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他便冷冷地冲着外面道:“老五搜人,关我何事?难道他要抓我不成?遇上人就给他们看令牌,径直走,我看谁敢拦着!”
“是!”
有了三皇子保驾护航,马上一路上顺顺利利地驶离了这条街道,也避过了盘查。
兰奕欢眼看着没有什么危险了,说了句“谢谢三哥”,就打算从马车上跳下去跑掉,结果胳膊一紧,被三皇子给抓住了。
三皇子挑眉道:“怎么着,你就要这样走了?你无端给我惹出一桩风流债,还没补偿呢!”
他一直洁身自好,这份好名声也是他博取人心的关键,这大半夜的一身红衣,一声“夫君”,万一传出去,一世英名可全没了。
兰奕欢道:“那能怎么补偿,难不成我还真得陪你住一晚?”
三皇子被雷劈了似的,猛一下把他推开,说道:“你也不害臊!胡说八道什么呢?”
兰奕欢道:“我有什么可害臊的?咱们都是男人,又是兄弟,谁都知道不过是开玩笑啊。”
三皇子道:“所以才恶心!玩笑你也不能恶心我,我最烦这一套!”
兰奕欢本来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结果没想到他这个三哥还挺纯情,居然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他不禁觉得特别有意思,将手搭在三皇子的肩头,偏生往他跟前凑。
“怎么恶心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兰奕欢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三皇子的鼻尖,“啊”了一声道:“我懂了,难道——”
三皇子警觉道:“难、难道什么?”
兰奕欢道:“难道你其实是女扮男装,你其实不是三哥,你是三姐,要不然你怕什么?”
“……”
三皇子连连挥手哄他,道:“去去去,你一边去!离我远点啊!!!”
外面的侍卫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家主子居然会有如此“活泼”的一面,他们只是在外面看着马车不断地晃来晃去,都觉得心惊胆战。
兰奕欢恩将仇报,就是不滚,反而黏的更紧。
两人正打闹着,马车忽然停了,三皇子和兰奕欢都是一顿,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兰奕欢想,不会是五哥又杀回来了吧?
看来自己过河拆桥的早了,希望刚才没把三哥招惹的太狠,为了自己的清白一怒之下把他给交出去。
安静中,只听三皇子的侍卫高声喝道:“什么人在前面挡路?大道这么宽,没长眼睛吗!”
也就是因为三皇子目前是简装出行,未露身份,不然他们一定要问“何人竟敢如此大胆,竟敢阻拦皇子的车驾了。”
可就问了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外面的侍卫们好像一下子就都哑巴了,说不出话来。
三皇子正要撩开车帘,兰奕欢那边已经从缝隙中看见了外面的人,不禁眼睛一亮,道:“是二哥!”
原来竟是太子亲自来了。
三皇子掀开帘子,也对上了兰奕臻那双冰冷的眼睛。
他的眉梢不觉微微一扬。
虽然是这位二哥把他从护国寺带出来的,但这些年两人的交集很少。
天经地义的,三皇子并不喜欢太子。
但是由于这皇宫中的所有人他都不喜欢,所以太子在他心里也不怎么突出。
只是这一刻,看见兰奕欢骤然亮起的目光,三皇子忽然忍不住地想,为什么他就能和那个冷冰冰的太子相处的这么好呢?
刚才兰奕欢到马车上看见自己的时候,有那么高兴吗?
难道……他们两个之间竟然真的有那所谓的兄弟情谊,彼此欣赏和喜爱,没有半分防备猜忌?
这可是在皇家,真是不可思议,完全不能理解。
兰奕欢回过头来,冲着三皇子笑着说:“三哥,你既然烦我,那小弟就不麻烦你了。今天谢谢相助,记你个人情,放心吧!”
说完之后,兰奕欢就要走,三皇子鬼使神差地再一次拉住了他,脱口道:“我还没说让你走!”
臭小子,用完就扔,转头就去找更厉害的了是吧!
兰奕欢一怔,觉得三皇子今天奇奇怪怪的,他不走的时候赶他走,他要走又不让了。
他茫然道:“啊,那不然呢?”
三皇子自己也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太子的声音淡淡从外面传来:“三弟。”
这一声却不是在呼唤自己兄弟的口吻,而是带着隐隐的警告和戒备,仿佛被冒犯了地盘的雄兽。
实力弱的一方若是不识趣,就会被咬断喉咙。
三皇子没说什么,终究慢慢放开了兰奕欢的胳膊。
兰奕欢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位兄长之间的暗潮汹涌,尽管好像确实没什么值得暗潮汹涌的。
他下了马车。
三皇子听到他在外面欢快地叫了一声“二哥”,跟着是衣衫磨蹭的声音。
他没有掀开帘子去看,在心里想,兰奕欢肯定是又扑到兰奕臻怀里了,呵,刚才扑自己扑的那么熟练,全是在这练出来的吧!
依稀间,兰奕臻仿佛说了句:“看你,弄得跟个小疯子似的。”
这话的语气温柔,与刚才截然不同。
于是,三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出面跟兰奕臻见礼。
他想,既然大家都没露身份,那也就没必要把自己弄得那么卑微了。
在另外两个兄弟走了之后,三皇子只是淡淡吩咐外面被太子吓得战战兢兢的侍从们:“走吧,还等什么?”
马车又一次轱辘辘地驶动起来。
三皇子的怀里空荡荡的,他刚才还一口一个麻烦恶心,此时却觉得身边骤然失去了一份依偎的体温,夜风突然有点凉。
另一头, 兰奕欢被兰奕臻拉上马,坐在哥哥的前面。
兰奕欢能够感觉到,兰奕臻从后面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查看他是否受伤。
不知怎的, 他突然觉得眼眶一热。
其实今晚真的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就是由于事情太多太乱了, 根本就不给他时间慢慢反刍自己听到的秘密, 尽情地震惊或者伤感。
刚才明明还有心情跟三皇子插科打诨的, 此刻见到兰奕臻, 兰奕欢一下子感到有股委屈打从心眼里犯了上来。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别那么矫情, 比别人多活一辈子, 难道还真要把自己当小孩了不成?男子汉大丈夫,遇到点事扛不住,怎么好意思委屈?
可想是这样想,心里那股情绪上来了, 还是有点抑制不住。
兰奕欢并没有表现出来, 略低了低头,跟兰奕臻说:“五哥正在全城搜人,我们不要跟他的人撞上。”
这时候也不好细问发生了什么, 兰奕臻在他的后颈上捏了捏, “嗯”了一声, 用身上的披风将兰奕欢罩起来, 带着他策马向前跑。
兰奕欢问:“回宫?”
兰奕臻道:“宫门锁了。前面有座茶楼, 是老八的舅舅开的。”
兰奕欢微怔, 随即便不禁一笑, 说道:“好,那就去那里吧。”
正好他刚才已经上过了三皇子的马车, 今天这事糊涂过去大家都好,要是细查起来所有人都沾点边,反倒最是安全不过。
想出这个主意,兰奕臻也是挺坏的。
两人一直到了茶楼外,兰奕欢自己穿的衣服外面套了件厚重的戏服,又披了条兰奕臻的斗篷,实在是热的不行,下马时就把斗篷脱掉了。
其他的侍卫们各自散开,暗中保护两位主子,兰奕欢把斗篷团了团抱在怀里,跟在兰奕臻的身后进了茶楼。
此处茶楼通宵营业,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子,做文士打扮的老者。
他站在柜台后面算账,抬头看见两人这样子,眼镜后的眼珠子慢慢瞪大。
兰奕臻懒得废话,直接给了他一锭沉甸甸的银元宝,道:“要一间带卧榻的雅室。”
这茶楼装潢的十分风雅,有的雅室里面有专门供给客人休息的卧榻,可以靠在上面欣赏茶艺表演,聆听茶道。
兰奕臻本来是想让兰奕欢歇一歇,结果此情此景之下,他这话却给说坏了。
那掌柜的这幅孤傲清高的样子跟八皇子那个舅舅简直一模一样,嫌弃脸又颇得几分八皇子的神韵。
此时他狐疑地看看兰奕臻和他手里那锭远超房价的银子,又望了望站在兰奕臻身后不远处的兰奕欢那身风尘女子的打扮,心中逐渐生出了些许猜测。
于是,掌柜的看着兰奕臻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鄙视,傲慢地问道:“公子,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里是茶楼,不是客栈。”
这条街上根本没有客栈,兰奕臻道:“只是要找个地方歇歇脚。”
“歇脚?歇脚你带个大姑娘过来?”
那掌柜的呵呵一笑,说道:“小伙子,你算了吧。你们两个要在我那雅室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还非得要带卧榻的地方?去去去,给钱也没用,我这里不做那种生意!”
他是有皇亲国戚做靠山的,自然有底气拒绝任何客人。
兰奕欢在后面越听越是觉得不对劲。
他反应过来了,这个老头,多半是把他当成了和兰奕臻私奔出来的戏子,以为他们两个要在这茶楼里做出点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来。
得,这一晚上可倒好,他不过是做个女子装扮而已,怎么一个个就都默认他不是良家妇女了?
三哥那边是这样,这破掌柜的也这样,真是让人无语凝噎,还嫌他的心情不够糟吗?
他明明就很端庄!
大概这个时候兰奕臻也反应过来了,兰奕欢看见兄长的侧脸线条越绷越紧,瞧着眼见就要发怒。
兰奕臻要是真的发火,只怕能当场把这老头吓死。
兰奕欢连忙凑上前去。
他手里还抱着兰奕臻那团披风,过去之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脑子一晕,直接一句话脱口而出:“不是的,我,我动胎气了!”
兰奕臻手里那锭银子“啪”一下砸在了柜台上。
那掌柜的也是大吃一惊,看向兰奕欢,兰奕欢不禁将那件斗篷往怀里揽了揽。
他的戏服袖子宽大,正好遮住了斗篷,看上去就好像捧着微隆的小腹一样,再加上相貌秀美稚气,样子格外楚楚可怜。
掌柜的慌了,连忙道:“几个月了,几个月了?!别生在我这里!”
兰奕欢连忙说:“不生不生,不到时候呢!还有,那个……”
他紧张之下,把“十月怀胎”这个词都忘了,转头问兰奕臻:“还有几个月来着?”
瞧瞧瞧瞧,这孩子还这么小,稀里糊涂怀个孕,连自己该什么时候生都不知道。
那掌柜的忍不住看了兰奕臻一眼,见他还愣愣的在那里站着,连扶都不知道扶一下身边的孕妇,不由在心里暗暗感叹。
果然看人不能看脸,瞧这贵公子乍一看风度翩翩,俊美不凡的,谁知道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呢?
他摇摇头,也起了恻隐之心,不忍将这样可怜巴巴的兰奕欢给赶出门去,便叹息道:“那就请吧。先说好,你们休息一晚就走,明早立刻去找大夫,我们这担不起这个责任!”
兰奕欢想,到底是什么促使我说出自己“动了胎气”,为什么我非得要住这间茶楼啊!
主要是当时没想太多,他的思路非常简单,只要怀孕,就不能做别的了,才能取信于那名掌柜,谁知人心险恶,越描越黑。
但此时兰奕欢也只能苦笑,说道:“是是,谢谢老板。”
兰奕欢说着,就要跟在掌柜的后面走,转头一看,发现兰奕臻还在原地发怔,也不禁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回头拽了他一把,低声道:“走呀。”
老掌柜也看不下去了,摇头叹道:“你倒是扶她一把呀!要人家身子的时候知道风流快活,这个时候倒是成块木头了,真是不像话!”
兰奕臻的脑海中本来一直徘徊着“动了胎气”四个字,这会又变成了那句“要了人家身子”,弄得他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根本不敢顺着想,又有点想想。
兰奕欢忍着笑,用肩膀撞了兰奕臻一下,兰奕臻下意识地将兰奕欢扶住,两人这才跟着不放心的茶楼老板进了一间雅室,里面果然有卧榻。
那老板还特意又送了他们一壶开水,这才嘀嘀咕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刚关上,兰奕欢立刻便把那坨斗篷拽了出来,往旁边一扔,整个人直接躺在了榻上。
这一晚上实在是太刺激了。
他道:“哎呀我的天啊,我怎么说出的那样一番话。刚才要是再多磨叽一会,这衣服都要掉地上了。二哥你也太不配合了!”
兰奕欢一转头,发现兰奕臻正襟危坐在桌边,一手架在桌沿上,仿佛还在发愣,不禁笑了起来,道:“哎,二哥?”
兰奕臻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兰奕欢。
那瞬间,他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我们两个要真的是在私奔就好了。
抛下所有的身份、禁忌和顾虑,永远相守在一起。
可这时,却仿佛有道声音在他心中发出质问。
“如果那样的话,你就什么都没了。你苦心经营多年,真能做到为一人而舍弃皇位,舍弃天下吗?”
兰奕臻一个恍惚,一抬头,眼前已经是兰奕欢凑上来的笑脸。
兰奕欢笑着说道:“二哥,你堂堂太子,今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难不成你竟是神仙,总会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出现?要不然,三哥还不让我走呢,哈哈!”
兰奕臻道:“刚才老三欺负你了?”
兰奕欢道:“那倒没有,他没那个本事。我正调戏他呢,哈哈哈!”
他说着把刚才两人在马车里的事给兰奕臻学了一遍,一边学一边忍不住笑,说道:“你说三哥这个人是不是特别好玩。”
兰奕臻道:“一般。你嫌我无聊吗,平时怎么没见你跟我这么闹?”
他似乎问的还挺认真,把兰奕欢问的噎了一下,道:“不是吧,这你也要比?”
但想了想也是,他好像从来没跟兰奕臻用这种方式开过玩笑。
肯定不是害怕,别人都觉得兰奕臻严肃,但在兰奕欢的眼里,兰奕臻是个可以随便招惹,任他胡作非为都绝对不可能生气的哥哥。
而想来想去,可能就是三皇子那副窘迫的样子,让兰奕欢觉得调戏起来很有趣吧。
但如果换一换,是兰奕臻那样说他恶心的话,兰奕欢不会觉得好玩,可能还会有点难过。
于是,兰奕欢说道:“不想让你嫌弃我呗。”
兰奕臻仿佛是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叹息,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
兰奕欢道:“好好好,我补偿你,下回我一定调戏你。”
兰奕臻摇摇头,道:“如果非要补偿的话,就换个补偿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兰奕欢一听这个,就觉得心里有点发虚,道:“什么?”
兰奕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颈,问:“今天遇上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开心?”
说完,见兰奕欢仿佛欲反驳什么,他便又道:“你也不用瞒我,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一不开心的时候就笑得特别高兴,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大。”
兰奕欢一下子怔住了,那个瞬间,心头“砰”地一跳,说不出的百般滋味。
兰奕臻轻轻道:“小七……”
他握住了兰奕欢的手,轻柔地拢在掌心中,叹息道:“我虽然从小看着你长大,但有的时候都看不透你,没事的时候同人撒娇倒不含糊,真有委屈了,你又不说了。我只盼着哪天你的心思不要这么重,才能真的放下一点心来。”
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怜惜,让人能够分明地感受到,自己在被爱着。
兰奕欢突然冒出一阵冲动,于是,他就张开手臂抱住了兰奕臻。
兰奕臻立即就回抱住了弟弟。
交织的心跳中,只听兰奕欢低声说:“哥,我看见五哥跟邓子墨见面了。”
兰奕臻有些诧异,道:“他们两个?”
兰奕欢道:“对,是不是很意外?我当时也十分惊讶。我听见邓子墨想要助五哥夺嫡,但五哥没答应。总之,你小心这个人。”
兰奕臻微微沉吟,说道:“先是欲尚公主,又转而接近老五,这个邓子墨看似野心勃勃,但又仿佛很沉不住气。”
兰奕欢低声道:“他不像沉不住气的人。”
兰奕臻本想顺势反问一句“你很了解他吗?”可是这句话没问出来,一低头忽然看见兰奕欢蜷起的手。
他立刻说道:“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兰奕欢道:“哦,这个没事,就是刚才要跑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
兰奕臻将兰奕欢的手翻过来展开,看到掌心那道狰狞的伤口,当时心脏都疼得抽搐了一下。
他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划十道伤,也看不得兰奕欢流一滴血。
心中几乎是骤然就生出了对那两个人的杀意。
兰奕臻用帕子蘸了热水,一点点给兰奕欢处理伤口,说道:“这件事你既然说与我了,就不要费神了。放心,就凭他们两个,还不能把我怎么样。”
兰奕欢道:“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如今,所有的人都长大了,父皇渐老,风雨欲来啊……”
告他诉兰奕臻五皇子和邓子墨的事,是警醒他小心,不说自己身世的事,则是心如乱麻,想要好好琢磨一番,应该如何处理。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说话间,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冷意,语气更像前世那个杀伐果断的帝王。
手指无意识地一紧,忽觉掌心剧痛,却是不慎扯动了伤口。
兰奕臻一把扣住了兰奕欢的手,道:“别乱动。”
他又仔仔细细地上了一遍药,这才轻轻把伤包好,腾出手来,抱了抱兰奕欢。
兰奕欢一怔,然后缓缓放松身体,靠在兰奕臻的肩头上。
“不要再想今天的事了,什么都不用怕。”
只听兰奕臻郑重道:“你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哥哥都会一直保护你。”
兰奕欢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
他半真半假地问道:“如果我动摇社稷,祸乱江山呢?”
——“你苦心经营多年,真能做到舍弃皇位,舍弃天下吗?”
随着弟弟的话,刚才自问的那个问题仿佛再一次掠过了心间。
兰奕臻一顿,随即,坚定地回答道:“我说了,任何事。”
这就是他的答案。
另一头,五皇子则派人整整搜查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五殿下昨天晚上遇上刺客了。
京兆尹几乎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连京城的防卫都加强了很多,但是也没搜出个结果来。
“殿下,昨晚是三殿下的马车闯了关卡,属下们不敢强行搜查。八殿下舅父的茶楼里面夜间向来有不少客人消遣,也不好一一查问。太子殿下前去看望生病的老宁国公了,仿佛彻夜没有回宫,七殿下似乎一天都不在……”
这一连串闹心的兄弟们简直让人光是听一听就觉得头疼,弄得好像谁都有问题一样,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布疑阵。
总之牵扯的范围太大,就不能查下去了。
但正因如此,更加说明这件事情背后的隐情非同小可。
五皇子缓缓地说:“知道了,行动中止吧。”
对于邓子墨这个人,他也保持十分怀疑的态度,此人的话不能尽信。
五皇子心事重重地上了早朝,朝上观察那几个兄弟,看哪个都觉得可疑。
等到下朝之后,他就去了齐贵妃那里,发现齐埘也又进宫了,正在和齐贵妃坐在桌边,一边闲聊着,一边准备用膳。
没想到五皇子会突然过来,齐埘一顿,立刻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些讨好的笑意,恭恭敬敬地道:“表哥。”
五皇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略点了下头,随意道:“嗯,来了。”
前世,他和齐埘的关系一直都十分亲近,五皇子看着这个表弟长大,也是真心疼爱。
直到这一世回来,他也逐渐看透了,齐埘从本性上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
又因为兰奕欢的缘故,五皇子也有意识地对齐埘保持疏远,仿佛老觉得对他太好,就是对不起兰奕欢一样。
——虽然,兰奕欢可能也不再需要他这样做了。
所以这回长大之后,五皇子和齐埘的关系也没能像前世那般亲密起来,齐埘每次见到他,总是带着点畏惧和谄媚的样子,反倒让人更加不喜。
眼下看着那张脸,五皇子忍不住地想,难道,我的亲弟弟,母妃的亲生儿子,其实就是这般模样的?
如果当真如此,齐埘也是受害者,他似乎不该说“失望”二字,但不得不说,心理落差确实有点大。
齐埘被五皇子看得有些发毛,缩了缩肩膀,齐贵妃以为他又干了什么事让五皇子不高兴了,连忙护着:“好了,我这里就别讲那么多规矩了。埘儿,快坐下。”
“胜儿,你也饿了吧?来,让人把碗筷给你摆上,用膳吧。”
齐贵妃给五皇子夹着菜,说道:“难得你有空闲过来吃个饭,这些日子很忙吧?瞧瞧这脸,都瘦了。”
五皇子道:“是,原本上回大姐选婿的时候我也进宫了,想顺路来看看母妃,但结束之后就又被其他事情绊住了,没来得及。”
齐贵妃点了点头。
而后,她稍作犹豫,又问道:“那……你见到你七弟了吗?我听说他也已经回来了。”
五皇子道:“是,见着了。”
兰奕欢目前还没有出宫建府,母子两人在同一座宫廷中,但这么多年下来,几乎再也没有来往过。
甚至有两次,齐贵妃想去看看兰奕欢,但兰奕欢竟然不想见她,一低头跑了,兰奕臻便派人将她拦了下来。
一开始,齐贵妃很生气,回来骂兰奕欢没良心,但渐渐的,那股气性下去之后,隐约的愧疚浮现出来。
此时,她便询问五皇子:“你七弟看着怎么样?气色好不好?”
五皇子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突然感觉到,这些年下来,她也老了。
竟然会思念兰奕欢,并且愿意承认了。
只是不知道,上一世那个口口声声盼着皇帝快点驾崩的太后,后悔过吗?
五皇子道:“他挺好的,个子长高了,有大人样了。我看着比齐埘还要高一些。”
齐埘撇了撇嘴,但没说什么。
齐贵妃重复了一句:“有大人样了啊……”
她忍不住说:“什么时候叫他过来,一起吃个饭吧。什么样的隔阂,这么多年难道还不足以消下去吗?这桌上缺个人,总是感觉少了点什么似的。”
齐埘便笑着说:“姑姑,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呢吗?我往后也都经常进宫来陪您,不会让您孤单的。”
齐贵妃脱口说道:“那怎么一样?你又不是他。”
齐埘猛地一下子,被她说愣了。
齐贵妃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齐埘不是兰奕欢,兰奕欢也不是齐埘,明明就是两个不同的人,又如何能够相互代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