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院的主事人,也就是邹彦生父亲的老同学,终于对他说出了真话:“彦生,这孩子对于你来说会是个很大的累赘。几年前,你爸爸就已经在做无用功了,她可能撑不过十岁……你太年轻,不应该被她拖累。至于小展接下来的治疗,也许我们向社会反映之后,能够得到一些帮助,我们已经准备联系妇联和记者了。”
邹彦生闭上眼。
小展在她的病房里望着窗外的天空。她的听力开始退化了,甚至都没有听见邹彦生推开房门的声音。医生说她很快会患上远视,也许会散光,再过两年,等待她的是器官的全面衰竭。
邹彦生走到她的身后,喊她:“小展。”
一连喊了三声,提高音量,小展才有反应。她抬起头,虚弱地对他笑了笑:“哥哥,你来了。”
邹彦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小展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她的亲哥哥。
“有小孩过来告诉我,我爸爸再也不会过来了,是吗?”
邹彦生坐到她身边,重新拾起笑脸,对她说:“不是的,你爸爸工作越来越忙,去了很远的地方出差。所以他可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看你。”
“嗯,”小展也笑了,“哥哥,我相信你。”
她又问:“哥哥,你也好久没有过来,是不是因为工作呀。”
“是啊,要去做我不喜欢的工作。”
小展很同情他。“我爸爸也是这么说的,大人都要这样吗?”
“是啊,”邹彦生轻声回答,“长大是件很辛苦的事。”
“那你以后也要很久很久才能来看我了。”小展低下头,语气落寞。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以后还会来吗?哥哥。”
邹彦生说:“会的。”
小展的脸上重新露出属于孩童的狡黠,她抬起手,对邹彦生说:“我很会等人的,你一定要来呀,我们拉钩,不来的是小狗。”
邹彦生看着她细瘦如柴的小指,仰起头看了会儿天花板。再低头时,他钩起了小展的手。
“好啊,我们拉钩。”
为了这桩案子,邹彦生停了大部分活动,和他的私人律师结伴,摆出了不把他们告得倾家荡产誓不罢休的态度。在这件事上,顾枝蔓虽然无奈,也只能由着他去。
邹彦生提告狗仔和护理机构的新闻在热搜上挂了一天。
这倒不是工作室操作,而是群情激愤,支持他的人史无前例地增加着。
许多人仿佛重新认识了邹彦生,知道他这两年来一直在资助和苏小展一样患病的孩子,知道他重情重义、为了家人不惜牺牲从前的梦想,知道他在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在娱乐圈摸索,完成了属于他自己的蜕变。
而那些试图抹黑他、玷污他的人,才应该自食恶果,绳之以法。
邹彦生可以暂缓脚步,林琼却不能。
在知道小展的故事之后,他的愤怒宣泄在了别的地方。
他没想过邹彦生会有那么傻的一面,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甚至搭上前途,顶着他人的揣测和非议,去做一件与初衷南辕北辙的事。
“小展走后,有一阵子,我很绝望。”
那天晚上,邹彦生靠着他的额头说。“我赚到了很多钱,买了房子,可是小展已经用不上了。我不喜欢演戏,不喜欢在很多人面前唱歌,不喜欢有些人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不喜欢喝很多酒。在那一刻,我好像很多都不用再忍受了。可是不继续做演员,我还能做什么呢?我回不去从前的环境,也摆脱不了别人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我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坠入深渊这个词,连爬起来的动力都没有……你知道我是怎么挺过来的吗?”
林琼没有回答,邹彦生继续说:“我闲逛的时候,刷到了你骂我的视频。”
林琼:“……”
“好狠啊,好尖锐的一张嘴,把我平时自己都讨厌的东西全都骂了出来,那一瞬间我的感觉,就像是曹操被陈琳的讨伐书治好了头风病,忽然就清醒了,手臂也有了力气,我意识到我还有很多事没做,也有很多事没做好。”
一番话把林琼都说得内疚了。那会儿他要是知道这种内情,怎么可能还说得出那种话。充其量他也就在心里嫌弃嫌弃,毕竟剧是真难看啊。
但后来他也渐渐想明白了。
邹彦生从一开始就做出了做错的选择,他着急入行,着急获得第一桶金,所以没有太多选择,仓促地进了一个只看中他表面价值的公司。
他们看到了邹彦生身上对于金钱的迫切,也利用这一点,让邹彦生成为了一个会自己动的摇钱树,榨干他能够带来的所有利润。
假如邹彦生有时间去沉淀,不,有时间能喘口气,假如他能早点遇上顾枝蔓这样的经纪人……也许邹彦生都不会那么孤立无援。
他身上的矛盾、悲伤、不得已,都将成为他的能量,成为他事业上的庞大助力。
而林琼要去充当这个转化器。
他对邹彦生说:“我会做你转型第一部 电影的总编剧,不止这一部,我还会给你写很多电视剧,很多电影,直到你在这个行业做到真正的顶峰,直到你去你应该站到的地方。
三年的期限太短,如果你真的是因为我才对演戏有了信心,就继续让我做你的笔。”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
小邹:这是求婚?
琼:别趁火打劫啊你小子!
电影的进度很顺利。
有优秀的蓝本在,故事改编难度不算大。林琼的剧本刚交上去,就得到了原作者和匡四维的肯定。
原著《风的耳朵》讲的是上世纪末的故事,落魄的男人和聋女之间坎坷的爱情,和他们同样坎坷的音乐之路:
小混混万风周游在女人间的缝隙里,经常在广场见到一个女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琴包在那里晒太阳。他对那个琴包很感兴趣,却迟迟没有上去和这个人搭话。直到他发现另一个人也盯上了她——那是个小偷,趁着广场上人少的时候,偷走了女人的琴包,她却一无所觉。
万风的人生,是从他生平的第一次见义勇为开始的。
匡四维并不打算老老实实按原著的那个时代拍摄,这也是他一直对其它剧本不满意的原因。
而林琼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原著中的刻板印象、原生家庭的伤害以及残疾人的不便都真实存在。
一个更加现代化的故事,也会让现在的观众更有代入感,更有共鸣。
剧本一经敲定,开机的时间也就定了下来。
邹彦生那边的官司进入中期,他本人自然也得开始为即将开拍的电影做准备。
时间步入五月,在苏小展忌日那天,林琼和邹彦生去祭拜小展。
林琼头一回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
一路上他小心翼翼,怕邹彦生触景伤情。但事实证明邹彦生的内心比他强大多了,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就神色如常,甚至问起了晚上想吃什么的话题。
林琼配合着说:“好久没吃盐焗虾了。”
邹彦生笑了:“回去我做给你吃。”
然而他们到底没能两个人单独用晚饭,因为小刘和顾枝蔓又来了。
顾枝蔓特意留了个好消息,带到饭桌上亲自说给他:“六月的玉兰奖,《边缘之门》两项提名,你占了个最佳男配。”
邹彦生和顾枝蔓相对冷静很多,不过小刘却很激动。
这是邹彦生拿的第一个没有任何水分的奖。
《边缘之门》同时被提名的奖项还有最佳编剧和最佳摄影奖。
小刘觉得奇怪:“居然没有提名最佳导演啊。”
或许李萃已经不需要奖项来证明自己。林琼说出自己的猜想:“李导执意要拍这个剧,可能只是想证明,悬疑未死吧。”
他也确实做到了。
林琼注意了一下最佳男配角的几个角色,有《八零年代小夫妻》里的重要配角,还有两个古装电视剧和一个科幻小说改编剧。里面最受欢迎也最颠覆性的角色就是晟铭。
林琼完全把玉兰奖看做了囊中之物。
结果不出意料,邹彦生的确拿到了这个奖。
他发表感言的时候,林琼看起来格外兴奋。颁奖晚会结束后,林琼问邹彦生是什么感想,邹彦生淡淡笑着,回答当然是高兴。
“不过我更想,”邹彦生不无遗憾,“和我一起拿奖的是你。”
这倒不是没有机会。
林琼对马上筹拍的新电影充满信心。不过小刘打趣他,刚交的男朋友要去和别人组cp,心里是什么滋味。
林琼笑了,耸肩:“能有什么滋味,他们这个play里还有我的一环呢。”
不过当看见邹彦生和贺菱贴在一起拍宣传海报的时候,林琼没法否认,他心里有那么一咪咪的酸。
从前没有这种意识,现在意识到了,感觉还挺微妙。
林琼头一次觉得,他好像还挺喜欢邹彦生的。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对小刘说:“你拉我的手试试。”
小刘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林琼又说:“现在你放开。”
小刘于是又放开。但下一瞬间,她的手又被林琼抓了回去。林琼笑着说:“抓住你了。”
小刘:“…………”
林琼松开她,表情自然,并说:“别告诉邹彦生,怕他看见了又闹情绪。”
小刘:“…………”
到底谁才是play的一环啊。
电影的总拍摄时间并不长,但过程断断续续的,六月底开机,拖拉到十月才算拍完。期间主要是邹彦生的两桩官司在绊脚,邹彦生亲自出庭,和律师配合,两场皆胜诉。
这件事让那些喜欢追着邹彦生拍的狗仔们都消停了不少。
用小刘的话说就是,天凉了,苍蝇都快死绝了。
林琼能感觉到邹彦生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赢了官司就高涨。毕竟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糟糕的结果了。
不过邹彦生表现得很平静,除了林琼,没有人会发现哪里不对劲。
邹彦生对情绪的收放已经到了境界,哪怕情绪不高,也能正常入戏。林琼在旁边看着拍摄,他曾经期盼的事情终于实现了——邹彦生的确用上了他的大杀器。
那双总是含着故事和情绪的眼睛。
狭窄的廉租房里,他饰演的男主万风和母亲爆发了争吵。
母亲喝醉了酒,听万风说想攒钱去学音乐,想考音乐学院。她嘲讽万风是痴心妄想,有这个心思不如像从前那样,傍点有钱的小姑娘,骗点生活费回来。
“你就这张脸还值点钱,还是老娘我给的!”
这不是万风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诋毁,老实说,他应该听习惯了。
从十几年前开始,从这个傻女人被抛弃却毫无办法、自怨自艾,一次又一次依靠男人,又一次一次被男人抛弃开始。
他曾经恨过,为什么这个女人不干脆狠心,把他扔了,至少不会被那些男人嫌弃她有个拖油瓶,能过两年好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有气就往他身上撒,互相拖累,互相折磨。
“你被那个聋子带歪了,她是想害你!她自己过得不顺心,就想骗你去做什么音乐梦!那瞎子非要说你有天分,那她掏钱啊!她掏钱给你没有!”
万风的拳头捏了起来,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酒气熏天,早已没了姿色,疯疯癫癫的女人。他能忍受辱骂,却受不了别人侮辱那个人。
盛怒之下,他一把将这个生养他的女人掼在墙上。
那种绝望而破碎的感情,在精神上被亲生母亲抛弃的无助,在四个机位中定格。
那已经不像是演的。
林琼忍不住想,邹彦生流露出这些情绪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电影杀青后,林琼陪邹彦生去看望余芝。邹彦生已经半年没有来过了,他忙得不可开交,往常都是顾枝蔓抽空来替他探望。
余芝还是老样子,睡颜安稳,好像世界上的一切纠纷已经和她无关。
邹彦生照旧听护士报告余芝的情况。林琼就坐在床头,翻看床头桌上摆着的护理记录。
记录很详尽,看得出这个机构的确足够细心。而且从上面的喂食记录看,余芝还具有轻微的吞咽功能,所以可以喂流食。她甚至还有生理期。
除了大脑在强制休眠,余芝的其他机能几乎都是正常的。
林琼心里有些惋惜。
他莫名想到了林珏,想到那天林珏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的:你总有一天会拥有自己的生活。
他看得入神,连邹彦生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都不知道。
“想什么呢?”邹彦生从他后面搂住他的肩膀,偌大一个人影热乎乎地笼罩了他,呼吸也浅浅地铺洒在他耳侧。
“没……”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邹彦生亲了亲嘴唇。
“当着你妈的面,你也不害臊。”林琼嗤了一声。
邹彦生笑了笑。
“哪怕她现在睁着眼睛,我也想这么亲你。”邹彦生轻声慢语,“何况她现在看不见,我们就是做点什么,也没什么好害臊的。”
嘴里说着话,他的手却已经往下伸,牢牢扣住了林琼的两只手。
林琼哆嗦了一下,手心开始迅速地发汗,发烫。
邹彦生的话还唤起了他的一些回忆。
确定心意之后,两个人迅速变成了亲一下都是家常便饭的亲密关系。
在那之后,亲吻之上的事,他们也做过。
比如□□一下□□啊之类的。
可令人奇怪的是,再动情的时候,邹彦生也没有突破最后一步。
邹彦生追求他的时候看起来那么猴急,又是买情.趣用品暗示,又是不惜用肉體来勾引,可实际上他却一直没做出侵.犯性的行动。
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但也没忙到那个地步。
何况邹彦生一直也有需求,并没有认真当个柳下惠。
这种情况,换作一般人都挺难理解的。
不过林琼对于他选的对象是个变态这件事,有相当的了解。
变态的思维总是不能用常理来推论。
邹彦生就像个养尊处优的食客,他欣赏食物,给食物赋予审美,细嚼慢咽,从冷盘吃到正餐。
林琼总觉得邹彦生不是不想吃,而是在等一个时间。
一个充满仪式感的场合。
邹彦生会把他当成一个礼物,等到那一天再正式拆开,然后“送给”他自己。
之前林琼以为这个时间会是邹彦生第一次拿玉兰奖的那天,然而邹彦生对那个时间好像不是很满意。
而现在,他很不凑巧地想起来,再过两天,就是邹彦生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二十一岁之后,邹彦生的每个生日几乎都在剧组度过。
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生日宴也越来越热闹,制片导演编剧演员们,每个人都给他敬酒,说吉祥话,他接了一些酒,就会开始装醉。
装醉是个技术活,时机很重要。既不能让人看出做作,又不能让人以为你的酒量太差,而觉得有可乘之机。
后来邹彦生也常常反思,他最初为数不多的一点演技,可能都用在了装醉这件事上。
每年的生日,等筵尽人散,邹彦生喜欢站在黑暗里,闭上眼呼吸。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期盼过自己的生日。
按顾枝蔓的安排,他下午一点参加了品牌展,下午五点又去参加粉丝们一起办的生日活动。晚上八点半,邹彦生笑着和粉丝们告别。小刘跟他说着什么,他漫不经心应着,手里点开一条弹窗,跳转进了一个APP。
显示远端已经上线了。
他勾起唇角。
时间推回到几天前,邹彦生有意且有意地在林琼面前提起“生日”的话题。
他很狡猾,先问林琼想要什么礼物。林琼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回答:我什么也不想要。邹彦生做委屈脸:“可是郝哥哥和菜狗前几天问你想要什么,你都给他们发了链接。”
林琼:“……”
这下被拿捏了。
他干脆把手机递给邹彦生:“那你行行好,帮我清空购物车呗。”
“都有什么?”邹彦生笑着问。
“反正没你想的东西。”林琼说。
然而林琼还是低估了邹彦生的无耻程度。
两天后,收快递收到手软的他当着邹彦生的面,拆出来了一盒画着热辣图案的小纸盒。
他面无表情地拆开盒子,抖开说明书,念出上面的文字:“梦幻神器,内有螺旋花纹,由上千条褶皱堆叠而成,给您欲□欲□的至高享受……”
他念不下去了。“怎么说,我觉得,这个不会也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吧?”
邹彦生从他开始念说明书就笑得乐不可支,连耳朵都笑红了:“不,这是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林琼面露狐疑,又从快递箱里扯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给亲亲小邹,期待和你一起使用。——你的琼琼=3=
太不要脸了!林琼就跑回去翻购物记录,千真万确就是他的订单,备注上就是那句话!
他的一世英名!
林琼把纸和说明书摔在地上:“这要怎么一起用啊!”
邹彦生忍着笑把东西都捡起来,告诉他:“等我生日那天你就知道了。”
小刘从后视镜看到邹彦生的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
“没事,”邹彦生抬起手拄在唇边,咬着指尖,好像个正在挨饿的人,试图以此按下心头的痒意,“快点回去吧。”
小刘呵呵笑,以为邹彦生是想林琼了:“都提前半小时走了,还等不及啦。”
“是啊,”邹彦生愈发心痒,嗓子淬了蜜似的,浓稠齁人,“等不及了。”
林琼拿着那个巨大的硅胶产品,用手指撑开口子往里面看,撇撇嘴:“总感觉这东西会吃人。”
又小声嘟囔:“弄脏了也不好洗吧,简直是细菌培养皿。”
话虽如此,他还是对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
其实他还没用过这种……
看了眼时间,离邹彦生散场好像还有一会儿。
邹彦生打开家门,听见一阵仓皇的逃窜声。哒哒哒的脚步向楼梯深处攀登,他喊了一声:“林琼?”
“等一下!”林琼的嗓音里带着慌乱,“你怎么就回来了?”
邹彦生的鼻子动了动,没有如他所愿闻到一些特殊的气味,心下有些失望。他笑着问:“这么心虚,难道在偷人?”
林琼:“是啊,人还躲在窗帘后面呢。”
他东张西望,随便扯了个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快递箱把飞翔人机杯塞了进去。
塞完他有点后悔。
邹彦生回来得太早了,搞得他莫名心虚。
其实他有什么好心虚的呢?不就是一时兴起拆了邹彦生的玩具吗?不是这小子说了要今天晚上一起用的吗?刚刚完全可以落落大方邀请:小帅哥一起来玩呀!
但他错过了这个时机。
不,应该说他很紧张。
即便亲热过很多次,有些脸红心跳的事儿也都做过了,可到了临门这一脚,由于邹彦生预告似的那句话,林琼紧张得不得了。
谈对象不做调查问卷的坏处这就来了。
万一邹彦生有点什么字母癖好可怎么办啊?
他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他搓了搓发热的脸皮。
最近他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
楼下的邹彦生却不紧不慢,换鞋,擦手,把帽子隔在架子上,喝了一口水,甚至真的开始往窗帘那边走。
林琼神情复杂地走下来:“……你还真以为那边有人啊?”
“谁知道,”邹彦生边说边掀开窗帘,“万一你说的是真的,让奸夫跑了,我岂不是很亏?”
林琼:“…………”
林琼的心里还在打鼓,邹彦生却像忘了他之前说过什么,闭口不提正事,而是跟他慢慢分享:今天和粉丝们一起做了什么,又和谁谁谁见了面,最后亲了亲林琼。
“今天很开心,也很累,我先洗澡睡觉了。”
林琼内心一片兵荒马乱:“……哈?”
哈???
邹彦生这就想睡觉?那他今天的那些心理准备岂不是白做了?!不可能!
林琼揪着邹彦生的衣服把人往回拉。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竟然轻轻松松就被林琼抓了回来。
对上林琼的视线,邹彦生那双狡黠的眼里已经盈满了笑意。
林琼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他气势不减,秀气的眉毛上挑,干脆顺手把邹彦生推倒在了沙发上。
邹彦生今天穿的是一件休闲的真丝衬衣,此时他胸前的三颗扣子敞开,露出大片干净的胸膛,随着笑声而起伏:“林老师不让我睡觉,是想做什么?”
林琼:“……”
他发狠,整个人跳到邹彦生身上去,想压下他的得意劲儿,被邹彦生迅速地翻过身盖住。
林琼发誓他今后一定强身健体,好好锻炼。
他被结结实实地压在沙发上,这时才察觉到和邹彦生平静的表情截然相反的、相较于平常更为滚烫的躯体。
“林老师,”邹彦生的手指从林琼的肩膀处往下滑,直滑到他的手心,紧紧扣住,“我今天在软件上看到了。”
砰砰砰砰。林琼没过脑子,听着自己嗓子眼的心跳问道:“看到什么?”
一串刻意压低的气泡似的笑声掠过耳畔,林琼仿佛听见了邹彦生用舌尖抵过牙尖的动静,说不出的勾人。
“看到你送我的礼物,被用过了。”
林琼真的像个礼盒一样,被收礼物的人慢慢拆开了,仔细观赏,反复占有。
一段木制的楼梯,他被串在邹彦生的怀里,跟着他攀爬,每一阶都泣不成声。
他哆嗦着,一边骂人,一边被迫去找被他藏起来的东西。
然后像条搁浅的鱼,望着远方摇晃的墙壁,不断喘气时,林琼终于明白了邹彦生说的“一起用”是什么意思。
也明白了人这辈子无时无刻不在做选择,前和后不能同时得到满足,否则欲.望太盛,反而会产生一点点被吞吃入腹的恐慌。
可不管他怎么反悔,恼羞成怒,言语刺激,甚至学会了嘴软,态度反复横跳,都没能逃出被快乐支配的荒唐夜晚。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嗓音沙哑,被邹彦生抱进了他那个巨大的按摩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和缱绻的情思一起包裹住他。
可水面的平静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们又接吻了。一开始只是嘴唇贴贴嘴唇,后来就互换位置,他把邹彦生垫在身.下,感觉自己浮了起来,却不知那是肉.体还是灵魂。
在水中接受一层层拍过来的浪花时,他好像做了个梦。梦见他真的变成了一尾鱼,水纹是他的鳞片,空气和水流从他迟钝的腮片中滤过。他游到瀑布之下,因水花的击打而跳跃,在剧烈的抖动里迎来新生。
沉闷而混沌的思维中,他竟然空出脑子,回忆起以前从某本书里看来的,用于描写□后的某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