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腔走板的歌声一停,客厅恢复光亮,庄景雩拔掉蜡烛:“许了什么愿望?”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白莱故作神秘道。
庄景雩也不在意,拆了两个塑料叉子和白莱一人一个:“六岁生日有什么感想?”
白莱笑笑地睨他:“六岁?”
“唔,这不是六根蜡烛吗,”庄景雩朝小蜡烛一努下巴,“快尝一口,第一口要寿星来吃的。”
白莱挖了一小块,芝士蛋糕口感绵密,匆忙买回来的居然也很好吃,不,应该说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芝士蛋糕。
看到白莱满足的表情,庄景雩心里一松,也挖了一小块送到嘴里,他很不喜欢吃甜食,像蛋糕这一类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他的食物清单里,可今天这个蛋糕很不错,不过他只吃了几口就停了手,把大部分留给了白莱。
本来没觉得饿的,吃了一块小蛋糕,又被烧烤的香气勾了几下,白莱肚子里的馋虫醒了,他和庄景雩没什么好客气的,开了两罐啤酒就着烧烤,一口串儿一口酒,敞开来吃了个爽。
电视一直开着,这会儿正好播着Heartbeat悸动气息的某一期节目,是他们九个人刚到F国牧场那一段,庄景雩回家本来就打算看看节目,现在刚好能和白莱一起看。不过两个人心其实都不在电视上,庄景雩很想问问白莱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明明应该高高兴兴回家去过生日,怎么最后会闹成这样,也想问问他和家里到底有什么化解不开的矛盾,连去机场接人的那位大哥都没有好脸色……
他有心想问个明白,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吃着小牛肉串儿想了半天,拐弯抹角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白莱侧头看他,虽然不知道他又打什么主意,还是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看过那些特别狗血的电视剧,商业联姻的夫妻俩感情不和,丈夫是个只会花天酒地的浪荡子,妻子很有野心也很有能力,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插手家族企业,”庄景雩说着,见白莱面上露出好奇,笑了笑继续道,“最郁闷的是这样的夫妻还不得不生下继承人,还一生就是两个Alpha儿子。”
“大的那个从小就被当成接班人培养,学习好能力强,样样都厉害,也许有点太厉害了,在公司里站稳脚跟之后就明确表态,要他继承公司的话就不能插手婚姻,要他联姻的话就别想他继承公司。”
“哇,”白莱听得有些惊奇,“确实厉害。”
庄景雩喝了一口啤酒应道:“是吧,不过那个弟弟就不太一样了,他对公司没兴趣,对联姻更没兴趣,反正有他大哥罩着,他就想投投资混混日子,不想掺和到他爸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里。”
白莱渐渐听出些味道了,试探着问道:“你接下来该不会想告诉我,这个弟弟后来为了不去联姻相亲,编瞎话说自己喜欢Alpha,然后还去参加了恋爱综艺吧?”
庄景雩笑眯眯道:“答对了,奖励你一串爆辣烤翅。”
白莱噗嗤笑出声来,接过烤翅却不吃,反而递到了庄景雩嘴边,看着他苦着脸咬一口,顿时被辣得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会慢慢说一说庄哥和莱莱家的事儿,可能以回忆为主,节奏比较慢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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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庄景雩忽然讲了个狗血套路的故事,不过是变着花样来问他家里的情况,白莱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他家的情况太复杂,三言两语很难讲得清楚。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庄景雩和他啤酒罐轻碰干杯,递过一个台阶:“你想说我才想听,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想听。”
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看眼色,这么会说话了?以前庄景雩可不是这样的。
白莱颇为新奇:“我发现你变了很多。”
“想夸我就好好夸。”
……哦,不要脸这一点还是没变,甚至日益精进。
“我家的事……也不是不能说,就是有点复杂,以前我几乎没和别人说过。”
白家的纠葛还得从白爷爷那一辈儿说起。
一个不知从哪一代开始从军的家庭,在几十年前忽然冒出了一个不孝子,不肯听从家里的安排进入军营,拒绝从小定下的娃娃亲,铁了心要当什么画家,后来又不知道在哪里遇到了一个Omega,两个人情投意合,白爷爷干脆为了真爱和梦想离家出走,这一走就是十年。再回到白家,是他心爱的妻子,也就是白莱的奶奶因病过世,留下了三岁的儿子,和心如死灰的丈夫。
白爷爷是个好丈夫,却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他太爱他的妻子,以至于在妻子死后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无法照顾好三岁的孩子,他几次想过随妻子而去,却又陷入挣扎,因为白莱的奶奶在临走前交代了两件事,一件是让他要好好看着白明诚长大成人,另一件则是要他实现他们俩共同的梦想,替她去看一看华国大好江山,用手里的画笔记录下最美好的风光。
把白明诚扔回白家后,白爷爷只身上路,身边陪伴着他的只有那一块老旧的画板,边走边画,几十年间去过的地方数不胜数,早年间没钱的时候就靠卖画赚钱,卖不出画就在当地找份小工,什么都做过,所以什么都会一点。他确实有几分才华,还出过几本画册,办过几次画展,只是多年辛苦让他的身体衰老得比平常人更快,到五十多岁时长时间握笔便会疼痛难忍,止不住的手抖,他不得不封笔,不过没多久又喜欢上了新东西,摄影。
资深画家摇身一变成了菜鸟摄影师,落差很大,白爷爷脾气又大得很,经常和当时的傻瓜相机过不去,觉得颜色不对啦,角度不对啦,照片曝光啦,同一个地方反反复复拍许多许多遍仍然不满意,大堆大堆的废胶卷几乎要堆满屋,在当时来看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在白爷爷游走山水的几十年间,他的独子在白家接受着十分典型的白家教育,从懵懂的孩童变成了严肃寡言的青年军官,在二十三岁便听从家里的安排,与林家的Omega小儿子林凇结了婚,虽然是联姻,不过两个人在军队大院里一同长大,也算感情不错。第二年林凇就怀了孕,当时他还在读书,一边要完成学业,一边还要忍受孕期的各种不适,再加上白明诚忙于工作分身不暇,他差点要延迟毕业,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毕业后没几个月就生下了白莱的大哥白蘅。
三年后白苏出生,白明诚工作调动,林凇带着刚满月的女儿和才三岁就知道学父亲板着脸的白蘅,一家四口搬到了华国西南的某个城市。
碰巧,刚开始琢磨摄影的白爷爷也在西南。
白爷爷第一次上门去探望孙子孙女那天,白明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第二次再去,连白蘅和白苏的影子都没见着。
白爷爷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倒没有刻意去儿子跟前晃,只是偶尔跟林凇联系,给孩子送些好玩的好吃的,白蘅吃零嘴被父亲发现,提着耳朵教训过几次,后来渐渐不吃了,白苏是个小馋猫,年纪小也记不得挨骂,所以那些好吃的大多藏在她床底下,进了她的肚皮。
林凇原本有意劝和,无奈白明诚态度太过强硬,他也没什么办法,和他比起来白爷爷倒很看得开,白明诚不认他他也不勉强,每天还是那个样子,只顾着跟相机较劲儿。
微妙的平衡维持了四年,林凇又怀孕了。
这次和之前怀白蘅和白苏都不太一样,在西南毕竟不像在首都家里,时时事事有人照顾着,他要操心的事太多,在外要陪同白明诚出席各种场合,在家又要顾着两个小的,前几个月妊娠反应异常严重,还两次被医生告知胎儿不稳,为了他的身体着想,建议终止妊娠。
就连白明诚都面露难色,提起过想放弃这个孩子。
他在西南任职几年,有机会再往上走一步,正要借着这次机会调去北方,到时不但他会更忙,林凇也得一起忙碌,绝对无法在家里当闲夫人,白蘅已经到了上小学的年纪,军区小学实行军事化管理,还是寄宿制,把大儿子扔过去磨炼再好不过,白苏虽然小一点,也能塞进幼儿园里,不用人时时刻刻陪着。
唯独林凇肚子里这个,还没出来就这么折磨爸爸,连医生都说不一定能留得住它,就算生下来也可能体弱多病,白明诚向来果决,在这件事上稍作权衡就能得出最佳方案。
可他低估了林凇,Omega和Alpha的不同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同样是自己的孩子,时刻能感觉到骨血相连的Omega父亲对肚子里的宝宝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哪怕自己吃苦也绝不愿意打掉孩子。夫夫两人在结婚多年第一次爆发巨大争吵,毫无意外的,林凇获胜。
小儿子是早产,林凇怀到八个多月时摔了一跤把他提前摔出来了,生产时大出血,爸爸在icu里躺着,宝宝就在保温箱里躺着,一躺就是四十多天,白蘅和白苏每天放学就往医院跑,看着爸爸面色惨白的样子,小豆丁白苏负责在病房外哭,大豆丁白蘅负责给她擦眼泪,一边擦还要一边捂着妹妹的嘴不让她吵到爸爸。
在弟弟出生前父亲和爸爸总是吵架,听家里照顾他们的阿姨说,弟弟差点害得他们俩没有了爸爸,要是没有这个弟弟,爸爸就不会躺在医院里了。
白蘅拉着白苏的手,扒在玻璃窗边看保温箱里的小婴儿,面无表情地想,要是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两个孩子对弟弟的感情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了微妙,隐晦又复杂的怨念,不想认保温箱里的小猴子当弟弟,觉得他不但难看,还会害人。
出院后林凇的身体大不如前,偏偏白莱又离不开他,谁都不要就要爸爸,常常搅得他整夜睡不得觉,小孩身体又弱,三天两头就要病一场,奶娃娃一病林凇也跟着病。不过说起来很奇怪,小儿子一向只跟林凇亲,别说家里的阿姨,连白明诚都抱不得他,一抱就哭,但是在第一次见到白爷爷时,已经长胖一点的小娃娃伸手就要爷爷抱,揪着白爷爷的大胡子咯咯笑。白爷爷知道林凇带他不容易,从那时起就常常来家里,不过都捡着白明诚不在的时候,白明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他的调任通知已经下来了,看着年幼懵懂的白蘅白苏,日渐消瘦的林凇,还有整天哭闹不休的小儿子,他根本说不出要举家搬迁的话来,只能一拖再拖。
实在不能拖的时候,白爷爷站了出来。
小儿子不到半岁,林凇就将他交给了白爷爷,带着白蘅和白苏,跟白明诚一块儿离开西南,全家搬到了北方,后来白明诚又调回首都,白蘅按照父亲的要求去了华国最高军事学府,白苏有心学医,白明诚虽然不太满意,却也没有阻拦。
至于远在西南的那个被白爷爷取名叫“小莱菔”的白莱,成天跟在爷爷屁股后面瞎跑,学会拿笔写字之前先学会了按快门。白爷爷对他的成绩没什么要求,只觉得小孩子嘛,快乐最重要,于是白莱读书考试不太行,下河摸鱼上树打鸟他第一名,有时候爷爷兴致一来,就编个谎给他请长假,开着大越野载着小孙孙,爷俩儿全国各地到处跑,深山老林待过,大江大河游过,白莱快乐得像世界上最自由的小鸟。
也许是因为白爷爷没有特意娇养,白莱长大后身体倒是好多了,很少生病,个子也比同龄的Beta要高大些,再加上小孩子没有信息素,从那时候起他就老被认作Alpha,他也不在意,反正在他看来Omega也好Beta也好Alpha也好,大家都一样。
他就这么野蛮而自由地长到十五岁,白爷爷忽然查出癌症晚期,在医生的委婉建议下,老爷子决定放弃治疗,珍惜最后的时光,带着白莱去海边住了两个月,因为他和白莱的奶奶就是在那里认识的。
老爷子走的时候很平静,他这辈子没什么大追求,想做的事都做了,唯二的遗憾是妻子早逝,还有就是没能看到白莱长大成人,最后那天他精神头特别足,给白莱做了好多他爱吃的菜,晚上还跟白莱一块儿翻相册,一页页翻过几十年积累的回忆,临睡前还特地叮嘱白莱明天早晨要起来吃早餐,吃完带他出去钓鱼。
可惜白莱没等到,第二天一早他去敲爷爷房门时,老爷子已经安静地睡去,他在爷爷床边沉默地坐了一整天,给千里之外陌生的血亲打了一通电话。
所有的快乐随着爷爷的离开戛然而止,十五岁的白莱怀着满腹忐忑不安,被接回了首都的军区大院,踏入那栋二层的红砖小楼,成为白家格格不入的小怪物。
【作者有话说】
莱莱算是用童年治愈一生的宝宝了。
第156章
白莱还记得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见到白明诚,是在电视上,他五岁那年国庆阅兵仪式,他坐在白爷爷怀里,顺着爷爷手指的方向看到电视上一闪而过的画面。
“那是你父亲。”他听到爷爷说。
小小的孩子仰着头盯着电视,眼睛都不舍得眨,努力记住了那张严肃陌生的面孔。
那时候白莱还不能理解军人是什么,也记不住爷爷口中那些复杂的军衔,不过从那天起他知道他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比他认识的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厉害,他开始缠着白爷爷要听更多父亲的故事,老爷子离家多年跟儿子压根没交流,哪里知道多少,每次都是糊弄他几句,实在糊弄不过去的时候就照着书上的故事改编一下。
在那些胡乱拼凑的故事之中,“父亲”的形象在小白莱心里逐渐清晰,有了好奇就会有所期待,在某次林凇打电话说过段时间要来看他时,他问出了那个问题:
“那我父亲会一起来吗?”
他长到五岁总共见过爸爸两次,见过父亲零次,那时候白明诚在他心里的形象是无人可比的高大,他有多么期待,在见到林凇一个人来时就有多么失望。
小孩子天生直觉很准,他确认父亲不喜欢自己,为此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他不再在电话里问关于父亲的事,也不再执着于上网搜和白明诚有关的新闻,在林凇来看他时也闭口不谈白明诚,失望多了就会有怨气,赌气久了就真的不再在意了。
反正他还有爸爸呢。
爸爸对他特别好,每次来看他都会带一大堆礼物,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恨不得给他备上好几年的份,还总带他和爷爷去漂亮的饭点吃好吃的,白莱觉得他爸爸肯定特别喜欢他。可他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爸爸的喜欢要分成三份,所以一两年才能来看他一次,不过他觉得没关系。
反正他还有爷爷呢,爷爷也只有他,他是爷爷的小宝贝,爷爷是他的大宝贝。
爷爷走了,白莱的宝贝也丢了。
抱着爷爷的骨灰盒踏进白家大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里不会是他的家,与其说他是白家的一份子,不如说他是个不速之客,白蘅对这个突然住进来的弟弟没什么好脸色,白苏还好些,可也绝对算不得亲近。白明诚对这个十几年来第一次见面的儿子没有太多感情,只是例行对他进行管教,他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不过总能抽出时间来叫白莱去书房训话,比起父子俩,他们俩反而像是不听话的新兵和严厉的教官,一个不服管,一个硬要管,每一回白明诚都大动肝火,要不是林凇劝着,白莱说不定要挨上好几顿打。
他在首都上了一学期初三,被压着硬生生补了好几个月的功课,勉强擦着线进了白明诚给他选的高中,也不知道他这个爹找了什么关系,居然把他塞进了重点班,高一开学就是他听天书的开端,听又听不懂学又学不会,再加上林凇和白明诚不能时时在家,人精似的白莱就学会了给自己请假,不过他不像别的孩子偷偷去网吧,他就喜欢跑去看摄影展,还喜欢背着相机在首都的各个景区疯跑,那会儿他已经是个小行家了,一路上结识了不少摄影爱好者,也是在那会儿遇着了他的大学导师,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专业又和蔼的小老头给白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一个发现他翘课的是白蘅,那会儿白蘅还有点做大哥的自觉,被他的班主任叫去学校后仔细了解了白莱的情况,立刻告诉了父亲,领旨回家把白莱狠狠揍了一顿,威胁说不乖乖回学校上课就把他的宝贝相机全部砸掉,还做主替白莱申请住校,一个月回家一次,反正对他来说,只要按照父亲的要求把这个顽劣弟弟关进学校里,就算任务完成。
白莱打不过他,高一下学期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一放暑假立刻逃跑,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去高铁站买了张回西南的票,不过还没上车就被白明诚找人抓回了家。
离家出走在白家是大忌,白明诚气得下手重了,差点把他一条腿打断,暑假两个月他只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你给我老老实实收心,过两年就进军校,休想学你爷爷搞什么画画那套。”
白莱才不想去军校,他三岁就会按快门,白爷爷乐呵呵地说过他天生就是当摄影师的料,他们还约好等白莱长大要去环游世界,拍他眼中最好的照片。可他打不过白明诚,也打不过白蘅,可能连白苏都打不过,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不多,不过他够聪明,选了最好的一个。
高二高三那两年白莱仿佛换了个人,听话得不得了,在白家极力削减自己的存在感,相机一次不碰,补习次次不落,在高强度的学习下他半死不活的成绩竟然也有了起色,白明诚得知后对他的脸色都好了几分,林凇更心疼他学习辛苦,对他几乎有求必应,零用钱哗哗地给,白莱没有乱花,全攒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高考前两个月,他在学校里过了十八岁生日,林凇本来想赶回首都接他出来吃饭,被他以学习重要为借口拒绝了,至于白明诚,大概连他哪天过生日都不知道。奇怪的是白苏竟然来了,还给他送了一个蛋糕来,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白莱礼貌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在食堂吃个晚饭,刷他的饭卡,本来以为会被客套地拒绝,没想到白苏一口答应了,说完她和白莱都愣了好久,姐弟俩在高中食堂吃了一顿尴尬的晚饭。
期间白苏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让白莱好好复习,白莱总觉得她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提着蛋糕回教室给同学们分着吃了,收到了一叠声的生日快乐,以及一首狂欢版的生日快乐歌。
高三的考生太压抑,借着一点点小小的由头发一回疯,十分钟后又重新收敛情绪,投入到无尽的学习中去。
直到高考结束白莱都表现得很“正常”,谁都猜不到在白明诚准备把他送去军校时,他早就填好了志愿,还报了个白明诚绝对不会同意的专业。
真正的战争是在收到录取通知那一天开始的,白明诚气得连夜赶回首都,二话不说就把白莱揪到客厅里抡起棍子打,那时候他才明白什么乖巧懂事都是白莱装出来的,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他的安排,就等着这一天呢。
这回连林凇都劝不住了,白蘅和白苏也被惊动,回家来第一眼就看到断成两节的木棍,一片狼藉的客厅和不见踪影的白莱,问过战战兢兢的康阿姨才知道人给打进医院去了,肋骨断了两根。
上一回伤了腿能打石膏,这回总不能在肚子上围一圈,万幸林凇看情况不对赶紧拦了,医生说伤得不算太严重,修养几个月肋骨就能愈合。
“父子俩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不能再动手了。”上了年纪的医生看不得这种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白明诚气还没消,好歹没再动手,不过也别指望他给白莱什么好脸,回家之后硬邦邦扔下一句“明年复读”就把人关了禁闭,白莱浑身是伤,连下楼梯都费劲,只能在二楼活动。
白家上上下下陷入散不开的愁云,林凇因为白莱的事儿和白明诚又吵了几回,不过都默契地避着孩子躲在书房里吵,如果不是白莱闲得难受躺不住非要去阳台吹风,大概不会听到他们争吵的声音。
“……还不如当初就听我的话把他打掉!”
他隐约听到抽泣声和砸东西的声音,恍惚地想,啊,原来是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但是亲耳听见这样的话,仍然会觉得受伤。
那段时间林凇几乎每天都在家里陪着他,和康阿姨学着给他做营养餐,可惜几乎每天都失败,白莱一口都没吃上他做的菜。白蘅和白苏在那段时间也总是回家,至于是自愿的还是非自愿,白莱就不知道了。
他身体好,不到两个月身上的伤就好的七七八八,就是肋骨愈合得慢一些,走得久了还是会疼,喘气也会疼,等疼痛减到可以忍受的范围,白莱就去敲了书房的门,把一张银行卡放在白明诚面前,里面是这几年白家花在他身上的钱,包括林凇给他的零花钱、他的学费补课费,每一分每一毫他都记得清楚。
“我十八岁了,你以前没有养过我,以后也不用养我。”他看着父亲的眼睛,坚定又决绝。
那天白明诚没有拦他,白蘅也没有拦他,林凇泪眼朦胧地几次拉住他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白莱走到门口时回头抱了他一下,笑了笑:
“爸爸再见。”
就像小时候每一次和要返程的林凇告别一样。
白苏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两人擦肩而过时,白莱听到她颤抖着声音轻轻说道:“往前走,别回头。”
别回头。
【作者有话说】
庄哥:莱莱不哭,鸡翅来一串?
“……所以,如果说你家是肥皂剧,我家就是战争片。”
整整三代人的恩恩怨怨,庄景雩听完后沉默良久,心情无比复杂,心疼白莱从小缺少至亲陪伴,庆幸他有一位可爱的爷爷,佩服他小小年纪就敢挣脱家庭的束缚,又为他挨了棍棒伤筋动骨感到后怕,种种情绪混合在一起沉甸甸的,他望向白莱的目光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爷爷还在的时候总是跟我说他很对不起我父亲,让我不要怨恨,”白莱手里的啤酒不知不觉就见了底,他把空瓶放到一边又拿了一瓶,“我不怨恨他,因为他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已,现在想起来我见他的次数可能两只手就能数完,每次不是挨骂就是挨揍。”
“别人都说父子天性,血浓于水,可我对我父亲真的没有什么感情,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冷血了。”
庄景雩轻轻摇头,心想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怎么会真的冷血呢。
白莱酒量不太好,换作其他时候庄景雩肯定不让他喝第二瓶,今天情况特殊,喝醉一次无伤大雅,借着酒意把闷在肚子里快发霉的话说出来也是一次健康排毒,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趁白莱不注意的时候把剩下的啤酒藏到沙发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