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四周林木被灵力所击,树干纷纷折断,一片尘烟飞扬。南宫不念不幸地中招了,从树冠跌落。白千雪瞥到他,旋身飞至半空,一手拽住他衣领,另一只手当即点住了他的穴道。
第182章 铸剑小记3
白千雪如同扛一只沙袋般,将南宫不念扛回了竹舍。关上门便将他抛到榻上,随即掌心聚起一束灵力,南宫不念一惊,以为他要用暴力手段惩罚自己,当即睁大眼睛:“住手!冷静!家暴是要坐牢的!”
灵力忽地迸发而出,南宫不念连忙闭上眼睛,那束灵力却并未打在他身上。他微微睁眼,见灵气结成一个法阵,锁住了竹舍的门窗。他稍稍松了口气,抬眸瞥了白千雪一眼,见他面若黑云压顶,一双眸子凛然至极,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南宫不念被他点住穴位扛了一路,腰酸背痛,又遇到这束冷冰冰的目光,忽觉有些委屈:“能不能解开我的穴道?全身都痛。”
白千雪目色阴沉地盯着他看了半晌,从衣袖中抽出鬼面郎君先前所赠的那条黑色丝带,绑在他手臂上,接着解开了他的穴道。南宫不念挺身坐起,挣了挣,见那丝带分毫不动,叹气道:“都设下法阵了,还绑着我做什么?”
白千雪忽地站起身,拂袖而去。
这是……不想理他了吗?南宫不念也知这次误会大了,应该对白千雪好好解释,但他又想在白千雪生辰时给他一个惊喜,不想将铸剑之事说出。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忽见白千雪又回来了,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抓着酒盏,冷着脸将东西撂在桌上。
南宫不念走上前瞥了一眼,疑惑地道:“你这是……”
白千雪坐到竹椅上,抬手拽向他手臂,一下便将他拽到怀里。南宫不念双手被绑着,只得岔开腿保持平衡,背心与白千雪前胸微合,登时窘迫不已,想要起身,白千雪却从身后环住他的腰,拿起酒壶倒了杯酒,送到他唇边:“不是要喝酒吗?”
那酒香气四溢,不知白千雪是何时所酿。若是往常,南宫不念倒是很有心情品鉴,可在这种情况下,他不由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白,不是你想的那样。在笙歌楼我什么都没做,你先放开我……”
白千雪冷笑道:“什么都没做?你不是喊那舞姬‘姐姐’吗?过去是谁向我承诺过,不会再这样叫旁人?”
南宫不念见到那舞姬时忽然心神恍惚,对她倍感亲切,那声“姐姐”几乎是他未经思考,便脱口而出。他当时不明此情,此刻略一思索便了然——初莲的怨念附在他身上,见到故人,当然会感到亲切,他也因而有此同感;那舞姬比初莲年长,想来从前以姐妹相称,他正是受到初莲怨念的影响,才会唤了那声“姐姐”。
却未料到,恰巧被白千雪听到了。
恰巧?南宫不念怔了一下,随即便觉不对:白千雪去笙歌楼做什么?怎会那么巧撞到他?他忽然想起前几日去笙歌楼托全求通帮忙找初莲,离开后感觉有人在暗中跟踪他,他那时还以为是自己多疑,现在想来,那个跟踪他的人应该就是白千雪。
南宫不念转过头,侧眸看向白千雪:“几日前,你送我到圣教后,没有回来,一直在跟踪我?”
白千雪微怔,随即弯起唇角:“若非我在山下等你,怎知你三番两次去笙歌楼?南宫不念,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他眸中闪过一缕寒光,捏住南宫不念的下颌,便将一杯酒灌进。南宫不念被他逼着仰头饮下,那酒甚为浓郁,滑过喉咙,一阵灼热感袭来。
南宫不念不禁轻咳一声,眼泪都要被辣出来了:“小白,我不是故意叫那姑娘‘姐姐’的,我不知道你在……”
白千雪气得发笑,抬手又倒了杯酒:“你不知道我在。那我不在的时候,你都做过什么?是不是就为所欲为了?”
南宫不念忙道:“没有!我一共就去过四次笙歌楼,前两次你都在场,近日这两次,我是有事要找全掌柜帮忙,才会去的。”
白千雪面色稍缓,问道:“什么事?”
南宫不念顿了顿,道:“就是……圣教那件事。”
白千雪道:“那件不能告诉我,却能告诉全掌柜的机密大事?”
南宫不念怔了片刻,缓缓点头,见白千雪面色再度阴沉下来,连忙道:“是真的!这件事我现下还不能告诉你,但是,给我一点时间,待此事解决后,我定会一五一十地对你讲明。小白,你相信我好不好?”
默然对视半晌,那条黑色丝带垂落下来,南宫不念手臂一松,起身端起酒盏,微微躬身道:“对不起,白少侠,我自罚一盏。”
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面色有几许泛红,接着满上两只酒盏,坐到白千雪面前:“白少侠,我再敬你一盏,以示诚意。”
白千雪看了他一眼:“别喝了。”
南宫不念一心哄他,眼波流转:“白少侠,寻常夫妻成亲,都要饮合卺酒,我们还未饮过,不如……”
他执起一只酒盏,双手递向白千雪,白千雪垂眸看他,默默接过。南宫不念拿起另一只酒盏,伸手绕过他的手,注视着他,启唇缓缓饮下。白千雪停滞须臾,也将酒饮尽。
三杯酒入腹,南宫不念醉意上涌,眼眸微阖地望着白千雪,他有些瞧不清白千雪的神色,担心他仍在怪罪自己,便凑上前去,主动抱住他道:“小白,别生我的气了,是我不好……”
白千雪将他扶到榻上:“你醉了,先歇息吧。”
“本教主怎么可能会醉?”南宫不念嚷道,抬手勾住白千雪脖颈,唇角与他仅差毫厘,“小白,我明日还要回去处理那件事,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等着我回来……”
白千雪乜眼看他:“你还要走?”
南宫不念点头:“我要再见一次那位姑娘,问清楚……”
话未说完,白千雪倏然将他推开。南宫不念摔在榻上,微睁着眼,仿佛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起身又去抱白千雪:“小白,别对我这么凶……”
白千雪凝滞片刻,转身压住他,眼中一片怒火:“你还有没有顾及我?”
南宫不念盯着他瞧了片刻,忽然轻笑几声,白千雪伸手捏住他的脸:“笑什么?!”
南宫不念恍恍惚惚地道:“你这么生气的样子,难得一见。”他低声笑了一阵,“上次看到你这样,还是在绝命崖。放心吧,我经受过一次,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消气。白千雪,白少侠……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像上次那样,对我做一些疯狂的事……”
他醉得厉害,已是口不择言,白千雪眼眸深沉:“胡说八道……”
南宫不念忽地吻上他唇角。两人都喝了酒,酒气弥漫,唇齿渐渐越界,半晌后分开,南宫不念边喘息边笑:“是谁口是心非,胡说八道?本教主今日准许你一次,可以那样对我。你不抓住这个机会,日后再想如此,本教主可就不见得会成全你的非分之想了。”
白千雪本已有些醉意,被他吻了一通,又受他这般撩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眸片刻,倾身而上。衣衫将近褪去,醉意迷蒙间,南宫不念忽地瞥到手腕上那朵怨念结成的花,酒气霎时减了几分,当即想道:如果再与白千雪继续缠绵下去,这朵花是一定会被发现的!
他连忙将衣袖向上拽去,想要躲开。白千雪察觉到他的动作,钳住他两条手臂,气息紧贴着他的耳廓:“做什么?想和在绝命崖时一样,分明是你先答应,又受不住了,想要反悔?”
南宫不念心知白千雪已被他撩得过分,这次多半躲不过,也不愿扫了他的兴致,想了想,道:“我想先沐浴。”
白千雪松开他的手,起身抱他:“好。”
南宫不念道:“不必,我自己去。”
白千雪蹙眉:“怎么?不愿和我一起?”
南宫不念道:“不是。和你一起洗,又会像以前一样,洗不完了。你等我吧。”
他从床上跃下,拢好衣衫,便往门外跑,却被门上的法阵拦了一下,回头向白千雪求助:“小白……”
白千雪轻轻挥手,解了法阵。南宫不念冲出门,转到竹舍后的温泉旁,褪去衣衫,踏进泉水中。醉意又散去许多,隔着氤氲的水汽,南宫不念看着手腕上那朵花,顿了顿,抬起左手那只寒气凛凛的白骨爪,想要刺破手腕,将花除去。
指尖落于腕上,正准备向肌肤刺去,却忽然被人攥住了。南宫不念一愣,转身看去,只见白千雪不知何时也下了水,正站在他身后,牢牢抓着他那只白骨嶙峋的小臂。
白千雪的面色似乎比在笙歌楼毁门而入时还要差,握着他右手看去,冷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南宫不念见被他发现,只好半真半假地道:“是……是处理圣教之事时,不小心被一名女子的怨念附体了。前几日我对你讲的那个噩梦,梦里的事,便是这女子的经历。我去笙歌楼,也是为查明她的身份。”
白千雪道:“那你适才为何不讲?若是我没有跟来,你就准备将这东西割去吗?不知道这样会伤到自己吗?真是胡来!”
“我……”南宫不念顿了顿,“对不起。”
白千雪道:“我不会干涉魔教内务,但你手上这东西,我必须陪你祛除。”
第183章 铸剑小记4
南宫不念和白千雪又去了笙歌楼,全求通看见这两位一同来,还以为是找他算账,一双眼睛反复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
南宫不念微显尴尬:“全掌柜,前番走得匆忙,有些事尚未问清,可否再请那位姑娘一谈?”
全求通这次再也不敢摆什么酒宴,二话不说差人唤来那舞姬,便兀自溜出门去。那舞姬一见白千雪,不禁微微骇然,南宫不念忙道:“姑娘不必惊慌,白少侠并无恶意,当中有些误会,让姑娘受惊了,在下向姑娘赔罪。”
那舞姬施礼道:“不敢。二位此次前来,可是还要问初莲之事?”
南宫不念道:“正是。姑娘可知,初莲姑娘是否有一位心上人,是江湖中人?”
那舞姬轻叹口气,点头道:“有的。两年前,奴家与初莲同在一家舞榭做舞姬,初莲姿容昳丽,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看她一眼。有一日,有个骄狂的富家公子喝醉了酒,非要带走初莲。初莲不愿,那公子觉得失了面子,恼羞成怒,当众便要动手打人,被一名路过此地的剑客看到,便出手相助,替她解了围。”
“之后,那剑客便常常来舞榭看她,两人互生情愫。一段时间后,那剑客奉师门之命,要离开此地,怕是许久都不能回来,临走前他来向初莲告别,初莲依依不舍,便跟着他一起走了。
“她走后,奴家就再未听到她的消息了。南宫教主,听全掌柜讲,初莲是被那剑客推落海中而死,是真的吗?他们两人当初情投意合,那剑客也不似奸邪恶人,怎会如此?”
看来这舞姬也不知太多内情,南宫不念道:“在下正在调查此事,内中许是尚有隐情,还不能下定论。姑娘,你可知那剑客姓甚名谁,属何门派?”
那舞姬思忖半晌,道:“奴家只记得他姓卢,初莲唤他七郎,是何门派就不知了。不过,初莲和他离开的时候,向我道别,说是要去曲山。”
闻言,白千雪神色微凝,似有疑惑,却并未开口。
南宫不念谢过那舞姬,便和白千雪离开了笙歌楼,道:“小白,你认识那位卢七郎吗?”
白千雪摇了摇头,南宫不念奇怪道:“适才听那舞姬谈起此人时,我见你似有疑虑。”
白千雪道:“并非是听闻卢七郎之名,是听闻‘曲山’。”
南宫不念道:“曲山?这地方有何不对吗?”
白千雪道:“在曲山中有一门派,名叫‘影刀门’。”
南宫不念道:“刀?卢七郎是一位剑客,他奉师门之命,要去的是使刀术的门派?”
白千雪道:“嗯,江湖中刀剑两派一向不和,所以,我才觉得有些奇怪。”
南宫不念道:“在我梦中,卢七郎和初莲都受了伤,会不会与影刀门有关?”
白千雪道:“或许。走一趟曲山吧。”
两日后,两人赶至曲山。影刀门到底是正派所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纷争,南宫不念便往头上罩了顶斗笠,未言明身份,跟随在白千雪身后。
那影刀门门主是名年近而立之年的刀客,性情爽朗,听到白千雪自报家门,对他颇有耳闻,忙请他二人入至大堂,以礼相待。
那门主道:“白少侠,还有这位侠士,不知二位大驾光临,有何贵事?”
白千雪道:“在下此行,想向门主打探一人。此人姓卢,旁人唤作‘七郎’,是一位剑客。两年前,不知他可曾与一名女子前来拜访过贵门?”
那门主顿了半晌,道:“剑客?两年前,灵剑山庄曾派来一个年轻剑客上门求和,至于姓甚名谁,在下已记不清了。但他是孤身前来,并没有女子陪同。”
南宫不念暗暗思忖:许是在初莲死后,卢七郎才来影刀门拜访。那让他们受伤的人,就与影刀门无关了。
他问道:“门主,适才您说那剑客是灵剑山庄派来求和的弟子,不知贵门与灵剑山庄有何龃龉,是否方便告知?”
那门主微滞一瞬,随即笑道:“没什么不便的,都已是陈年旧事了。刀剑向来不和,自我往前数几任,有一任门主死在与灵剑山庄彼时庄主的决斗之中,门主死后,那位庄主拿走了他身上一本刀谱秘籍。”
南宫不念道:“灵剑山庄是剑术门派,拿刀谱做什么?”
那门主哼道:“为了羞辱。此后为了夺回秘籍,鄙门便与灵剑山庄争斗不休,积怨已深。直到两年前,那剑客登门拜访,将刀谱归还,两派才就此言和。”
白千雪道:“门主可知,那剑客离开贵门后,去往何处?”
那门主道:“在下当时收了刀谱,修书一封,让他带给灵剑山庄庄主,他便离开了。”
离开影刀门后,两人又行了三日,拜访灵剑山庄。
庄主是位身量颀长、彬彬有礼的青年剑客,对摘星阁仰慕已久,听闻来意,道:“白少侠,如你所言,庄内确有一人姓卢,在弟子中排名第七,但两年前,他便离开灵剑山庄了。”
白千雪道:“因何离开?”
那庄主道:“当时,我派他去影刀门送一样信物。他将信物送到,回来后却并未向我复命,而是托守门弟子转交给我两封信。一封是影刀门门主所写;另一封是他写的,说他厌倦江湖生涯,准备离开灵剑山庄退隐,不忍当面辞别,便留书一封。”
南宫不念道:“卢七郎都已到了庄外,却不肯入内见庄主一面吗?”
那庄主点头:“嗯。看了那封信后,我便出庄去追,他却早已走了。我也很气恼,不知他为何要这样做。”
南宫不念道:“庄主,守门弟子见到的人,确定是卢七郎吗?”
那庄主微微一怔,道:“守门弟子均由新招收的弟子担任,应是不认识他。但他自称是卢七。”
南宫不念又道:“庄主可知卢七郎去哪里退隐了?”
那庄主道:“不知。他信中未写,但我知他家在醴州城,也许他的家人会知晓。”
在醴州城里查访一圈,原来卢七郎家境殷实,是城里的富商。南宫不念也未料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他。但是,他和白千雪到卢七郎宅邸拜访时,门口的守卫一听白千雪是摘星阁弟子,当即便冷了脸,告诉他们:“江湖人士,我家公子一概不见。”
南宫不念道:“劳烦转告卢公子,我们是为初莲姑娘之事而来。”那守卫扫了他一眼,南宫不念又道,“初莲姑娘是贵公子的红颜知己,是对他很重要的人。你若不去通禀,卢公子知情,会怪罪于你。”
那守卫将信将疑,还是进去禀告了,片刻后回来,却是一脸怒气,赶他们道:“什么初莲姑娘?!我家公子说他根本不认得,你们快滚!”
南宫不念无奈地叹了口气,对白千雪道:“白少侠,你站远一些,最好装作不认识我,更不要看我做了什么。”说完他便发挥了魔教的优良传统,一挥折扇,卢府大门轰然大开,那守卫也被击飞出去,却并未受多重的伤,爬起来拔腿就跑,去给卢七郎报信。
南宫不念也不拦他,缓步跟在他身后,反倒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卢七郎。卢七郎面色甚为惊慌,对南宫不念发了一掌便跑,白千雪击出一束灵力,将那掌气化消。南宫不念道:“卢公子,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完成初莲姑娘的心愿。”
卢七郎听他此言,脚步顿住,缓缓转过身来:“你们是谁?”
南宫不念道:“在下之名,不足挂齿。这位是摘星阁的白少侠。”
卢七郎看了看白千雪,惊慌之色稍减:“久闻大名。但不知二位与初莲可相识,要完成她、她的什么心愿?”
南宫不念道:“生前并不相识,算是死后相识吧。”
卢七郎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她、她化成鬼了?”
南宫不念不禁轻笑一声:“卢公子,你为保命,亲手将初莲姑娘推落海中。她死得哀怨,怨念不散,附于我身。我必须设法化消她的怨念,但又不知她有何心愿,想来多半是与你有关,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卢七郎皱着眉,喃喃道:“这……不关我的事啊……”
白千雪冷声道:“不关你的事?”
卢七郎忙道:“不、不……关我的事,关我的事!但是……我是没办法。当时,我带着灵剑山庄的信物,要赶往影刀门议和,路上却遇到一伙劫匪,不仅要抢走初莲,还要夺走我的信物。我一人难敌众匪,护着初莲一路逃亡,双双受了重伤,最后被逼得跳下冥海。”
“初莲受的伤比我还重,我知她活不了多久。信物若失落,灵剑山庄与影刀门此后便会无止境地争斗下去。所以,无奈之下,我……我只得将初莲……后来,我也开出赏金,托了江湖中人,剿灭了那些劫匪,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虽是情有可原,在情与义之间做了选择,可仍是让人心寒。南宫不念道:“卢公子,你去冥海边,对初莲姑娘凭吊忏悔吧。也许这样,能让她原谅你。”
第184章 铸剑小记5
卢七郎应下,一行三人赶了几日,赶到冥海边。待到卢七郎痛哭流涕地祭拜过初莲后,白千雪抬起南宫不念手腕,却见那朵花仍未消失,不禁微微皱眉。
南宫不念见他面露忧色,笑道:“初莲姑娘可能还未收到卢七郎的纸钱,得等上几日呢。”
白千雪道:“花未消失,便是怨念未散,初莲没有原谅他。”
南宫不念道:“也不知初莲姑娘要怎样才能化消怨念,若是她想要卢七郎的命,我们……”
卢七郎虽是正跪在冥海边祭奠初莲,却一直在暗暗偷听南宫不念和白千雪说什么。一闻此言,以为他们要杀自己,立即从地上飞身而起,拔腿狂奔,边跑边向他们两人一阵疯狂发掌。南宫不念避过几掌,越发感觉不对劲,电光石火间,白千雪已将掌气尽皆化解,拦住了卢七郎。
卢七郎道:“白大侠,不要杀我!你、你怎能为了魔教教主杀我?!虽说外界都传言,他是你的……但你也不能这样为他滥杀无辜啊!”
南宫不念走上前,笑道:“看来你早就猜到我是谁了。既然如此,就该坦诚相见,似这般藏头藏尾、不表明真实身份,求白少侠有何用?凭本教主与白少侠的关系,我要杀你,你猜他会阻拦吗?”
卢七郎慌张道:“我、我怎么藏头藏尾了?!什么真实身份?!我就是卢七!”
南宫不念道:“本教主受初莲姑娘怨念影响,遇到与她熟识之人,情绪都会随之波动。你若是卢七郎,何以本教主见到你,心绪没有一丝波澜?”
“今日在卢府,你听闻我们是为初莲姑娘之事而来,一见我们就跑;但在听到本教主唤你卢公子时,又停了下来。为什么?因为你以为我们认识初莲,也许就会认识真正的卢七郎。你害怕身份败露,当然要逃跑。但是,你发觉我并不认识卢七郎时,就没有逃跑的必要了,对吗?
“你退隐,不见灵剑山庄庄主,不见任何江湖中人,都是为了避免身份被识破,对不对?”
卢七郎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卢七!”
南宫不念忽地伸手攥住他双掌向上翻去,卢七郎疼得直吸冷气:“白大侠,救我!”
白千雪面色如常,静立一旁。南宫不念瞥向卢七郎掌心:“你手掌掌心宽阔,且比掌缘略厚,分明是练掌之人。而卢七郎是用剑之人,你根本就不是卢七郎,你是谁?真正的卢七郎去何处了?”
卢七郎见白千雪不打算搭救他,忙道:“南宫教主,我说,我都说!求你先放开我!”
南宫不念松开他的手,卢七郎道:“我……确实不是卢七。我本名叫秦武,也是江湖中人。两年前,我路过冥海边,见海上一根浮木上趴着个重伤昏迷的人,就是真正的卢七郎。”
“我将他救上岸,把他扶到一个荒废的道观里,简单处理了下他的伤口,本想将他送去医馆救治,但他醒来却不肯答应,说他伤得很重,自知大限将至,去医馆也是无用。他对我讲了他和初莲姑娘之间的事,又拜托我以他的身份,将信物——一份刀谱秘籍送到影刀门,以平息影刀门和灵剑山庄的纷争。
“他不忍灵剑山庄庄主和他双亲知晓自己的死讯,便写了两封信,让我转交。一封是给那庄主的,说自己要去退隐。另一封是给他父亲的,信中说他要行侠仗义,无法回家尽孝,希望父亲能答应由我代他尽孝,并将家业交予我传承。”
南宫不念道:“那你为何会变成‘卢七郎’?”
秦武道:“我替他去过影刀门和灵剑山庄后,想到他伤势严重,便回了那破道观看他。谁料我回去时,他……他已经拔剑自刎了。在他尸身前,用血写着许多‘初莲’,想来是殉情而去。我安葬好他,拿了他的佩剑,去到醴州,想将他的信交给他父亲。”
“但是,当我一到卢家府上时,才知他双亲不久前已经逝世了。卢七郎离家去灵剑山庄习剑时年仅五岁,家里的仆人都不知他成年后是何样貌,见我握着那把宝剑,便以为我是卢七郎。所以,我就……”
南宫不念道:“所以,你就顺势而为、鸠占鹊巢了。”
秦武惊慌道:“我说的是实情!当初卢七写给他父亲那封信,还在我房里,你们可以和我回卢府,我拿给你们看!”
“不必了。卢七郎为了报答你搭救和送还刀谱之情,将卢家家业相赠,合情合理。”南宫不念轻轻叹了口气,“带我们去卢七郎的墓。”
卢七郎的墓在破道观后的一座荒山上,南宫不念几乎一到那里,便感到一阵心神不稳。白千雪微微弯腰:“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