要我怎么自证?”
玄十按下玄一似乎真的恨不能打一巴掌的手,指着第五君的左臂,对玄一说:“大师兄若实在不放心,让人试试小归的灵脉即可。”
第五君装作为难的样子,犹豫半晌,才轻轻抬手,把手套摘了下来。
齐释青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只手臂,见上面没有任何伤痕,目光缓和了一点。
第五君看着自己摘下手套的左手,这只手臂长年覆着黑手套,只有沐浴时才会摘下,肤色比毗邻的皮肤略微白了一些。
“我是从我师父那里得的神力,真不是什么邪神之力……”第五君慢吞吞伸出去左胳膊,却先被齐释青给捞了过去。
齐释青攥住他的小臂,两指搭在第五君的脉搏上,一放便是好几息。
确无灵力涌动。
“少主,如何?”玄一问道。
“哎呀,还有什么如何,大师兄你自己来试试。”第五君欢快地把齐释青的手拂开,然后把胳膊伸到玄一面前。
玄一原本就要将手搭上去了,忽然身侧压来一道阴冷的视线。他转过头去,齐释青的表情与往常无异,然而那眼神没来由地让他觉得紧张。
但确保化功丸有效关乎整个玄陵门的利益和所有人的安危,容不得他想三想四。玄一便伸手试了试第五君的灵脉。
如果这传闻里得了“神力”的灵脉也被化功丸压制住,那便可以放心了。
第五君瞅着玄一的表情:“怎样,玄一师兄,我没骗你吧?”
玄一将手收回,脸上的警惕散去,恢复了第五君格外熟悉的嫌恶。玄一冲弟子们一点头,玄十便看向第五君,笑了出来。
第五君漫不经心地又将手套戴上,见齐释青仍然盯着他的左臂,便说:“习惯而已。”
大刚一直站在第五君身后,眼看玄陵门弟子都在往外走了,一下拽住了师父的衣服。
“师父……”
第五君转过身来,见大刚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委屈得太让人心疼,十分不是滋味。
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递给小徒弟:“这是传音符,你拿好了,给它说话我能听见。”
大刚捧着这张符,泪光闪闪,期待地看着第五君。
“那师父的声音能传过来吗?”
“呃,这个不行。但我可以给你写信。”
“那师父你要多给我写信呀!我会每天都跟你说话的!”
“好。”第五君笑吟吟地答应。
齐释青站在门框里,看着师徒俩亲亲热热,面色发黑。
大刚送第五君走出灸我崖。茶水摊老刘恭恭敬敬站在茶棚外,手里牵了一匹白马。那白马本来静静地立在那里,在第五君出来的那一刻,忽然嘶鸣了一声,然后朝他直奔而来。
老刘被拉得一趔趄,赶忙松了手,等他扶着老腰站起来的时候,就见那匹马正往第五君脸颊上蹭,第五君笑出了声,一边躲一边摸着马鬃,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一看竟和这匹马是老相识。
大刚站在灸我崖的门口,看着日光下的马毛闪着洁白的光,他师父的黑手套就放在其上,一下一下抚摸得格外温柔,脸上的笑意分外好看。而玄陵少主就站在他师父身边,比他师父高一个头,安静地守着这一人一马。他感到他师父和齐释青之间有许多外人所不知的秘密。
不知怎的,他忽然有种他师父再也不回来了的预感。
于是大刚小步跑到了第五君身边,拽了拽他的袖子。这回他真哭出来了。
“师父……你可一定得回来啊!”
第五君俯下身来,给了小徒弟一个拥抱,“回,肯定回!”
大刚抹着眼泪说:“师父回来还得教我换颜易嗓之术呢……”
第五君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好。待为师回来,传你这术法。”
玄陵弟子们早已列队完毕,整装待发。
第五君把大刚领到茶水摊老刘跟前,请他照顾大刚。
老刘:“道长瞧您说的什么话!我是他爹,我能不管他?您尽管去忙您的事!”
第五君朝他们一拱手。
再一转身,齐释青已经翻身上马。
第五君站在地上说:“这是我的马。”
齐释青朝他伸出手,“请你上马。”
第五君:“……”
他朝地上伸了下手:“请你下马。”
齐释青俯视他道:“我是骑着小白来的,没有别的马。”
第五君瞟了眼乌泱泱的黑衣骑客,“那少主可以跟别人一起骑,把小白让给我。”
齐释青顺了一下马毛。“那不可能。我得一路盯着你。”他再度朝第五君伸出手,“来吧,你要是非得自己骑马,玄一肯定要怀疑。”
第五君下意识就往玄一的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后者正戒备警惕地看着他,正高度怀疑他在这里磨磨蹭蹭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第五君叹了口气。
他没理会齐释青的手,撑着马背一跃上了马。紧接着,齐释青的手臂就穿过他,拉起了缰绳,不动声色地把人圈进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天气特别好,加个更吧。(^з^)-☆
撒娇打滚求海星~~么么么么!!
第17章 掩真(一)
看着蓬莱岛东熟悉的景象一点点消逝,马背上的第五君难得的乖顺沉默。他微微勾肩,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还抱起了胳膊,一点都不碰到齐释青。
齐释青自然也注意到这一点,于是宽松了自己勒缰绳的手,让自己胸前的空间更宽敞一些。
他看着仍然缩小着体积的第五君,率先打破沉默:“你那小徒甚是舍不得你。”
第五君说:“没事,给他传音符了,已经开始在我耳朵里哔哔着呢。”
齐释青低声道:“我也舍不得你,也没见你四年前给我留一张传音符。”
第五君打了个寒颤。
齐释青满意地眯起眼睛。
紧接着,就听第五君快乐地建议道:“要不你也拜我为师?我对徒弟一视同仁!”
齐释青:“……”
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就见身前的人突然回了头,齐释青一下勒马,小白扬蹄嘶鸣了一声。
“少主!”
“怎么回事?!”
数道马蹄声冲了过来,只见齐释青面容冷峻,而他身前的人——
分明长了张女子的脸!
玄一大喝:“齐归去哪儿了?!”
围过来的弟子们也大惊失色,他们分明亲眼看见齐归上了马,一路未动,是何时换的人?!
下一秒,齐释青的眉目就缓和下来。他伸手拍了两下小白,夹了下马肚子。而他环抱的那个女子,则冲玄一招了招手,左手还戴着那只黑手套,声音却细细嗲嗲:
“玄一师兄~我还在这儿呢!”
齐释青胳膊一紧,第五君立刻坐老实了。
玄一和众弟子:“……”
玄十没忍住笑出了声。
齐释青被第五君这么一闹,心里却突然踏实了些。他把人圈紧了,听第五君问:
“哎少主,你觉得这张脸怎么样?”
齐释青:“不怎么样。”
第五君“啧”了一声,“怎么能不怎么样呢!这可是蓬莱岛东最出名的莲花楼里的头牌‘莲花格格’的脸!”
见齐释青不说话,第五君低下头抠抠索索,突然又转过头去,“那这张脸如何?”
齐释青波澜不惊地望着满脸褶子的豆腐脑王婆。
第五君没得到他想要的反应,有些失望地转回去。
齐释青唇角微微勾起。
第五君又抠索了一阵,猛地又转过来,“那这个呢!”
齐释青着实有些被吓到,但他没有去勒缰绳,反而勒紧了第五君的腰。
“哎别别别,壮士松手!”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传来,“让你门下弟子看见,影响不好!”
齐释青无语地顺着他揽着的纤薄腰身往上看,第五君正顶了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壮汉的脸。
满脸横肉冲他笑:“少主啊,你别看这张脸这么壮,我跟你讲,他阳痿。”
齐释青:“……”
然而第五君却扭着身子不算完了,用这张壮汉脸殷殷地看着齐释青,两眼放光。
齐释青的心情被这含情脉脉的壮汉盯得一言难尽,他只好伸手把第五君掰正。
“你就不能用你原来的脸吗?”
第五君“唔”了一声,然后又在那里捣鼓。
“不成,不易容会被追杀的。”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齐释青又收紧了手臂。于是第五君马上补充道:
“但换一张脸的话应该问题不大。不必担心。”
齐释青本想说“只要我在这里,不会让你遇到危险”,但这话却哽在喉头,正犹豫着将要说出口的时候,就听身前的人雀跃地问道:“你中意哪张脸啊?赶紧挑一个,蓬莱岛东叫的上名来的都可以!”
齐释青无声叹气,心道若易容是他的习惯,那为图个安心,就随他吧。
“就第一个吧。”快别麻烦了。
下一秒,第五君就转过头来,正是那张“莲花格格”如花似玉的脸。他满脸的料事如神,得意不已:
“我就知道!你还是喜欢美女!”
齐释青目视前方,把这张美女的脸掰了回去。他盯着第五君纤细的后颈,笔直的身板,想:“也就让你扮个美女了,也不想想哪有上蹿下跳的老太婆,还有胳膊那么细的壮汉。”
当晚,他们投宿在一家客栈,为分房一事产生了小小的摩擦。
玄陵少主欲与“莲花格格”同住,玄陵弟子们均觉得有损少主清誉,十分不妥。
然少主命令他们不得称第五君任何与“齐归”相关的名,只吩咐这人化成什么身份,他们就怎么叫。
“那不然我们轮番换岗守夜吧。”玄十说。众弟子都担心齐归会晚上偷跑。
第五君捏起来兰花指,用女声娇滴滴地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会随便乱跑呢?放心,不必守夜,我一人住不会有事的~”
玄十:“……”
齐释青端详了一会儿这位身着青衣,带着一边黑手套的美女,对掌柜的说:“再开一间上房罢。”
第五君立刻拿手亲昵地打了一下齐释青的胸膛:“我就知道,少主哥哥对人家最好了~”
掌柜递过来钥匙的手颤了颤,所有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齐释青反倒是最淡定的一个,他接过钥匙,极其自然地揽过第五君的腰,半搂半抱地把人带上了楼。
女子的声音从楼梯上方飘来,在空中萦绕:“哎呀呀,人家会自己走路的啦~少主哥哥你放手~~”
玄陵弟子们都跟被雷劈了似的,在楼下呆站着,如同一截截木桩。
玄一的脸像是吞了一大口牛粪。
一个弟子说:“我从前与齐……莲花格格不熟,他一向是这样的吗?”
玄十皱起了鼻子,好像在回忆:“也并非一向如此……”
齐释青把第五君带到房门口。
“好了,别演了。”
第五君笑嘻嘻地推开房门,刚走进去,却发现齐释青跟了进来。
“哎呀,少主哥哥不是有自己的房间吗?孤男寡女的,这样……”
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嗓音被冷酷的关门声打断了。
齐释青抬手施了个隔音禁制,挑眉对第五君说:“你再演演试试。”
“啊咳。”第五君一秒正色,切回了原本的嗓音,“少主辛苦哈,辛苦。”
齐释青看了他一会儿。“不叫哥哥了?”
第五君把假面皮掀起来,笑道:“不了不了。”
齐释青顿了顿,面无表情道:“既然不跟我住,我会给你房里设禁制,你若出去我会知道。”
第五君连忙点头,一边把假面皮收纳好。
齐释青转身出了门。
随着门关上,第五君的动作一顿。他走过去,将门闩好,轻轻松了一口气。
即使是扮作女子掩人耳目,天天跟齐释青骑一匹马也吃不消,他得跟这人离得远一点,不然自己并未散功一事很容易露出端倪。
明天得找匹马。第五君寻思着,从自己的小布袋里掏了掏。
灸我崖开张一共才一年,本来就没赚多少钱,大头都已经花在房屋修缮上了,还给大刚留了不少。
第五君团着手里的银两,微微撅起嘴。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天气有点阴,但还是加更了!大家周末愉快!
楼下,玄陵弟子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玄十和玄一坐在一桌。
见玄一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放在刚刚少主和第五君离去的方向,玄十敲了敲桌面。
“大师兄,别看了。”
玄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少主年轻,念旧护着他,你也分不清黑白是非?”
玄十没说话,给玄一倒了一碗茶。
“虽然有很多我们尚不知道的事,但齐归是在我们眼底下长大的。”
玄一冷哼一声,满眼不屑。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来玄陵门!”
十一年前。
年方十二岁的玄陵门少主齐释青,随掌门齐冠在外游历时,途经蓬莱宝地——药王谷。
传说药王谷是药王老儿给人间留的一个宝库,里面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神果仙药。而随着人间渐渐污浊,大部分的土地都沉在了下界,只有承载药王谷的最后一片净土缓缓升起,成为蓬莱仙岛。
来药王谷瞻仰的仙门众多,然而无一家门派真的能一探究竟。这片郁郁葱葱的谷地充满仙气,进去的人总是会途经密林,走到头却回到了出发之处。
掌门齐冠那时带了十来个弟子,一路走走停停,讲与他们听蓬莱岛各处的风土人情,一个没留神,就没看住齐释青。
少主消失的地方正是药王谷的入口。
于是齐冠也不着急,让弟子们在此驻扎休息,等少主自个儿转出来。
可没想到,过了整整一日,少主才从药王谷的入口出来。
并且还不是一个人出来的。
齐释青的身后,跟了一个粉雕玉琢、样貌精致不似凡胎的小男孩,正用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所有人。
齐冠惊讶地走上前去,却见那孩子怯怯地缩回齐释青背后。
齐释青在背后握住那双小手,对齐冠说:
“父亲,我想带他回家。”
齐冠在两个孩子面前蹲下,亲切地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咬了一下嘴唇,肉嘟嘟的小嘴一撅,“我没有名字。”
“那你几岁啦?”齐冠心里一软,忍不住又问。
小孩撅着嘴说:“不知道。”
齐冠心道这孩子比齐释青矮了不少,心智又天真,应当还不到十岁。
是个小仙童的话,那可真是结了仙缘了。
“爹。”齐释青突然叫了一声。
齐冠诧异地扭头看向儿子。齐释青从小就会端少主的架子,称呼他一直都是“父亲”,心情不好了,还会冰着一张小脸生疏地喊“掌门”。
——这声“爹”绝对是撒娇。
齐释青急切地望着父亲,生怕他不答应,交握的两双小手更用力了。
齐冠没理儿子,继续温柔地问这小孩:“你父母呢?他们在药王谷里吗?”
小孩的眼里盛满了茫然。
“我是在药王谷里遇到他的。他说他就一个人呆在药王谷里,从来没出来过。”齐释青立刻解释,然后又问了一遍:“我能把他带回家吗?”
齐冠觉得稀奇得很,他从来就没见齐释青因为什么事着急过。于是他抱起胳膊,好笑地看着儿子:“你也得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回去,他要是生在药王谷,就不是一般仙门弟子,去玄陵门反倒不利于他修行。”
齐释青瞪着他爹,抿着嘴不说话。
齐冠又瞅了瞅那小孩,一派无忧无虑,此时此刻正在开心地掰齐释青的手指头玩。
见齐释青仍然盯着自己,齐冠松了口。
“也罢,你自己拿主意吧,请小道友来拜访玩耍是可以的。”
齐释青脸上立刻绽出一个笑来,他朗声道:“谢谢爹!”
齐冠稀罕地瞪圆眼睛,瞧着齐释青紧紧抓住那小孩的小手,跟抢了一个奇好无比的玩具似的,嗖地蹿上了他的马车。
在场的玄陵弟子们也看见了这一幕,都心中纳罕:少主已经是玄陵门最小的孩子了,这是从哪里又领来了一个小不点?
齐冠示意弟子们准备出发,撩起帘子也上了马车。他喜欢孩子,但他夫人生齐释青的时候就撒手人寰,他又再未续弦。他很慈爱地望着这个被儿子拐来的小朋友。
“先叫你小归好不好?”他问道。
“小归?”白团子还拉着齐释青的手,不明白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齐冠摸了摸他的头,“你要去我们家里,回家,就是‘归’。”
小家伙扭头看了看齐释青,见他很高兴的样子,就咧开嘴,笑着说:
“好呀。”
“小归是少主十二岁那年,从药王谷带回来的。”玄十说,“当时大师兄你正随相违长老在蓬莱岛中祓恶,我跟着掌门还有少主一起去的。”
玄一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我管他从哪来的,谁带来的!我只道若是没有他,玄陵门就不会四年前遭此大难!”
“大师兄……”
第五君坐在榻上入定。
一整天,大刚时不时就在耳朵里给他哔哔两句,大概是把符纸随身携带了。第五君无奈地听大刚又说了一句:“师父那我准备睡啦!师父晚安!记得给我写信嗷!”
然后终于没动静了。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揉了揉耳朵。他心里想:“这也就是刚分开不适应,等过一阵肯定就不这样了。”
孩子就是孩子,大刚现在也才不过十一岁。
第五君盘算了一会儿,得晾小徒弟几天,一周写一封信回去,不能再多了。想着想着,第五君就在榻上躺了下来,脑子里都是刘大刚拜师那会儿的样子,十岁的一个小不点,皮实得跟个猴儿似的。
“十岁啊……”第五君轻轻说道。齐叔叔说过,他被带回玄陵门的时候,最多也就十岁。
但其实第五君并不知道自己的年岁和生辰。他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似的,一睁眼就在药王谷了,什么过去都没有。
他还记得跟齐释青初遇的那个日子。日期是四月初一。
那天,他正在拨弄一丛一心香叶,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了脚步声。
他从来没在药王谷里见过任何人,也从来没从药王谷出去过。
第五君站了起来,向那脚步声的方向走去,就看见了齐释青。
齐释青看见他,小脸上写满了惊讶,跟吓住了似的一动不动。等他走近了,齐释青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问:“你自己在这儿吗?”
第五君抓着一朵花,小声“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