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忙得昏头转向,只记得按时按着小家伙睡觉,等小家伙睡着了,他去收拾院子里乱糟糟的一团时,才注意到宁灵果已经用完了。
夜色已深,他只得把这件事先记下。
小胖崽肚皮瘪瘪,哪怕心里还有些不大情愿,但眨巴眨巴圆眼睛,依旧跟等待投喂的小鸟似的,‘啊~’的张开了小嘴。
姜明晏心尖软软,舀起一小勺肉泥送进圆圆小嘴里。
“啊呜~”小胖崽一口咬下,将勺子上的肉泥全部含进嘴巴。
“呀……”他动了两下嘴巴,然后咽下,小脸蔫巴下来。
姜明晏不明所以,小胖崽却不再张口,任由装满肉泥的小勺在嘴边徘徊。
姜明晏感受到小胖崽的坚决,沉思一瞬,将目光看向小碗里的肉泥。
他尝了一口小勺里原本为小胖崽准备的肉泥,怔愣住。
……太咸了。
姜明晏垂眸,看到睁着黑亮圆眼睛乖乖望着他的小胖崽。
小胖崽虽然被塞了一勺咸到发苦的肉泥,却丝毫不恼,见哥哥望过来,没有再拿着勺子让他吃,就咧开小嘴露出甜软的笑容。
姜明晏心中却难以抑制地漫起沮丧和对自己的厌弃之情。
他强撑着没有露出难堪的神色:“是哥哥没有注意,厨房里还有一些灵兽奶,岁岁早上先喝灵兽奶好不好?”
小胖崽不明所以,但一听不用吃咸咸的肉肉了,顿时眉开眼笑,忙不迭点头:“呀!呀!”
姜明晏端着小碗走出屋子,一步一步走进厨房,把碗里的肉泥倒掉,新取出个干净小碗,最后打开盛着灵兽奶的特制玉壶。
玉壶里漾着一层浅浅的乳白色,将小碗填满后,剩下的灵兽奶愈浅,与大片漆黑的壶壁泾渭分明。
姜明晏定定地看了一眼,凌厉凤眸中堆叠的疲倦愈加明显,心底难掩挫败。
他是怎么了?
宁灵果没有了,他直到昨日夜间才发现。
灵兽奶只有薄薄一层了,他却还没有弄清楚要去哪里才能买来灵兽奶。
将肉泥喂给岁岁前,他为什么就不记得自己先尝上一口呢?
情绪愈演愈烈,喉咙中有什么东西梗咽着,胸腔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失望。
“岁岁还在等我。”许久,姜明晏喃喃出声。
他端着小碗回返。
屋门半掩着,他轻轻推开,可是还没迈进屋子,看清屋内情形那一瞬间,姜明晏心脏骤停。
半尺长的小蛇通体纯青,一条乌黑细线从前颚横贯全身,一直蜿蜒到尾尖。
是竹青乌线蛇。
姜明晏曾在灵兽全鉴上看到过竹青乌线蛇的名字。
竹青乌线蛇有剧毒,哪怕是练气九层的修者在它的毒牙下也讨不了好,更何况岁岁一个未曾修炼过的婴童?
此时,竹青乌线蛇就离小床不过几步之遥,蜷曲着身体,头部略微抬起,毒牙微露。
更让姜明晏呼吸急促的是,小床上的小胖崽不知何时扶着小床栏杆站了起来,他看着地面上的竹青乌线蛇,圆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像一只跃跃欲试的猫崽,似乎下一刻就要伸出爪子去拨弄一二。
“岁岁——”姜明晏发出急促的音节。
耳边似乎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的跳动声,血液奔腾轰鸣,他的目光牢牢钉在竹青乌线蛇细长的蛇身之上。
只有一次机会。
姜明晏命令自己冷静。
岁岁的性命此时掌握在他手中,他不能慌。
很快,竹青乌线蛇动了,它像利箭一般射向小床上的孩童。
但一道迅疾的黑影比它更快!
“铮——”
竹青乌线蛇被一柄乌黑长剑贯穿七寸,牢牢钉在了地上。
姜明晏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冷汗,方才持剑的手不断颤抖,另一只手上端着的小碗已经被他不知不觉中捏碎,碎片划伤手掌,鲜血和灵兽奶混杂,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但他却顾不上这些细节,他大步走近小床,嗓音冷厉:“姜岁晏!你刚刚在做什么?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被训斥的小幼崽望着兄长,他没有被兄长冷肃而严厉的质问吓到,反而将圆眼睛弯成小月牙,身体前倾靠在栏杆上,两只莲藕似的小胳膊从栏杆缝隙伸出,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兄长。
——不是求抱抱的姿势,而是给了姜明晏一个带着奶香气的拥抱。
哥哥,不难过。
小胖崽懵懵懂懂,可在此时,他却似乎什么都懂。
姜明晏怔住。
他低喃自语:“我在做什么?”
岁岁什么都不懂,他不明白竹青乌线蛇很危险,他不懂那锋锐的毒牙可以在一瞬间要了他的命。
他应该去教岁岁,去告诉岁岁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而不是将自己的后怕与疲倦发泄在岁岁身上。
姜岁晏将身前软绵绵的一团从小床中抱起来,低声道歉:“岁岁,抱歉,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凶你。”
“咯咯……”小胖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姜明晏,磕磕绊绊地咿呀学语:“咯咯…不、不哭。”
姜明晏眼眶一酸,薄唇抿出一条倔强的弧度,在眼泪滴落前,他将脸埋进怀中小胖崽软乎乎的颈窝中。
泪意汹涌,这些日子将全部悲伤默默咽下,努力支撑起这个家的小少年无声呜咽着,泪水浸湿了小胖崽的衣裳。
一场痛哭过后,他的情绪明显舒缓许多。
自从得知了父母死亡的消息后,一直堆积在心底的巨石似乎也随着泪水流淌而无声消融。
他贴贴怀中小幼崽脸上胖乎乎软糯糯的小肥膘,被那细腻柔软的触感蛊惑,忍不住轻轻咬了一口。
嗯,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奶香味。
姜明晏眸中渗出笑意。
“啊呀?”小家伙歪歪脑袋,头毛随着动作摇晃,格外可爱。
姜明晏力度很轻,连个牙印都没留下,因此小家伙只是发出个疑惑的小奶音,就将此事抛到脑后了。
“啊……”他伸出爪爪指向被长剑贯穿,再无动静的竹青乌线蛇,黑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期待。
姜明晏叹气,温声和小家伙解释:“这个不能玩,岁岁以后看到它要躲得远远的,不然它就会咬岁岁的。”
一想到这种可能,姜明晏便觉喉中发涩,嗓音也紧绷起来:“岁岁被咬了,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了,哥哥会很难过的……”
一听再也见不到自家兄长,小家伙立即抱紧了姜明晏脖子,小脑袋也不往那边看了,咿咿呀呀地拒绝:“不……咯咯、哥不…不…”
姜明晏安抚地顺着小家伙小小的脊背抚了几下:“岁岁不怕,你看它现在是不是被渊肃钉住了?”
“下次再见到它,岁岁就喊哥哥,不要靠近它好不好?哥哥会保护岁岁的。”
小家伙连忙点头。
姜明晏轻笑,贴贴小胖脸,然后将小家伙放到小床上。
“岁岁的衣服湿了,哥哥去给岁岁拿干净的衣服换上。”
“呀!”
“说好。”
“嗷~”
姜明晏笑着重复:“好——”
“嗷~”
给仍然在那里‘嗷嗷嗷’的小胖崽换好小衣服,姜明晏走到竹青乌线蛇旁,确定竹青乌线蛇是真的死了后,才拔出乌黑长剑。
他先是检查长剑一番,见长剑剑锋无损,松了口气。
这柄长剑名为渊肃,是云昭明送给姜明晏的九岁生辰礼。
渊肃剑通体乌黑,低调繁复的云纹萦绕剑柄,似沉默凝视的深渊,沉沉裹挟着锋芒冷意。
姜明晏一见到这柄长剑便心生亲近之意,某些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曾见过渊肃剑。
那时,渊肃剑似乎并不是如今这幅模样,而是华美的、流光溢彩的,如阳光般明光灿灿……
而渊肃剑也仿佛与他心意相通一般,哪怕他的灵根破碎修为跌落,一人一剑的默契也没有折损分毫。
方才,姜明晏就是从兰秋楹镯中拿出渊肃剑,用一种他自己也没有料想到的果决冷静将竹青乌线蛇从七寸贯穿。
等到了筑基期,他就可以将渊肃剑炼为本命灵器,收入丹田中了。
将渊肃剑再次放回兰秋楹镯中时,姜明晏思绪禁不住发散开来。
但很快,他便扯回发散的思绪,看向地面上再无声息的竹青乌线蛇。
姜明晏眸色冷沉下来。
这条竹青乌线蛇身上只有一条乌线,是一品灵兽。
可是不论它是几品灵兽,只要是出现在姜府的灵兽,必然是有主人的。
有主人的灵兽不待在灵兽袋中,反而出现在他们家里,还对岁岁展露出攻击欲望……
姜明晏凤眸中渗出杀意。
他拎起竹青乌线蛇,准备剥皮抽骨,把它做成肉泥给岁岁吃。
毕竟还是只灵兽,肉里含有灵气。
姜明晏冷冷地想着。
但他刚刚拎起竹青乌线蛇,小院院门便被人一脚踢开。
几个姜家子弟带着一大堆仆从一窝蜂地涌了进来。
“姜明晏,你看见我的——”开口说话的稍胖少年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了姜明晏手中拎着的没了气息的竹青乌线蛇,立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
“你……”他指着姜明晏,手指被气得哆嗦着:“你竟敢……”
姜明晏认出了这几个姜家子弟就是时常在院外徘徊,大声讥讽他的那几人,而这一马当先的稍胖少年,粗嘎的嗓音也格外熟悉。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姜明晏冷笑:“这条蛇想攻击岁岁,我自然不能留着这个隐患。”
“你、你……”稍胖少年已经心疼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这条竹青乌线蛇可是他求着阿爹从彩宝堂买回来的一品灵兽!实力虽然只相当于练气五层的修者,可是修者只要没到筑基期,就都在它嘴下讨不了好!
而且竹青乌线蛇还可以继续增长修为,等它成为二品灵兽、三品灵兽……
这么一想,稍胖少年就要心痛的呼吸不过来了。
但他忙着心疼自己的竹青乌线蛇,其余姜家子弟可还清醒着,不由得面面相觑。
之前那稍胖少年满脸恶意地将竹青乌线蛇从灵兽袋中放出来时,他们就在一旁看着,还起哄让竹青乌线蛇不要留情,最好一口就毒死院里那小崽子。
他们闯进来时,心里满是幸灾乐祸,期待着看昔日的姜家天才痛哭流涕悲痛欲绝的可笑模样。
可谁承想,死的不是那胖乎乎的小崽子,而是竹青乌线蛇!
那小崽子正好好地坐在小床上悠哉悠哉晃着他那胖脚丫子呢!
怎么可能?
姜明晏是怎么做到的?
已经有眼尖的姜家子弟看到了竹青乌线蛇七寸上钉穿过去的剑伤,哪怕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姜明晏动的手。
他是怎么做到的?
稍胖少年自从得了这条竹青乌线蛇,没少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
他们也都见识过这竹青乌线蛇的厉害,除了筑基期修者,便是他们这一辈如今最受重视的姜儒恒也只是靠着灵器险险取胜。
可是早已被他们视为废物的姜明晏却能一击致命。
他们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忌惮,有了退意。
但他们想走,痛失灵兽的稍胖少年却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姜明晏。
他看着姜明晏,语气愤恨:“你杀了我的竹青乌线蛇,你必须赔一只一模一样的。”
姜明晏漠然置之。
稍胖少年满含恶意地继续道:“果然是你爹的种,一样的无情无义!姜家养你们长大,给你们提供修炼资源,你们却都是白眼狼,一点也不想着回报姜家!你爹不听大伯指挥,活该害死自己!你敢杀了我的灵兽,我倒要看看你会是什么下场!”
“姜儒恪!”听他提起阿爹,姜明晏立即厉声喝止。
“怎么,心虚了?”姜儒恪盯着姜明晏,眼神轻蔑:“你们就是一头头白眼狼!”
姜明晏眉眼冰冷。
他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白眼狼?姜家给过他们什么?
幼时他懵懂,不明白阿娘为什么不喜欢姜家。
后来他从高处跌落,种种打击接踵而至,被姜家繁荣表象迷失了的头脑才彻底冷静下来,才注意到往日看似花团锦簇的生活中姜家扮演的角色。
他阿爹是姜家旁支,自小被主支抱养,表面上看起来是姜家于阿爹有恩。
可是阿爹虽父母双亡,但叔父叔母仍在,且他们生性温厚,多年无子,便是没有姜家主支看中了阿爹的资质,将阿爹抱走,阿爹也能平安长大。
而阿爹在主支这边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给主支的几位少爷当小厮,被呼来喝去,每日只能在夜深人静几位少爷都睡了之后再修炼。
姜家是给了阿爹一些修炼资源没错,可是阿爹从练气期就外出历练,带回来的灵石灵器数不胜数,全部都交给了主支。
可主支是怎么做的呢?
阿爹没有按照他们的要求去求娶山河城唐家的小姐,他们就把阿爹赶到姜府最偏僻的角落,恶意侮辱阿娘,把阿爹阿娘视为奴仆。
他出生后,姜家也从未出过一分力。
他的灵石是阿爹阿娘给的,他的修炼资源是阿爹阿娘寻来的,可笑他之前被虚情假意的吹捧迷了眼,真的以为姜家人盼着他们一家四口好!
但姜明晏知晓自己是和姜儒恪说不通的,他不论说什么都会被姜儒恪认为是在狡辩罢了。
因此,他便也不再浪费口舌,只是冷淡道:“你若是坚持如此,那我们就去家主那里,让家主来评判。”
姜家家主名为姜震俞,是武安城唯一的金丹期修者。
正是因为有他的存在,姜家才能在武安城中一家独大。
姜震俞有三子一女,第二子便是姜儒恪的父亲姜怀书。
但姜明晏此时敢提出要去找姜震俞来评判,便是知晓无论如何,姜震俞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一条竹青乌线蛇就责罚他和岁岁。
姜明晏看得清楚,姜震俞是十分注重颜面的。
他明明极为忌惮距离金丹期仅一步之遥的阿爹,却在每次见到阿爹时都要摆出一副慈爱长辈的模样。
姜家子弟们私底下专横跋扈,可因为姜震俞,无论如何,面上也要粉饰太平。
姜震俞难道真的不知晓这些姜家子弟对他和岁岁的轻蔑嘲讽吗?
不可能。
姜震俞虽时常闭关,但他实则对姜府之事了如指掌。
只不过是没闹到明面上,他便装作看不见罢了。
——甚至他还会在暗中刻意纵容。
可是如今阿爹阿娘尸骨未寒,他把姜儒恪所做之事闹大,姜震俞便不能再作壁上观。
为了姜家不落得苛待遗孤的名声,他必然会责罚姜儒恪一行人。
闻言,姜儒恪被怒火冲昏的头脑微微冷静下来。
他也知道若是闹到姜震俞面前,他们讨不了好。
“好啊……”他阴冷地笑笑:“姜明晏,你好样的。”
“今日就暂且放你一马,你给我等着……”
一群人乌泱泱地来,又乱哄哄地走了。
姜明晏提着竹青乌森*晚*整*理线蛇收回视线,不置可否。
他关好院门,一回头就见虎头虎脑的小胖崽倚在被子团上,小胖脚丫翘起,悠闲地晃来晃去。
他冷峻的眉眼温和下来,扔开竹青乌线蛇,走过去捉住那很是自得其乐的胖脚丫:“岁岁怎么这么开心呀?”
“呀!”小胖崽动动被兄长捉住的小胖脚,没抽出来也不恼,仰着圆圆脸,弯起乌溜溜的眼眸甜甜糯糯地朝兄长笑,白净的小乳牙可爱极了。
姜明晏亲了口小胖崽的软脸蛋,心尖软软。
岁岁要一直这么开心下去呀……
“哥哥一会儿带着岁岁出门好不好?”姜明晏放开小胖脚,就要伸手抱起软绵绵的小家伙。
“咿呀~”小家伙笨拙地翻身躲开兄长伸过来的手掌,胖爪爪指了指屋门。
姜明晏一时又好气又好笑:“我都没嫌弃你的胖脚丫,你自己还嫌弃上了。”
“啊呀~”小家伙歪着脑袋看自家兄长,黑圆眼睛可怜兮兮的。
姜明晏没了脾气,舀了一瓢水,把自己的手洗了洗。
这回儿他再抱小家伙,小家伙就不躲了,还甜兮兮地凑上来,‘吧唧’一口。
姜明晏感觉自己被拿捏住了。
但小家伙纯稚无辜地瞅着他,他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语。
是以,他只得继续道:“我带着岁岁出门,但岁岁乖乖的,有事就叫哥哥,尽量不哭好不好?”
他这一次出门,既是去买宁灵果和灵兽奶,也是去在城里找个活干。
这些日子他和岁岁吃的是家里的余粮,六百零一枚下品灵石暂时还一枚未动。
但坐吃山空,况且岁岁需要的宁灵果和灵兽奶都不便宜。
而且,他们手上还是要有闲余的灵石的,万一岁岁生病、有突发状况,这些都需要灵石。
他不能到了迫在眉睫之时再去筹备灵石。
其实姜明晏本是没有准备带着岁岁一起去的。
可是竹青乌线蛇之事让他猛然意识到,小院也已经不安全了。
他必须时时刻刻将岁岁放在眼皮子底下。
有时姜明晏就在想,岁岁为什么不能变成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瓷娃娃呢?那他就可以把岁岁揣在心口,小心护好,一直不离身了。
小胖崽一听自家兄长要带自己出去,忙不迭地点头,头毛都支棱起来了,像只蓬松的蒲公英。
“呀呀……”他嘀嘀咕咕着,贴着兄长使劲蹭蹭。
姜明晏被他迫不及待的小模样逗笑,撸了一把小胖崽乱蓬蓬的软毛,凤眸柔和。
他翻出一个干净的背筐,在里面铺了几层厚厚的软布,又折来院中盛放的桃花,将背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抱起小胖崽放进背筐。
背筐大小刚刚好,小胖崽坐进里面,从外面望去,只能在筐边明艳怒放的桃花间隐约瞧见几缕迎风招展的头毛。
若是小家伙好奇,也可以扒着筐筐边爬起来,就能看到外面景色了。
想着小家伙探头探脑的可爱模样,姜明晏唇角微勾。
他伸手要把小家伙从背筐里抱出来,温声解释:“来,岁岁,哥哥要去吃饭饭,等哥哥吃完饭,我们就出门。”
“呀~”窝在背筐里的圆圆脸幼崽推开兄长的手掌,拍了拍装着自己的大号背筐:“呀!”
他对这个筐筐很满意!暂时不想出去。
姜明晏好笑地收回手。
也可以。
他把背筐背起,准备背着筐里的幼崽一起去吃饭。
正好提前适应一下。
姜明晏沉静地想。
反正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再让岁岁离开视线太久,如今这样再好不过。
对于自己的饭菜,姜明晏远没有为小家伙准备食物时那么细致。
他草草吃了几口,填饱肚子,就要背着幼崽出门。
迈出院门那一刻,姜明晏脚步微沉。
姜明晏自从灵根破碎,便很少再踏出小院。
便是岁岁满月测根骨那日,他身侧也总有阿爹阿娘其中一人时时陪伴。
姜明晏自己也说不清,前几日不曾出门,到底是因为小院中还有余粮,还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畏惧着院外的世界。
“咿呀……”背筐颤了颤,似乎是小幼崽扒拉着筐边站了起来。
“咯咯……”一只小爪子拨弄了下他的头发。
姜明晏心头的阴霾仿佛也被这只小爪子拨开。
他的脚步轻快起来:“怎么了?岁岁。”
“嗷嗷~”小家伙嗓音嫩嫩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姜明晏冷峻凌厉的侧脸轮廓似乎都在这一刻变得柔和,他静静听着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小奶音,时不时应上一声。
姜明晏没有从姜府正门出去,而是绕路走到后面的隐蔽小门。
这个小门是为姜府里的仆从们准备的,姜家人很少从这里经过。
姜明晏选择从这里出府,能省去不少麻烦。
走出小门,不远处就是繁华的街道。
人流如织,叫卖声连绵起伏,小孩子嬉戏打闹着,行人不紧不慢,时不时在摊边停留挑选。
“呀~”背筐里的小家伙更加兴奋,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姜明晏心情更好,托了托背筐,辨认一番方向,就要迈步前行。
但他还没抬脚,就听到前方街边传来一阵喧哗骚动。
一匹浑身洁白如雪,背生双翼的飞马从空中飞来,竟是要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直落而下!
一时间,方才街道上的闲适尽散,行人四散奔逃,小孩子被父母一把抱起,小贩也顾不上摊位了,慌忙离开。
飞马降落,因为行人撤离得及时,只有路旁的摊子纷纷被飞马落地时掀起的飓风掀翻。
“啧。”
姜明晏清晰地听到了那遗憾短促的语气,他沉了眸,冷漠看向飞马背上的青年。
姜家人。
青年没有注意到姜明晏和背筐里的小家伙,很快便骑着飞马离开,街道上再次热闹起来,似乎一切未曾发生。
“咿呀?”见兄长站在原地未动,小胖崽疑惑地戳了下姜明晏肩膀。
姜明晏回神,侧头碰了碰紧靠在他这一侧背筐上的小胖崽,迈步往前,融进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
“是姜家吧。”
“是啊,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听说姜四公子和他娘子殁了。”
“唉,没有了姜四公子,姜家人越发……”
“闭嘴吧,说什么呢你!”
“……”
窃窃私语入耳,姜明晏眸色晦暗不明。
没有了阿爹阿娘,姜家人愈发肆无忌惮了。
他敛起神色,专注于脚下道路。
很快,百果阁就到了。
这里是武安城一处专门卖灵果的商铺,阿娘也爱吃灵果,岁岁没出生时,他们一家就时常过来。
姜明晏眼中闪过一抹怀念。
他走进百果阁。
掌柜的还记得姜明晏,没让伙计招待,而是自己迎了上来。
“姜小公子。”他看着姜明晏,又看看他背上背筐里睁着圆黑眼睛望过来的小胖崽,神色中掠过些遗憾。
姜四公子和他娘子都是好人呐……
可惜了……
姜明晏垂眸,不想去看掌柜的叹息的神情:“李叔,我来买些宁灵果。”
掌柜的已经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不妥,收拾好神色,脸上带上笑容:“好、好。”
他招呼伙计取来最新鲜的宁灵果:“这些都是今日刚刚送来的,姜小公子您看看呢?”
姜明晏知晓掌柜的人品,看了眼后点头:“三十个宁灵果。”
“好嘞。”一旁的伙计利索打包,掌柜的道:“和以前一样的价钱,一共三十枚下品灵石。”
姜明晏没有异议,看似是从用来掩人耳目的储物袋中,实际上是从兰秋楹镯里取出灵石,交给掌柜的,然后拿起包好的宁灵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