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
李崇也看到了,其实许安真的挺好找的,毕竟在一堆已经续了胡子年纪不小的举人中,长身玉立,一身锦缎长袍的许安实在是非常亮眼的存在,他看了看许安又看了看身边这人,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来回挪移了好几次。
以至于宋离都侧过头来看他:
“怎么了?”
李崇随意靠着窗户旁,两手交叉抱臂笑着开口: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叹咱们老周家的基因就是好,你瞧你弟弟在那一众考生中多亮眼。”
虽然这话是有些自吹的嫌疑在里面,但是李崇确实是挺感慨他们周家基因的,他们这已经看着好几排的考生进去了,底下乌泱泱一片的人,数许安是最年轻的,不光年轻,这模样长的还好。
宋离虽然不知道李崇口中的基因是什么,但是看着弟弟脊背笔挺,拎着箱子不卑不亢接受搜身的样子眉眼中也带了几分欣慰:
“时间过的可真快,当年我入京之时他还在读《千字文》,如今竟已经到京城参加春闱了。”
这些年来他和许安聚少离多,就是书信往来都不频繁,以至于他其实错过了弟弟成长的很多瞬间,许安在他眼里好似是忽然之间便从一个扯着他衣角的小豆丁成了如今进退有度的举子。
李崇看出他的心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
“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多了,你解毒这段时间我将他留在京城,你们想日日见都可以,到时候朝臣也只当是朕喜欢这个世家出身刚刚平反又才华横溢年轻人,半丝也不会想到你们的身上。”
许安已经通过了搜身那一环节,进了贡院,再看不到他的身影,李崇这才带着人到屋内坐下,合上了些窗子,宋离摸了一下李崇的手,有些凉,这一次受伤失血过多到底还是在身上有了反应,他抬手给李崇斟了茶:
“喝些热的暖和一下,顾亭开的补血方子你要按顿吃,昨日中午你偷偷赖掉了只当我不知道?”
李崇接过茶盏有些心虚,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喝那个药:
“其实那药喝不喝真的没关系的,人身体在正常的情况下是有造血功能的,失一点儿血自己就能补回来根本不需要喝药。”
宋离只当他这是不想喝药的托词嗔道:
“胡言。”
李崇...:
“这是科学怎么是胡言?在我们那里血型一致的人是可以通过输血来治疗疾病,或者补充重伤出血过多的伤患的血液的,所以会鼓励人们主动捐献自己的血,我还献过血呢,400cc,额,就是那个碗三碗那么多吧。”
宋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他指着的碗,眼底的震惊不加掩饰,三碗血?
“所以那天受伤看似是流了很多血,但是其实还没有之前我献血时抽出的血多呢,手冷头晕是因为这小皇帝的体格太次了。
要是换我自己的身体这点儿血根本什么症状都没有,所以别担心了,我只要正常吃饭失的血养养就回来了,真的不要让我吃药了。”
宋离半信半疑,但是想到李崇那边确实医学确实要精进不少,他这才点了点头:
“别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就好。”
“好好好。”
春闱考试分为三场,每场各三天,所有的举子要在贡院中待上九天,吃喝拉撒一应事都要在里面解决,考官每三日要到宫中向李崇禀报一次此次科考情况,此刻并未阅卷,多是一些考场上的事儿,最要紧的也无非是有作弊的考生被清出考场。
而此刻的南境大营中,一个校尉身后押送了十几个年岁不小瞧着像是匠人模样的人到大帐中。
此刻帐新上任的南境统帅陈青峰一身银白铠甲正立在沙盘前看着南境如今对峙的阵型。
他身侧立着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素色束腰长裙的女子,这女子容貌清丽中难掩一股英气,一头墨发只用了一顶冠束成了高高马尾,乍一看甚至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正是原镇安侯唯一的嫡女程瑾诺。
那校尉拱手道:
“陈将军,属下已经将名单上十三人都押了回来。”
这校尉身后的十几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年徐孟成从四处搜罗来的精通火.药之术的匠人,陈青峰扫了一眼账外被绑着的人开口问道:
“除了你们你可还注意到有其他人搜寻他们吗?”
那校尉低头思索片刻:
“有,其中有几人躲在附近的村落中,末将找过去的时候听到农户说起最近有些生面孔在村外打探,听着口音似乎不是附近的。”
陈青峰抬眼和程瑾诺对视了一眼,程瑾诺开口,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清甜秀丽,反而有些略微沙哑:
“徐孟成经营多年,赤衣族反叛便是因为徐孟成为了这火.药强夺矿山闹出来的,我猜想单单徐孟成一人怕是没有这么的胆量敢犯下这等事儿。
这些日子以来除了赤衣族一直让我们交出徐孟成之外,扶南也一直叫嚣要活捉徐孟成,如今又出现了生人搜寻这些匠人,还是要小心些。”
陈青枫知道她说的意思,这是在怀疑徐孟成私制火药并非是一人所为,而是极有可能勾连扶南三国。
若是这样那么这些匠人便是扶南几国最想得到的人,甚至得不到也要杀掉,他立刻抬头,勾了勾手指,宋小虎上前一步,陈青枫和他耳语了几句之后才叫人退下。
宋小虎出去程瑾诺便直接一抬腿坐在了陈青枫的桌案上,她眉峰一挑轻轻开口:
“徐孟成已经被押送京城,他到了京城必将被严审,能不能审出什么就看京城官员的本事了。”
说话间丝毫不像一个闺阁女子,陈青枫见她这豪放坐姿,忙抬手将人从桌子上给拉下来,还附身帮她整理好裙摆,头疼地开口:
“祖宗啊,这不是在家里。”
程瑾诺无奈勾唇,拍了拍他:
“我知道的,人前我会多注意,不过,最近是不是有人又和你说什么了?”
陈青峰有些不在意地开口:
“不用理会那些人乱嚼舌根子,仗打的不怎么样,说起闲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程瑾诺是女子,自古以来女子不进兵营,但是如今程瑾诺不单住在兵营中,甚至在陈青峰和将领商议作战方案的时候也不曾避讳。
一些曾经随着镇安侯一并作战的老将虽然不说什么,但是那些与镇安侯交情不深的年轻将领却颇有微词。
陈青峰怕她心里不舒服开口:
“连陛下下旨的时候都提到着我带你通往赴任,那些人也只能动动嘴皮子的能耐,你别放在心上。”
程瑾诺心中的苦楚只有他知道,只有他了解,半晌程瑾诺扬眉笑了一下:
“放心吧,我不在意的,倒是那十三人我觉得不能留在军营中。”
陈青峰点了点头:
“嗯,这十三人我准备上书朝廷,派兵护送他们到京城。”
京城中,宋离这几日并未一直在正阳宫的偏殿中歇着,而是趁着精神好些的时候到了从前看折子的弘文阁,自从李崇亲政之后他也一直重伤病着,内阁拟定的折子也就不再送到弘文阁,而是直接送到正阳宫。
王和保与他争斗多年,说起来除了私人恩怨其实也有内阁和直廷司本身便相争多年的缘由在,如今他已经月余不曾理会朝务,但是直廷司这庞大的机构却依旧在运行着,只是比起从前,要低调了些。
此刻冯吉瞧着许久不露面的宋离终于到了弘文阁,激动的好悬没有跪在地上连磕几个:
“督主,这些日子您不在属下们可担忧死了。”
宋离并未坐在桌案后,而是随意坐在了一旁的檀木椅中轻轻吹了吹茶盏中漂浮的茶叶,姿态闲散,他扫了底下的人一眼:
“本座不在,你的日子可逍遥啊?”
冯吉自从上次在春楼撞见了宋离之后,恨不得将尾巴夹到裤腰里,再都不敢出去嘚瑟:
“属下哪敢?这些日子属下一直听您吩咐多收集南境相关的消息,还真有件事儿离奇的事儿被属下探听到了些首尾。”
提起这两件事儿冯吉的眼中都泛着光亮,甚至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隐秘的兴奋感,宋离瞧着他的模样猜想这个消息怕是来头不小,直廷司在他手上多年,手底下的人都是什么秉性他一清二楚。
这个冯吉身上确实缺点不少,但是有一个绝对的优点,那就是极其善于探听消息,甚至有些无孔不入,这也是宋离能留他到今天的理由,他低头呷了一口茶:
“说说。”
冯吉向前蹭了两步,眼底难掩对这消息的重视:
“这件事儿真是离谱,属下打探到这如今陈将军的夫人,老侯爷的嫡女程瑾诺似乎根本不是个女儿身,而是个男儿身。”
宋离听到这离谱的消息都有些惊的撂下了茶盏抬起头来:
“这消息你从何处探听到的?”
冯吉本就小的眼睛眯的更加瞧不出来了:
“属下是从长公主府中探到的,这钉子原是从前埋在镇安侯府的,多年都未曾启用,老侯爷去世之后这钉子便随着长公主到了长公主府,如今已经是内院掌事了,此事她也不十分确定,只是有一次听到了长公主和身边乳娘的谈话时才发觉了不对。”
宋离沉吟片刻,想起了光帝时候为镇安侯赐的婚,当时长公主下嫁这婚事办的极其热闹,看起来是皇恩浩荡,但是多年过去,镇安侯却未曾得一男孩儿,只有长公主诞下的一个嫡女,镇安侯这一脉几乎断绝。
镇安侯倒是也曾纳妾,但是却再未曾有孩子,宋离思索着当年的情况,光帝当年有意抑制镇安侯府权势,收揽南境兵权,还有什么比让镇安侯绝后更能削弱镇安侯府的办法呢?
他也曾怀疑当年长公主很有可能是在镇安侯的后院动了什么手脚,才以至于镇安侯只得了这么一个嫡女。
但若是此刻传言是真,那么很有可能在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光帝就曾有过暗旨,比如不得让镇安侯有后,或者是不得让镇安侯有能袭爵的儿子。
但是后来长公主怀孕,或许是为人母舍不得孩子,生了下来,但是她又绝不敢违背光帝旨意,所以为保儿子平安,她或许真能想出将孩子从小当成女孩儿来养的主意。
好在南境距离京城千里之遥,若是在孩子出生的那一刻便打定了主意换了性别,倒是也未必瞒不住。
宋离抬眼吩咐:
“若真是如此,那程瑾诺嫁于陈青峰数年,陈青峰那里恐怕瞒不住,你再去探探陈府,此事万不得声张,无论是否属实都要烂在肚子里。”
冯吉按了一下自己的嘴,立刻点了点头,他知道轻重,若是程瑾诺真的是男儿身,这便涉及到镇南侯袭爵一事,甚至涉及到南境兵权,此等大事他自然知道在嘴上放个把门的。
李崇打量了几眼眼前的人:
“你入直廷司当差也有十几年了吧?”
冯吉立刻应道:
“回督主,属下入直廷司正好十二年。”
宋离侧身依靠在了圈椅的迎枕中,幽幽叹了口气:
“十二年一个轮回了,你可喜欢在直廷司?”
冯吉心头一跳,他能在宋离身边当差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混成了人精,知道宋离绝不会平白无故地问他这句话,知晓他这一句的回答很重要,他略思索之后立刻跪下:
“属下只愿追随督主。”
宋离喜欢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淡淡抬手:
“起来吧,玄字部在你手中多年,这些年你做的也一直都不错,本座记得三年前便让你隐下一些玄字部的钉子,如今你可照做了?”
冯吉应的极快:
“属下时刻谨记督主所言,玄字部如今有一半左右的人都不在册中。”
宋离点头:
“不错,那今日本座再交代你一件事儿。”
“督主尽管吩咐。”
“将另外一半的人想办法在直廷司中除名,将整个玄字部摘出来,你是个聪明人,若是做的好,哪怕来日有变故,本座也能保你一命。”
冯吉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他敏感地嗅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知晓他此刻的决定极其重要,几乎是立刻决断:
“属下唯督主之命是从。”
“去吧。”
他走后,宋离才缓缓起身,却在站起身时一阵眩晕,他忙抬手撑住了一侧的桌案,抬手抵住额角揉了揉,眼前有些昏暗,只听门似乎再次被打开,他以为是冯吉去而复返,闭眼开口:
“还有何事?”
没有人回应他,只是下一秒身子便被人揽在了怀里,熟悉的淡淡龙涎香味儿,是李崇。
“怎么忽然到这儿来了?让我好找。”
李崇散了小朝会便想去找宋离用午膳,到了偏殿才被告知这人到了弘文阁,他也就顺着过来了,半晌宋离的眼前才渐渐清明,被身侧的人扶着坐回了圈椅中:
“有些时日不理直廷司中的事儿了,怕出什么乱子,今日天色好些,就出来转转。”
他从前的打算是在李崇亲政之后,便找个合适的机会捅出值守太监还有直廷司的罪证,一步一步削弱宦官的权势,以至于彻底拔除直廷司。
而他也会随着直廷司的剪除而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为一个人人喊杀的权宦,他的死会为新皇立威,这便算是他在最后的时间所能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了。
但是现在的情形却与他当时计划的有了偏差,现在的皇帝不再是那个让他操心铺路的小皇帝,他也不似从前那样命在顷刻,更何况如今他也有了放不下的人。
“撒谎,朕看到冯吉出去的时候脸色都不对,你才没有转转那么简单。”
李崇也算是很了解眼前这人了,宋离这脑子不用便算了,若是用起来整个朝堂上的人都能被他玩的团团转,上一次被那些御史陷害入狱都是他做的局,哪怕是他这浸润职场多年的老油子都必须佩服宋离的心机和手腕,这人绝不会来这里做无用功。
他倒是不怕宋离背着他做些什么,只是怕他背着他牺牲什么。
宋离笑了:
“瞒不了你了,上一次你说你的生日在三月,待到你生日我送你一个礼物。”
李崇似信非信地看着他:
“你今天就是来给我弄礼物的?”
宋离面上带了倦色,依靠在圈椅中抬眼看着他:
“自然也不止,走吧,该用午膳了,有个消息倒是真要和你说一说。”
直廷司的事儿倒是不急,待他做好了打算再和他说,倒是镇南侯嫡女的事儿他得知会他一声儿。
今日的天确实是很好,尤其是中午暖洋洋的,又没有风,两人散步回了正阳宫。
午膳时宋离遣退了众人,同他说了程瑾诺的事儿,李崇的惊讶也不亚于宋离:
“啊?还能这样瞒住吗?”
宋离饭后用了茶水漱口后出声:
“若是光帝当年当真有密旨给长公主,长公主为保下自己的儿子倒是确实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李崇对那位光帝的鄙夷和无语再添一重:
“你说长公主,这长公主算起来也是我的姑姑吧?那程瑾诺不就是我的表姐或者表哥?”
宋离给李崇添了茶水,点了点头:
“嗯,是可以这样说,只不过这位安和公主的生母并不得宠,生性也有些懦弱,与正德长公主在宫中时自是无法相比,光帝与她也是情分一般,所以倒是有可能真的利用她来让镇南侯绝后。”
李崇冷哼一声,神色中都是冷意:
“那位光帝真是每次都能用不同的事情来刷新我对他认知的下限,缺了八辈子的德了,收拢兵权就堂堂正正的收拢兵权,非用这种缺德又下三滥的招数。”
现在知道了李崇真正的身份后,宋离对于这人咒骂光帝的言语再也不加任何置喙了,由着他骂。
李崇骂了半天这才想起了什么开口:
“那这程瑾诺若真是个男子,那他嫁给陈青峰,这不,这不露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程瑾诺和陈青峰放在单独的小说里,就是青年有为的将军娶了男扮女装的媳妇,先婚后爱的故事
督主终于知道为他和周副总的以后打算了
提起陈青峰,宋离也不由得想到了此前查过关于他的消息:
“陈青峰与程瑾诺成亲算起来也有几年的时间了,却不曾听闻陈青峰有子嗣,而且这个陈青峰却也不曾纳妾,倒是也说不准是他清楚的。”
这种事儿瞒着外人便也算了,成了亲总是瞒不过枕边人的,李崇想了想也有些唏嘘:
“这个程瑾诺若真的是个男子也挺不容易的,明明是个男儿身自小却只能当做是个女孩子来养才能活命,长大后还要嫁给男子,这光帝真是没干一件人事儿。”
他说完没听到这人回应,转过头瞧了他一眼,发觉这人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他不由得抬起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想什么呢?”
宋离这才抬眼,微微叹了口气开口:
“南境这几年并不算太安稳,追根究底是从镇南侯故去之后,南境多由朝廷中未竟历练的将领镇守一方,这些将领和朝中重臣,甚至和皇家都有些连带关系,就导致派系众多,边军无法拧成一股绳,先帝在时有意重整南境边军,只是奈何先帝在位三年便驾崩了。
后来幼皇登基,自然更是无暇顾及南境,以至于南境这几年附属国渐渐做大,而南境守军人员冗杂战力下滑,这才有了今日之危。”
李崇也听懂了宋离的意思,想来这南境其实和北境的情况差不多,北境由焰亲王府世代镇守,守着南境的便是镇南侯。
这样的好处便是世代承袭,族中子弟受家风熏陶,又从小便能见识战场,其战力自然强过朝中调派的那些甚至连血都没见过的将军。
但是这样的弊端便是这一方守将容易做大成为一方诸侯,若是战时皇帝自然信任倚赖于这样的守将,可若是边疆稳固的时候,那这镇南侯本身便成了皇帝的一块儿心病,所以光帝才想着弱化镇南侯在南境的影响,而调派朝中亲信去接管南境。
只是这南境守将不是个人人都能当的,皇帝派去的亲信也不是人人都能打仗,久而久之必将导致边防能力的下降。
李崇眼底有一丝嘲讽之色:
“这就是君主制的弊端,既希望于边将勇狠能够御敌于国门之外,但是为了维护一家的统治,却又忍不住猜忌能力强的守将,这么看来古来名将能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确实是最好的归宿,总好过死在君主的猜忌之下。”
袁崇焕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这话出口,连宋离都然不住侧眸:
“这个说法我倒真是从未想过。”
李崇笑了笑:
“你自然不会想,你若是想了不就是大逆不道了吗?哎,这君主制一时半会儿是改不了的,不过这南境的局势倒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宋离听着他的话头便知道他对南境应该是已经有了想法和安排:
“你准备怎么...咳咳咳”
他的话没说完便涌上来了一阵呛咳,他立刻侧过了头去,这阵咳来势汹汹,震得他身子都有些发颤,本来有些苍白的脸色都染上了两分嫣红,李崇忙抬手帮他拍了拍背:
“怎么样?是不是今日上午出去吹了风?进去歇歇。”
过了半天宋离才缓缓压下了些咳嗽,胸腔内的跳动剧烈,隐隐有些心慌,他微微低着眉眼,想要缓过这一阵的心悸。
李崇瞧着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对,便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宋离顾忌他身上的伤,手按住他的手臂,声音有些带喘:
“别,我没事儿...”
李崇却不曾理会他的话,径直将人放到了内室的软塌上。
松开人的时候手触及这人的手才觉出了些不对,这人一直都有些泛着凉意的手,此刻手心却异常的热,他立刻警觉起来:
“手怎么这么热?张冲叫顾亭进来。”
他当下就抬手探了一下宋离的额头,有些发热,顾亭进来的也很快:
“快别行礼了,他好像有些发烧,你快来看看。”
顾亭在那人清瘦的手腕下垫上了脉枕,细细帮他诊脉,没一会儿便放开了他的手腕,一点儿也不奇怪把脉的结果,看向靠在软塌上的人:
“督主此刻身上是否觉得有些畏寒,心口处还有些心悸?”
李崇看向那个刚刚睁开眼言语有些犹豫的人立刻警告开口:
“说实话,不许骗人。”
宋离面露无奈还是点了点头。
李崇神色有些发紧看向了顾亭:
“怎么样?是不是今日出去吹了风着凉了?”
顾亭仗着此刻李崇在,立刻挺直了腰板,将连日来的怨气都发了出来:
“督主不光是风寒,而是连日虚耗精神,导致...”
他的话都没有说完靠在榻上的人一个锐利的眼刀便扫了过来:
“行了,那些老毛病不用说了,去开药吧。”
顾亭憋屈着闭了嘴,但是眼睛却非常倔强地看向了皇帝陛下,李崇微微眯眼,连日虚耗精神?
“怎么回事儿?这几日不是一直养着吗?什么虚耗精神?”
顾亭一脸戚戚地看了一眼宋离,唯唯诺诺地不出声,将欲语还休那一套表现的淋漓尽致,宋离看着他的脸色越发地冷,忽然,李崇横身挡在了宋离和顾亭之间:
“别看他,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有了宋离那迫人的目光,顾亭心中一顺,立刻开口:
“督主这几日除了用完药休息睡着的时间,一直都伏案写着什么,下官劝也劝不动,如今督主正在解毒,身子最忌劳累耗神,哪受得住这样虚耗?这几日心脉探着就有些不大稳,想来晨起之时心悸最是厉害。”
顾亭说完了便低下了头,一幅鹌鹑样,李崇骤然转身看向了身后靠着的人,白日里他要看折子见朝臣,多数的时候都是在正殿,只有午膳晚膳的时候回来陪这人用,每次过来的时候这人不是在榻上歇着就是看些野趣杂文打发时间,他便只当他一天都在歇着,合着这是做给他看?
“陛下,臣先下去开药吧?”
顾亭觉得此刻他似乎不适合在内室,李崇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顾亭几乎是立刻脚底抹油,以极快的速度出了殿内。
李崇盯着靠在榻上一言不发的人,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
“干嘛不出声?你白日里都在忙什么?”
宋离抬眼难得在他的面上能看到一丝类似心虚的神色:
“没什么,就是闷得慌练练字而已。”
李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我的脸上是不是写着四个字,我很好骗?你是王羲之啊?除了睡觉的时间都用来练字,还连太医的医嘱都不顾及?”
宋离虽然不知道王羲之是谁,但是李崇生气他是看出来了,便想着怎么哄哄他,只是他这片刻的沉默看在李崇的眼里就是消极抵抗,他最怕这人不将身体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