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抠抠,该花花。”
陈觉得周燎一整天都有些奇怪,几天没见脾气暴躁了许多,脸也很臭,最关键是又开始时不时走神了。今晚打桌球摔袋了好几次,还有一次直接是把白球径直戳走的,一看就知道在神游。
“所以你买不买?”
“不买”
周燎看着便利店玻璃里那个站着正在理货的身影,他咬着牙,心口闷得发慌。
对方永远都像个没有情绪起伏的机器,丝毫不被任何事物干扰,但周燎知道,自己可能还不够格干扰,换成白苓妈都比自己够格。
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他觉得从头到尾自己一点错都没有,答应自己的是秦湛,临到头鸽他的也是秦湛。
对方居然还问自己为什么要他留下?好笑,那天之后他是很主动,但真当他周燎离了谁就彻底活不下去?
大不了是那些反复无常让他崩溃的情绪再走一遭罢了。
“哦,那我去买一瓶,你还有烟没?”
“帮我带一包。”
周燎在秦湛从货架上转身时,移开了视线。
陈羡进去之后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出来,直到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打开,陈羡探了个脑袋出来。
“你平时抽的那款没了?其他的你要不要?”
周燎抬起头的一瞬间感觉隔着玻璃和秦湛的视线对上了,对方的眼睛还没看清,他就立马垂下了眸。
“不要了。”
“哦。”陈羡把烟推了回去,“他不要了。”
秦湛没说话,刚要点结账,陈羡又拿了两盒十二只装的避孕套:“再加个这个。”
“小伙子,你买这么多?”后面的中年大叔打趣。
“朋友也要。”陈羡尬笑了两着回应。
对方的视线只在避孕套上停留了两秒就移开了。
“72元。”
“我微信付。”
陈羡扫完后,对方就把东西推到了他面前,他抬起头的时候对方一张脸还是遮得严严实实的,因为动作也看不见眼睛。
平时他也不会专门去在意一个收银员的样子,但是等视线落在对方喉结上,那里赫然还印着随时间流逝也依然难愈疗的痂痕。
他心脏猛然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无关的联想一下涌了上来。
身形像秦湛一样高大的人,用ai做的语音,和周燎有仇,周燎开学当天后开始的病发不对劲,去卫生间找周燎时他紧盯着的售货员的背影,还有后面无数次周燎从另一条街拐来这家店,以及看向秦湛和白苓背影的时刻。
陈羡拿着水突然一瞬间觉得说不出话来。
“还有事吗,请问?”冷淡又熟悉的声音,毫无感情。
陈羡深吸了口气,他迅速拿过了东西揣进了口袋里:“没有。”
出去时,他觉得浑身都有点僵硬。说起来奇怪,但确实是一瞬间的片段全部拼凑在了一起,第六感像在指示着什么。
“怎么了?陈哥,感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啊。”其他人看着陈欲言又止的模样没忍住好奇。
“…….那是秦湛。”
“什么?”
“收银员是秦湛。”陈羡皱了皱眉。
上次才打了秦湛,一伙人一起进了局子的那个肇事者顿了一下,随后悻悻地侧过了头:“不正常吗,他那么穷,要赚钱就来干便利店呗。”
“那之前也是他?”
“嗯,我看到他喉结上的疤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周燎,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这道疤从何而来。
周燎喉头发干,没有回应。
“是他就是他呗,那又怎么了?多大点事。”那个人毫不在意,“难不成结个账还会在你水里下毒报复吗,陈哥,别想太多,更何况他惹得起你们吗?惹得起燎哥吗?当时挨那么多打,早打服了吧。”
“是啊,这些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上次进局子的时候就知道这蚂蚁多好踩,打成那样硬是一声不吭……..”
“闭嘴。”
周燎突然出了声,神情暴戾。
“什么……”
“我让你他妈闭嘴。”
周燎重复了一遍,身侧的另一边却握紧了拳头,青筋在骨节上几乎快凸出来。
他比谁都清楚那一次秦湛挨的打,因为过往自己的气焰,让所有和他关系好的人都觉得秦湛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也比谁都清楚,那一天他跪在地下忏悔,舔尽了对方一路流到喉结的血迹。
其他人几乎是立马噤了声,单纯的以为周燎只是不想听到这个名字而已。
“不过也没事,他马上就要走了,以后也见不到了。”其中一个人安慰道。
周燎瞬间抬眼看向了他。
“走哪?”陈羡皱了皱眉。
“我前天去办公室找辅导员,听到老刘在和他说下学期出国交换的事,听那个意思,应该说了有一段时间了。”
“交换?”
陈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周燎,他的表情有一种很难描述地不敢置信在里面,还夹杂着混乱迷茫和一闪而过的仇恨。
“嗯,所以也见不到他了,问题不大。”那个人手插在兜里,朝里望了一眼秦湛,“国外兼职赚的钱可比这边多。”
“周燎?”
陈羡看见周燎一句话没说,突然一下就往前走了,他几步追上前一把抓住了周燎的手腕:“我有话要问你。”
周燎转过头,整张脸有一种被背叛的扭曲感,他看向陈羡,再次开口声线都止不住地颤抖。
“干什么?”
“我问你,你消失的那段时间,是不是和秦湛在一起?”陈羡压低了声音。
他刚问完,对方却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谁告诉你的?”
“我猜的……..但是是他吧,你每次见到他的种种反应,以及现在…….”
周燎深吸了一口气:“别他吗在这乱猜,和这个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那他要出去交换,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周燎转过身一字一句地看着陈羡开口,眼白里是满布的血丝,在夜色下看起来极其骇人。
“因为他凭什么走?他敢走,这次就敢换作我把他的腿打断。”
陈羡依然在周燎口中挖掘不出任何关于此前他消失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对他来说这件事很奇怪,奇怪的点在于如果周燎真是遭受过秦湛迫害,为什么出来后他会不和任何人谈起或者说是揭露那段事情,而是一直以来自我消化忍耐着心理疾病带来的折磨。
只要周燎不松口,谁也无法得知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羡觉得自己这一年多就像在拍走进科学,在自己兄弟身上发生的事都太过诡异,他能够串出一个不算完整的梗概,但他始终无法摸透周燎的心理,又是为什么从来不开口讲那段像是就这样被冷藏了的过去。
这几天周燎的状态又回到了过去,和之前不同的是,他的痛苦不再沉默,而显得暴躁。
稍有一句不是,整个人就像被点燃的炮筒,一引就炸。
到周燎生日当天的时候,陈羡差点连周燎人都联系不上,他以为人是又吞药自杀了,跑到周燎家中的时候,一把推开他卧室的门却被吓了一跳。
他之前在周燎家都睡得客卧,也不会半夜没事去周燎房间。
所以推开门看见漆黑的室内,周燎一只手的手腕挂着镣铐和床头连接着,整个人蹲在地上的角落里抓着头发的时候,陈羡都差点认不出这是周燎了。
一个人在黑暗的环境里,自己把自己拷起来,这个画面实在诡异又惊悚。
他靠近的时候还听到周燎嘴里小声地不断地念着去死,我不需要你,你也一样,像是在和脑子里的什么东西做抗争一样。
“周燎!”
陈羡蹲下身,看到旁边亮起的手机上是周燎母亲发来的消息,像是又忘记了今天是他生日,让他下周飞一趟b市参加个商会。
“喂,周燎!”
陈羡拍了拍周燎的背,对方过了半晌抬起了头,头发都被冷汗濡湿了,一双眼睛全是没睡好的血丝。
“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拷起来?”
陈羡说着一边拉开了主卧的窗帘,外面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面前的人立马闭上了眼睛,在几十秒后逐渐适应了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你他妈到底在干嘛啊!你还像不像个人了!!”陈羡有脾气也没处发,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只要周燎一天不说,他一天也无法得知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今天是你生日啊!”
周燎僵硬了两三秒,过了半晌他才像是回到了现实里一样垂下了头:“做噩梦。”
“狗屁噩梦,谁噩梦蹲地上做。”陈羡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视线落在了他的手腕处,“你玩什么的?”
“……..没什么,之前用的道具。”
周燎深吸了几口气,待整个人完全恢复平静,他才跪在地上颤抖着解开了镣铐的锁。
这几天他一直在给自己做戒断治疗,强行让空间处于密闭黑暗状态,以此回到过去,然后再不断将秦湛从大脑和心理里驱逐。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证明他不需要秦湛,现在不需要,未来也不需要。
因为本能的畏黑,他只能将手铐起来寻求过往的安全感,一步步训练自己逃脱那些黑暗阴冷痛苦的情绪。
只可惜收效甚微,几天下来他把自己折磨得生不如死,和之前只是看见秦湛带来的痛苦不一样的是,这次是他自己忍耐着痛苦,再将秦湛这个人从身体里剥离。
只是手机亮起那条冷漠的信息时,整个人还是不由自主地形成了保护机制,一边想要回到过去在仓库里那无形的庇佑和安心,一边又无所适从地拼命在往外跑。
“我他妈真的受不了你了。”陈羡是真累,尤其是心累,“今天你生日,我不想和你讨论有的没的,后面的话,之后再说。”
周燎沉默着没有回应。他去了卫生间洗澡,出来后换好了衣服,打理好了头发,除了眼部遮不住的疲惫,似乎一切安好,他还是过去那个周燎。
“走吧。”
陈羡翘着二郎腿在刷短视频,闻言看了一眼周燎:“你开车吗?我看你这状态别开了。”
“不开,头痛。”周燎拿过了充电的手机,麻木地回着一条条祝福的消息。
“走吧,拿出点人样。”
会所是周燎之前常订的那家。他到的时候很多人都提前在里面坐了,进去的时候免不了是一阵寒暄。
周燎尽力保持着好的状态,但心却始终沉在谷底,“出国交换”这四个字哪怕过了这么多天,依然像沉甸甸的石头,压塌在他的脊骨上。
也许他该高兴,他和秦湛这长达一年多不明不明的畸形纠缠彻底结束了。
他现在也不需要弄懂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恨秦湛,又为什么渴求秦湛。
秦湛在这段时间只是像短暂地重新在他的生活里出现,接着便要消失,两个人缓和又暧昧不明的时间像稍纵即逝的流星,在横跨这么长的时间刻度里,只流下了几天斑驳的印记。
秦湛问他,为什么需要他?
周燎给不出答复,因为他既不明白,且自尊和好胜心在不断地对比后,也远接受不了在秦湛这里得到的落差。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在秦湛彻底离开前,将这个人从自己骨血里驱逐。
“生日快乐燎哥。”
“又帅了,周少。”
周围攀附的声音四起,周燎挨着回应后,坐下身给自己点了根烟。
大部分来的都是他朋友,也有少部分是其他人邀请来的,和过去一样,例行吃完他不喜欢的蛋糕,收完一堆昂贵的礼物,接着就是抽烟喝酒唱歌,和其他人利益的互换。
会所的包间里烟雾朦胧,周围的人一个比一个喝得多,周燎因为来之前吃了药,所以没有喝多少酒,但因为一直处在这烟雾弥漫充满着酒气的空间里,也逐渐变得微醺了起来。
他回了他妈一个好字,那边没再立马回话,而是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突然发了一句生日快乐。
估计是他们谁之间互相提醒了,他爸也发了生日快乐,随后是金额很高的转账。
周燎没收这笔钱,礼貌地回了个谢谢。
他想他们记得今年是他的生日,无非是因为今年起他开始住进的医院,就算是象征意义上的,也得问候一句。
和普通家庭相比,有钱又权,人生已经顺遂了百分之九十,到了这个年龄,比起埋怨,更不如说是一到这个时刻就会想起过去小时候的事,再逐渐变得麻木。
“燎哥,请你喝一杯?”伶洋端着酒挤到了周燎身边,“可以吗?”
周燎掀起眼皮,淡淡地和她碰了个杯。
“生日快乐。”
“谢谢。”
“话说那天你怎么走那么快?”
周燎抿了一口酒:“没看。”
“没看?我看你不是拿着两张票在等人吗?”伶洋有些意外。
周燎捏紧了酒杯,骨节有些泛白:“最后没看。”
“哦,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去看。”伶洋笑得很甜,“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安排。”
“那….后天要不要一起逛街?”伶洋对自己还算有自信,毕竟上次差点就和周燎成了,要不是对方突然休学,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周燎突然有点想吐,想起从进来时一路趋炎附势的问候,祝福时明里暗里的打探,不了解的人八卦地挖掘着他的病情,以及现在身边有所求的女人。
他觉得胃部一阵天旋地转,在这被漫天的烟雾遮挡得昏花的视野里,就像一切都从头又走了一遭。
他们需要他,但他不需要他们。
只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安心,能让他舒适,能让他平静,即便他对那个地方盛满了仇恨,却又矛盾地充斥着眷恋。
“你没事吧?”伶洋看周燎的表情很难看,像是身体不舒服一般,她手放在周燎的背上,想起之前的传言,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要吃药吗?”
“周少,生日快乐啊。”另外一个喝多了的也端着酒走了过来,“之前我和你提过的一个画展,你看…..能帮我给孟哥说几句吗?”
那个人看周燎没有反应,只是坐在沙发上,躬着腰身垂着头,手里捏着酒杯,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
他以为周燎不想理他,一时间脸色也有些难看。
“周少?你上次答应…….”
他话音刚落,周燎突然发出了一声干呕,但因为包间内音乐声太大,只有附近的人听到了声音。
“没事吧?!!”白苓吓了一大跳,以为周燎要吐到自己身上,她一下站起身躲到了一边。
音乐和各种混杂着请求的声音刺激得周燎大脑发痛,就连平时闻惯的烟草和酒精味也变得刺鼻了起来,几乎是不受控制条件反射地朝外干呕。
眼前一片漆黑,这几天努力做的戒断训练,努力想证明自己不需要那个人也可以依然很好,全部都像白费了一般。
明明已经在抽筋断骨,但建立好的外壳,还是像地震后瞬间坍塌的山体,变成一片废墟。
“燎哥?”
“周燎?”陈羡听到声音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他拍了拍面前人的背,“喝多了?”
对方没有反应,但整个人看起来却十分难受,陈羡想起今天上午在周燎家里的画面,他叹了口气:“回去吗?”
他刚说完,周燎却突然抬起头,眼角还有因为干呕流出的生理泪水,他红着眼睛看向陈羡,随后把手机解锁拿给了对方。
“什么意思?”
“给这个号码打电话。”
“这是谁的号码?”
“你打就行了。”
“凌晨两点了,有人会接吗?”
陈羡看着没有备注的这串号码,心里的疑虑升上了心头,他按下了拨通,只是在一声之后接着响起的是冰冷机械的女声,通报着对方手机已停机。
“停机了,这谁啊?”
陈羡莫名其妙地看向周燎,却见对方突然握紧了拳头,目眦欲裂,整个人手部神经质地轻微抖动着。
“所以这是谁?”
“…….你们玩吧。”周燎拿过了手机,一下站起了身,“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后半场所有的消费都算我的。”
“你喝多了是不是?”陈羡一把抓住了周燎的肩。
“没有。”
“操,老子是真他妈服了。”陈羡看着周燎都觉得头痛,看着他这兄弟都他妈烦。
从会所出去后,拒绝了所有要送他的请求,周燎几乎是步履蹒跚地在门口打了一辆出租车。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的小雨,时不时还会打一记闷雷,只是包厢里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到。
室内只能听到雨刮器的刷刷声,出租车司机一路心有余悸地瞄着后视镜,这会所是什么档次的他也知道,后面坐着的这个穿得也一身昂贵,只是不一样的是,对方全身上下此刻的气质像地狱里的厉鬼,又狼狈又可怖,再配着身上的酒气和味,多看一眼都让他心惊,尤其是那双骇人的眼睛,和手腕上的痕迹。
本来开夜车就要胆子,司机一脚油门蹬得飞快,也不知道这种人为什么会去那种老破小。
到地点的时候,周燎付了款一出来,出租车立马“嗖”一下就开走了。
像是感受不到雨淋在身上,周燎凭着记忆,偏偏倒倒地朝那栋满是爬山虎的楼里走去,就连脚下因受惊钻过的老鼠都没注意。
到了熟悉的门口时,他敲了几声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周燎觉得喉咙像被人掐住,呼吸越来越困难,他的敲门逐渐变成了暴戾的砸门。
“开门!”
“装听不见?!”
“你他妈走了是吗!!”
“操你妈!秦湛!!”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他头抵在门上,声音越来越痛苦,从一开始的暴怒逐渐变得充满着乞求。
旁边似乎有被他吵醒的想要推开门辱骂,周燎听到隔壁的门声和犬吠刚要侧过头,面前的门却突然打开了。
下一秒,他就被一双手捂住了嘴巴,熟悉的冷冽阴湿气息充斥在鼻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拉进了门里。
走廊上只听到“砰”地一声,随后瞬间回到寂静。
静谧的夜晚,周燎能听到隔壁开门之后的咒骂声,过了十几秒之后对方才关上门。
他在破旧帘子遮不住月光和夜色的室内里,心脏在激烈地震动着。对方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和平时在仓库里睡觉时穿的无异,他应该是被自己吵醒了,周燎还能感受到他才钻出被子,身上带着的热气。
对方松开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然后面无表情地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才开口。
“你来干什么?”
周燎看了一眼秦湛,趁着喝了点酒,尚还有胆气:“我不能来?”
“现在马上凌晨三点了。”秦湛闻着周燎一身的酒气和烟味皱了皱眉。
“你手机为什么停机?”周燎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你是因为这个?”秦湛眉眼冷淡,“忘充话费了,还有其他事吗?”
周燎咬紧了牙关,半天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你半夜三更砸我门,就为了跑来这里说这个?”秦湛转过了神,“我记得你说过别再见面的吧。”
眼见着男人转身要走,周燎一下抓住了对方手臂,用力地像是要把对方手腕捏烂。
“你故意的是吧?”
“故意?”
“你他妈明知道我说过什么,你现在不就是故意激我?”
秦湛回过了头,眯起了眼睛:“激你什么?”
“……激我主动来找你。”周燎咬紧了牙关。
“你身边多的是人,我为什么要激你?”
周燎一把抓住了秦湛的领子,死死地攥紧:“你他妈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湛看着周燎眼里的血丝,他阴沉着脸开口:“我不知道。”
“你不就是想逼我说我需要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吗?”
秦湛一双波澜不惊的眼里像有暗潮涌动:“你活得不是好好的吗?那么多人都围绕在你身边。”
他不管周燎把他领子抓得越来越紧的手,语气平淡但又却像是循序渐进地开口:“你什么都有,不缺人陪。”
“一个电话,就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
“你想听好话,周围有说不完的给你听。”
“可为什么你还是来这里了?”
周燎手臂和太阳穴的青筋一览无遗,秦湛普普通通的话语却又像一记记鞭子在他身上抽打,他深吸了口气,最后突然一下松开了手。
“操,老子真的受不了了。”他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头发,“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我尝试过了,我努力过了,可他妈为什么又回到了过去,为什么啊!”
周燎情绪有些失控:“那天说到底我有错吗!!?是我先约的你!凭什么马上开场了你就丢下我走了!!一句轻飘飘的她妈妈需要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湛,你他妈告诉我,老子又哪里错了!!”
周燎话还没吼完就被秦湛一下从门口边拉了过去,随后他整个人被抵在了衣柜边。
“你不想待会儿我的门被隔壁砸烂,就小声一点,这里不是你的高档小区。”秦湛抓着他的手腕警告,随后一字一句地开口,“周燎,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到底想要什么?”
“什么叫我要什么?”
周燎被他按在衣柜上,因为空气不流通,连呼吸都有些不畅,他红着眼看着秦湛。
“你受的折磨,你吞的药,你的痛苦。”
“你发来的短信,你约的电影,你的主动,你凌晨找上的门。”
“都是为了什么?”
周燎呼吸一窒,胸腔在缺氧后开始剧烈地起伏。
秦湛却并没有放过他:“你明明可以回到你的圈子里,你明明可以离我这种人远点,也明明可以舒坦地过回以前的生活。”
“可你为什么没有去过?”
“在更衣室里,你说在看见我之后,一切都不受控制,像病发了一般。”
“那现在呢?我们说开了,一切也按部就班地继续,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没再见面,你也依然是病发吗?”
“可是为什么,周燎?”
“这不都是你要的吗?说开了对你而言,也依然不够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每一个字句都清晰无比地砸向周燎还在跳动的脏器上,但却让他几乎连抬起头的能力都没有。
更衣室的那天,他只是无法承受心脏负荷的高压,崩溃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把这段时间的痛苦都说给秦湛听。在那天之后所有的行为都只是遵循本能地在做,他没有思考过为什么想要触碰,为什么会主动,为什么想要看见他,更没有想过以后的事和他究竟需不需要秦湛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