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臻一开始并不同意, 但兰奕欢的软磨硬泡大法使出来, 他走到哪里跟到哪里,眨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眼巴巴看着他, 兰奕臻终于抵抗不住, 只好答应下来。
不光要同意, 还得配合小祖宗。
来东宫接韩直的, 是韩太傅和他的儿子韩侍郎。
父子两个人各自眼下一圈青黑, 看上去都很是憔悴。
毕竟韩家三代单传, 这一代就韩直这么一个宝贝独苗,护国寺失火的事情传到京城之后,韩家上下都被吓了个够呛。
韩太傅不顾自己已经一把年纪了,和韩侍郎两个人一起带着家丁连夜赶往了护国寺, 寻找韩直的下落。
结果闹哄哄找了许久, 却错过了太子派来给他们报信的人,直到第二天才得知,原来兰奕臻已经把兰奕欢和韩直都给带回了东宫。
韩太傅和韩侍郎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又折返回了京城, 再等到第二日开了宫门, 才递牌子求见, 来太子这里接人。
这样一通波折下来, 终于是亲眼看见韩直平安无事了, 两人都大大地松一口气。
韩太傅还能勉强克制得住, 撑着面子做出一脸镇定神色,韩侍郎却已忍不住一把抱住了韩直, 连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可真是多谢太子殿下了!”
兰奕欢看到这一幕,忽然想起上一世的时候,韩直从护国寺出来,变成了残疾,有一回他去探望,正好见到韩侍郎站在韩直房间的外面,悄悄抹了抹眼泪。
但是看见兰奕欢过来,韩侍郎又立刻将手帕收起来,若无其事地笑着跟他说话。
兰奕欢微微垂眸,忽然觉得肩膀一暖,是兰奕臻轻轻揽了他一下。
兰奕臻对着道谢的韩侍郎说道:“韩太傅是孤的老师,这原本也是孤应该做的,韩侍郎不必客气,你们这就把韩直接回去吧。不过,孤另外有一事想要麻烦太傅。”
韩太傅立刻说道:“殿下尽管吩咐。”
兰奕臻就回身牵着兰奕欢的手,把他领到韩太傅面前。
“最近出了这样大的事,孤忙于处理,没有时间陪伴七弟,想着他和韩直也算是共患难,可以做个伴。”
兰奕臻道:“所以,能否让七弟去去太傅府上住上几日,等到这边的事解决了,孤再把他给接回来。”
韩太傅怎么也没想到兰奕臻要说的是这么个事。
皇子住在大臣家里,本来就多有不便,不合礼法,更何况兰奕欢又是个小捣蛋鬼,太傅简直想都能想出,他一来自己要操多少的心,叹多少口气,消耗多少老命。
太可怕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由说道:“这……”
兰奕臻道:“七弟一向乖巧懂事,又安静寡言,必然不会给太傅添麻烦的。”
韩太傅:“……”
兰奕欢本来因为想起韩直前世的事有点出神,结果冷不防听见兰奕臻这句话,差点笑了。
他原来可不知道兰奕臻这么有意思,居然可以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瞎话来,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兰奕欢悄悄瞄了一眼韩太傅,果然,韩太傅的表情就像吃了一口苍蝇,可是又不能当面说太子说的不对,十分精彩。
兰奕臻道:“有什么不便之处吗?”
韩太傅咬着牙道:“没,没有。”
他抖着胡须,从兰奕臻的手里接过了兰奕欢,道:“臣必不负殿下所托。”
兰奕欢靠哥哥厚着脸皮瞎掰而得偿所愿,心满意足地冲兰奕臻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了两个字:“谢谢。”
兰奕臻看了他一眼,也用口型说道:“你给我老实点。”
兰奕欢:“……”
这几日,韩直的祖母太傅夫人和母亲秦氏也都担心的够呛,一边祈祷一边等着盼着,总算盼得韩太傅和韩侍郎把韩直给带了回来。
韩家的女眷们都在门口等着,太傅夫人一看见韩直,立刻把他抱进怀里,抹起了眼泪来。
韩直笨拙地安慰道:“奶奶,娘,我、我没事。”
韩太傅咳了咳,说道:“人既然平安无事,在大门口哭哭啼啼像个什么样子?还是当着七殿下的面。还不快来见礼?”
兰奕欢跟着他回家,韩太傅虽然不痛快,但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抬起头来,这才发现,从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个长得像玉雕娃娃一样的小孩,看起来比韩直小了一两岁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见到他们之后,兰奕欢就笑眯眯地打招呼:“老夫人好,夫人好!”
太傅夫人和秦氏最近都听说了七皇子住进东宫的事,也听闻太子好像很疼爱这个弟弟,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只是从未见过兰奕欢。
没想到这一看,竟是个如此漂亮可爱的小孩。
韩太傅夫人一直很喜欢孩子,不过韩家的人丁素来不旺,此时孙子平安无事归来,她心情很好,又看见兰奕欢这样可爱,不禁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原来是七殿下来了,太好了,您快请进来。”太傅夫人笑着问兰奕欢,“七殿下可用膳了?您喜欢吃什么呀?”
他们本来就准备了宴席,打算给韩直接风洗尘,这时候兰奕欢来了,秦氏便又吩咐厨房加了几个兰奕欢喜欢的菜,弄得十分丰盛。
气氛和乐融融,只是兰奕欢发现太傅有点不对劲。
吃饭前他回了趟书房,从书房出来之后,脸色就有点沉沉的,仿佛有什么心事。
兰奕欢道:“太傅,太傅,太傅?”
韩太傅本来不想理他,被叫的实在烦心:“做什么?”
兰奕欢小声道:“咋不高兴呢?”
韩太傅:“……”
兰奕欢道:“出什么事了,您跟我说说?要是您闯了什么祸,我可以请太子哥哥帮忙啊。”
年纪小小,嘴还挺碎。韩太傅忍无可忍,筷子在兰奕欢的碗沿上一敲,低声斥道:“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师生间的这番互动,虽然还是像在上书房一般的斗嘴模式,但韩家人从未见过,却看得十分惊奇。
不是他们大惊小怪,是因为韩太傅这个人一向又严肃又固执,就算在家中也从不稍假辞色,从来没有人敢跟他嬉皮笑脸的。
就算兰奕欢是皇子,也是他的学生,韩家人也不是没见过别的皇子在韩太傅跟前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这小家伙胆子好大。
韩太傅也不知道他们满眼惊奇地是在做什么,有什么可惊奇的,只是被那种眼神看得有点面子上挂不住:“你们也赶紧吃!”
其他人这才开始吃饭,太傅夫人跟兰奕欢说:“七殿下,要是有什么爱吃的够不着,您尽管说,叫人给您夹过去。”
她说着也叮嘱自己的孙子:“多吃点肉。你们在护国寺吃也吃不好,瞧瞧这小脸,都瘦了。”
韩太傅终于没忍住,说了一句:“哼,他们两个,在护国寺调皮捣蛋回来之后还得让人哄着吃饭,你们真是太纵容了。”
兰奕欢终于听出这个话音来了,弄了半天,韩太傅这不高兴好像是冲着他和韩直来的,
怪了,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还没来得及告状呢,怎么反倒好像做错事了一样?
兰奕欢和韩直对视了一眼,看他的表情也很茫然,便道:“太傅,我们可没有捣乱,这几天我们在护国寺吃苦耐劳,勤学苦练,努力为国祈福,可不容易了。倒是那个敬闻大师……还挺奇怪的。”
韩太傅淡淡地说:“哦,他怎么奇怪了?”
兰奕欢不动声色地一扫,韩家其他的人听他这么说,脸上都带着些好奇,唯有韩太傅那个表情,好像在脸上写了“早知道你小子搞什么鬼”的胸有成竹。
兰奕欢心里面有了一些猜测。
这时韩直也开口了:“祖父,大师说,要叫我,打坐和冥、冥想,我也跟着,好、好好学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大师,突然把我按、按在床上要打,我想跑,还被拽、拽回来,衣服都破破破了。”
兰奕欢点头赞同:“没错,就跟突然疯了一样。“
其他人一听,都很心惊,连忙问道:“这是真的?”
韩直卷起袖子,将自己的手臂露出来,上面有着好几块淤青。
秦氏差点一下子站起来,脱口道:“老天啊,他竟然敢跟你动手?来人,快,快拿化瘀的药膏过来!”
韩太傅也不禁看了几眼韩直的伤,但还是坚持道:“可你们说的,跟敬闻大师说的却并不一样。”
兰奕欢道:“您见过他了?”
韩太傅本来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事,但话赶话到这里了,兰奕欢又一直追着问,他干脆就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封信,放在桌上。
原来,就在吃饭之前,韩太傅看见了敬闻大师托人给他送来的书信。
信中开头就是和他道歉,说本是一番好意,想趁着这个相处的机会教两个孩子一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谁知道兰奕欢和韩直觉得苦累,十分抗拒,甚至想逃跑。
敬闻大师怕孩子跑丢了,赶紧抓住,可能不小心吓到了他们,所以要跟太傅道歉。
信里末了还说,若是兰奕欢和韩直跟人说了他的不是,那也是他管教孩子不利,应得的批评,让太傅一定不要因此训斥他们。
兰奕欢这么草草把信一看,十分叹服。
这敬闻果然无耻又精明,竟然恶人先告状,预判了他们要说的话。
这样,无论兰奕欢和韩直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是他们先和敬闻大师发生了不愉快,才会出言诋毁。
兰奕欢将信放下,说道:“太傅,他是骗你的,你被蒙蔽了。”
韩太傅道:“你这是指责我?”
韩直刚才上药都没吭声,这时一看兰奕欢要挨说,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
“祖父,我没有,怕苦怕累,当、当时是他说要教我,可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很奇怪,我才不想去学……后来着、着了火,要不是七殿下把我,把我叫出来,我就烧死了。”
他从小便口吃,加上性格内向羞涩,很少开口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尤其是畏惧严厉的祖父,有时候被误会斥责了,也都默默地不开口。
这也是他上一世一直自己闷着,没有说出些经历的原因。
为此,韩侍郎和秦氏也是时常担忧,就怕韩直到了外面挨欺负。
但是这个时候,兰奕欢一带头,韩直竟然敢帮着他一块说话,而且一说说了这么多个字,好像还要比平常流畅一些,这夫妻两人十分意外。
听到后面,又得知兰奕欢在火里救了韩直,他们更是十分感激。
可韩太傅先入为主,却不是这样想的,见到孙子也跟着顶嘴,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就知道兰奕欢一来,他们家就得乱。
韩太傅沉默了一会,突然压低了嗓子问道:“这场火跟你们两个没有关系吧?”
兰奕欢一怔。这
随即,“砰”的一声,太傅夫人突然把手里的碗给重重地放下了。
她愤愤地说道:“够了吧!孩子九死一生地回来,你一句好话都没有,一顿安生饭都不让吃,七殿下是来做客的,你也要一并教训,现在居然还要怀疑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放火不成?!”
太傅夫人很少发火,韩太傅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也微感后悔。
他的本意是问一问兰奕欢和韩直是不是在山上玩火什么的不小心闯了祸,但那么大的火情,想来就算失火也到不了那种地步,可能确实是他想多了。
可是太傅夫人这样驳他的面子,也让韩太傅有些下不来台,沉声道:“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也不该在背后如此议论长者。什么‘敬闻大师很奇怪一类’的话都不许再提!”
他又像韩直说:“直儿,敬闻大师在火中受了伤,正在休养,你明日随我上门去探望敬闻大师。”
韩侍郎忍不住道:“爹,直儿也刚回来,还没好好休息,再说,他先前确实被那个敬闻吓着了,这探望派个旁人去也就是了,干什么非得带上他呢?”
韩太傅道:“男子汉大丈夫,该面对的就得面对,有错就认,没错就当面分说清楚!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
说完之后,他放下饭碗,起身就要走。
兰奕欢道:“太傅!”
韩太傅气哼哼地说:“请七殿下吃饭吧,臣失礼,先失陪了。”
兰奕欢道:“明天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韩太傅道:“要来就来吧。”
说完之后,他就愤愤地出了饭厅。
其实出门的时候,韩太傅的脚步还顿了顿。
平时他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人人敬畏,今天兰奕欢一来,其他人竟好像有了这小东西撑腰,竟然也敢顶撞他了。
他生气了!
想必所有人都能看出来。
所以他不吃饭了!
可一直走到庭院中,竟然都没有人出来挽留他,韩太傅反倒能听见饭厅那边热热闹闹,欢声笑语的。
最清晰的一句,是他的老妻满怀慈爱感激地跟兰奕欢那个小混蛋说:“七殿下,真是谢谢您愿意陪我们直儿,刚才你老师说的那些鬼话不必理会,他老的脑子坏掉啦……”
“……”
一时间,韩太傅有种被孤立的感觉,心里竟然很委屈,被气得拂袖而去。
到了晚上,韩家又迎来了几名登门造访的内侍。
他们满怀惊讶地接待之后,却听对方笑呵呵地说是从东宫来的,奉太子之命,探问兰奕欢在这里住的可习惯。
为首的正是东宫总管赵公公,他竟然亲自来了。
这令韩家的人不禁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太子对他这个小弟弟的宠爱,连忙迎了赵公公等人进门,带他们去见兰奕欢。
对方传兰奕臻的话,将衣食住行都问了一遍,兰奕欢一答好,等到几个人要回宫覆命的时候,他忽然又仿佛不经意地提起:“明天太傅要带我和韩直一起去探望敬闻大师的伤呢。”
赵公公微微一顿,随即笑着说:“好,那么殿下好好玩。”
他把看伤说成是“好好玩”,已经代表了兰奕臻对敬闻的态度。不过兰奕欢为的不是这个,而是告诉兰奕臻这件事。
他觉得,以兰奕臻的性格,多半也会派人过去的,到时候就可以做个见证。
如果没去,当他没想。
第二天一早,韩太傅就带着韩直和兰奕欢登上了前往敬闻大师所居之处的马车,快要到地方的时候,兰奕欢突然说:“太傅,您的衣服坏了。”
韩太傅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摆上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这样去他人府上造访,显然是极为失礼的,可是如果折回去,路程也太遥远了。
窗外的随从说道:“大人,那边有一家成衣店,要不然您去买一身新的,或是借来针线缝一缝罢。”
兰奕欢道:“就要到门口了,太傅,您去换衣服,我和韩大哥先进去?”
韩太傅想了想,道:“也好。”
他还不忘警告兰奕欢和韩直一句:“别闯祸,不许再对大师无礼!”
韩直乖乖点头,兰奕欢也道:“知道啦。”
韩太傅重点盯了他两眼,看他乖乖巧巧一脸可爱,终究还是决定再相信这小子一次,下马车换衣服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个时候,兰奕欢的眼睛看的是他面前的一块透明任务面板。
【任务奖励:“鬼迷日眼”特效包。
任务内容:打破信息茧房,勇于面对错误,认清奸人的真实面目。
任务完成人:①本人;②他人(选择他人为任务完成对象时,需先行建立连接)。】
自从护国寺失火的事情之后, 敬闻大师就“生病了”。
他对外放出风声,说是自己为了救寺中的人不会在大火中受伤,耗尽了法力, 所以身体十分虚弱, 也不见外客,倒是另不少人都十分敬佩赞叹。
可是听说兰奕欢和韩直来了之后, 敬闻大师还是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只有这两个孩子来了?”
他跟自己的徒弟确认。
来通报的小和尚说道:“是啊, 七殿下说, 是太傅让他们来探望您的病。”
这倒是像那个死板的老头子干得出来的事, 他正愁怎么设法封住兰奕欢和韩直的口, 这就送上门来了, 好事,好事。
敬闻大师心中不禁涌上一股喜意,连忙说道:“快请进来!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都出去, 连这个院子都不许进。”
很快, 兰奕欢和韩直就都进来了。
韩直的表情很僵硬,脸绷的紧紧的,显然见他很是紧张, 兰奕欢倒是笑嘻嘻的, 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们来了啊, 快坐吧。”
敬闻大师那天毕竟没有得手, 他想先试探两句兰奕欢和韩直到底明白多少, 表情和语气都一如往日般温和:“看见你们没事, 我就放心了。”
兰奕欢笑嘻嘻地看着他, 黑色的眼睛乌溜溜地转了转,说道:“看来大师也没事。”
敬闻大师道:“唉, 只是有些虚弱罢了,养养就好。那天——”
他正想进入正题,兰奕欢却突然冒出了一句:“大师,我知道你那天在干什么。”
敬闻大师一怔,道:“什么?”
兰奕欢嘻嘻一笑,声音依旧清脆稚嫩,语气中却带着一种完全和他年龄不相符的冷然。
他问道:“你不是和尚吗?出家人为什么会六根不净呢?”
他说话时,尾音拖得长长的,还有点上扬的腔调,就像是在和亲近的长辈撒娇一样。
敬闻却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尖慢慢爬了上来,猛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兰奕欢,刹那间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发现兰奕欢的表情也改变了,那纯真可爱的眼神,忽然变得深邃而意味深长,脸上甜甜的笑容,似乎也充满了讥讽。
敬闻一时说不出话来,兰奕欢却自己先叹了口气:“可惜,我跟太傅说了,他却不信我。那只能等下次见到父皇,我告诉父皇去了。”
说罢,他冲着敬闻大师微微一笑,露出了脸上的小酒窝和一口小白牙,一字字地说道:“然后,就让父皇杀了你哦——”
这最后一句话的腔调,还是兰奕欢前几天从阴暗大师三哥那里偷学来的,绝对原汁原味,十足阴阳怪气。
敬闻先是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随即,看着兰奕欢的笑容,那种恐惧与震惊竟然又慢慢地酝酿成了一股兴奋。
不愧是皇家的孩子,原来在这样天真可爱的外表下竟有如此的锋芒。
他一直以为他喜爱的是那种孩童身上的天真、无知、懵懂,如今却发现,兰奕欢意外流露出来的锐利对他来说更加刺激。
这样的孩子,身上那种生机与活力,一定要远远比其他人来得旺盛吧!
兰奕欢感受到了敬闻越来越露骨的垂涎,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能够分辨出那目光中的寒意了。
——这狗东西到了现在还在想那些有的没的,真是不知死活。
然而也正是如此,兰奕欢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计策。
还有什么能比亲眼所见,亲身经历,更加能够让人信服的呢?
兰奕欢对系统说:“把‘春心萌动’的情绪给敬闻。”
系统:【提示:此情绪有一定风险性,请谨慎使用。】
兰奕欢在心中估量了一下时间,道:“没关系,给他。”
敬闻觉得自己的心跳正在不断加快,前所未有的激情与冲动在胸腔中激荡,他一向自诩定力过人,这一回,却仿佛一名冲动的少年那样满心急切。
他的面部肌肉有些抽动,像是笑,又像是某种急欲捕食的恶兽,哑声对着兰奕欢说道:“你说你要告诉皇上?”
上回他对韩直动手之前也是这幅样子,韩直感觉到危险,一把抓住了兰奕欢的手把他往回拽,提醒道:“七、七殿下。”
兰奕欢仿佛不觉,说道:“我不光要告诉父皇,还要告诉太子哥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
他的话还没说完,敬闻大师忽然上前抓住了兰奕欢,韩直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见状连忙扑上去拦,结果被敬闻大师一手一个,像拎着两只小鸡一样把他和兰奕欢向里屋拖去。
敬闻几乎是用一种急不可耐的、恶狠狠的语气说道:“我倒看看你们敢不敢说出去……”
正在这时,门忽然“喀吱”响了一下,韩太傅说道:“大师,让你久等了。”
他跨进了门,然后看见眼前的一幕,猛一下子就愣住了。
敬闻也万万没想到韩太傅会突然出现,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僵住,韩直趁机咬了他一口,挣脱开来,拉着兰奕欢躲在了韩太傅身后。
他说道:“祖、祖父,他又要打人!”
韩太傅在开始的错愕之后,脸色慢慢地沉了,将两个孩子护住,问道:“敬闻大师,你在做什么?”
这个苍老的声音让敬闻浑身一震,完全醒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不由一惊。
自己刚才这是怎么了?怎会那般的着急和失态,以致于连外面的门都没让人守好,露了破绽。
敬闻立刻说道:“太傅,这是误会!”
韩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先低声对兰奕欢和韩直说道:“你们先出去,不用怕,咱们府上的家丁就在外面,跟他们一块待着。”
然后他又对敬闻说道:“太师,我想,咱们要好好谈一谈。”
他虽然固执己见,但并不是傻子,其实昨天愤而离席的时候,太傅心中也因为兰奕欢和韩直的话产生了浅浅的疑虑。
只是他一向严厉惯了,不愿意将这种情绪表露出来,以免让孩子们觉得随意在背后议论长辈还会得到宽纵,日后影响他们的礼节教养。
所以今日来此,他也抱着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心思,可不管怎么说,韩太傅都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看见眼前的这一幕。
他还以为顶多就是误会!
两个孩子出去之后,韩太傅和敬闻重新面对面坐了下来。
韩太傅沉声道:“敬闻大师,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回答。”
敬闻抱歉地说:“这两个孩子实在太淘气了,方才一进了门,七殿下就顶撞于我,韩公子又护着七殿下,我一时没忍住,就……唉,这些都是我的过错。”
他语气愧疚,话也说的很愧疚,可是作为一名高僧,这样动不动就被激怒,本身好像也不大对劲。
韩太傅眼神一闪,盯着敬闻:“那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竟让大师如此恼怒,信上说的不详细,大师你现在当面告诉老夫,我回去一定好好责罚教导这两个孩子。”
敬闻大师道:“关于此事啊……”
他的头脑飞速运转着,想要编造出来合适的理由,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一阵快似一阵,身体的燥热不减反增。
兰奕欢和韩直都不在这里,可敬闻看着眼前的太傅,却越看越是俏丽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