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和之前很多次一样,这里依旧安静无?人,结果接近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从亭子里传出的微弱的暖黄光亮。
有人在。
提着灯慢慢走?近,绕过遮挡视线的柱子,他一眼看到了作为光源的花灯。
暖黄光亮亮着,映亮倚在栏杆边的人影。
白衫委地,束发的发带松散,像是下一秒就要松脱一般。从湖面传来的风吹动?本就摇摇欲坠的发带和散乱发丝,坐在栏杆边的人安静闭着眼。
……迷惑人心的非人之物。
眼前景象超乎以往认知,齐明一时间很难分清这是人还是非人之物,在脑子反应过来前,他身体已经向?前一步,抬脚走?进亭子。
距离越来越近。越是近,越能看清坐在栏杆边的人。手里提着的灯晃动?,鬼使神差的,他略微弯下腰,伸手想要接住只差一点就滑落的发带。
在伸出手的瞬间,原本安静坐着的人睁开了眼。浅色瞳孔清明,清楚对向?他,没有丝毫刚醒的模样。
伸出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中,齐明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保持着不尴不尬的动?作,隔了一会儿后?才收回?手,站起?的时候听到对方说:“终于来了。”
声音也好听。只是很轻,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散一样。
刚准备站直的身体又停住,没懂这句话的意思,他问:“什么?”
这句话没有特?别?的意义,只是陈落松脱口而出的随意的一句话。
等的时间比想象中要久不少,差点等睡着,他慢慢坐起?,揉了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在他揉手臂的时候,站在对面的人问小心他能不能坐在一边。
他笑了下:“这里不是我的。”
这里不是他的地方,要坐要站都不用过问他的意见。
大概是手里的灯被吹得一晃的原因,齐明脑子也跟着一恍惚,匆忙间移开视线,在一边坐下。坐下后?把手里花灯放在一边,他说自己姓齐名明,是端王府的人。
陈落松应了声,简短说:“陈落松。”
即使在这种地方,周围没什么人,对方依旧坐得端正,背挺得和青竹一样。齐明,端王府世子,出生名门?,一个完全拥有人生成长经历的人,也是剑尊的神魂的一部分,从另一个角度想,可以理?解为剑尊的转世,只是转世的本人依旧健在,还在仙宗闭关。
齐明侧头看了一眼放在另一边的花灯,问:“这是你的灯?”
陈落松说是,并不多说其他。
这是周小鸡送他的,他已经收下,那就算是他的东西。
安静了太久的河心亭难得传来了说话声,但这份短暂的热闹并不能维持太久。
人已经见到,今晚也已经吹了太多风,胸腔已经开始隐隐发痒,周小鸡应该已经开始找人,意识到不能再?留,陈落松起?身离开。
在反应过来之前,齐明莫名也跟着站起?,直到对方转过头来看他的时候,这才意识到自己动?作略显突兀,嘴唇动?了下,最终选择拿起?放在一边的自己的花灯递过,说:“要是不嫌弃,这个送你。”
陈落松拎了下手上?的灯,笑道:“用来照亮,有一个就够了。”
这条廊桥挺长,也没有光亮,对方没了灯,想要走?回?去应该挺艰难。
像是知道了他心里所想,站在后?面的人又说:“朋友的船待会儿会来这边接我。”他不需要再?用什么来照亮,手上?的花灯也就没了留下的作用。
他说完后?又试探着把花灯往前递。
“……”
就着花灯的光,陈落松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人,难得安静了一下。
他上?次这样沉默还是在知道自己包.养了几个小明星的时候。
站在对面的人依旧带着出生名门?的人的风度和从容,但眼尾下垂,鼻尖还诡异地动?了下,看上?去只要他再?说拒绝的话,对方下一秒就可以猛虎落泪。
这就是剑尊的转世……么。
陈落松最终还是接过了花灯。手里拿着两盏灯,他说了声再?会后?就转身离开。
客观来说,一盏灯变两盏灯,视野确实亮了不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着暖色光亮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后?,齐明这才收回?视线,悄然握紧的手慢慢松开。
有些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送花灯,也是第一次被拒绝,没有过被拒绝的经历,他一时间很难想出自己第二次被拒绝后?该做什么反应。
浮云散去,月亮出现,淡淡光亮映亮水面,也照亮原本漆黑一片的凉亭。
远处传来乐声和隐隐的喊声,齐明回?头,看到了逐渐靠近的画舫,还有画舫之上?的熟悉人影。看到人影后?略微上?前一步,他察觉到什么,一低头,看到了深色座椅上?的白色发带,发带蜿蜒着垂下,刚好垂在离地面只有半指距离的地方。
这是他之前想要伸手接住的发带,果然还是松了。
他弯腰想要拾起?发带,在指尖碰到的前一瞬间,河面的风凭空起?,轻飘的发带被风吹得扬起?,转瞬飘向?半空。
齐明在第一时间伸手去够,身体腾空,一手稳稳抓住了发带。
然后?稳稳跃出栏杆外,稳稳落进水里,不断向?着这边靠近的人目睹了全过程。
离开廊桥后?,没有再?去任何地方,陈落松径直回?了下榻的酒楼。
他问了酒楼掌柜,掌柜告诉他,周小鸡回?来过一次,回?来后?又离开,大概是出去玩或者去找他了。
没有立即回?房,陈落松在酒楼大堂坐下,喝不了酒,只喝点温水。
周霁是在街上?人逐渐减少的时候再?次回?到酒楼的。进到大堂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一直在找的熟悉人影,他快步上?前。
他在桌边坐下的时候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周坐在对面的人,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他这才松了口气。
任由人盯了半天,陈落松抬眼看了眼,看到对方胸腔还在起?伏着,于是把手里装着温水的水杯递过。
周霁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之后?放下水杯,把一直拎在手里的糕点仔细打开,递到对面人面前,说:“今晚上?买的。”
陈落松尝了几口,之后?慢慢吃着。
周霁把玩着手里水杯,看到对方吃下后?笑了下,又想起?了什么,提起?买糕点的时候听到的关于花灯的事。
陈落松并不清楚这些习俗,安静听对方说着,只在听到收送花灯的含义的时候眉梢微扬,侧眼看了眼放在身边的花灯。
说话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安静待在一边的花灯,两个。
一个是他送的,另一个不认识。
玩着水杯的手顿时一停。
糕点吃完,时?间也已?经不早,他站起, 提着两个花灯上楼休息。
周霁尽职尽责走在一边扶着人?上楼, 视线在另一个花灯上扫了?又扫, 最后出声建议说:“要不扔了?。”
花灯留他给的那一个就够了?,陌生人?给的东西就是个累赘, 扔了?更好。
然后他扶着人?的手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看向身边人?, 他原本还想说什么,之后注意到什么, 视线停留在了?旁边人?完全垂下的深色长发上。
陈落松略微侧过头, 发丝顺着动作从?肩上滑落。他说:“你在看发带?今天大概落哪了?。”
周霁这?才收回视线。
酒楼处在繁华街道?边,晚间热闹声响不绝,一直到深夜,嘈杂声音终于慢慢淡去,街边的商贩离开,过于明亮的光也消失, 彻底回到了?平时?的宁静。
第二天清早起来?后就需要离开京城, 阳光透过纸窗,周霁简单洗漱后自觉去了?隔壁房间。
熟练地帮人?穿上衣服,之后束发。常用的发带没了?, 他用了?带在身上的另一条深蓝发带。
洗漱完后, 两个人?留在酒楼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饭。
吃饭的途中,坐在不远处的一桌人?聊天, 说是端王府那世子昨天落了?水, 可能是因为?在湖心亭遇到了?传闻中的非人?之物。
陈落松慢慢喝了?口粥。
没有想在这?个地方多待,对这?些不相关?的传闻也没有任何兴趣, 吃完早饭,从?酒楼离开后,周小鸡带着人?径直往回去的路走。
出发的时?候是清早,重新回到镇上的时?候,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半。回去的时?候药堂已?经开门,这?个时?候人?少,清闲,帮店的人?看到他们后笑着招呼,视线不断往后瞅,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枉费他们多看了?两眼,身体略微前倾,他们轻易看到了?个高腿长的人?手里提着的两个花灯。帮店的老伯笑着摸所剩无几的胡子,后来?意识到不对,问?:“小东家怎么还有两个?”
看不出有的人?看着年?纪轻轻不开窍,实际上还挺花心。
不仅数量不对,连带着提着花灯的人?的表情也不太对。明明提着两个灯,站在门口的人?的脸却臭得出奇,尤其是在听到“两个”这?个字眼后,一双眼皮下沉得厉害。
迎着店里人?的视线,周霁最后睁着一双眼睛说:“不是我的。”
这?次去京城的一共就两个人?,不是他的,那么只剩下另一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瞬间,店里的人?的视线看向已?经悄无声息在店里一角坐下的人?。
迎着一众视线,陈落松一手支着脸侧,转过头来?笑了?下。
在经过缜密询问?下,帮店的人?终于了?解到两个灯里一个来?自小东家,另一个来?自陌生人?。
默契地自觉主动排除了?小东家,其他人?的重点完全倾斜到了?另一个陌生人?身上,打听到对方是个男人?时?一顿,后又迅速接受,说:“男人?也挺好,能干重活能照顾人?。”
照对方这?种顿顿不离药的身体来?看,找个男人?或许更合适。
周霁在一边听着,越听越觉着胸口闷得慌,把手里东西放在一边,大步向前,在其他人?说更多话前道?:“我也能干重活,也能照顾人?。”
他挡在坐在一边的人?前,低头说:“陈哥身边有我就够了?。”
他经常打架,但从?不会对药堂里的人?动手,其余人?无视了?他周围的低气压,摆摆手说:“我们说的照顾和小东家的照顾不一样。”
他们想要打探更多,但陈落松在这?里歇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起身扶着栏杆往楼上走去。
这?个话题就这?么算是结束。
在回来?之后,日子和平时?没有任何差别?,也没有任何新奇的变化,花灯的事逐渐被忘在脑后。
只是在月末的时?候,药堂收到了?一封信,给陈落松的。
是药局送来?的信,说是他要的药已?经到了?,近期可以去取。
这?个身体小毛病多,需要的药也多,有的药很难获得,需要花一些精力去找。他委托了?药局帮忙,从?委托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大半年?,需要的药终于集齐。
取药的地方和之前一样,依旧在京城。在听到又要出远门的第一时?间,周霁当即表示要一起去。
然后他的意见被驳回。
有两个帮店的人?最近家里有事,不能过来?,刚好是缺人?手的时?候,他只能留在这?里帮忙看着药堂。
不能跟着一起去,但他获得了?一块小鸡形状的小点心。
陈落松拍了?下拿着小点心的人?的头,笑说:“我会尽快回来?。”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周霁看向从?自己头上离开的手,看着苍白的手重新藏在宽大衣袖下,不加思考地想要伸手去够,后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手伸到一半又收回,不自觉摸了?把后脖颈,应了?声“好”。
半夏节当天落水,齐明被朋友捞起后发了?场烧,脑子昏昏沉沉,一连烧了?两天才好转。
脑子重新恢复清醒,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和自己一起落下水的发带,这?个时?候他才突然想起来?,对于那天遇到的人?,除了?名字和长相,他对对方算得上是一无所知,自己却已?经掏了?个底朝天。
不知对方在做何事,不知对方家住何方,也没有约定下次见面。现在想起来?,当时?脑子真像是被魇住了?一般,一片空白,连这?些本该问?的事情都没问?,就那么看着人?离开。
身体痊愈后朋友来?看他,更多的是来?嘲笑。他这?次特别?容忍了?朋友们的嘲笑,问?起了?那天看到的人?。
朋友都说不认识,有人?帮忙查了?,没能查到京城里有这?么号人?,周围城镇也大致问?过,没有得到回音。一连查了?几天无果,几个朋友做下论断,认为?他不是被骗,就是遇到了?传闻里的非人?之物,让他趁早放弃,不要继续被迷惑。
齐明觉得不是。病好之后,有时?间的时?候,他都会出门去到河心亭,或者在附近转转,试图碰运气。
看来?这?运气不太好碰。断断续续去了?好几次,他始终没能遇到想遇到的人?,附近的人?也都说对这?样的人?没印象。
几个朋友实在受不了?这?个人?一有空就到街上闲晃,私下里一商量,决定下次得空时?带这?个人?一起去城郊的射箭场痛快玩一天,转移注意力。
好在对方虽然似乎和被魇住一样,但还是和之前一样答应了?他们的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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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好的日子的当天,天气也很配合,接连下雨后迎来?了?不热不燥的晴天,街上不少人?都外出放松,商贩也冒出来?,人?来?人?往。
几辆马车接连从?路上驶过,周围行人?避让,抬眼看向高头大马。
马车一侧车窗边的帘子被人?略微撩起又放下,坐在里面的刚碰了?下帘子的人?收回手,说:“又看到仙宗的弟子了?。”
按照以往惯例,半夏节这?些重大节日时?仙宗会派弟子前来?加强护卫,防止魔族趁机作乱,在节日结束后便会离开。但这?次半夏节已?经结束了?多日,这?些弟子仍然没有离开,仍然在街上巡视游走,不知原因。
坐在一边的人?低头仔细擦拭着手里的弓的弓臂,听到声音后略微抬起头,说:“我爹前不久和我说过,说是之前有人?感知到这?里有魔气,或许有魔族潜入,所以这?些弟子留了?下来?,等到查到魔气来?源应当就会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说着,倒不觉得如何害怕。他们虽然自身对付不了?魔族,但身边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护卫,加之魔族真要下手,首选的也不会是他们。
“齐明兄认为?呢……齐明?”
两个人?看向坐在对面的人?,嘴角没忍住一抽抽。
坐在对面的人?穿着身射箭用的窄袖长衫,整个人?却往窗边靠,撩起另一边的帘子往外看,一眼就能看出是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还不忘见缝找人?,他们很难说对方是专心还是在分心。
听见有人?叫了?自己名字,齐明转过头,说:“你们说便是,我在听。”
他说完后又把头转了?回去,视线从?街道?上的不断的行人?上掠过。
最先抛出话题的人?简单评价:“这?人?确实被魇住了?。”
旁边的人?擦完弓臂擦弓稍,点头表示认同,道?:“之前名册都快翻烂了?也没找着人?,在这?种街上怎么能……”
“停!”
这?边还说着话,对面人?突然一出声,两个人?吓一跳,抬眼看过去,看到原本还算安分坐着的人?已?经在倾身准备踏出马车门,脸上带上他们不曾得见过的笑。
穿着华服的人?就这?么从?马车上跳下,刚好落在了?药局门前,周围路过的人?和店里的人?看过来?,眼神惊疑不定。
坐在店里的拿着茶杯的人?转过头,长发顺着肩头滑落,还带着未消散的笑意的浅色瞳孔看过来?,和初见时?一样清明。
第48章 歧途魔子(六)
听到身后的动静, 陈落松转头,刚好?看到走进屋里的人。知道会再遇到,只是没料到会?是在这?里, 放下手里茶杯, 他习惯性笑着一点头, 算是打招呼。
用这?种态度面对一个世子原本应当显得过于轻慢,但像是本该这?样一样, 周围人竟没觉得有任何违和?感?, 连被轻慢的世子本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或许也不是完全没反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人耳朵尖红了些。垂在一侧的手不自?觉动弹了下,齐明抬脚走近, 说了声“好?巧”。
也不能完全算是巧, 能再遇到完全是靠他一直往路边看的结果。看了眼周围堆积的各种药物,他问:“你在这?做什么?”
陈落松:“等?药。”
他要的药需要经过特殊的方法处理后才能包装带走,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闻言,齐明这?才低下头,终于多看了面前的人两眼。
上次见面的时候旁边有灯,灯光昏黄, 看不出人脸色, 现在一看,他发现对方的脸确实比常人更苍白些,嘴唇也没有什么血色, 宽大衣袍下遮不住单薄身形。
“你这?突然停下做什么?”
他原本想再说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直等?不到人回来的几个朋友出现在身后, 伸手一拍他肩膀, 够过头往前看。
几个衣着亮丽的公子小姐站一起,身后还跟着连串的仆从, 看着气势浩荡,陈落松看到了,笑了下。
他笑起来看着很轻松,浅色瞳孔丝毫没有躲闪,也没有起丝毫波澜。耳朵尖上的泛红还没消下去,甚至隐隐更红了些,齐明在第一时间介绍说这?些是他的朋友。
之后又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公子小姐,介绍说这?是他新认识的朋友,姓陈名落松。
他说是新认识的朋友,旁边几个人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移动。
在其他人说更多话前,齐明对旁边的几个公子哥道:“你们先走,我再在这?里多留一会?儿?,拿了药后再来寻你们。”
有人问:“拿药还需多久?”
药局的人适时出现并答话,说:“还剩几道工序,大概一个时辰。”
“今天晚点出发也罢,”一个公子哥转头指了下门外,道,“只一个时辰,我们先去竹馆,你好?了过来便是。”
竹馆是邻近街道的一个休闲好?去处,他们无事时就爱往那边跑,用来消磨时间正好?。
齐明低头看了眼坐着的人,之后又转过头看向旁边几个人,说了声“好?”。
他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
门外的马车离开,仆从也跟着离开药局,这?不大不小的地方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模样。
看着其他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齐明坐下,只稍作犹豫,后低头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绣口袋。他一边打开口袋,一边道:“上次你的发带落在了亭子里,我本是想还给你,结果出了点意外,掉河里打湿了。”
悄无声息隐藏了自?己落水的事实,他拿出口袋里的东西,说:“我重新找了条,希望你喜欢。”
他拿出的是一条长发带,乍一眼看上去和?普通发带一般无二,但稍微一动就可以看到上面的银色暗纹,星星点点,组成?了个流云的模样。
陈落松收下了。他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只要能用就好?。
看着人收下发带,齐明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唇角略微扬起。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这?次他头脑清楚,终于记得问对方的住处。
住址拗口难记,问店里人借了纸笔,陈落松低头写?下药堂的地址,待到墨水干透后将?纸张递给对面的人,顺带归还了笔和?砚台,捧起添了新茶的茶杯。
齐明小心接过纸张,垂眼看去时,眼睛略微睁大。
一个人的性格从字里可以看出。捧着茶的人笑得温和?,但字迹却十足潦草肆意,笔走游龙。
——比自?己狗啃一样的字好?看太多。
齐明视线略微上移,看向捧着茶杯的苍白的手。这?边光线好?,甚至能够清楚看到手背上的暗色脉络以及突出的骨节和?细长手指。
很难想象纸上的字是这?双手写?出的。
仔细把纸张折好?,他把其放进了怀里深处,放好?后顺带拍了下,像是做最后的确认。
陈落松慢慢喝了口茶,半睁着眼睛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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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需要一个时辰,实际上药在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便已经做好?,也包好?,拿过就能直接离开。
接过药局的人递过的药后,陈落松撑着桌面站起,当即提出离开。
今早出发的时候答应过周小鸡,他还记得自?己说过会?尽快回去。
齐明还是第一次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快到反应不及,就这?么莫名过去了。身边的人看着很好?说话,但实际上做下的决定不会?更改,也不会?迁就任何人,说离开便离开了,他只能陪着走了一段,把人送到了城门口。
看着人影慢慢融入人群,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他这?才收回了视线,边往回走边拿出了放在怀里的纸张,嘴角不自?觉上扬。
只要有了住址,以后若是想见面,便可以直接去了。
“……”
扬起的嘴角滞凝,连带着脚步也逐渐放缓,齐明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手上的纸张。
这?些字……太过潦草,他认不出。
最初看的时候因?为对方念过一遍住所?名称,声音和?字对上,他能看懂,现在时间一过,他不认识了。
陈落松在下午的时候回到了药堂,回去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木着一张脸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在劳动的周小鸡。
对方看到他,一双无机质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迅速干完手上的活赶了过来,拿过他拎着的东西。
他拎着的大多是药,只是种类多,并不重。
天色向晚,等?到从药堂离开往家的方向回去的时候,周霁依旧自?觉拎过药,外加晚上要用的菜。
陈落松负责多添一件外袍,不让自?己受凉,搭在旁边人肩上的手顺手拍了拍。
周小鸡已经长得高过他一个头,他原本打算改掉喜欢搭人肩上的习惯,但对方会?自?觉弯腰低头,他也就没改,把习惯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回到住的地方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近黑。
自?从意识到某个人在做饭方面的实力?后,周霁一手承包了所?有的做饭任务,原本生疏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对厨房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吃饭的时候,周霁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了在京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很平淡的一天,也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事,认为没有什么可说,陈落松只说没事。
周霁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身体?不好?,需要早睡,吃完饭后分了一会?儿?药叶,觉得差不多到时间,他起身去准备洗澡。
他洗澡,周姓家务通负责拿走换下的衣物。
身上还冒着热气,陈落松照例重新回到房间,坐在床边慢慢擦着头发,原本应该在做其他事的周小鸡走进房间,手上还搭着他换下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