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她反而突然意识到,齐埘进宫的次数有点太多了。
齐贵妃便说:“对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你也多在家陪陪你的父母和二婶。你二叔去世这么些年,我总是梦见他,听他跟我说惦记着家里的人。”
她摸了摸齐埘的头,叹了口气:“当初他获罪,也有想要保护你的原因。他们家那边,你要多顾着些呀。”
想起齐延当时满面怨毒地咒骂齐贵妃,威胁和恐吓自己的样子,齐埘勉强扯了扯唇角,说道:“哦,知道了。”
齐延死前,恐怕早就把所有没救他出去的人给恨透了,他还能惦记着家里?他没变成厉鬼回来索命就不错了。
一开始齐埘听见别人提起齐延的死还会心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真相早就不可能被揭穿,他心里也就逐渐淡化了这件事。
齐延本来就该死,是他自己作孽害死了自己,跟旁人可没有关系。
倒是齐贵妃……兰奕欢不在跟前了,反倒她这几年提兰奕欢的次数越来越多,烦。
齐埘心里面憋着个大秘密,这几年也越来越急躁。
齐贵妃明明是他的母亲,皇家的一切荣华富贵也理应有他享受的一份,可如今,他进宫的次数不过多了一些,都要落人口实。
敬闻这个死和尚的目的达到了。
他就像是给了齐埘一笔天大的宝藏,却不给他打开宝藏仓库的钥匙,急得齐埘在门口抓耳挠腮。
他恨不得昭告全天下他是个绝顶的富翁,偏生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来证明,不可能有人信他。
甚至齐埘都没闹明白,齐贵妃知不知道这件事,还是说,她也被齐家给欺骗了。
总之齐埘觉得,要想证明自己的身世,当年齐延拿出来的那支红宝石发簪一定是关键。
可他只恨自己当时太小,慌张之下跑掉了没顾上拿,后来辗转打听,方知已被狱卒捡去当掉了。
齐埘这么多年一直在派人暗中寻找这支簪子,前些日子还当真被他从一名女子的头上看到了相似的。
他激动之下本想取过来看一看,结果就被那自作多情的女人以为他欲行非礼,双方冲突起来。
齐埘一怒之下,便派人追杀那对父女,顺便将簪子取回来。
谁知道好巧不巧,他们竟会碰见兰奕欢,而簪子,也就这样落到了兰奕欢的手里。
齐埘一想这事就觉得着急,他最怕兰奕欢会查到什么,然后为了防止自己恢复身份,抢夺他的皇子位置,把簪子给毁了。
于是,他草草吃完了饭之后就离席了,在后花园里焦急地转来转去,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五皇子手底下的一名侍卫四下看看,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叫了一声“齐公子。”
“嗯。”齐埘迫不及待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侍卫摇了摇头,说道:“韩家父女由太子派人护送着回到镖局去了,没有动手铲除的机会。簪子在七殿下的心腹手中,也弄不来。”
齐埘期待落空,气了个半死:“你们这帮废物!所以就是什么都没干成了?那还有脸来跟我说!”
见他如此无礼,侍卫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能在皇子的手底下当差,本身地位也不一般,是齐埘施恩似的找到他,请了顿饭,给了点银子,让他帮忙安排人杀掉韩氏父女和取回簪子,他看在对方是五皇子表弟的份上,这才答应下来。
但这种事哪里是好做的!
他已经尽力了,这公子哥居然这幅态度,真当他是自家的奴隶吗?
侍卫索性说道:“齐公子,这事我确实没办成,既然如此,银子还你就是。小人能力低微,没胆子冒犯七殿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他把一张银票从怀里取出来,扔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齐埘没想到一个小小侍卫竟敢跟他这个态度,说两句竟然就撂挑子了,气道:“你竟敢如此无礼!喂,你给我站住!”
对方却根本就不搭理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齐埘气的在那银票上踩了两脚,忍不住喃喃道:“等我成了皇子,第一个就先弄死你!”
这人看不起他,不就是因为欺负他只是个大臣的儿子,不敢得罪兰奕欢吗?
等着吧,总有一天,他会翻身的!
兰奕臻把他送回来之后,便匆匆离开,去忙自己的事了。
看见哥哥一转身, 兰奕欢脸上一直挂着的笑立刻像是被风吹散的云絮一样消失无踪, 显出几分疲惫之色来。
他随意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然后一下坐在了殿上那张宽大的红木太师椅中, 重重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兰奕欢感觉全身的力气好像被抽干一样, 让他再多走几步回到床上的劲都没有了。
好一会, 他侧过身子, 抬起腿, 架到椅子扶手上,头枕着另一边的扶手,转头看向对面。
那里,有一面竖立的铜镜。
镜面磨得很光滑, 在照进殿内的阳光下无遮无拦地照出了他的脸。
——一张动人心魄, 完美无瑕的脸。
像谁呢?
其实在兰奕欢小的时候,听人说过他长得不像齐贵妃。
不过那时是坏心眼的宫女太监,看他年纪小, 齐贵妃又待他不大上心, 这才故意悄悄跟他说这样的话, 还说他是齐贵妃从外面的狗窝里捡来的。
那个时候, 兰奕欢真就傻乎乎的信以为真, 生怕母妃再把他给扔回到狗窝里面去, 给小狗当儿子。
等到稍微长大了一点, 这些话自然就不会再信了,但是兰奕欢由此落下了一个毛病——特别喜欢对比他和齐贵妃相像的地方。
这么多年来, 他打量过无数遍,其实乍一看,母子两人确实不像,那是因为眉眼和下颌的部分都不一样。
但如果仔细观察,他们鼻子和耳朵的形状是一模一样的,饮食的口味很相似,还有,头上的两个旋也一样。
所以,兰奕欢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看齐贵妃梳头。
每次宫女把那些沉甸甸的珠翠摘下来,散开齐贵妃的一头长发,兰奕欢都要爬到床上去,摸一摸母妃的发顶,然后高兴地告诉齐贵妃:“我和娘的头上有两个一样的窝窝!”
齐贵妃有时候心情好了,也会笑着说:“那是因为欢儿和娘一样聪明呀。”
这样温馨的瞬间,也不是没有的,于是,点滴、微小和细碎的温暖,在岁月中编织成了一张网,把他牢牢地困在里面。
爱不得,恨不得,放不下。
这么多年下来,兰奕欢早已把“不是亲生的”这几个字当成了一个恶劣的玩笑,并没有想过会是真的。
毕竟要说不像,他反倒觉得自己跟父皇才是真的一点也不像,只不过这个没人敢开玩笑罢了。
兰奕欢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五指张开,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上一世,他与兄弟们夺权,拉拢结交大臣,博取父皇欢心,向内治国,向外攘敌,桩桩件件的事情干得井井有条,唯独自己活的糊里糊涂。
大概也是因为生命太短,事情太多,千头万绪的,顾得了这个,也就顾不了那个了。
原来到头来,他竟然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邓子墨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齐贵妃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前世今生,他和齐贵妃两辈子的母子,确实知道齐贵妃一直很宠爱齐埘,可是……可是也不是一次都没有偏向过他的,他总是不能相信,那居然不是他的亲娘。
如果当真不是,那么他这么多年的渴盼、期待,甚至恨,岂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只把他当成个多余的、不该存在的人,又为什么要把他弄进宫里来呢?
他算什么?到底算什么!
兰奕欢伸手到桌上摸了两下,摸到上面的酒壶,于是仰头对着嘴,一下把剩下的半壶残酒都给灌下去了。
但喝完之后不增畅快,反倒觉得一阵悲怒之情油然而生,令他一把将手中的酒壶扔了出去,砸翻了前面的铜镜。
“啪嚓”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大殿的门一下子开了,吓得侍卫和伺候的宫人们全都赶忙跑了进来,紧张之极:
“殿下,您没事吧?”
“怎么了,有刺客吗?”
“快,保护殿下!”
周围一片惊慌的嘈杂,兰奕欢顿了顿,闭目又在椅子上躺了片刻,面色倒是平静下来了,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甚至还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道:“没事,不小心失手,把酒壶给摔了而已。”
他又转眸,对着离他最近的宫女示意了:“来,为我更衣。”
看着周围确实没有别人,兰奕欢的样子又很正常,众人这才放下心来,恢复了井井有条,有的收拾镜子和酒壶,有的过来,替兰奕欢换衣服。
“殿下。”
兰奕欢的近侍崇安趋上前来,接了宫女的手。
他一边亲自弯下腰去,为兰奕欢系着腰带,一边低声道:“那帮人又去咱们的几家店面里找麻烦了,您就让属下去教训教训他们吧!”
兰奕欢道:“齐埘他们?”
崇安有点愤懑:“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敢找殿下您的麻烦!”
兰奕欢略略沉吟。
齐埘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最爱找他的麻烦。
而且齐埘这人精明的很,每回故意闹不出什么大事,却又足以给人添堵,让人追究起来觉得不值当,不追究又憋屈,就是故意恶心人的。
以前有两回,齐埘也曾带着人去过他的几处产业里找茬,当时兰奕欢人不在京城,也觉得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皇宫远走高飞,不会跟这些人再有什么瓜葛了,没搭理他。
后来齐埘消停了好一阵子,兰奕欢自己又忙于筹划离京,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齐埘给脸不要脸,今天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又来这招。
兰奕欢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会不会……其实他也知道这些有关于身世的秘密,才会对自己的怨气这么大?
陈年过往,想必很多证据都已经湮灭了,不好查,但或许,兰奕欢可以让知情人自己来把什么都告诉他。
就算要走,总也得活个明白再走不是?
这时,衣服也已经穿好了,兰奕欢一正衣领,道:“好,走吧。”
崇安一怔,问道:“殿下,去哪?”
兰奕欢笑了笑,说道:“见识见识那帮成天找事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点上人,跟我来。”
崇安知道主子碍着齐贵妃和五皇子的面子,往往对齐埘多有容让,还以为这次他也不会追究,心里还在暗暗难受。
他却没想到兰奕欢会这样说,简直觉得不可思议,愣了愣,立刻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叫人去了。
兰奕欢先去了齐埘闹事的那处酒楼,还没进去,就看见门口聚了一帮人,指指点点地围观着。
侍卫们挤进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这才护送着兰奕欢进了酒楼。
一楼空空荡荡,二楼的一处包厢大门敞开,里面满地狼藉,砸的到处都是酒菜杯盘,跑堂的小二还在里面委屈的大声嚷嚷。
“那帮人说什么这里的酒馊了菜臭了,还说咱们是丧良心的破地方骗钱,逼我吃碎盘子,让掌柜的来磕头,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啊!他们也不是一回了,仗势欺人——”
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听起来年纪不大,说到这里,就已经被其他人给拦住了:“嘘,顺子,不要再说了,如果传到那些人的耳朵里,你不想活了么?”
叫做“顺子”的小二一听,这才猛然住口,脸色吓得有些发白:“不、不会吧。他们不是走了吗?”
兰奕欢踱步过去,抬手在顺子的肩膀上拍了拍,道:“说了就说了,没事。”
顺子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见了兰奕欢。
然后他一下子呆住了,傻愣愣地张开嘴,好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神、神仙?”
老天爷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这样好看的人!
顺子傻眼了,老掌柜却认识兰奕欢正是酒楼幕后的老板,走过来行礼。
他并不知道兰奕欢的皇子身份,愁眉苦脸地说:“唉,您看看这帮人,把地方弄成这样,钱也没给就走了。天地良心,咱们的食材都是最新鲜干净不过的……”
兰奕欢唇畔抿起一丝笑,像是冬日里玻璃上的霜,微薄,却带着冷意。
他说:“我知道,您去歇着,这件事情我来处理吧。”
兰奕欢说着将手一抬,留下几个人在这酒楼里守着,自己带着其他的侍卫转身要走,一转头,又看见顺子站在旁边。
他便问道:“你是不是很生气?”
顺子还在呆呆地看着兰奕欢,这位年轻的小公子也就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可是相貌竟然这样好看,声音竟然这样好听,仪态竟然这样潇洒优雅。
他看得什么都忘了,听见兰奕欢说,才想起来自己正在生气。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有一点。”
但是看见这么好看的人,好像也就不那么生气了。他甚至觉得,今天要是兰奕欢打骂的他,说不定他还会挺高兴。
——不对,那他岂不是有毛病。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兰奕欢笑道:“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出气去。”
齐埘闹了一场,已经回家去了,这很好。
——他正要上齐家的门,讨一讨这笔债。
兰奕欢带着人走到了齐家的门口,就被齐家的护院拦住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有没有拜帖?”
兰奕欢没说话,只是微微侧身,抬了下下颌。
他后面的两队侍卫立刻跑上去,将七八名站在门口的齐家护院团团围住了,二话不说,直接架住双臂,拖了下去。
“喂,干什么?!救命,你们——”
那些人也都是彪形大汉,武学高手,但被皇家侍卫们这样一抬,竟然根本反抗不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堵住了嘴拖走了。
全程,兰奕欢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径直向前缓步而走,当迈上几级台阶之后,他才突然止步。
其他人也立即跟着他停下,只见兰奕欢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那块匾额。
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两个金色的大字——“忠义”。
而后,下面一排稍小,又有二字:“齐府”。
兰奕欢说:“我记得这块匾额是先帝亲手所书,赐给齐府的吧?”
崇安道:“是。”
兰奕欢叹息道:“不教子孙,不忠,仗势横行,不义,齐家已经不配这块匾额了,摘了它吧。”
他说完之后,提起衣摆,迈过大门。
身后,两名侍卫应声抬手,袖中各自射出一枚小箭,击落匾额,稳稳接在手中,放在一旁。
兰奕欢畅行无阻地进入了齐家。
而外面,已经不知不觉地远远围了不少百姓,踮足张望,悄悄咋舌,不知道这位贵公子是什么来头,小小年纪,排场竟然如此之大,二话不说就绑了齐家的侍卫,拆了齐家的匾额。
老天爷,那可是皇亲国戚啊!
但随即,兰奕欢的侍卫们就关上了齐家的大门,阻隔住了百姓们的视线,兰奕欢一直走到齐埘的院子门口,听到里面一片闹哄哄的声音。
——房中,是齐埘正在和那帮跟着他一起去酒楼闹事的朋友们共同欢宴。
方才在酒楼那边,包厢里那桌酒菜都被他们给砸了,大家也没吃什么。
所以齐埘又在家中整治了宴席,此时他院子里的桌上摆满了菜肴,齐埘站起身来,拿着酒杯满座团团一转。
“今天干得漂亮,还得敬各位一杯!”
他将杯子里的酒喝干净,一亮杯底:“今天先干为敬!”
其他人轰然欢笑,都道:“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七皇子平日里总是打压欺负你,就跟欺负我们没两样,这口气,当然要替你出了!”
他们惘然不觉兰奕欢此时此刻就站在门口,听着这些话,越说越是热闹。
兰奕欢听了几句,就知道齐埘平日里肯定是没少污蔑他。
身后的侍卫们都已经脸显怒色,兰奕欢却只是神情淡淡,负手而立。
然后,他突然抬腿,一脚踹开了面前的门板。
只听“砰”一声巨响,门一下子开了,连带着墙面都震了震,房中的喧哗顿时一寂。
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兰奕欢负着手,慢悠悠地踏入,笑道:“各位,下午好啊!”
这若是酒楼也就罢了,可这是齐埘的家里!
众人正肆无忌惮地说着话,结果竟然就看见兰奕欢堂而皇之地走进来了,这种感觉简直跟见鬼没什么两样。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之后,齐埘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不是,你、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他一只手指指着兰奕欢,兰奕欢听他这样问,倒不由笑了,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都是我兰家的,怎么,难道这里我来不得吗?”
说完之后,他脸色陡然一冷,道:“来人!”
随着兰奕欢的话,他身后的侍卫大步上前,将手中抬着的那扇“忠义”匾额“咚”地放在了地上。
兰奕欢扬了扬下巴:“看看这是什么。”
齐埘低头一看,满脸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确定眼前当真是自己家里的牌匾,不禁勃然大怒。
兰奕欢今天这是突然疯了,还是吃错了药,竟然敢把齐家的牌匾给卸下来,这可也是齐贵妃的家!
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名门望族来说都是莫大的侮辱,他就不怕齐家的人生气吗?
齐埘怒气上头,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声道:“兰奕欢,你这个混蛋,你竟然敢——”
他的话还没说完,崇安突然在后面踹了齐埘的椅子一脚,随即,齐埘被两名侍卫各出一手按住肩膀,一动也动弹不得。
他身后的人大叫道:“你们干什么!”
“齐埘啊齐埘,我有时候真不理解你。”
在这样的喧嚣中,兰奕欢的语调依旧不紧不慢,温文柔和,看着面前的齐埘,他甚至勾唇笑了一下。
“你要装也装得像一点,这幅嚣张的样子,可不像是受惯了欺负的,又怎么在你的朋友们面前污蔑于我呢?”
兰奕欢这一笑便如春风徐来,令见之者无不失神。
甚至连齐埘都愣了愣,才道:“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兰奕欢已经一偏头,崇安立刻上去左右开弓,“啪啪啪啪”,重重扇了齐埘十个耳光。
齐埘被打得晕头转向,怎么也没想到兰奕欢会这样做,一张嘴竟然吐出了一口血沫:“兰、兰奕欢你——”
兰奕欢一扬眉:“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直呼我的名字?”
随着他开口,齐埘那边又挨了十个耳光。
崇安是习武之人,蒲扇似的大手粗糙有力,一个耳光就能让人缓好半天,更何况是二十个,齐埘再挨完一轮打,耳朵里面都嗡嗡作响,简直感觉头都快被打飞了。
他这时才惊恐地意识到,兰奕欢好像要来真的。
兰奕欢竟然不顾及会被齐贵妃责怪,真的对自己动手。
这人今天失心疯了?他不是应该最怕被齐家的人讨厌吗?
一股寒意从心底油然而生,齐埘不再敢说话了。
但兰奕欢却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示意手下的人把一包东西扔到了齐埘的面前,又问:“为什么要去我的店铺里恶意挑衅,砸毁器物,还打伤我的人?”
包袱散开,里面装的正是被齐埘打碎的杯盘碎片。
齐埘砸得时候痛快,这时却慌了神:“这、这,我,其实是他们无礼在先……”
“啪——啊!”
那包碎片被砸在了齐埘的头上,令他不由惊呼了一声,随即又被一个耳光打歪了嘴。
崇安冷笑道:“还敢当着我家殿下的面撒谎,看你还得再挨十个嘴巴!”
这回,打到第九下的时候,兰奕欢突然说了句“停”。
崇安立刻停下。
兰奕欢转头对跟着自己过来的酒店伙计顺子说:“这最后一巴掌,要不要你来打?”
顺子顿时愣住,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我怎么配打、打贵人。”
兰奕欢笑道:“不敢了?方才这帮人打了你,你不是很生气来着吗?”
他这笑容虽然很淡,甚至还带着几分杀气,但顺子看着就又晕了,他刚听见兰奕欢竟然是皇上的儿子,皇上的儿子竟然长这么好看……
不是,皇上的儿子竟然让他出气。
出,那死也得出!
于是顺子走上前去,铆足了全身力气,抡圆手臂,给了齐埘一个大耳光。
然后他紧张地说道:“这、这下扯平了。”
齐埘差点气晕过去。
他被这三十个耳光打得昏头涨脑,其他人在旁边看着,也都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谁也没有想到,七皇子平时看着总笑嘻嘻的,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人又生得漂亮,竟然还有这么狠辣的一面。
果然皇家没有真正的善人。
齐埘挨完揍之后,崇安就把他揪起来扔到一边,又在齐埘的主位上铺了软垫,兰奕欢便走过去坐下,舒展双腿,随意地往座位上一靠。
他一双眼睛笑吟吟扫过席上的人,美目顾盼流波,接触到兰奕欢目光的人却纷纷低下了头去。
美人是好看,可是这一个却不能乱看,看多了就得挨大嘴巴子。
兰奕欢道:“你们都是跟齐埘去砸店的人吧。怎么,对我有意见,想给他出气?”
一时鸦雀无声。
兰奕欢随意地掸了掸袍袖:“现在我就在这里坐着,谁还要出气,来吧。”
还是没有人动弹,兰奕欢不禁仰头笑了一声,道:“懦夫。”
齐埘有个远房的表哥喝多了,正醉醺醺趴在那里,这时刚好醒过来,就听兰奕欢这一句“懦夫”。
他也忘了自己的身份,立即借着酒劲站起来,大声道:“哪来的小子在这里耍威风,我跟你拼了!”
他说完之后,挥着拳就向兰奕欢打去。
其他人都是一惊,兰奕欢的侍卫正要过去阻拦,便见兰奕欢一偏头,已轻描淡写地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人比兰奕欢大了五六岁,生的又高又壮,挥拳的时候更是手臂肌肉青筋一同暴起,兰奕欢修长白皙的手指握在他的腕上,看起来仿佛立即就会被崩断。
有人担心地叫了一声:“殿下!”
但下一刻,兰奕欢手臂猛然往下一沉,那人便觉得一股大力从腕上传来,带着自己的整个身体往下一压。
随即,他双膝便不由自主地在这种沉重的压力下弯曲起来,“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
“啊!!!”
兰奕欢紧接着当胸一脚,将他踢翻在地,靴子顺势下落,踩在了那人的胸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