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 by青竹酒

作者:青竹酒  录入:03-24

他和宋离此刻离的很近,看到他唇角没有擦净的血迹,再思及他身上的痕迹:
“这血迹哪来的?”
宋离看着这个年轻的天子,发觉他真的是在认真的问这个问题,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老毛病,风寒没好利索吧。”
李崇眉心拧起,这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啊?那天在前华清宫也说是老毛病:
“拿炭炉和棉衣过来。”
这话自然是对赵成说的,赵成现在人都有些状况外,身边的小吏已经跑着去拿陛下要的东西了,赵成只觉得后悔,若是想到陛下对宋离是这么一个态度,他刚才就不应该让人撤下棉衣和炭炉…
很快那炭炉和棉衣就被呈了上来,没有命令小吏不敢上前,李崇拿了那棉衣,过去亲自给宋离披上,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潮湿的,这是出的冷汗?
不行,这个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这人这身板再待两天恐怕真就交代在这里了,他回身想要吩咐大理寺卿,但是却发现他忘了大理寺卿叫什么,低头看着宋离他下意识就习惯性地小声问了一句:
“大理寺卿叫什么?”
李崇的双手还压在宋离的肩头,宋离也已经习惯他的各种问题,轻声答了一句:
“赵成。”
这么小的牢房,赵成又不聋,这眼前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只是还不等他找出理由,那位天子的声音便已经传来:
“赵成,去找个干净暖和些的屋舍,宋督主朕亲自审问。”
“臣遵旨。”
宋离腿脚僵硬,身上早已经折腾的没了半分力气,此刻哪里还站的起来?胸口处更是一动便要呛咳,他手抵着墙壁,想要站起来,却直接跌了回去,眼前昏黑一片,意识都在消散。
李崇也被他的样子吓坏了,这人的样子瞧着好像下一刻就要不行了:
“宋离,宋离?”
宋离微微睁眼,不知是不是李崇流露出了真实的担忧,他的唇边轻轻扬起了一个安慰的弧度:
“臣没事儿,歇一会儿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李崇的心有些酸,他只嗯了一声,点了下头。
外面两个有眼力见的小厮过来扶住了宋离,那只小猫还赖在宋离的怀里,李崇看到他那只手臂都有些抖,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朕帮你抱?”
宋离缓过眼前的昏黑,轻轻递了一下,赵成就看到那位天子从宋离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猫仔,他现在实在是有些看不懂他们之间的任何的一件事儿,这些真的应该发生在大理寺的监牢里吗?
那腾出的屋子很近,出了大理寺狱的大门便是,这里本是审讯官休息的屋舍,也算是附近条件最好的屋子了。
宋离走到这里全靠身旁两个小厮架着,进屋的时候喘息的很厉害,身上有些发抖,李崇瞧他不对,抬手贴在了他的额头上,滚烫一片:
“去请太医,要上次给宋离医治的那位,准备姜茶和热水,其他人下去吧。”
宋离靠在榻上,身上裹着被子还在发抖,李崇也有些不自然,坐在床边眼睛却没有看床上的人:
“朕问你,御史台对你的弹劾你是否之前就知晓?”
宋离手中捧了一杯刚刚送上来的姜茶,暖着已经僵硬了的手,李崇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来他便也没有隐瞒,点头承认:
“是。”
李崇还是沉默地坐在床边,继续问:
“张朝理是不是你派人杀的?”
两人中间的被子上,一只小猫崽一直在用爪子刨着被子,让本来有些严肃的气氛松弛了一些,宋离再一次点头:
“是,张朝理,吕芳都是我在韩维弹劾之后派人到云贵杀的。”
这个事儿其实李崇在看到岩月礼呈上来的那份张朝理和朝中官员通信的原件时他就猜到了,但是他没想到宋离在他面前能这么坦然地承认。
小猫已经将那被子都挠的勾了丝,宋离垂眼看着它,最后还是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小猫的脑袋,不准它再挠,屋内一时没了声音。
李崇扫眼看到了他的手,这才发现他的左手的两根手指肿胀的厉害,小手指下已经生了红色的冻疮。
他微微皱眉,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翻过来看:
“这都是这两宿冻的?”
这人的腕上一片冰凉,手腕处都是骨头。
宋离不太在意:
“涂点儿药就好了。”
李崇盯着他: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
宋离记得李崇刚进监牢的时候便问了这样一句话,这个小皇帝的变化太大,大到此刻他对着这个少年天子的眼睛时,真是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一样,他闭了一下眼睛:
“就泼了盆冷水,不算用刑。”
那监牢多冷李崇是知道的,一盆冷水下去,又在监牢里待了两天,也难怪这人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给他一种看不透的违和感。
要说他手段高超,就他这样子,再多在牢里住两天,命都可能搭进去,要说他任人宰割,他人在监牢却能弄的整个朝堂人心惶惶。
刨根究底,一查到底这是李崇的职业习惯,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了,王和保也好,孟太后也好,岩月礼也好,韩维也罢,这些人的特点,目的,他都清清楚楚,唯有宋离,他始终不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喜欢这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而他只能在后面猜的节奏,忍了这么多天,今天他不想再忍了。
他捏住了宋离的手腕向前一扯,那人的身子没什么力气,登时便向前一抢,险些撞在李崇的身上,两人离的极近,李崇甚至能感受到那人呼吸的急促,他紧盯这那双眼睛:
“宋离,你到底要什么?”
宋离手不得不扶住床沿才能坐稳,他忽然笑了起来,眼底的寒凉尽散,倒是多了两分打趣:
“陛下,秘密怎么能随意说出去?秘密只能交换。”
李崇轻哼了一声:
“你想换什么?”
宋离盯着李崇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
“就换陛下在阎宁祠打开的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他总是有一种直觉,李崇如此大的变化和那箱子里的东西有关系,那箱子已经百余年没有人打开了,为什么李崇去了一次,便打开了箱子?那里面究竟有什么?
却不想李崇笑了起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宋督主不知道的事儿啊?”
宋离并不觉得这话挖苦:
“宋督主也是人啊。”
那箱子的东西别说是宋离,就是这个世界上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能看懂的人了,这么长时间他终于在宋离的身上找回了两分场子,李崇有些玩味地开口:
“那个箱子啊?那个箱子里说朕是真命天子,这个朝堂,这个天下,唯有朕能拨乱反正,朕乃是天定之人,这大梁只有在朕的手上才能得以匡正兴盛。”
他的话说的笃定非常,那股子睥睨的劲头实在不像是从前在孟太后身边畏畏缩缩的小皇帝能有的,一时之间就是宋离也被他震慑了一瞬,不过转头他便真的表现的相信了他的话一样,垂眸轻勾唇角开口:
“那还真是要恭喜陛下了,就要开创盛世山河了。”
这话李崇怎么听怎么不觉得真诚,他再一次使劲儿捏了一下宋离的腕骨:
“朕的秘密说完了,该你了,你要是说谎就是欺君之罪。”
宋离干裂的唇上都因为刚才的轻勾而渗出了血丝:
“臣就是为了扶助陛下开创这盛世山河,陛下可信?”
李崇敛了面上的表情,一双眼睛审视地盯着眼前的人,因为职业关系他不说话只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底的凝视会让人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但是宋离却自始至终都在淡淡地回视着他,没有任何的闪躲和心虚。
半晌李崇的声线略沉:
“私自斩杀朝廷命官,纵容属下贪污军款,宋督主这扶助的方式还真是新颖别致啊。”
宋离的手中忽然有了动作,那只被李崇捏住的手腕一个巧劲儿从李崇的手中脱出,反而扣住了李崇手臂上的一个穴位,李崇甚至一瞬间挣脱不开,宋离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眼中的寒凉冷意都在这一刻激泵而出:
“陛下曾着我授课,如今我便教陛下八个字,人臣太贵,必易主位。”
说完他便骤然松开了李崇的手,手臂跌回了榻上,他双手撑住榻沿才不至于跌回榻上,垂眸有些粗重地喘息。
李崇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朝臣的地位太尊,便会动摇为君者的统治,他看着宋离的样子,手伸到了一半却收了回来:
“人臣太贵?这是王和保还是你宋督主?宋督主人在狱中都能让一京城的大臣惶惶不安,这臣子做的还不贵吗?”
宋离撑着身子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眼底的自嘲丝毫不加掩饰:
“阉人一个,倒叫陛下抬举为臣。”
那两个字一下就将李崇震在了当场,他想过宋离很多反唇相讥的话,却唯独没有想到他会拿自己残缺的身体说事儿,看着那个笑的有些苍凉又嘲讽的人他心里有些发堵,甩了一下袖子出声:
“生活所迫,怎么就低人一等了?”
李崇的确是不赞成宦官干政,这是因为中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多次惨痛的教训。
但这是朝堂体制对宦官的权利失去监督和控制而造成的,错并不在宦官本身,封建王朝对男性的阉割行为本就是反人类的存在。
多数入宫为监的人都是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本身又有什么错呢?凭什么在遭了罪以后还要忍受世人的白眼和唾弃?
宋离也怎么都没有想到这样的话能从当今天子的口中说出,阉人,阉狗,没根的东西,这些话他早在入宫的时候就已经听的麻木了。
这辈子他都不再是周家的人,他不过是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孤魂野鬼,阉人也好,阉狗也罢,反正他死后入不得祖坟,也不会丢祖宗的脸。
他走的注定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只要周家能昭雪,只要他对的起周家百年家训,纵使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阉狗,他也在所不惜,世人唾骂算的了什么?
科举出身的人看不上他们,就连那些有家世荫蔽的执绔子弟也看不上他们,怎么就低人一等?这样的话却从天子口中而出,真是莫大的讽刺。
李崇看着他笑着笑着眼角的晶莹心中有些酸涩,手抬到一半还是放下,见他撑着身体的手臂都在颤,这才上前扶住了他的肩膀,将人按在了榻上,干巴巴地开口:
“躺着吧。”
宋离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臂,眼睛似乎能望到他的心底,轻笑一声:
“若不是没有任何的问题,我甚至觉得陛下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有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很多次他直视这双眼睛的时候他都觉得这实在不像是从前那个小皇帝,他甚至很多时候都看不透李崇如今的这双眼。
这句话让李崇的心跳都蹦快了几分,他强自镇定地开口:
“宋督主耳目通天,朕换没换人督主还能不知道吗?”
反正这身子就是正宗的小皇帝的身子,如假包换的,再怎么从查他也是货真价实的皇帝。
宋离低眉笑了一下,就着方才李崇的话有些揶揄地开口:
“是,陛下是天定之人,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李崇反而有些心虚了,拉了换题回来:
“还是说回来吧,督主先是先下手为强杀了张朝理和吕芳,再是将计就计进了这大理寺的监牢,为的就是这几日被抓进去的朝臣?”
都到了这个份上宋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他索性直言:
“陛下以为张朝理能在云贵逍遥那么多年仅仅是直廷司几人和六部几人能庇护的了的吗?
王和保和吕芳不能进京,他们一旦进京,若是审讯公开,朝堂之中便没有几个清白的官吏了,到时候朝堂人人自危。
王和保也明了此事,只是他太想除掉我,也高估了他自己,以为张朝理进京一定会为他所用。”
“哼,督主这几封信出去,朝堂就不人人自危了?”
宋离微微摊手:
“所以我要杀了王和保和吕芳,行贿者都死了,就是死无对证,我人在牢中,朝中官员只会觉得我是挟持朝臣以图自救,只要我从牢中出来,自然不会将路走死,会抬起手放他们过去。”
李崇看着款款而谈,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人,扫了一眼他的手:
“这么算无遗策,怎么还差一点儿死在狱里?”
“人算不如天算吧,臣这不是等来了陛下?”
宋离高烧之下说了这么久的话,已经有些没了力气,身上冷的越发厉害,他扯着被子往身上盖,连腿都有些蜷缩了起来,李崇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是高烧引起的,烦躁地往外看了一眼:
“去催,太医怎么还不来,送冷水进来,加一床被子。”
宋离身子都在打颤,李崇赶紧将一床新送过来的被子再盖了一层在他身上,拧了冷毛巾覆在他的头上。
看了一眼一旁喵呜喵呜不停,想要钻进宋离被窝,又钻不进去的猫仔,他抬手将宋离的被子掀开了一个角,将这猫仔给塞了进去。
很快猫仔的脑袋便从宋离脖子的边上探了出来,李崇看到这滑稽的一幕都不禁笑了一下,给那人掖了一下被角,准备起身。
榻上却忽然传来一句模糊的声音:
“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赵成:家人们谁懂我的感受啊?眼前这俩到底在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啊!
其实宋离很怕孤独,他希望有人陪
我想魂穿猫仔

“别走。”
李崇回头,只是看着榻上的人闭着眼睛,总是苍白的脸上因高烧而染上了嫣红,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
他想了一下还是坐了回去,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从被窝里探出来的猫脑袋,有些不自然,不过终究还是应了一句:
“没走,就喝口水。”
宋离细碎的咳声不断,人却已经昏了过去,干裂的唇上透出些血丝:
“咳咳,水,水...”
李崇凑近些才听到他说的是什么,还是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摸着是温热的温度才拿过去,到了床边有些犯难,这里也没个吸管啥的,想了一下他还是轻轻叫那人:
“宋离,宋离?水。”
宋离意识昏昏沉沉,断续轻咳,人却醒不过来。
李崇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坐在了床头边上,将杯子先放下,附身将人扶起来一些,这才发现他身上烫的厉害,猫仔死死扒着宋离的胸口也一并被带了起来。
这床比较简易,除了个方的枕头连个靠的地方都没有,李崇只好让人靠他身上,让那人的头就枕在他的手臂上。
赵成不知里面情况如何,也不知道这陛下亲自审问宋离要怎么个审法,只能一直在门外候着,想爬门上听听又没敢,直到太医过来他这才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了一声这才跟着进来。
只是他进去之后整个人就愣在了门口,这,这是什么情况?只见那身着玄色龙袍的陛下坐在床榻边上,他怀里扶抱着的人是,是宋离?这,不是说要审讯吗?怎么审到床上去了?
李崇刚刚给那人喂了水,他也没有经验,喝了一半洒了一半,两人身上都挺狼狈的,看到太医过来才开口:
“过来把脉吧。”
顾亭知道宋离被下了牢狱,因为那前一天宋离便问他要了提精神的药,这一次过来心都已经快提到了嗓子眼。
就那人的身子哪经得住在牢房里折腾?只是眼前是什么情况?床边坐着的人是皇上?
他快步过去,这才看到这位陛下手里还拿着一个锦帕,好像,好像在给宋督主擦脖子上的水,李崇一时之间也有些尴尬,只好将人重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走到了一旁的桌边坐下。
顾亭最了解他的身体,不过每次把脉依旧是惊心动魄的,李崇也不知道宋离到底是有什么老毛病,看着顾亭收回了手这才问出声:
“怎么样?”
“陛下,督主脉象既沉且迟,体内寒凝气滞,是风寒入深的情形,加之督主毕竟身子不比常人,这寒气在他体内总要比寻常人严重些。”
李崇眉头有些蹙起,他知道这太医说的宋离身子不比常人是什么意思,这太监严格意义上都能算是残疾人了吧?
毕竟少了一个器官,怎么可能和正常人比?难道这人老是说的老毛病也是那手术给落下的?
“他现在高烧不退,这样下去不行,上次那个阿司匹林呢?带了吗?先给他用上。”
他虽然是没学过医,不过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是在的,人可不能这么高烧着,时间长真的拖出什么并发症在这个时代可就麻烦了。
“带了,臣这就给督主用药行针。”
顾亭立刻拿出了药箱,李崇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
“朕瞧他脸色一直不好,他说是老毛病,这是什么老毛病?”
顾亭拿药的动作一顿,只觉得天子的心思真是恩威难测,他自是不能当面谈及那毒,只能拱手答道:
“陛下,督主先天便体弱一些,心脉有损,后又伤了身子,所以瞧着比常人弱了两分。”
心脉有损?宋离有先天性心脏病?古代说的心脉是心脏的意思吧?
他立刻看向了床上还在昏睡的人,心底瞬间就沉了一下,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若是早知道他心脏不好,怎么也不能将他关到牢房,万一猝死了呢?
看着床上还没醒来的人他忽然就有了两分焦虑:
“不能医治吗?你们太医院回去商量一下,拟个办法呈上来。”
李崇说话的样子不似作假,这反倒是让顾亭的心中都有些打鼓,宋离中牵机的时候陛下应该才刚登基,所以他也曾在心中猜过,这等皇家密药很肯能是出自先帝之手,不过那红蔓恐怕就当今陛下脱不开关系了。
陛下之前磕了头忘了许多事儿,所以这是将给宋离下毒的事儿也给忘了?现在他看着这位皇帝陛下似乎是真的信了宋离只是心脉有损。
“是,陛下,臣等定尽力。”
他找了阿司匹林出来,只是榻上的人现在还昏睡着,他只好上前唤了两声:
“督主,督主?”
宋离烧的迷迷糊糊,只是听到身边有了声音,微微拧眉却没有醒过来,顾亭下意识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天子,李崇正巧也看到了他,干嘛?让他喂啊?
李崇看着人还是没醒,最后还是起身走过来,俯身叫了叫那人:
“宋离,宋离?”
宋离半天才昏沉着醒来,李崇松了一口气:
“先将药吃了。”
宋离抬眼便看到了顾亭,他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只觉得胸口的位置很热,低头扫了一眼便扫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挑了一下,这小东西还在。
他撑着手臂想坐起来一些,只是身上就像是被灌了铅水一样提不起一丝力气,反倒是激的咳嗽冲口而出,李崇见状还是上去抬手托了一下他的后背,将人扶了起来,看向身旁的人:
“去拿迎枕来。”
赵成这一次亲自去拿了迎枕,李崇给他垫在了身后,刚才这人是睡着,现在他醒了他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扶着他躺下就没再说话地坐在了一边,顾亭立刻送来了药,宋离这才吃了下去。
宋离的目光转而落在了身旁天子的身上,其实刚才他有些印象,是李崇给他倒的水,方才他的话再一次涌入了他的脑海,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督主,下官需要给您施针,还请您宽衣。”
顾亭上前开口说道,他用针是要帮宋离压住红蔓,才好用药治风寒,只是这施针需要针刺身上四十八处穴位,这穴位在身上各处,自然是要脱了衣服的,往常在宋府的时候,此种情况都只有宋才在场。
可这不是在宋府,更不是在他的院子,宋离一贯不示弱于人,他即便是忍着也不愿在这个地方施针:
“不必了,你开药就好。”
顾亭有些拧眉,他都猜到是这个结果了,只是此刻若是不用针将毒给压下去,单是这风寒都难捱,不过他也知晓这人的性子,想劝又有些怕。
李崇立刻开口:
“有病得治病,怎么能不用针呢?听太医的。”
宋离抬眼:
“陛下,臣没事儿,吃点儿药就好了。”
李崇不听他说,是问顾亭:
“这行针是为了什么?”
顾亭不能提起红蔓的事儿,只好借着刚才说的借口回禀道:
“陛下,行针是为了帮督主稳住心脉,不然贸然用药恐怕身子受不住。”
心脉?宋离听着顾亭的话便知道这应该是这人给他找的借口。
但是李崇听到了这两个字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心脏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直接联想到了心悸,心梗,猝死。
他刚想直接开口,忽然想到宋离不愿行针的原因,这行针就要脱衣服,这人刚才的话他还记得,恐怕身体的残缺在他心里也是一个迈步过去的坎儿,他当下出声:
“太医行针需要什么?着人准备过来。”
顾亭看了看宋离,还是应着头皮开口:
“行针可能有些疼,需要一人按住督主不能擅动,令准备热水,毛巾擦身,和干净的衣物。”
“阉人一个,倒叫陛下抬举为臣。”
那人自嘲的话还在耳边,想来这个时代无论权位如何,太监的身份终究是被人瞧不起的,宋离一个那么骄傲的人,此刻肯定不愿意被人看见,嘲笑,算了,还是他来吧。
“备水和干净的衣服,除了顾太医其余人都下去吧。”
宋离有些惊异地侧头,声音沙哑低弱:
“陛下?”
李崇待人都出去才站起身,在热水里洗了手,擦干净,然后便挽起了袖子,伸出一根食指在唇上轻轻一比:
“别说话了,朕按着你,没别人。”
他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五好青年,全家都是党.员,三观端正,没有任何封建陋习,绝不会因为宋离受过宫刑而有任何嘲笑,鄙夷的态度,相比其他人,他觉得他留下来是最好的决定。
这一句没别人,让顾亭连脑袋都不敢抬,脑子里都是宫廷野史,朝野秘闻。
听说光帝便极为宠信一个小太监,寝卧同眠,听说当时的直廷司督主还会专门为光帝寻漂亮的小太监,听说不少朝臣私下间还会互送娈宠,听说这京城中有不少的红房子,里面都是会伺候人的小倌儿…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野闻,秘辛都充斥了整个脑子,难道?不会吧?那可是宋督主啊。
而且宋离和皇帝之间关系不是一直很紧张吗?宋离还中了那样的毒,不可能吧?不过宋督主的样貌确实是一等一的。
别说是朝中,就是整个内宫也没一个能越过宋督主风姿的,但是他毕竟比陛下大那么多啊,只是若不是,金贵如陛下怎么会留下做这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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