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客/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by俺大爷

作者:俺大爷  录入:03-05

小孩眼神好,他远远看见对面一座荒山上下来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这马车上披了红绸,在灰蒙蒙的雨里分外扎眼。
要么说是第五君一眼看中的灵气过人、资质极佳的徒弟,刘大刚在某些方面颇有些得天独厚的玄学造诣——
他凭直觉,就知道那辆马车里坐着的不是好人,得躲着走。
同理,他也是凭直觉,以十三岁的幼龄行走江湖,从蓬莱岛东跑到蓬莱岛西,一路上愣是没遇到任何危险,还取得了“道长”这种“老资格”的称号。
总之,大刚按着火急火燎想上山的小白的马头,躲进了一座破庙里,避开了那辆马车。
等马车彻底消失,大刚才离开破庙,心里嘀咕着:“这庙也好邪门,为什么没有神像,只有些石头的碎碎粉粉?”
出了庙的小白像一支箭一样往山上冲。
走到一半的时候,大刚就直觉这山上有人,而且人还不少。但不等他勒住缰绳让小白慢下来,他就撞上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红色的仙门服饰,束着黑色腰封,胸前有双板斧,大刚想了会儿就记起来,这应该是师父曾经跟他说过的斧福府的弟子。
“来者何人?”
不知为何,这斧福府弟子对他非常有敌意,紧接着,这弟子看清了这匹马,脸色变得极为警惕,两把斧子立时抽了出来。
大刚一吓,身体后仰,“你你你……要干嘛啊?!”
他扯着嗓子大声叫唤:“我在路上看见一匹马,就骑上去,结果这马跟发疯了一样一路狂奔就把我带到这儿来,我拉都拉不住!真的!!”
刘大刚的喊声甚至用了点内力,很快,他就瞥见从荒山上的各个角落走出来了更多的红衣弟子,加起来总共有二十个。
大刚从他们对自己、还有对小白的态度就推断出来:这些家伙绝对不是好人!他们认识小白!师父肯定就在他们手里,而且情况很不好!否则小白不会这么急!
于是大刚的小腿贴紧了马肚子,同时不动声色地从身上摸出了一瓶麻沸散——要么说大刚真的很得上天眷顾——这瓶麻沸散,是他出发前刚补好的货,没塞进包袱里就揣在了身上。
等这二十个脸上带着杀意的斧福府弟子聚成了一个包围圈,距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大刚在口袋里小手一拨,瓶盖一掀,然后——
哗哗地往外撒了一圈!
与此同时,大刚夹紧了马肚子,小白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从这些昏昏倒地的红衣弟子身上踩了过去,向山顶狂奔。
大刚吓兮兮地把自己的小包袱转到胸前,解开了一个扣,方便他取药。
太可怕了!
之后万一还有人埋伏,他药不够怎么办?!
但大刚终究是幸运的。
柳相悯一贯谨慎,亲信弟子并不多,而且有几个跟他一起去玄陵门了,留在山上的大半已经被大刚一瓶麻沸散解决了,只剩下山顶洞穴外站岗的两个。
那两个弟子只看见一道白影飞过,然后就腿软闭眼了。
大刚还沉浸在第一次跟仙门弟子交锋的兴奋中,怎么都想不到洞穴内有怎样一副可怕的画面在等着他。
小白嘶鸣着直接把他驮进了山洞。
一进去,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就迎面给大刚来了一拳,他好像置身于一个屠宰场,让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师……”大刚只小声叫了一个字,视线就凝固了。
——山洞内的石床上躺着一个人,血液像个泉眼似的往外潺潺流淌,已经覆盖了整张石床。
刘大刚飞快翻身下马,一种极其恐怖的预感袭上心头,他两条小短腿冲了过去,却发现那血人赫然就是他阔别近一年的师父!
“师,师父父……”大刚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他撞到石床边,膝盖一软扑通跪下,然后去摸他师父的脉象,但不知道是他太害怕太焦急还是怎么的,他什么都摸不到,只摸了一手的血。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大刚嘴里停不下来地喊,一边哭一边把他的小包袱倒了个底朝天,哆嗦着抢过止血的药,强行塞进他师父嘴里,然后掐住他喉管上的穴位逼第五君吞了下去。
紧接着他又去抓他的银针包,抓了两次才抓起来,银针一字排开的时候大刚已经抖若筛糠,两只小手湿得抓不住针。
“大刚,下针。”
无比可怕的伤势发生在他师父身上,师父的脉象都摸不到——大刚在吓傻的边缘,浑身冷得彻骨指头僵得弯不起来,脑海里却蓦地响起第五君曾经在灸我崖对他说的话。
刘大刚哑着嗓子大哭一声,然后就颤着牙关,嘶嘶呜呜地举起针,对着一切他记住的止血的穴位扎了下去。
扎下去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大刚甚至在那一瞬间怀疑经脉到底是否存在——七十八道伤口在第五君的躯干和四肢上蔓延,有些还纵横交错,血流满身,让大刚的银针扎都扎不住,往深里去几乎能扎到骨头。
大刚哭得喘不上气,他把所有针全扎完,又逼着第五君吃下他所有止血的药,生怕已经来不及,师父已经走了,不要他了。他喊“师父”喊得山洞顶上都簌簌往下落土,童声撕心裂肺。
但上天又一次垂怜了刘大刚。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摸到了第五君的脉搏。
血止住了。
刘大刚哆嗦着瘫在地上,放声大哭。
师父那被血染红了的白发,瘦消凹陷的脸庞,他都不敢再看。
又等了片刻,他把银针拔了,把已经被血浸湿的毯子撕成条,紧紧缠住第五君的躯干和四肢用以固定伤口止血,然后又把针重新扎了下去,换了一半在保命的穴位上。
就这样,他把第五君拽上了白马。十三岁的小身板,带着他重伤昏迷的师父,骑着马逃下了玳崆山。

第226章 白发苍生(三)
刘大刚抽抽嗒嗒地把一路上所有的经历一股脑告诉了第五君,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师父,呜呜……”
第五君无力地躺在床上,从嘴巴苦到心里。
他决不想让大刚见到他这幅样子的,他一心求死,如果大刚没有在最后关头赶到,他一定就悄无声息地死了。
在他的设想里,等他死后,堕仙将他的血肉全部消耗殆尽,蓬莱仙岛上就不再有任何能延缓邪咒侵蚀的法子了,堕仙终究会消灭。
如果他不死,反而还有后患。
倘若堕仙一路再追去蓬莱岛东……
第五君微微扬起头,无声地叹了口气,脆弱的颈项仿佛一折就要断。
他轻抚大刚的脑袋,想也许老天真的爱护这个孩子,所以连带着让他再苟活一段时日。
他垂下眼,低声说:“师父对不住你。”
熟悉的师父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大刚这时才终于安心了一点,他攥着第五君的袖子擤了擤鼻涕,又捏住第五君的一缕头发,闷闷地说:“师父说话不算数。”
第五君的眼角红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下下安抚地拍着小徒弟的后背。
拍着拍着,大刚的呼吸变得匀长起来。他眼皮合着,却肿得又烫又亮,在烛火照耀下,活像是被人打的伤。几日的担惊受怕不敢合眼,在此时此刻终于了显出了后劲儿。
第五君拍着他的速度越来越慢,等大刚趴在榻边睡熟,才缓缓撑起身子。他吃力地把小孩搂到床上睡,又给他盖上被子。
一番动作,他身上的伤又裂了一回,但第五君就跟没有知觉似的。
“如今连大刚也不如了……”第五君想,“我没了灵力,拎一个小孩子都如此困难,而他这么小,却能带我逃出来。”
第二天,在刘大刚的搀扶下,第五君终于下地走路了。此处仍属蓬莱岛西的地界,并不安全,他们决定立刻启程赶回灸我崖。
第五君的包袱行囊全都丢在了玳崆山上,现下没有易容的东西,索性就扮起了老人家。他头上扣了一顶草帽遮住上半张脸,再系上一块布巾挡住下半张脸,他本就瘦弱重伤,走路更是颤颤巍巍,每一步都需要人扶着。
第五君本以为要骑马回去,是以当他看见小院里的马车时,不禁吃了一惊。
他着实没想到大刚已经胆大心细到这个地步,买马车的钱可不便宜,说掏就掏了。
“其实不是我啦……”大刚不好意思地说,但还是有点得意地踮了下脚,“我带师父下山后,一时找不到落脚处,师父的伤势又不能长途奔波,我就投奔了一下善扇山。”
“不过师父放心!”见第五君神色一滞,刘大刚立刻道:“我没有说我们是灸我崖的人!他们只当我们是在玳崆山上遇袭的附近村民,没有多问,给了我一间屋,还送了我们一辆马车,善扇山的人看上去都跟我差不多大,人很好呢……”
第五君愣了半晌,虚弱地咳了一阵,然后点点头道:“没事,你做得好。”
大刚本来紧张兮兮的,听到这声宽慰小脸上露出笑容来,他正准备把第五君扶上马车,就见第五君直直望着套上绳的小白。
小白一直扭头看他们,大宝石一样的黑眼睛里倒映着第五君如今的模样。
第五君走过去,艰难抬手,缓缓抚上马鬃,睫毛垂下。
他轻轻对刘大刚说:“大刚,你去找煤灰,把小白染黑。”
“啊,哦。”大刚很快领悟了师父的意思,先把第五君扶进马车里坐下,然后就把小白解下来藏进马厩深处,又去客栈后厨要来了一麻袋的煤灰,在马厩里好一番折腾。
再套上马车的时候,小白已经变成了一匹灰黑的脏兮兮的土马。它原本又洁癖又爱漂亮,被大刚爬上爬下抹煤灰的时候竟然一点反抗都没有。
大刚驾着马车出发了。他虽然不会换颜易嗓之术,但也懂得伪装的道理,便穿了一套此前从未穿过的衣服,头上戴了一顶草帽,外人看了只会以为这是哪家的小车夫。
马车行到大街上的时候,第五君轻轻撩起一隙帘子,果然见有两个善扇山小道童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五君无声地叹了口气,帘子重新落下。
大刚还以为他们绝对没有被发现,实际上在善扇山的时候就已经暴露了个彻底。
如果只是大刚和他,那以他如今的这副样子倒还真不一定会被认出来,但小白实在是太扎眼了。那样一个瓢泼雨天,大刚骑着小白带他去任何一家仙门,只怕他们都会联想到自己是齐归。
这样看来,善扇山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没有告诉玄陵门或是斧福府,只是在暗中监视,姑且可以一信。
善扇山是距离玳崆山最近的仙门,这么久以来他们却避世不出,甚至把面向玳崆山一面的门都封死,足见他们明哲保身的态度。也许他们早就知道玳崆山上的猫腻,但因堕仙势力过于强大,不得不装聋作哑。
马车驶得很平稳,第五君慢慢阖上眼睛。回程一路需要高度集中精神,但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善扇山真想要害他们,第五君几乎想不到应对之法。
他被大刚救回来到今天是第五日,却只能勉强让表皮不再出血,深处的伤痕没有一丝好转。他虚得厉害,出声讲话跟气声没有什么差别,离了搀扶根本无法走路,时不时就会眼前一黑。
更要命的是……
第五君刚斜倚在软垫上,一双眼睛就骤然睁大,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喉间溢出一串咳嗽却连抬手捂嘴都做不到——他如今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了。
这是灵脉被毁的后果。
五年前,他为救齐释青,引邪咒上身断了左手的灵脉,左半边身体就会时不时陷入僵直;如今,他全身的灵脉都断了。
第五君像个人偶,被人斜着放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这个人偶像是纸糊的,苍白脆弱,做他的人只记得用几笔墨描绘了眉眼,却没舍得给嘴唇上一点血色。
陷入躯体僵硬的时候,什么都做不了。原先第五君还能用司少康做的黑手套遮掩一下左手的断脉,如今他整个人变成了一块石头,能掩饰的或许只剩下了裹尸布。
他咳完了,喉间漫上血味。因为浑身脱力,纵使他已经咳得肺都快碎了,却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那双杏眼空洞地望着马车内的狭小空间,唇角缓缓淌下一丝血迹。
等过了大概一炷香,第五君忽然身体塌下,摔在了软垫上。
他从这一次躯体僵硬中缓了过来,抬手抹去唇边的血痕,他盯着手上那抹红,只觉得这个颜色比玳崆山上流的血要浅一些,而他的皮肤像是灰的。
这不是好兆头。
第五君很慢地取出手帕,将手擦净。他是天生医者,对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再了解不过。
他是个将死之人,如果放任不管,他活不过十天,如果费心救治……
失血太多,虚不受补,灵脉尽毁,他会慢慢失去自愈的能力。
第五君又咳了起来,这次他死死捂住了嘴巴。
他的小徒弟千辛万苦把他救了回来,他得撑回灸我崖。
起码,他要再陪一陪大刚,给小孩留一点念想,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他也要给师父的牌位再上一炷香。一年前他从灸我崖走的时候,就是想知道当年师父死的真相。
“我也算死得明白了。”第五君想着,耳边传来心脏虚弱的跳动。
马车稳稳向前,行驶了不知道多久,忽然减速。
前方传来一阵喧嚣。
“停车!检查!”
第五君从昏睡中缓缓睁眼,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没有动,却把草帽盖在了脸上。
大刚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哎哎你们干嘛——?怎么还要闯我爷爷的马车?”
话音未落,轿厢内突然光线一亮,照亮了躺着的人那一头白发。
一道老人的虚弱气声响起:“怎么了……”
马车的门帘被放下。
“不是!放行!”
大刚驾着马车,走出一段路后加快了速度。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里衣都湿透了。
“师父……”大刚小小声地扭头对马车里的第五君说,“刚刚那是玄陵门的人……”
第五君脸上的草帽没有拿开,嗓音淡淡:“我知道。”
大刚什么都不敢问,也不敢再多说话,只能闷着头赶车。
马车的车轮向前滚着,他们离开了蓬莱岛西。

玄十和柳下惠子从玄君衙离开之后,齐释青一个人在玄君衙的院子里坐到入夜。
寒风如刀,齐释青并不在意,头顶天空的乌云连绵不断,他稍一掐指,便知二十里外正下雷雨。
明晚便是定下的大婚日子,柳下惠子的信已经送出去了,大长老来与不来,成败在此一举。
这个夜晚格外黑暗,就连照明的火烛能打亮的范围都缩小了一半,像是被黑暗给吞噬了似的。
玄君衙阴冷无比,没有一点主人要结亲的喜庆氛围——没有一匹红绸,没有一盏红灯,没有一个喜字。
与这座黑暗肃穆如同冥府的建筑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玄陵门毗邻的一整条街。掌门大典结束之后,红彤彤的告示便沿街贴了满墙,一直延伸到玄陵门门口高高挂起的灯笼边,路过的狗扫一眼都知道玄陵门要有大喜事。
进了玄陵门,这喜庆的障眼法就顺着极清大道停在了金陵大殿,除此以外,就只有后山柳下惠子的驻地布置了一间婚房,别的再无其他布置。
“如今蓬莱岛上丧事众多,仙门联姻不宜大肆庆祝,应当一切从简。”这是柳下惠子给她父亲柳相悯说过的。
按齐释青的计划,明日从破晓开始,大部分的玄陵弟子就会潜伏在玄陵门各处。
等柳下惠子和玄十礼成,那些埋伏的弟子便会拉起归元阵,而他则会去慈悲堂杀大长老。
如果计划顺利,往后……
齐释青紧攥双拳,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胸腔,让他从心底感到冷。
幽深的瞳孔盯着玄君衙院落里的枯桃,如一潭死水。
他像一尊玉面杀佛,在夜里入定,却并不安宁。
从学会问玄的那一天起,每一个齐归不在身边的日子,齐释青都习惯了担心。他的担心有大有小,父亲还活着的时候,齐归在玄陵门里有人看着,他就担心的小,齐归若不在玄陵门,他就担心的大。而五年前,玳崆山的山洞里,齐归被一个邪阵拖走,齐释青那时已经不知道什么叫担心。
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被带回了玄陵门,他受了重伤,而齐归不在。
为了去找失踪的齐归,掌门他们连夜赶去了玳崆山,再没回来。
齐归的失踪就像一道天堑鸿沟,把他的心撕成了两半。
一半的心在想齐归在哪里,是死是活。
另一半的心在想他的父亲、长老和师兄为何会死。
所有人都说,齐归如果坠崖在玳崆山里,邪咒过境时就不可能还活着,更何况他还是被邪阵选中的祭品,沾染了邪咒。如果齐归还活着,他一定是幕后黑手。
但齐释青不信。他从来都不信。
他想要一个解释,能让齐归活着回到他的身边,也能让他为他的父兄报仇。
如今他的谜题解开了一半。五年前的幕后黑手已经找到了。
但他仍然不知道齐归是如何逃脱邪咒的。齐归聪明地把一切答案都推到已死的司少康身上,而司少康的尸体早就不翼而飞。
若不是前前后后从齐归嘴里问过无数遍,齐释青几乎怀疑司少康是他凭空捏造的假人。
他们阔别四年,齐归已经改名为第五君,成了一派掌门,有了他的师父和徒弟,好像一个陌生人。
齐释青试探着、勾引着,终于从第五君的壳子下面摸到了小归的芯。
这是他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人,他太了解了,该怎么诱哄、怎么拿捏,齐释青一手功夫早已炉火纯青。他本想等一切都解决,在所有人面前恢复他的清誉,再选个良辰吉日,给小归表明心意。
这是他计划好的,一切本该如他所愿。
他会把齐归看在眼皮底下,好好带回玄陵门,危险和筹谋都不需要齐归来操心,他只需要安心呆在他身边、等着恢复清白即可。
可齐释青怎么都没想到,齐归会带着淡然的微笑问他,是否愿意跟他结拜为兄弟。
齐释青想,从那个中秋夜开始,他与齐归就再没好好说过话,往后的每一句,齐归都带着疲惫的提防与算计,而他则一再被激出怒气。
齐释青本就是一言千钧的人,发话向来无人敢忤逆,只有齐归敢反复越过他的底线。
齐归每说一句话气他,他就会说一句更重的还回去,他睚眦必报,他咽不下这口气,齐归能给一个妓女送红豆苗,却妄想跟他结拜做兄弟?!
齐释青要操心的事太多了,齐归却只会给他添乱。情报搜集、人员调度、诸多谋划,都是为歼灭堕仙、报仇雪恨所做的准备。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与堕仙交锋难免会有伤亡,如果有法子救他门下弟子,他必须要救。
可齐归就是不说。
他不信他。
这份不信让齐释青怒火中烧。而让他更无法接受的则是齐归对司少康的信任和依赖。
齐归最大的秘密,只有司少康知道。
齐归的手套是司少康做的。
齐归来蓬莱岛西只是为了查明当年司少康的死因。
为了确认司少康的墓是空的,齐归冒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去那片他遭受过暗杀的杉树林,完全不顾他的命令。
齐释青能烧一棵红豆苗,能掘死人的墓,却管不住齐归的心。
从千金楼走的时候,齐释青与齐归兵分两路,自负地想让齐归冷静一下。
他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做上位者惯了,骄傲自负是他不会承认的本能,所有的关系里他都是主导者,对齐归也不例外。他可以气话说尽,还相信到头来齐归会像小时候那样粘在他身边,笑眯眯地,根本不在意。
回程的路上,齐释青甚至头一次想到了让步。他想,等齐归到了玄陵门,不管冷静的结果是什么,他都要跟齐归把话说开,因为再不说开就来不及了,接下来他要做的一切太危险,他必须要保证齐归安全。
可他没想到齐归没再给他机会。
齐归的手里好像有一个他看不见的计数器,齐归每失望一次就按动一次,等倒计时清零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结果,而齐释青毫不知情。
一张假面皮,一杯酒,齐归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掌门接任大典上,然后干脆利落地抽身而去,让人无法再找到他的踪迹。
如果这是场游戏,齐归让他赢了。
但齐释青知道自己输得彻底。
从发觉齐归去了善念堂,下过慈悲堂地牢,先他一步推测出玄廿和大长老的秘密时,齐释青就意识到,他和齐归这关信与不信的劫难,也许再难过去。
太多的话没有说开,太多的误会没有解除,齐归本就不信他,看到了空无一人的地牢,只怕再不会听他说一句辩白。
几滴冷雨坠了下来,砸在齐释青脸上。很快,雨势变大,如同瀑布,只是电闪雷鸣仍在东方。
眨眼间,齐释青就被暴雨浇透,衣料浸湿的那一刹那,齐释青想:“齐归,我认输了。”
他该如何联系齐归?
他要如何才能保护齐归的安全?
他该怎样才能让齐归离开蓬莱岛西,离玄陵门越远越好,最好马不停蹄地回到灸我崖他那个小吊脚楼去?
齐释青已经不奢求齐归能信他了,他只求齐归平安。等他在玄陵门把一切都解决,他会放弃一切去找他。
第一道闪电在玄君衙上空划过的时候,齐释青的黑罗盘反了光。
齐释青垂眸,雨水顺着额头淌下,从高挺的眉骨和鼻尖坠落。
他鬼使神差地将七星罗盘取下放在手心,盯着罗盘的顶盖。
过了半晌,齐释青突然站起,大步流星回到屋内。在隔绝了风雨的室内,他不顾浑身滴水,只来得及擦干手指,就将罗盘打开。
罗盘顶盖内放了一张对折的小符纸,墨色染黑了——那是在灸我崖时,齐归曾经拍在他背上偷听他说话的传音符。
数月前被他收藏的纪念品,如今派上了救命的用场。
“齐归。”
齐释青捧着那张小小的传音符,手指都在颤,竭力维持着冷静的声音。
“掌门贺礼还没给我,你就跑了?”
——但不要紧,跑就跑了,我不跟你追究,你最好跑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雷声起了,齐释青心脏在颤,“告诉你件事,我要和柳下惠子成亲了,就在明晚。”
——不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来,本来也不是真的,何必操心。
齐释青甚至故作玩笑地轻松道:“还记得你小时候说的话么?你说想让我娶她,我娶了,你开心么?”
说完这句,齐释青的嗓音突然哑了。
推书 20234-03-05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玄幻灵异] 《我在国王花园学猫叫》全集 作者:余几风【CP完结+番外】长佩2023-10-20完结收藏:956评论:249海星:6,612点击:53,902字数:29.67万人气:18.81万文案:如题,我突然成了前夫的小猫都说人三十岁左右会有大福大祸,人生巨变。卓霈宁还远未到三十岁,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