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边的人垂下眼,摊开握紧的手,一个锦绣口袋出现。他说:“我拿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
陈落松已经忘了这?个东西。略微倾身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周霁:“这?是别人送的?”
陈落松应了声,把接过的口袋放在一边,继续慢慢擦头发。
他没有随意收东西的习惯,这?次是上午想要拒绝的时候想到了上次半夏节看到的那张欲哭不哭的脸,觉得拒绝或许比收下更麻烦,于是收下了。
周霁又问:“是上次送花灯的那个人吗?”
得到了肯定回答,没有多说什么,把东西送到,他又带着换下的衣物走了。
陈落松继续擦头发。擦了两下后觉着实在手酸,于是直接放下手,任由湿发垂下,转头看向不断吹进夜风的窗户。
安静的时候,还能听到窗外树叶被风吹动的簌簌声。
在放弃擦头发的人打算就这?么吹干头发时,原本已经离开的人去而复返。
已经猜到这?个人擦到一半就会?放弃,周霁拿着干净的巾帕回到房间,熟练握过发丝。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对方的头发都是由他来擦干,又由他来整理,束发也是他的事。
只要有他在,这?些事就轮不到他人来做,任何人都不行?。
低头仔细擦拭着手里湿润长发,他轻声说:“陈哥身边只要有我一个就够了,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安静空间里只有从窗外传来的风声和?巾帕擦拭头发的声音。
周霁弯腰倾身看去,看到了半隐在阴影里的已经闭上的双眼。
等?太久,这?个人等?睡着了。这?张平时什么事都能藏的脸也只有在睡着后能够看出浅淡的疲倦。
“……”
和?缓的风声中,站着的男人弯下腰,嘴唇轻轻碰上细软发丝。
第49章 歧途魔子(七)
第二天清早, 陈落松醒来的时?候,原本湿润的头发已经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简单披上外袍走出房间, 他听到了从厨房传来的动静。
周霁已经做好了早饭, 洗漱完就能吃。
趁着饭后喝药的时?间, 勤劳的周某人照例给人束发,用的仍旧是之前常用的发带。
他没提起昨晚看到的袋子里装的东西, 陈落松也没说。
原本不用每天都去药堂, 但这几天帮店的人不够,周霁理所当然地被抓了壮丁, 陈落松不能长时?间地工作, 更多时?候都是待在药堂二楼,处理一些?小事。
店里没人时?,帮店的留着一小撮胡须的张叔问起了上次去京城拿药的事,陈落松简要说了,一句话带过取药的过程。
张叔人至中年,但一颗八卦心不输任何年轻人, 在只言片语中抓住了重点, 好奇问:“他可知道你常在这?”
陈落松喝了口茶水,说写了地址。
张叔没忍住叹了口气。
从去京城拿药至今,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 若是对?方?有心, 应当早已经?过来一趟了才?对?。虽不知对?方?是谁,但生在京城, 不至于不识字, 他此前看过东家的字,很清晰规整, 识字的人应当都能看懂。
知道住址,但这么久都并?未前来,要是没有差错,这事应当是吹了。
陈落松觉得也是。只是和张叔的叹气相?比,他并?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垂眼喝茶,看着气定神闲,没有一丝遗憾。
看来剑尊的情劫应当是破了。
任务少一个,算是好事一桩。
“这些?人本就靠不住。”
忙碌了一上午的周师傅走进店里,把手里的信递给坐着喝茶的人,道:“商会的人刚送来的。”
陈落松接过信,拆开,慢慢看着里面的内容。
他看着信,旁边的人看了眼他,之?后视线又移开,说:“果?然身边有我一个就够了。”
完全和张叔的表现相?反,他看着心情很不错。
看信的人的视线没有丝毫移动?,一侧的手抬起。
意识到自己头上又要挨一下?,周霁熟练地弯腰低头。
没有熟悉的不轻不重的拍打感,对?方?只薅了下?他的头发,之?后又收回了手。
被垂下?的碎发遮住的眉眼微动?,周霁转过头,看向坐在一侧的人,看到了对?方?脸上带着的浅淡的笑。
“……”
一瞬间的安静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周霁伸手握住了收回的手。迎着对?方?终于看来的视线,他瞳孔看向另一侧,笑了下?,说:“要是喜欢,可以多摸一会儿?。”
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站在另一边的张叔摸着胡子的手一紧,差点拔下?了最后几根胡须,视线看向弯着腰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人。
最后终于反应过来什么,瞳孔逐渐放大。
最后几根胡须还是没坚持住,被他亲手拔了下?来。
陈落松给面子地再薅了两把,之?后收回手,折好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信,说:“我过几天出一趟门?。”
周霁顶着一头乱毛站起,问去哪。
“隔壁镇,”陈落松道,“商会那边有些?事。”
在这里,只要有在经?商就避免不了商会的存在,同一个商会的人偶尔需要见面商议些?事,通常由相?邻的片区的商户组成,提前用信通知了,见面也还算方?便。
这次不用另一个人开口,周霁已经?知道了自己留守药堂的命运,只能嘱咐说一定要注意安全。
每次外出他必说这些?话,陈落松也不打断,由对?方?说着,把手里的信重新装进信封。
真正出发的时?候是几天后。
这几天的天都阴沉着,不断有风吹,但没下?雨。在走前,陈落松接过了周小鸡递来的伞,说晚饭前会回药堂。
隔壁镇并?不算远,一天之?内能够做到来回。
住的地方?无论是离隔壁镇还是离药堂都有些?距离,当天回来时?应当已经?很晚,没有时?间回去,药堂二楼有休息的房间,可以将就一晚。
周霁看着人离开了。
阴雨笼罩,白色人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的瞬间,他垂在一侧的手微动?,心脏莫名一悸。
陈落松走时?天色阴沉,从隔壁镇回来时?酝酿了几日的雨落下?。
雨声淅沥,连续不断落在伞面上,周围的景色也模糊在雨幕中,泥地泥泞,他却接受良好,微拢了外袍,抬脚慢慢往前走着。
只要从这条路走出,走到平日走的官道,路程就算是过半。
大概是因为?大雨,原本平时?还能有几个人的路上这次不见任何人影,天色本就昏暗,能看到的东西比平时?更少,一眼看去,他只能看到连续不断的雨丝。
这场雨太?大,今天或许会晚些?回去。
走上官道后道路好走了些?,撑着伞走在路上,耳边是不断的雨声,在庞杂声响中注意到什么,陈落松略微停下?脚步,靠边站了些?。
有马蹄声,准确地来说是马车的声音。从原本的微不可察到逐渐清晰,接近后除了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之?外,还能清楚感受到马蹄踏在地上带起的震颤感。
和声音一起靠近的还有忽闪的光亮,是挂在马车上不受雨水打湿的地方?的灯笼发出的光。
光亮从身边经?过,继续向前,逐渐隐进黑暗。
再往前走了几步,原本的马车声消失,陈落松这才?稍稍抬起眼。
光亮停在了前面不远处。马车不是消失,而是停下?了。
距离靠近,灯光越发明亮时?,一个人影从马车里探出。
他看到了一张原本以为?再也不会看到的脸。
齐明也未曾料到运气会这般好,在路上便遇到了想找的人。
之?前得到的纸上的字实在看不懂,这段时?间去城门?等了好几次,一直没能等到人,他最终决定出城碰碰运气,凭模糊的印象选了一个城镇。出来后不久便下?了大雨,这种天气更不能找到人,他原打算到了镇上后就折返,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般。
意外之?喜。
带着人上了马车,他随手擦去脸上雨水,略微坐直身体,看向坐在旁边的人,视线不自觉向后移动?。
马车内灯光明亮,能够正常视物,他看清了对?方?头上系着的发带。
一条很普通的带子,不是他送的那条。
眼尾略微垂下?,有些?过于发烫的脑子终于稍微冷却了些?,齐明收回视线,转头看向放在一边的仍然还在滴着水滴的伞,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只干巴巴道:“今天的雨真大。”
旁边的人应了声。
马车外,雨声中传来马车夫和护卫交谈的声音,短暂安静后,停下?的马车继续向前。
大雨后接着是闷雷,一声声扩散开来,光亮乍现。
陈落松坐在窗边,略微掀起帘子往窗外看去。雨水顺着风斜斜打在脸上,他半睁着的眼睛略微眯起,脸上带着的惯常的笑浅淡了些?。
齐明看着他,问:“可是发生了何事?”
陈落松:“不对?劲。”
之?前听到的声音和光亮,不太?像是打雷。
骑马行进在两侧的护卫也注意到了异常,互相?交换视线,速度逐渐放缓。
又一道巨响传来,地面震颤。这次和之?前不同,距离近了太?多,像是就在不远处一样。
巨响之?后又是几道光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声音在光之?前,这不是打雷。
巨大声响带起的震颤还没消散,马匹受惊,发出尖锐嘶鸣,不再受控制,扬蹄奋力?向前。
黑暗中光亮再起,刺眼光亮中几道黑色人影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快速靠近。护卫还在死死握着手上缰绳试图控制马匹,没能注意到人影,注意到的人只来得及喊了声“殿下?”。
扬起的风吹起帘子,马车里的两人都看到了一瞬亮光中的人影。窗外雨声中传来护卫模糊的呼喊声,夹杂着马匹的嘶鸣,齐明不知发生了何事,转头想要暂且先安慰身边人,却猝不及防陷入一个带着苦涩药味的怀抱。脑海一片空白时?,他听见对?方?说:
“要是害怕就闭眼。”
下?一刻,天旋地转。
原本行驶在路上的马车颠簸后瞬间侧翻,顺着一侧陡坡滚落,最终撞上坡底巨石,彻底粉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原本温暖灯光明灭,映亮几道迅速赶到坡底的人影。
——那或许不是人,无论是从跳跃时?的奇异姿态或是其他方?面来看。
半坡树林里,被人带着及时?从马车里跳出的齐明终于能够睁眼,鼻间能够闻到大雨特有的味道和苦涩药味……和血腥味。
一瞬间,他眼睛瞬间睁大,想要去看身边人的情况时?,又看到有人影向着坡底走去。
那些?是他的护卫。
在看到更多之?前,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他双眼,隔绝一切视线。一片黑暗里,他听到对?方?靠近,轻声道:“我不会让你死在这。”
很平静的声音。
雨幕里,向着坡底走下?的护卫来不及发出声音,在看到坡底的怪异人影的瞬间便没了生机,倒在了乱石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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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石缝往下?,在路过倒下?的人影后,透明水滴染红,汇聚成股,从站在粉碎马车边的几道黑影脚边流过。
不远处光亮又起,几个黑影迅速找遍了粉碎马车和周围,肉眼可见地变得焦躁了起来,之?后向着周围扩散开来,一边注意着不远处光亮一边跳进树林。
陈落松安静看着一切,浅色瞳孔映出越来越近的黑影,没有丝毫波澜。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身为?剑尊分魂的齐明今天一定不能死在这。
磅礴雨声隔绝一切声音,看不到就代表着完全隔绝于外界。
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一个瞬间,齐明感觉到原本覆在自己眼上的手移开,于是跟着睁眼。
再睁眼时?,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无论是之?前摇摇欲坠的灯光还是其他,视野一片黑暗。
他试着轻声叫了下?身边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
之?前见过的光亮再次出现。这一次直接不再是在附近,而是直接落在身边,映亮整片陡坡。
“……”
他知道为?何对?方?不回复了他了。
光亮照亮视野,深色瞳孔不断颤动?着,映出冰寒刀光。
齐明看到了那双刚才?放在自己眼上的手。苍白的手死死握住弯刀,刀刃深陷进皮肉,鲜红血水混合着不断打下?的雨水,沿着手腕下?滑,流进手臂深处。
就在近前,身边的人挡住了不知何时?过来的黑色人影,那双惯常带笑的浅色瞳孔对?着拿着刀的黑影的深色竖瞳,沉静一如既往。
一具虚弱的身体即使?能接下?横扫下?的弯刀,但也只能是瞬间。黑色人影笑了下?,再一使?劲。
陈落松也笑了。
一瞬间就够了。
黑影用力?的瞬间,另一道白色身影袭来,雪亮剑光乍现,直直对?向黑影。
黑影反应不及,留了一手。
现实意义上的留了一手。被剑光直直斩下?的断手落在地上,黑影迅速后退,瞬间钻进密林。
剩下?三个黑影被追逐着,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后也跟着逃窜。其余来人正欲再追时?,最先赶到的人收了剑,道:“勿再追,有伤者?,先救人。”
灯符亮起,暗色树林终于有了亮光,也不似之?前的强光那般刺眼,能够看清半坡树林里的真实模样。
白衣染血,半坐在地上的人长发垂下?,脸上再没半点血色。
其余几个穿着统一白衣的人前来查看伤口,看到时?倒吸了口凉气。齐明扶着人,看着手间不断晕染开的血迹,急促到极点的呼吸近乎停了瞬,不敢有任何其他动?作,也说不出任何话。
半睁着眼睛的人看向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向了其他什么人,笑了下?,轻声道:“我一定会让你活下?来。”
他似乎还说了什么,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但齐明没能听清,只能这样直愣愣看着。
从第一次见面以来,这个人脸上向来都带着笑,他却从没从没见过这种笑。
让人心脏止不住一跳。
第50章 歧途魔子(八)
雨夜里, 河边柳树柳枝在风雨里不断晃动着,周围街道?的店铺已经早早关门?,往日热闹街道?黑暗一片, 只有街尾的门店里亮着微光。
门?外是掩盖所有声响的不绝的雨声, 周霁站在门?前, 随手?抹去斜拍在脸上的雨水,视线望向黑暗深处。
按照约定, 他应该在这?里等着去隔壁镇的人回来。现在已经过了说定的时间, 原本应该已经回来的人也不见踪影。
他最?初想?的是,或许是因为大雨导致回来的路比往常更难走了些, 所以对方才会迟迟没回来。从镇口到这?里, 对方常走的路有好几条,他不知道对方这次会从哪回来,要是他离开店里去找人,或许会错过也不一定。
他能做的只有等。
雨声中传来轰鸣声,亮光在远处乍现。一连串的声音和光亮连绵而?起,像惊雷一样?落在了镇子之外。
看向光亮传来的方向, 没有任何犹豫, 周霁原想?直接走进?雨幕,后又转身回到店内,径直上了二楼, 翻找出放在柜子里的备用的伤药和常用的各种药, 用防水的油纸包了,不留丝毫缝隙。
拿上包好的药, 没有再?下楼, 他直接翻窗,从二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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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隔绝于建筑之外的雨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涌,他想?不出,也没有任何精力去想?,快速从街道?上跑过。
那光传来的方向,是从隔壁镇回到这?里的必经之路所在的地方。
脚步声被庞杂声响掩盖,用最?少的时间从药堂到官道?,周霁喘了口气,看向空茫一片的四周。
有血腥味。味道?已经被雨水冲淡了许多,但他依旧能察觉到。
魔族对血腥味并不敏感,但自从知道?那个人受伤会流血不止后,他对这?个味道?已经变得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一颗心止不住地下沉,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周霁顺着一侧陡坡滑下,看到了坡底的粉碎的马车,以及堆积的尸体。
视线从尸体堆里扫过,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直到没有在尸体堆里发现熟悉的人影后,他近乎滞凝的呼吸终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不止这?一处。
转过头?,视线扫过四周,周霁向着半坡之上走去。
在半坡的树林边,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掉落在外的半只手?。
手?臂切口整齐,手?掌和手?指粗大?,旁边掉了一把带缺口的弯刀,只看了一眼,他就移开视线。
这?里有浓重的血腥味,浸润进?土里,散落在叶间。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视线边缘,他转头?看去,看到了从树叶里冒出的白边。
他伸手?拿过,扯出了一条带血的脏污发带。
“……”
雨滴从空中落下,挂在了半跪在陡坡上的人的睫毛上,颤颤巍巍。
雨滴从睫毛上掉下的瞬间,深色瞳孔瞬间转变为?暗红竖瞳。
半坡上的人收起发带的同时一扫腿,站起时稳稳握住了被扫起的半只手?和带缺口的弯刀,转瞬消失在了原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百里之外,荒废村落。
躲在残屋断瓦间,坐在没有被雨水侵蚀的地方,几个黑色人影各自包扎着伤口,安静无声里透着劫后余生的轻松。
他们善于隐匿,只要拉开了距离,那些仙宗弟子就再?无可能抓到他们。
虽然与想?象中的挟持人质以此来控制那几个追击的弟子不大?相同,但最?终结果终归是好的,幸好他们在被追的路上遇着了那辆马车。
马车精致,周围还有护卫,里面的人看着便非富即贵,用来威胁那几个假清高的弟子正好。
唯一阴沉着脸的是断了半只手?臂的人,他紧紧包扎着伤口,啐了一口,道?:“若不是那人,我也不至于丢半条手?。”
他原打算随意伤人两下,方便控制,待到真正逃出后再?将其杀掉,没料到对方空手?也敢接刀刃。
“早知如此,该直接将他杀了,带走另一人便好。”
“事情已……”
“咔——”
坐在另一边的人话说到一半,眼前有东西一闪而?过,之后传来潮湿木板碎裂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看到了掉在身前的半只手?。手?撞碎木板后陷进?瓦砾堆里,手?指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弯曲。
残破房屋里几人瞬间起身,看向出现在雨幕里的人影。
他们第一反应便是那些仙宗的弟子又追来了,但又觉着有些奇怪。
暂时不论这?人是只身前来,只从时间上来说,已经隔了这?么久,应当没有人再?能够找到他们才对。
“轰——”
现实是他们完全没有思考的时间。从看到人影到反应过来,甚至还未来得及拿出武器,他们便看到没了一条手?臂的原本站在破墙边的人消失在了原地。
破旧房屋接连倒塌,不断发出巨响。他们再?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几丈开外,被人掐着喉咙死死按在墙上。
磅礴魔气扩散,连雨水也被隔绝在了这?一方空间之外,他们终于看清了动手?的人。
一个普通人,或者?说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的魔族。对方回过头?,暗红血瞳冰冷。
血瞳,魔族王族的象征。
——只要有血肉作为?媒介,魔族王族可以找到任何想?要找的魔。
被一只手?轻易握住提起的人再?也挣扎不能,也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上刚造成的大?面积的伤口不断有血水冒出。
在彻底昏过去前,一把带缺口的弯刀贯穿了身体,冰凉的撕裂的感觉刺激大?脑,让接近失去意识的大?脑重新清醒了一瞬。
清醒地感知着自己的死亡。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应该已经灭族的王族为?何还存在,也没能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剩下的几人看着没了胳膊的人连人带刀一起陷进?了地里,轻易被带血的尖锐瓦砾掩埋,再?没了任何声息。
随手?甩去粘附在手?上的血液,周霁看向在场的其他人,问:“人呢?”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让人心里不断发颤。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剩下的几个人莫名能够猜到,要是没有立即回答对方的话,他们都会死在这?。
他们能够猜到对方问的是谁。除去已经死在当场的人和完全不需要担心的仙宗弟子,剩下的便只有那两个凡人。大?致猜到了对象,但他们没敢说出。
因为?他们不确定对方究竟是问的两人中的哪一个,或者?两个都是。如果是问的穿白衣服的那人,对方身上受了那么重的伤,对凡人来说,直接这?样?死掉也不稀奇。
只要说出,他们今日必死在这?。
不能不回答,又不能告知实情,有人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选择用问题拖延时间,问站在不远处的人想?找的具体是谁。
暗红色的瞳孔对向他。
一瞬间,关节扭曲,血雾扬起,一个原本站着的人就这?么从地面上消失了,残垣断瓦上满是血迹。
“被带走了!”
在那双满是寒意的眼睛对上自己之前,剩下的人道?:“应该是仙宗的弟子把人带走了!”
这?次说话的人没有被变成血雾,不远处的人向着这?边走来,问:“被带去了哪?”
回答的人只能如实说“不知”。
回答完的瞬间,他身体传来扭曲一样?的剧痛。
大?雨重新落在荒废村落上,唯一干净的没有染上血污的只有被人稳稳拿在手?上的药包。
伤者?身上的伤过于重,没有再?继续追魔,几个仙宗的弟子在第一时间带着人往回赶去。
在往回赶的路上,原本半睁着眼睛的人彻底闭上了眼。
回去后有医师,处理完大?片的伤口,医师伸手?诊脉,眉头?跟着微弱脉搏一跳一跳。
他眉头?一跳,其他人围在一边看着,心脏也跟着一跳。
当晚,被血迹渗透的被单换了一床又一床,直到天亮的时候,房间才消停下来。
药换过一次又一次,床上的人依旧没有醒来。
这?场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从早到晚依旧不停,天色阴沉着,很?难分清白天黑夜。
陈落松醒来的时候最?先听到的是窗外的雨声,之后是从房间外走廊上传来的走动声。
一个陌生的地方。
无视了移动时从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他支着床坐起,转头?看向窗外。
窗户半开着透气,借着房间里的光,能够看到外面的部?分庭院。
客观来说很?气派的庭院。看着窗外时,房间门?方向传来动静,他转头?便看到了站在门?前的人。
是齐明,看着还行,应该是没受什么伤。
看到了对方,陈落松大?概知道?这?里是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