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奕欢像是在感慨,也像是在反问,说道:“人会记得上辈子的事情吗?”
——树后,兰奕臻忽感心中一震。
刚才听着两人说话,他的心里就有些奇怪,因为兰奕臻知道,兰奕欢这个人外冷内热,虽然平日里见谁都一副笑吟吟的样子,但其实对待生人,他疏离的态度是很明显的。
可是他明明白天才刚和莎达丽相识,说话的语气却显得十分亲近。
直到两人提起前世,兰奕臻才隐隐觉得自己触及到了答案。
这个莎达丽……这个莎达丽……
他想要将对方再看得清楚一点,身子微动,周围的草叶已经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
兰奕欢的目光向着兰奕臻的方向一瞟,随即收回,冲着莎达丽说道:“公主,我想你肯定认错人了。现在夜深了,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安全,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说话的时候,脚下不动声色地挪动了几步,手指轻抚旁边树上的花枝,像是在欣赏枝头美丽的花朵,实际上则挡在了莎达丽前面,以免她遇到危险。
因为莎达丽在和兰奕欢说话,兰奕欢的位置一动,她也随着转身,月光正好将她的面容照的分明。
兰奕臻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震。
他暗道:“竟然是她!”
他知道了,莎达丽就是前世兰奕欢从外面捡回来的那名傻姑娘!
兰奕欢当时以为是莎达丽救了他的性命,那样悉心地照顾和保护这名女子,但实际上,当时把兰奕欢带到山洞里的人根本就是兰奕臻。
兰奕欢登基以后第一次出征,他不放心,暗中跟着出来了,见兰奕欢受伤落单,兰奕臻把他带到了山洞里,确认他的伤势没有大碍了之后,便去骑着兰奕欢的马引开敌军。
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见到莎达丽。
兰奕臻也不知道这名女子是在他走后从哪里冒出来的,总之,就那样被兰奕欢带回了宫,并留了下来。
兰奕臻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兰奕欢,救人的不是莎达丽,而是自己。
因为他作为前任太子,原本应该奉命留守在京城中,如果擅自离京前往战场的消息透露出去,难免又会生出一场风波,所以其他人包括兰奕欢在内,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做了这件事,兰奕臻不后悔。
从兰奕欢登基的那一刻起,兰奕臻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默默地守护他了。
可是他不是圣人。
他也会嫉妒。
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兰奕欢知道是自己救了他,会不会也对自己生出几分好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会不会能够比现在更加亲密一些?
他看着兰奕欢对莎达丽那样好,听着宫中的人纷纷猜测,皇上以后会不会娶这名女子,感到自己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痛。
可即使兰奕欢不娶莎达丽,难道他就不会娶别的妻子吗?难道他们两个就会有可能吗?
不,永远不会的,兰奕欢并不喜欢他,他也不能让自己的爱情成为兰奕欢实现梦想的绊脚石。
他永远只有情到深处,言不由衷。
直到后来,莎达丽消失,不得不说,一开始兰奕臻的心里是有些暗喜的,可是看到兰奕欢到处派人担忧寻找的时候,他又也跟着着急起来。
于是兰奕臻亲自带着人去找莎达丽,恨不得立刻能把她找回来,让兰奕欢放心。
可是,这女子就此再无音讯。
他没想到这一世莎达丽还会出现,也没想到,她就是那个达剌的公主。
现在莎达丽主动来找兰奕欢,难道也是因为记得过去的事?
他们两个的情分,难道又要延续到今生吗?
兰奕臻感到了那股熟悉的嫉妒。
身体中那股燥热一阵胜似一阵,他有种冲上去将兰奕欢拉到自己身边,以行动来宣誓主权的冲动。
他爱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他们相互陪伴了彼此那样漫长的岁月……他为什么不可以将这个人据为己有?!
因为爱?
因为爱!
所以每次都是一名软弱的输家。
兰奕臻克制着,他知道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自己才变得这样急不可耐,他不能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对兰奕欢做任何事,这是不尊重。
就在兰奕臻恍然出神的时候,莎达丽也在犹豫着自己的判断,
这个时候,兰奕欢突然上前一步,道:“别动。”
莎达丽一怔。
却见兰奕欢伸出手来,拂去了她鬓边的一片枯叶。
她就那样抬着眼睛看着兰奕欢,周围一片幽深、微茫和安静,空气中荡漾着花与草的芬芳,不远处的湖水轻轻荡漾,微风舞动婆娑的树影,一切记忆如水汽般从深谷中蒸腾而起。
惝恍迷离,奇幻怪诞,像迷蒙的梦,像微茫的前生。
“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兰奕欢微笑着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走到前面有亮光的地方,去吧。”
他摊开手,枯叶悠悠落地。
莎达丽蓦然间产生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平常她的性子最是直爽,今日却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莎达丽低声说道:“好。”
在此之前,她可从未这样听从过一个人的话,哪怕伯父和父亲都没有,这一次莎达丽却一点也不想反驳兰奕欢,转身离去。
兰奕欢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莎达丽走到了安全的地方,这才松了口气。
他已经察觉到后面的草丛里有人了,只是摸不准是什么来头。
但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对方绝对不会这样鬼鬼祟祟地躲着。
兰奕欢最担心的是,如果那个人攻击莎达丽,自己保护不过来,现在莎达丽一走,他心里就放松很多了。
兰奕欢也转过身,假装要走的样子。
他一步步经过草丛,忽然,迅速拔剑,雪亮的剑锋一挑,顿时削开一片草叶,将里面的那人露了出来。
紧接着,兰奕欢一怔,愕然说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
跟着,他便立即发现兰奕臻的脸色不对,又问道:“受伤了吗?还是出了什么事?”
兰奕欢一边说,一边去扶住兰奕臻。
兰奕臻并没有受伤,但是中了这种药的招,他还真宁愿自己被砍了个十刀八刀的。
他不想跟兰奕欢打招呼,偏生,兰奕欢还是发现了他。
心如擂鼓,情潮涌动,兰奕欢伸过去的手,被兰奕臻如同抓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
他的手背上几乎暴起青筋,片刻之后,又慢慢地放开,说道:“遇上了一些小麻烦,回头再和你说。我要先处理一下,你先走吧。”
兰奕欢气道:“你少给我说废话了,这情况我可能把你扔下先走吗?要走一起走!快点。”
他很少这样跟兄长说话,但真要强势起来,兰奕臻半点也不能不听,只得苦笑道:“走吧,那就边走边说。”
两人便一起向着河岸边走去,兰奕臻简短说了事情经过。
兰奕欢道:“这大概是你之前在宫里守卫森严,别人不好下手,趁你来了猎场,就钻到空子了。是谁心里有数吗?”
兰奕臻的反应好像比平常慢一点,片刻之后才说:“人选太多,还需要排查。”
兰奕欢摇了摇头,道:“我想得先让人把严才人从这里带走,不然迟早会被发现。然后咱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观察一番。看你没事,谁沉不住气,就是谁——”
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住。
兰奕臻便看了他一眼,只见兰奕欢一双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的望着自己,明净照人,带着几分探究:“是真的没事吧?”
他道:“若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好想办法。”
兰奕臻沉默片刻,嗤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这话说的,我什么办法没有。”兰奕欢开玩笑说,“就没七爷帮不了你的。”
正在这时,忽然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哨响。
闻声, 兄弟俩同时回头,只听有人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随即就是一阵骚乱,兰奕欢隐隐听见有人跑过去, 问“怎么回事”, 另一个人回答说:“方才有刺客掳走了严才人!又放火逃避追捕,快快搜查刺客, 救回严才人!”
兰奕欢不觉微露冷笑, 说道:“原来在这等着呢。”
他对兰奕臻说:“二哥, 你在这待着, 我先去叫手下把严才人带走。”
他说着风风火火地起身要走, 猛然间手腕一紧, 被人用力拽住了。
兰奕欢还没来得及完全站起来,被这样一拽,重心不稳,撞到了兰奕臻怀里。
兰奕臻道:“小七……”
兰奕欢只感觉兰奕臻的手心发烫, 抬起头来, 望入对方的眼眸,那眸底曜石一般的黑色上仿佛现出裂纹,一片片, 将碎未碎, 而在裂缝之下, 藏着深深的旋涡。
兰奕欢的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狂跳起来, 他莫名地有些紧张, 低声道:“二哥?”
兰奕臻一点点地张开五指, 放开了他, 兰奕欢几乎在他这个动作中,感受到了骨骼“咔嚓嚓”的震动, 以及兰奕臻内心的挣扎。
兰奕臻低声道:“去吧,我在这等你。”
兰奕欢欲言又止,只能拍了拍兰奕臻的肩膀,起身匆匆而去。
他不怕被人看见,抄近道大步找到了自己的侍卫,吩咐他们立即设法将严才人带走藏好,这才重新回去找兰奕臻。
因为兰奕臻的表现有点奇怪,兰奕欢心里担忧,一路上都匆匆忙忙的,气喘吁吁地回到原地,结果发现人不见了。
兰奕欢吓了一跳,低声道:“二哥?二哥?你去哪了!”
旁边的河水忽然“哗啦”一声响,兰奕欢一转身,发现兰奕臻竟然在河里,愣了一下。
他第一反应是有人把兰奕臻给推下去了,快步跑到河边,正想下水,就见到兰奕臻冲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要沾水,我这就上去。”
兰奕欢道:“你没受伤吗?”
兰奕臻说:“我自己下来的。”
兰奕欢有些奇怪,但知道兰奕臻自有用意,便在岸边守着,看着兰奕臻一步步向着岸上走来。
他的衣裳在水波中浮动,沾湿的黑发一缕缕贴在俊美的面孔上,随着接近岸边,水面由脖颈降至胸口,又由胸口降至腰间,最终整个人修长的身躯露了出来,像是一位刚刚诞生的水神。
兰奕欢半蹲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兄长,忽然想起今生第一面见他的时候,是自己在水里,他在岸上,俯身双手抱起了自己。
从此之后,缘分生根。
此时他在岸上,面对浑身湿透了的兰奕臻,突然有种人生幽微曲折,不可捉摸之感。
但很快,兰奕欢便回过神来,伸手拽了兰奕臻一把,将他彻底拉上了岸。
他摸出一块帕子,给兰奕臻擦了擦脸上的水,问道:“这是怎么了?”
兰奕臻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一会,原本觉得效果显著,刚才那种难耐的渴求被压下去了大半,可此时兰奕欢手中的帕子抹过他的皮肤,却仿佛再一次使那股热意死灰复燃地顺着这动作游走起来。
兰奕臻没说话,兰奕欢便自己猜道:“是刚才有人过来了,你在躲人?”
“不是,没有人过来。”
静默片刻,兰奕臻才终究叹了口气,向兰奕欢解释说:“是我刚才中了别人下的药,所以才到水里面去冷静一下,消除药性。”
兰奕欢下意识地问:“什么药?去水里有什么用……”
问完这一句,他也蓦地明白过来了,一时有些尴尬,讪讪地“哦”了一声。
直到这个时候,兰奕欢才意识到兰奕臻刚才的反常和燥热是怎么回事,一时觉得十分不自在。
他这么多年跟在兄长身边长大,虽然亲密无间,可关于这类事情却是从不谈论的,最多也就是上一次偷偷地让系统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体。
兰奕欢嘴上总是半真半假地催兰奕臻“娶王妃”,但他只是单纯想要兄长有人陪伴,有家取暖,心里可从未将性子冷肃的二哥与“情欲”两个字联系起来,更难以想象床笫之事。
兰奕臻在他眼里算半个家长,谈起这种事,让兰奕欢有点别扭。
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问:“那你现在好了吗?”
兰奕臻看似平静的脸上也掠过了一丝淡淡的红晕,“嗯”了一声。
兰奕欢松了口气,连忙说:“没事了就好!”
他另外找了一个话题,缓解两人之间略显奇怪的气氛:“最近那些使臣们一来,各方都是动作频频,居然连下药这么下三滥的招数都用,看来也真是急了。或许是怕你娶莎达丽?”
兰奕臻道:“我从未想过娶她。你呢,可有此心?”
兰奕欢笑了笑,摇摇头,说道:“我们的性格也不合适,对她来说,可能还是生活在草原上更加自在吧。”
你口中说着不娶她,想的却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这名女子,而是怎样才对她更好,更适合。
兰奕臻看着兰奕欢,忽然很想问,你对一个无意中相识,相处过几年的女子都那样的在意,那么我呢?又能在你心里占得几分?
是了,他承认,这件事他真是在意透了!
这一晚上,他在准备沐浴的时候中了催情的药物,但仅是身体有些许反应,心中却并不慌乱,因为只是药物而已。
他认为是药物搅乱了自己的心神,所以用意志力与之做着斗争,他不能允许自己被外力操控,对兰奕欢做出任何冒犯的举动。
直到刚刚,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发现嫉妒与渴望依然灼烧着肌肤,啃噬着心脏,顿悟才来得甜蜜而凄凉。
——他真正的沉沦,真正的失控,真正的不知所措,是从发现兰奕欢和莎达丽重逢开始的。
能让他认输的,从来不是世界上任何一种药,只有兰奕欢。
“小七。”兰奕臻忽然唤了兰奕欢一声。
兰奕欢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打住话头看向兰奕臻,只见那双注视着自己的墨色双眼温柔涌动,仿佛与周围的夜色相融了,缠绵地将人包裹在其间。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黏稠,无声的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落花纷飞,一片花瓣飘落下来,恰恰拂过了兰奕欢的双唇。
兰奕臻也仿佛被蛊惑了,终究,他俯下身,如那片花瓣一样,吻住了兰奕欢。
双唇相触的那一刹,他感觉到,自己心脏的血与肉上,滋养出了一朵绽放的花。
兰奕臻深深地望着兰奕欢,目光也撞进了对方如同秋水柔波一样的双眸,两人谁也没有像普通接吻的情人那样闭上眼睛体味幸福,而是以这样最亲密的姿态对视着。
兰奕臻的眼中有迷醉,兰奕欢的目光里却全是震惊。
他几乎整个脑子都乱了,甚至忘记了推开兰奕臻,脑海中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在转悠,那就是——这可是二哥!
老天爷啊!
正在这时,两人忽然同时听见一声大喊:“快!刺客是不是去了那边?!”
“搜一搜!”
随即,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乱箭,向兰奕臻和兰奕欢所在的树林射了过来。
兰奕臻犹自沉迷,兰奕欢却是一惊,猛然将头后仰,低声道:“小心!”
那个瞬间他来不及多想,抬手就要把兰奕臻给推开,结果却被兰奕臻一把握住了手拽进怀里,同时身子一转,将兰奕欢抵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一箭从身后而至,射入了兰奕臻的肩胛骨下方。
兰奕欢感觉到兰奕臻的身子一颤,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连忙将他撑住。
兰奕欢身子顺着背后的树干滑下,跪坐在地上,迅速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检查兰奕臻的伤势。
好在这箭的位置不至于伤到内脏,但绝对动了筋骨,兰奕欢刚才的心情尚未平复过来,又是疑惑又是憋气,都不知道该说哪件事了。
一切多么的荒诞!
他咬牙道:“谁让你替我挡箭了!”
兰奕臻低声说:“刚才你不是也要替我挡吗?”
兰奕欢一时语塞,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不自觉地向下,落在他的嘴唇上,又立即移开。
兰奕欢恨恨地说:“这个位置应该不会大出血,我先把箭给你拔出来,忍着点。”
兰奕臻察觉到他话里的火气,一声也没敢吭,点了点头。
兰奕欢生气归生气,下手却极利落,手指轻轻按住兰奕臻伤口旁边止血的穴道,跟着另一手指尖用力,捏着箭尾往外一提。
箭尖一从肉里出来,兰奕欢便迅速从怀里摸出了金疮药,直接倒在自己的里衣袖子上,压住兰奕臻的伤口。
兰奕臻只是在起初感到伤口剧痛了一下,随即就是清凉的药膏缓缓渗入肌理,缓解了出血和疼痛。
兰奕臻突然很想看一看兰奕欢的表情。
可这时兰奕欢在他的身后,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全凭着触觉去感受这个人。
兰奕欢的手指划过他的肩胛和脊背,动作轻柔而小心,彻底止血后又将药膏一点点在他的肌肤上推开。
那手指像是带着一股魔力,仿佛将他全身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里,温热、修长、劲瘦,一下一下,似亦在拨弄着他的心弦,柔软而又温暖。
兰奕臻忍不住想,刚才自己那样鲁莽的举动,兰奕欢一定很生气吧?
可他还是在关心我,刚才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推开我。
这样想一想,他的心里忽然一阵柔情,一阵愧疚。
从小到大,兰奕臻从未舍得让兰奕欢受到过半点委屈,今天若是另外一个男人竟敢对他做出这样轻薄非礼的举动,兰奕臻知道了定要将那人碎尸万端给兰奕欢出气不可。
但偏生,给他心爱弟弟这个委屈受的人,是他自己。
而兰奕欢看似温和,实则高傲,这样的性子,此时却因为对方是他而隐忍不言,这样的情分,他又如何不知,如何不愧?
兰奕臻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手指在地面的泥土上随意划着,凌乱的笔划中,写来写去,也都是“兰奕欢”这三个字。
兰奕欢帮兰奕臻处理好伤口,也是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起身走到兰奕臻跟前。
兰奕臻将面前地面上的字迹抹平。
只见兰奕欢眉头微蹙,面上还带着几分愁色,说道:“你这伤不轻,必须得静养才行,明天的射猎怎么办?”
兰奕臻心绪翻涌,此时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说:“没事,那就不参加了。”
兰奕欢难得的心浮气躁,重重说道:“到底是谁这么阴毒,先给你下药,又在这里围追堵截!”
他刚刚被兰奕臻吻住的时候,满心都是震惊,几乎不能思考,这个时候处理好伤口,兰奕欢也想起来了,之前兰奕臻也被下药了,他是被人给害的。
对,这就说得通了,因为催情药的作用,他才会亲吻自己,这也没什么的,他们一个床睡觉,脸碰过脸,脚碰过脚,手碰过手,这次就是嘴再碰碰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兰奕臻没有回答他,突然说道:“来人了。”
兰奕欢也听见了,那些人射了一阵乱箭,就朝着他们这边的方向走过来,显然今天手段用尽,也要找到这个所谓的“刺客”和那名丢失的严才人。
兰奕欢冷笑起来,说道:“来得好!”
他正好满心的憋屈,不是哥哥的错,不能跟哥哥发脾气,这帮人送上门来了,正好是给他撒气用的。
兰奕欢站起身来,道:“你在这先歇着,我去打发他们!”
他说完之后,就走了出去。
那帮侍卫们还在四处寻人,侍卫长坐在马背上,甩着马鞭子耀武扬威地大声指挥着,就忽听有个少年清亮的嗓子说道:“哟,这里倒是热闹的很,在干什么呢?”
这句话一下子截断了侍卫长的命令,他皱起眉头,刚要呵斥,就看见花木扶疏掩映之处,一位容姿秀丽的少年衣袂翩翩,漫步而出。
众人一见,连忙都纷纷下马行礼,说道:“参见七殿下。”
兰奕欢漫不经心地说:“罢了,起吧。”
侍卫长站起身来,说道:“殿下,方才这猎场里来了刺客,不光掳走了陛下新封的严才人,还在太子殿下的营帐周围放了火,实在是嚣张大胆之极,臣等正在搜捕。”
兰奕欢道:“哦,那太子情况如何?”
侍卫长道:“方才刚收到消息,臣就已经派人去太子殿下那里了救火了。眼下火势已灭,幸好殿下不在帐中,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兰奕欢不知道这个侍卫长是谁手里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又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听了他的话,心中不觉冷笑。
这一连串的计谋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幕后之人想看见的是侍卫们匆匆涌入太子的营帐救火,却将太子和皇上后妃捉奸在床的场面。
但现在两个当事人都不见了,他们大出意料,生怕出了什么控制不了的状况,才会这样着急忙慌地四处寻找。
兰奕欢道:“严才人还没找到?”
“回殿下,臣等无能,还在四处搜寻。只是……”
兰奕欢道:“只是什么?”
侍卫长微微躬身,道:“只是不久之前还有人说,在外面救火的时候依稀看见太子的营帐中有个人很像严才人,不知道是不是刺客所为。可没有殿下的命令,臣等不敢进入营帐。您看这……”
这是不管怎么样,从严才人走进兰奕臻营帐的那一刻,今夜都硬要把“严才人跟太子有来往”这口锅扣在兰奕臻身上了。
兰奕欢似笑非笑,道:“要不,我给你支个招?”
侍卫长大喜道:“那是再好不过了,多谢殿下大恩!”
兰奕欢冲他勾了勾手指,侍卫长连忙躬着身子把头凑了过去,然后不防兰奕欢骤然变脸,反手就给了他一个清清脆脆的耳光!
“啪!”
这一巴掌他半点没留着力气,把那侍卫长打的晕头转向,原地转了个圈子,方才站稳。
兰奕欢脸上那笑嘻嘻的散漫神情也为之一变,冷声斥道:“你想的倒美!抓刺客也要我教,你是侍卫还是我是侍卫?”
“人没了就去找,找不到就多派人手扩大范围!要出这片猎场只有东西两条路,你们绕着太子营帐打转干什么?哪家刺客放了火之后不立刻离开原地,还生怕你们找不到他,在原地等着吗?他放火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离开的时间!”
一直以来,人人都道众皇子中以七皇子最与世无争,脾气也最好,没想到这位小爷发起火来这般气势逼人,而且字字犀利,让人根本无可反驳。
周围一众人连大气也不敢出,侍卫长惊得变了脸色,连忙跪下请罪。
兰奕欢却余怒未消:“你们搜捕也就罢了,放箭又是什么意思?生怕那名刺客不被活捉,等不及要灭口吗?我在这边看看风景,倒是险些成为各位的箭下亡魂!”
侍卫长道:“殿下恕罪,是臣指挥不力!当时没顾上想那么多,就惦记着快点吧刺客从藏身之地中逼出来,这才情急之下……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