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老人眯着眼睛看下坠的夕阳,血红的霞光铺在乳黄色的大理石地面上,他很不习惯都德莱王宫这么奢侈华丽的建筑风格,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他忽然很想回家。
在室内的拉斐尔听见了老人幽幽的叹息,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年轻的教皇在噩耗传来之后表现得和正常,他连最基本的愤怒都没有,而是很快地进入了解决问题的流程,就像是这些背叛于他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虽然拉斐尔的确是从腥风血雨里淌过来的,可翡冷翠毕竟是他的基石,毕竟有着不一样的意义,更不用说……尤里乌斯也死在了这次混乱中。
谁都知道西斯廷一世有多么信任教皇宫秘书长,拉斐尔每一次离开翡冷翠,教皇国的所有事情只会交给尤里乌斯,其中意义不言自明。
可是尤里乌斯死了,拉斐尔竟然也没有展现出悲伤——哪怕是扮演出来的也没有。
他只在最初听见尤里乌斯死讯的时候,状态异常了片刻,可是那样的异常,说是听见翡冷翠叛乱太过震惊也可以解释。
他不悲伤,也不愤怒,按部就班做着教皇应该做的事情,这样的冷静令身边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毛骨悚然的恐惧和担忧。
至于拉斐尔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
年轻的教皇坐在柔软的椅子里,低着头凝视着面前刚刚签了字的文书,他手里还有加莱的部分军队可以调动,镇压教皇国的混乱是绰绰有余,但他并没有急着返程,反而拉长了留在加莱的时间。
你在等什么?
拉斐尔轻声问自己,在等教皇国乱得更彻底一些,等那些不安分的白痴统统露出马脚,之后就能一网打尽,等……等一封从翡冷翠来催他回家的信。
他每一次在外面停留过久,教皇宫秘书厅总会寄来信件,既是汇报一应事务,也是在隐晦地暗示,可以回家了,在外面够久了。
信件的末尾总是那个签名,他看了二十年的签名,华丽修长的字体缠绕如藤蔓,和签名的主人一样,漂亮优雅,可是带着毒。
拉斐尔忽然想,好像再也没有人会催他回家了,这个念头飘飘忽忽地飞在半空中,飞了很久都没有落地,被拉斐尔轻轻地扯开,扔到了无关紧要的角落。
他再次低下头,不再去想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室内早就亮起了汽灯,内嵌管道里的燃气嘶嘶地供应着壁灯,有人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灯调亮,被透明水晶笼罩的灯火发出璀璨如白昼的光,在来人乌黑的卷发上投下幽灵似的光晕。
自从教皇国叛乱的消息传来,费兰特就和拉斐尔形影不离,生怕刺客躲藏在卧室里的事情重演,为此拉斐尔还不定期更换卧室,也幸好王宫够大,才能让他随心所欲地该换位置。
今天这间卧室是拉斐尔随意指的,原本是留给未成年王子的卧室,不过除了卧室内摆放着平安圣母像和庇佑孩子的象牙花冠外,也没有什么布置与未成年有关,拉斐尔不太喜欢床尾那尊平安圣母像,也不太喜欢暗红嵌金丝的墙纸,不过也就是住一天,他就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费兰特无声地来催促他赶紧去休息,拉斐尔的身体并不能支持他无所顾忌地熬夜,他这段时间的睡眠状态也很差,可能是被那个刺客吓到了,他总是会在半夜醒来,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尝试用大量的烟麻醉自己,飞速消耗的烟叶很快引来了波利的怀疑,看见他几近疯狂的药物用量后,老头子差点气死过去。
从那之后,他的烟管就被费兰特拿走保管了,除非得到波利医生的许可,否则任凭拉斐尔怎么说,费兰特都不肯再给他。
不过拉斐尔也不再想方设法地去讨要,好像有某种温热的东西从他的心口里流淌出去,他只是说着自己“应该”说的话,类似于扮演以前的自己,至于那种真实的情感,包括生气、不高兴和被限制的不满,他统统体会不到,仿佛有一层模糊的厚厚的玻璃,将他隔开,让他冷眼看着自己可笑的表演。
拉斐尔知道自己的状态有些不正常,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能是有点累了,他总能慢慢缓过来的,然后重新成为无懈可击的那个人,一直如此。
摸摸低落的拉法猫猫.jpg
他会挺过来的,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第133章 风暴之心(二十)
卧室外是一间连着休息室的会客厅,圆形的会客厅分布着几组大小各异的沙发,费兰特等床上的拉斐尔彻底安静下去了,才调暗了灯光,悄无声息地挑了一条最长的沙发躺下。
他闭着眼睛,不忘分出一点注意力在静悄悄的卧室里,同时脑子里还转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翡冷翠的变故带给人们的震惊太大了,哪怕是费兰特,都不太敢相信教皇国的背叛会来得这么突如其然。
不过就目前陆续传来的信息来看,混乱的只是教皇国的上层,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本来就与平民乡绅们无关,小人物们也有自己的智慧,他们明哲保身地蜷缩在自己家里,等待着这场混乱过去。
最讽刺的是,提恩八世继位时举行的游行以及广场宴会,整个翡冷翠参与的人竟然还站不满一条街道,与当年圣西斯廷一世在位时的壮观景象不可同日而语。
其中可能有现在时局动荡,人们不敢露面的因素存在,但也从侧面展现出了他们对这位新教皇的不认可。
拉斐尔似乎对这场混乱并不那么担忧,费兰特其实也不是很紧张,他在翡冷翠待了这么多年,最了解拉斐尔是如何一点一点将这座城市从阴沟里拉出来、洗干净、装扮上舒适的衣装的,躲在暗处玩弄阴谋的提恩八世想当面把翡冷翠从拉斐尔手里抢走,做梦都不会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那是一座和圣西斯廷一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城市,只要拉斐尔活着一天,它就永远虔诚地遵从他的诏令。
现在的混乱只是彻底剜去烂疮腐肉的最后阵痛。
尽管如此……费兰特翻了个身,望着黑暗里只有隐隐绰绰轮廓的家具,平心静气地想,他还是希望这场混乱尽快结束,可能是那个刺客带来的后遗症,他最近总是有点不安。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了一声磕碰,像是柜子的门合拢的声音,非常轻,但对于在黑暗中被剥夺了视觉于是听觉更加敏锐的费兰特来说,还是清晰可闻。
擅长潜行的仲裁局局长浑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他猛地坐起来,瞪着卧室的方向——那里的灯被调到了最暗,所有家具只能看见一个朦胧模糊的轮廓,大床被落地的层层绸缎帷帐遮蔽的得严严实实,他什么都看不见,费兰特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犹豫了一会儿,轻声问:“拉法?”
他的声音比正常说话更低,他知道拉斐尔最近的睡眠质量很差,一旦惊醒就再也睡不着,又怕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没听见,又怕拉斐尔被自己的呼唤惊醒,提心吊胆地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卧室里还是静悄悄,什么声音都没有。
漫长的寂静后,费兰特放下了心,缓缓地倒回沙发上,将聊胜于无的薄毯子搭在腰上,也不管另一端全都拖曳在地毯上,闭着眼睛继续出神。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费兰特在半梦半醒之间又想起了这个古怪的声音,它在他脑子里一遍遍重播,或许是什么提示,费兰特模模糊糊地想,卧室里没有风,这究竟是什么声音?还是他真的出现了幻觉?
这个困惑萦绕在他脑海里,让他睡得不是很安稳,在那个声音重复循环了上百次后,他猛地挺身坐起来,一双深蓝的眼睛在黑暗里瞪得像捕猎的豹子,他撩开了快要滑下去的毯子,轻巧地滑下沙发,屏着气往卧室走。
他走得非常小心,尽管地面上都铺着厚实的绒毯,可费兰特的动作宛如前面有一头正在沉睡的狮子,一旦他发出了声音,那头狮子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吞干净。
肩头上披着散乱黑色卷发的男人轻轻撩开了遮得严密的帷帐,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是看一眼,确定拉斐尔好好睡着就行了,只是看一眼——
绣着华丽花卉的帷幔掀开了一条缝隙,薄薄的光迫不及待地洒进去,勾勒出了柔软的被子和蓬松的枕头,以及空无一人的床铺。
当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时,费兰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浑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又迅速冻结成了冰,巨大的恐惧让他的理智霎那间崩毁,眼前的一切都黑了下去。
他用力握紧帷幔,张开嘴想要呼喊拉斐尔的名字,干燥的喉咙和紧绷的肌肉却阻碍了气流的出入,他一时间竟然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也正是这短暂的牵拉,他转头的视线触碰到了墙边的装饰柜子,柜子做了百叶窗式的设计,向下倾斜的木栏让人看不见里面摆放的东西,但有一扇柜子的门没有完全合拢,露出了一条细小缝隙,费兰特恍惚看见有雪白的东西从他移开的视线里一扫而过。
因为太快,那点白色还残留在他眼球上,让他忽然想起了之前仿佛错觉的那个声音。
一种古怪的感觉侵袭了他的理智,这不是发现拉斐尔不在床上的恐惧和担忧,而是另外一种……似乎将要面对什么更令他痛苦煎熬的事实前的预警,那个虚虚地掩着门的柜子成了魔盒,诱惑着心智不坚的人放出其中的疫病。
费兰特慢慢走过去,蹲下身体,伸手握住了柜门的一个角,缓缓将它打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一直屏住了呼吸。
桃花心木的壁柜空间狭小,可以容纳一个少年或是身材瘦削一点的成年人,那个被他以为是失踪了的人蜷缩在里面,除了四肢过于修长显得局促,其他地方看起来竟然还绰绰有余,他靠着木板,淡金色的发丝遮住脸颊,深浅不一的阴影打在脸上,让本就苍白的脸几乎要和雪白的长袍融为一体。
他静静地靠坐在那里,像是油画里的圣子陷入了永恒的安眠,这场景冲击得费兰特心脏停跳,浑身的血都逆流而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等他从这种失去理智的混乱里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坐在了地毯上,怀里抱着拉斐尔,对方的头靠着他的颈窝,冰冷的发丝蹭着那里的皮肤,他一只手按在拉斐尔颈部的动脉上,感觉到皮肤下微弱的跳动,浑身骤然出了一层冷汗。
等他缓慢地恢复对四肢的掌控,他才感觉到刚才过度紧张导致的肌肉疼痛,他喘着气向后倒在地毯上,怀里的拉斐尔像一片薄薄的纸张,轻飘飘地顺着他的动作同样躺在他的怀里。
费兰特又被另一种惊恐攫住了,这么大的动作,为什么拉斐尔没有醒?
他慌忙低头去看,撩开散落的金色发丝,发现那双美丽的淡紫色眼睛已经睁开了,不知道拉斐尔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或许是他打开柜子的时候,或许是他扣住拉斐尔腰肢将他拽出来的时候,或许……他一直就没有睡着过。
最后一个猜测令费兰特整个人都僵硬了,他不受控制地想到前几天被他收走的烟管,还有拉斐尔被严格控制的烟草药物用量。
拉斐尔是什么时候开始睡不着的?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会躲在柜子里睡觉的?睡在床上无法给他安全感吗?哪怕是他就守在不远处?
费兰特相信拉斐尔绝不是一个会轻易暴露自己弱点的人,他就睡在卧室外面,这么近的距离,但凡拉斐尔还能忍受,他宁愿睁眼到天明也绝不会下床躲进柜子,可他不仅这么做了,生性细致的人竟然连门都没有关好……
究竟是怎么样的痛苦、是如何无法忍耐的折磨,才会令心志坚毅的拉斐尔都这样仓促慌乱?
费兰特抱紧了拉斐尔,教皇宛如一具精致的人偶,任凭他怎么碰也没有动静,清透的淡紫色眼睛上宛如漂浮着一层终年不化的雾气,他看起来很困倦,又不那么爱说话。
“拉法……你还好吗?”
费兰特动了动喉结,干渴的喉咙让他的声音呈现古怪的嘶哑,他本能地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不要提柜子,也不要问为什么。
“今天确实有点冷,我好像听见外面下雨了,你感觉到了吗?”他贴了贴拉斐尔裸|露在长袍外的双手,长久蜷缩在柜子里的四肢血液循环不畅,早就冷得像一块冰,费兰特咬着牙轻轻搓揉那两只手,将它们塞进自己衣服下面,贴着胸口处的皮肤,同时还不忘贴着拉斐尔的耳朵絮絮叨叨。
“嘿,这可是我们来加莱之后一起看的第一场雨,外面那个花园迷宫前两天修剪完了,他们种上了新的花,我一直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玩一下,圣主啊,那可是花园迷宫!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迷宫!”
费兰特刻意用夸张的口吻说着这些没营养的话,见鬼的雨,见鬼的花园迷宫,他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但是如果能让拉斐尔稍微回应他一下,至少不要陷在这种令他恐惧的沉默里,他愿意在那个该死的迷宫里挂上弗朗索瓦四世的肖像画表示感谢!
费兰特不知道自己唠叨了多久废话,到最后他几乎是绞尽脑汁地在说一些前言不搭后语的东西,直到黑夜逐渐过去,王宫从沉眠的寂静里缓慢醒来,一直依偎在费兰特身上的拉斐尔终于有了点别的动静——他静静地侧过脸,将头往费兰特的颈窝里拱了拱。
冰冷的手在另一个人的体温下缓缓恢复热度,酸痛的骨骼和肌肉也被有规律地按摩着,身体里的每一寸都在发出惬意的哼哼,拉斐尔听见了那些话,但他就是不想回应。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从来都对自己十分严苛的教皇小声地对自己说,他只是想休息一会儿。
于是费兰特的话就顺从着他的心意像是流水一样从耳边淌过去了,在耳膜外发出溪水撞击石头般咕咚咕咚的声音,让拉斐尔感觉放松,他靠在费兰特胸口,又听见隔着肌肉和衣服,对方的心跳有力而稳定地起伏,这声音令拉斐尔有些着迷,于是稍稍往上蹭了蹭。
这动作有点像猫,凌晨时分鬼鬼祟祟地贴到主人边上,带着一身毛绒绒蹭过人的皮肤,闻一闻熟睡的人类是否还有呼吸,把人闻醒了之后又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冰冷的脸触碰到费兰特温暖的颈窝,拉斐尔好像听见了费兰特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和自己病态的低体温不同,费兰特的体温偏高,光是贴在一起都让人舒服得像要融化。
“好暖啊……”
拉斐尔含混地发出一声感叹。
费兰特没有再说什么漫无边际的话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摸猫似的从上到下捋着拉斐尔的头发,用低沉温柔的声音问:“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我们聊了一晚上,或许今天你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他选择性地忽略了这一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拉斐尔还是那个姿势躺在那里,淡紫色眼睛前那层薄雾消失了,他看起来和之前每一个坐在高位上运筹帷幄的时候都一模一样,冷静、理智、精明,让人看一眼就打心里害怕被他看穿最深的秘密。
那个傻乎乎地被人抱在怀里哄的精致人偶不见了,也许被埋葬在了深夜里,也许……谁知道呢。
拉斐尔撑着费兰特的胸口坐起来,视线自然地打量了一下衣衫不整被他按压在地毯上的男人,面容阴郁旖丽的成年男性有着紧实的腰腹和修长有力的双腿,他坦坦荡荡地躺在那里,足够令翡冷翠每一个贵妇心神动摇。
然而对于看到过更多的拉斐尔来说……
冷酷的教皇丝毫不理会仲裁局局长的美色诱惑,拍了一下对方的大腿,命令:“滚起来去换衣服。”
他完全没有要解释自己晚上异常的意思,费兰特很清楚,拉斐尔的不提及也就是在从侧面警告他,不要问。
这让费兰特有些沮丧,男人坐起来,披散的头发垂落在胸口和肩上,蓬松的卷发没有好好打理,让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起来特别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
他盘腿坐在那里,也不起来,也不动弹,这种带着孩子气的沉默反抗让拉斐尔有点无语,他下意识地想要骂人,冷厉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他自己堵回去了。
“我只是有点累,不想说话,不是什么大事。”拉斐尔含混地解释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仿佛怕费兰特有所怀疑,他又补了一句:“我很好。”
坐在地上的男人朝他看过来,那双宝石一样明亮、海洋一样深邃的蓝色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连拉斐尔都看不清的浓重悲哀。
费兰特像是相信了拉斐尔全无说服力的解释。
“下次……我是说如果,下次你累了,我应该说什么才能把你叫醒呢?”位高权重的成年男人望着拉斐尔,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倔强又敏感的贫民窟少年,卑微地寻求着教皇的怜悯和帮助,时间赋予了他超越大多数人的智慧和勇气,他知道怎么面对血腥的战场、怎么面对危险的政治,可是这一秒,他好像又从那个被人们称为“教皇的狼犬”的身份里脱离,重新变回了当年弱小可欺的少年。
房间里出现了漫长的沉默,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不规则地飞舞,清晨金色的温暖光晕落在拉斐尔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说你爱我吧。”
拉斐尔仿佛微笑了一下,过于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旁人说不清这句话是不是一个玩笑。
他获得的爱是如此稀少又珍贵,所以他愿意为了每一个爱他的人从地狱里爬回人间。
这章简单过渡一下,放心,拉法不会有事的,他还要活到很久之后,登临世界之巅!
只是稍微说明一下他现在的心理状况不是非常健康……但是好狗狗会把拉法拖出来的!而且拉斐尔是个好孩子,就算受了再多的伤害,也愿意为了别人的爱走下去,他的妈妈那么爱他,尤里乌斯也对他证明了自己的爱,所以拉法无坚不摧!!!!【声嘶力竭】
教历1086年的春天,就在这样一片风云诡谲中到来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教皇国的贵族叛乱出现后,加莱的圣西斯廷一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翡冷翠,他只是从都德莱向亚述贡达发了几封信件,信件里甚至没有提及任何关于那位提恩八世的话,但正是这样视若无睹的态度,更显得他没有把提恩八世放在眼里。
所有人——哪怕是提恩八世自己,都从骨子里认可圣西斯廷一世对于教皇国的统治权,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结果,一个拉斐尔必然胜利的结果。
然而拉斐尔偏偏按兵不动,他的表现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教皇国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依旧安安生生地待在都德莱的王宫里,过完了1085年的冬节。
没有人真的认为他对教皇国的情况一无所知,他们坚定地相信,拉斐尔此刻的安然自若,绝对是在酝酿一个更大、更可怕的阴谋,也许等他回到教皇国,教廷和贵族们将会迎来史无前例的大清洗,一些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肝胆俱裂的人还偷偷摸摸逃往了别的国家,下定决心再也不踏上教皇国的土地一步。
在所有的背叛者中,承担着最大压力的人无疑是提恩八世。
这个彻底举起了对圣西斯廷一世反叛旗帜的靶子几个月来坐立不安,尽管整个教皇国从名义上都归顺了他,教廷也乖巧地尊奉坐在圣利亚宝座上的他为圣父,可提恩八世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下来。
他甚至不敢在处处都是拉斐尔痕迹的教皇宫里居住,费兰特恶名远扬,他怕死了这个刺客会从某个暗门里冲出来一刀割断他的喉咙。
于是在顺利接过圣利亚的皇冠后,不到一个月,提恩八世就搬离了教皇宫,回到了做枢机时居住的隆巴迪宫,为了面子上好看,他将隆巴迪宫作为教皇行宫,以证明自己并没有“落荒而逃”的事实。
尽管所有人都看出来教皇的色厉内荏,这让贵族们更看不起这个徒有其表的新冕下。
与之相反的是,提恩八世的三个儿子违背了父亲的严厉训斥,兴高采烈地住进了教皇宫,落实了教皇国归属隆巴迪家族的事实。
另一个和提恩八世一样惴惴不安的存在,就是波提亚家族。
他们内部分裂成了两派,一方认为应该尽快和教廷同归于好,解决目前翡冷翠的混乱,另一方则认为应该坚决地和教廷斗争到最后直到分出胜负,而两方唯一达成的共识就是,要立刻向拉斐尔表明自己的忠诚。
不管他们是为什么和教廷站在了对立面,但他们坚决表示自己对拉斐尔是忠诚的!和教廷发生斗争是为了给拉斐尔脱去教廷这个巨大的累赘,总之一切都是为了拉斐尔!
这封表明心迹的信件在混乱发生后的半个月后抵达了都德莱,但是直到1086年的春天降临翡冷翠,波提亚宫也没有收到来自都德莱的回信。
这样的沉默以对令他们的恐惧达到了无以言表的地步。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远在加莱的都德莱完全不受现在教皇国的紧张局势影响,在二月来临时,他们为他们的新皇帝举行了盛大的生日庆典,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沸腾的欢乐里,托之前喜好奢华享乐的加莱王室的福,这里的居民们都很擅长享受庆典,都德莱易手的这几个月里,都没有举办什么大规模的庆典,让憋坏了的居民们恨不得立刻大显身手。
临街的所有窗口和栏杆上都系上了彩色的绸带和花卉,街道两旁摆满了鲜花,每隔十五个路灯,就有市政的专员提着一个葡萄酒桶来分发酒水,整个都德莱都散发着熏然欲醉的快乐气氛。
拉斐尔按照惯例应付了开场舞,和各位不得不打交道的大臣们周旋了一个小时,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大厅。
有这个应付别人的时间,他更愿意回去看看桑夏给他寄了什么礼物。
罗曼的送礼队伍几天前就已经到了都德莱,拉斐尔忙于公务,一直忘了去看,费兰特倒是给了他清单,也被他压在了旁边,到现在才想起来。
过了今天就正式二十九岁了的君主从花园小径里走过,分神想着最近有关罗曼的情况,思维又很快跳到桑夏的生日上。
桑夏比他小三岁,今年也二十六了,女王的生日在年中,听说这几年罗曼上下对女王的婚姻状况非常关心,之前弗朗索瓦四世活着的时候还好一点,等小皇帝驾崩了,罗曼朝野的臣民都快急哭了,按照这个时代的平均寿命来看,桑夏现在已经是高龄产妇,如果再不结婚,恐怕那些臣子就要死谏了。
拉斐尔想到这里,不高兴地皱了下眉头,在叙拉古彻底臣服在拉斐尔和桑夏脚下后,所有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对由亚曼拉女王牵连起血脉的兄妹竟然掌握了如此庞大的权势,尤其是他们还都没有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