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珉弦神色淡淡:“没问过,不过也无所谓了,十二岁之前的记忆也没那么重要。”
庄清河半晌不语,过了一会儿轻笑,喃喃自语般道:“是吗?”
回去的路上,还是庄清河开车,他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车的时候,商珉弦本来习惯性地想上后排,被庄清河扯了回来,他啧了一声说:“坐前面,我又不是你司机。”
车厢寂静,庄清河专注地开车,真跟个专职司机似的。
过了一会儿,商珉弦觉得有点渴,转身打开车载冰箱想拿瓶水,结果里面是空的。司机每天都会补水进去,今天车被他们临时开出来,应该还没来得及补。
商珉弦关上冰箱门,重新坐正。
庄清河瞧见了,问:“渴了?”
“嗯。”
过了几分钟,路边能看到店铺。庄清河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下去,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绕到副驾驶,弯腰敲了敲窗,问:“你喝什么?”
商珉弦说了个某品牌的矿泉水,是他自己平常喝的,车里备的也是这种。
“……”庄清河手搭在车框上,转头看了看郊区路边朴素的便利店,说:“我买什么你喝什么吧。”
庄清河走进便利店,在冰箱前看了看,还是给商珉弦挑了瓶店里最贵的水,然后走到收银台结账。
收银小姑娘扫了商品之后说:“一共十三块。”
庄清河本来准备付钱的动作顿了顿,从一旁的架子里随手抽了个东西放上去,说:“加上这个。”
“一共四十五块。”
庄清河扫码付了款,拎着袋子回到车上。
商珉弦从袋子里拿水,看到里面有个小盒子,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抬头看着庄清河,没说话。
庄清河拧开瓶盖,喝了口才问他:“怎么了?”
商珉弦把水拿出来之后,把袋子放回去,说:“没事。”
庄清河表情疑惑,扯过那个袋子一看。嚯!他随手拿的那个东西居然是一盒安.全.套,他还以为是口香糖什么的。
不过他没说什么,放下安.全.套,系好安全带,驱车往市区去。
庄清河和邓昆要去吃宵夜的地方和商珉弦的住处是两个方向,他让邓昆在某个路口等他。开到约定地点,一眼就看到邓昆蹲在路灯底下,车停在不远处。
庄清河在路边缓缓停下,从车上下来,商珉弦也跟着下来了。
庄清河看了眼商珉弦,说:“再见,回去路上小心。”
一点都没有邀请他一起吃宵夜的意思。
商珉弦抿唇不语,见他走出去了好几步,突然叫住他:“你的车还在我那。”
庄清河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说:“明天我让小昆去取。”
然后就往邓昆停车的位置去了。
邓昆没跟上庄清河,他先是看了看庄清河,然后又看向商珉弦,眉头越皱越紧。
商珉弦也看向邓昆。
邓昆这人很怪,身上有很重的杀气。可是在庄清河面前,他就像一只毛被捋得特别顺的狗,整个人都柔和不少。
商珉弦毫不怀疑,庄清河如果让邓昆去杀人,他都不会问一句为什么。
此时邓昆很不礼貌地从头到脚打量自己一番,他看得出来,邓昆很讨厌他。
这人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敌意,在不知道庄清河是安安的时候,商珉弦就能隐约感觉到。
他的这种敌意来得莫名又不掩饰,此时商珉弦也忍不住了,问:“怎么了?”
邓昆收回打量的视线,问:“你跟清河干什么去了?”
商珉弦:“你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邓昆又蹙眉,说:“事关你的事,他总不跟我说实话。”接着很认真地补了一句:“我能看出来。”
这还用看吗?庄清河嘴里出来的能有实话?就该一律当谎话处理。
商珉弦在心里想,庄清河到底给邓昆这样的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时庄清河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转头喊了邓昆一声。邓昆闻声,招呼都不和商珉弦打,就转身快步朝庄清河去了。
商珉弦看着邓昆,恍惚间像是看到一条很忠心的大型犬护着庄清河离开了。
商珉弦觉得自己似乎是惹庄清河不高兴了,庄清河一直到上车离开,都没回头看他一眼。他看着邓昆的车开远,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才打电话给司机,让他过来接自己。
邓昆开着车,忍不住一直瞟副驾驶上的庄清河。
庄清河手撑着脸看窗外,说:“好好开车,我知道我花容月貌,你也不用一直这么盯着我。”
“……”
前面红灯亮起,邓昆缓缓停下,忍不住了,问:“姓商的怎么对你还是没个好脸?”
庄清河笑了笑,没说话。
邓昆有了猜测,问:“他现在还不知道两年前的标底,是你故意找人泄露给他的吗?”
庄清河反问:“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邓昆又问:“那他也不知道你因为一开始丢了标,被庄杉抽了一顿鞭子?”
庄清河半窝着,整个人都懒散得很:“这种丢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
邓昆看着他,嘴角抽了抽,半晌后嘁了一声。
“一个标而已,他想要就给他呗。”庄清河嘴上随口说着,还是望着车窗,路边种了一排法国梧桐,路灯照着,墨影晃落一地,光影交错。
庄清河眼神放空般看着树影,陷入某种思绪中,喃喃自语般说:“他又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
而另一边,被司机接到的商珉弦,同样坐在行驶中的车里,看着庄清河落在自己车上的那盒安.全.套,也陷入了沉思。
庄清河买这个,是打算跟谁用?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距离他们分开才两个小时。如果庄清河今晚真跟别人干什么,应该不会这么快吧?
除非他确实很快。
商珉弦想了想,打了个电话。
“喂。”庄清河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明显已经睡得很熟了,他看了眼手机,有些惊讶:“商珉弦?”
他跟邓昆吃了宵夜就直接回家,洗了澡就睡了。
商珉弦:“你睡了?”
“嗯,这都几点了。”庄清河揉了揉脸,他声音有些沙哑,被沙砾蹭过似的,听起来很有耐心,问:“有事儿吗?”
“没事,你睡吧。”商珉弦挂了电话。
庄清河眯起眼睛看着手机,一脸莫名其妙。然后把手机一丢,翻了个身又睡了。
商珉弦继续琢磨手上那盒安.全.套,突然注意到上面标注的尺寸是最大号的。
以他对庄清河的了解,庄清河根本用不上这种,倒是符合自己的尺寸。
莫名其妙买了,还是照着他的尺寸买的,又故意忘在自己车上,庄清河这分明就是在暗示自己。
商珉弦把东西收到口袋里。
庄清河,手段了得。
第二天商珉弦照常工作,司机开车送他去公司。行到半路,司机突然说:“商总,咱们得绕一下。”
商珉弦抬头,看着他。
司机说:“车快没油了,我得去加点油,不然撂半路上了。”
商珉弦目光移向车表盘,看了眼油量,确实快到底了。
司机随口问:“您昨晚是不是又开车出去了?”
商珉弦收回视线:“嗯。”
商珉弦到了公司就和往常一样投入工作,直到下午三点多,项目经理敲响商珉弦办公室的门。问:“商总,找我什么事?”
商珉弦:“帮我打听一下,庄清河最近在忙什么?”
项目经理愣了一下:“……啊?”
商珉弦头也不抬地说:“他刚回国肯定不会闲着,去查一下他最近在忙什么项目。”
项目经理应了下来,出去之后就开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回来时神情有些忐忑,说:“商总,打听不到,他那边消息封得太紧了。”
商珉弦面露不悦,说:“这种事还要我教你吗?去查他公司的招聘信息。”
项目经理闻言,顿时茅塞顿开。
是啊,庄清河捂得再紧,有一点却无法保密,他总得用人。
从他的公司要招聘的人的专业方向入手了解,大概就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这种事不难打听,国内公司对于面试内容的保密意识还是有些欠缺。
除了大佬级别的人物,在面试商谈过程中可能会触及项目的核心内容,所以关于面试内容都会签保密协议。但是其他普通技术人员的岗位招聘,则不会太考虑这些。
项目经理在圈子里的人脉很广,在打了几个电话,承诺出几顿饭之后,终于给他探听了出来。
“庄清河手下的项目组,招聘的人都是计算机视觉、分子病理学、基因组学、生物信息学专业的人。”项目经理如实汇报完,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商珉弦沉吟片刻,说:“他要搞AI医疗。”
庄清河眼光倒是不错,这确实是一个前景很好的领域。
过了一会儿,商珉弦又说:“帮我看一下比较成熟的相关公司,国内国外的都可以,这点能办到吗?”
“没问题。”
一天工作结束后,商珉弦去了商辰那里。自从他完全接手了商氏集团之后,过去的就少了。
餐桌上,还是熟悉到让人窒息的氛围。
商辰:“程家的女儿,你改天去见见。”
商珉弦直接拒绝:“我不结婚。”
商辰不放弃,继续道:“那个姑娘我见过,长得不错,跟明星似的,性格也很活泼,跟你正好互补。感情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商珉弦抬起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问:“感情?”
商辰似乎被这两个字哽了一下,没说话。
商辰沉默了片刻,闲聊似的问:“你跟庄清河到底是怎么回事?”
商珉弦的筷子顿了顿,说:“没什么。”
“还是因为两年前那个男孩儿?就争风吃醋那点事?就把你气吐血了?”商辰问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商珉弦没说话,看起来像是在沉思。
当年安安在他身边的时候,除了家里的佣人,没几个人见过他。
知道这事儿的,除了赵言卿和他那里的佣人好像也没别人了。连商辰都不知道内情,和别人一样,觉得他是在和庄清河争风吃醋。
商珉弦怔愣的表情让商辰不自觉眯了眯眼,他问:“那个男孩儿都死了两年了,你还没放下?”
当年商珉弦为了那个叫安安的,做了很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他便也没说什么。
对一个死人没什么好说的,商辰便说起了庄清河,语气满是不屑:“听说那个庄清河回国之后,天天在白玉京厮混,左拥右抱,看着也是个二世祖。”
“庄杉能生出什么好儿子,坏种还能结好果子?你和他少打交道……”
商珉弦突然放下筷子,打断他,说:“我吐血不是被他气的,是因为我本来就有消化性溃疡。”
虽然消化性溃疡也是因为安安的死造成的,归根结底还是庄清河造的孽。
然而商珉弦却说:“而我之所以会得消化性溃疡,可能就是因为每个月都有几天要看着你的这张脸吃饭。”
商辰闻言一愣,怔在那里,显然没料到商珉弦会这么跟他说话。
商珉弦扯过餐巾一边擦手,一边说:“所以,以后我就不过来了。”
然后他直接起身,打算离开。
“商珉弦!你给我站住!”商辰哗啦一声站起来,餐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商珉弦脚步不停,对他的愤怒视若无睹。
商辰又说:“你以为你接了班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商珉弦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回头看他,淡淡道:“你确定要聊这事儿吗?”
商辰失语。这一刻他才发现,他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培养出的继承人,似乎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失控、起义了。
那么大的代价。
商珉弦不再理会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往大门口走去。看到紧闭的大门,他脚步仍没有一丝停顿,目光扫了管家一眼,带出的压迫感让人心悸。
管家迟疑了一下,连忙上前给他拉开了门。
商珉弦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走进了茫茫的夜色中。
“庄少来了。”
这句话一出,整个白玉京都沸腾了。
白玉京是南洲的一家高级夜总会,用了仙府的名,干的却是声色犬马的勾当。
不管谁来问,庄清河都是这家夜总会最受欢迎的客人,没有之一。
庄清河开了包房,点了一大串白玉京的男男女女作陪,又开了许多酒,整个房间都闹哄哄的。他大方,人又随和,是那种特别招人喜欢的客人。这些小孩儿们几乎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哄他高兴。
气氛渐热,一旁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嘿,吵什么呢?”庄清河抬眼看过去,问那两个吵架的男孩儿。
那两个男孩儿停下争执,这才意识到在客人面前吵架是犯了大忌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庄清河脾气好,对他们十分纵容。所以两人不仅不慌,反而撅着嘴来找庄清河评理来了。
庄清河坐在那听了一会儿,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俩小孩儿争客人。
他支着脸,哄着他们俩说:“我还以为什么呢,多大点事儿,别吵了。你们不想着怎么哄我高兴,还在我面前为了别的男人争风吃醋。”
两个小男孩儿听他语气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就顺杆着往上爬,又互相斗了两句嘴。
庄清河见状,抬手解下自己袖口的钻石袖扣,分别丢到两个装满了啤酒的杯里。钻石闪着光下坠,沉入杯底。
“喝了这酒,这事儿掀篇儿,你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同事。”
庄清河每次来都跟个散财童子似的,身上的袖扣、领扣、胸针、腕表都得被这帮人哄走,导致他总是闪闪烁烁地来,清清爽爽地走。
他看起来倒是也不在乎,乐得做个游戏人间的大方纨绔,发散一点细碎如星光的怜悯和善心。
他这幅模样落在金玉枝和她那帮亲戚眼里,就刺眼了。一方面觉得他一个私生子,这么铺张高调太不像话。一方面又巴不得他这么纨绔下去。
两个小男孩儿果然眉开眼笑起来,一人拿起一杯酒,碰了一个。酒喝完,杯底只剩一层泡沫,泡沫消散像是海滩的浪花退潮,留下璀璨的钻石。
“庄少,你好偏心啊。”庄清河左手边的女孩儿靠着他,撒起娇来,说:“人家陪你喝了一整晚了。”
“是不是?”庄清河一拍大腿,取下手上的腕表,抓过她的手给她戴上,说:“这个表是人家送的,我当时就说这表带这么细,女孩子戴才好看。”
这时右手边的女孩儿又不依了,拖长声调:“庄少~”
那嗓音一波三折的,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庄清河自然不会厚此薄彼,他叼着烟,张开双臂做出予取予求的样子,好脾气道:“我身上的东西随你挑,别给我扒光了就成。”
这女孩儿是个心思活的,被庄清河那双涟涟的桃花眼一看。觉得这么大方又好看的男人,要是能钓到手当长期饭票就好了。
于是她竟大着胆子往庄清河腿间伸去,嘴上笑道:“庄少,这是你说的,那我要这根……”
她声音突然顿住。
女孩儿的手距离庄清河的小兄弟还有几厘米的时候,被他扣住手腕。
庄清河用的巧劲儿,弄得她手倒是不疼,但却也无法再移动分毫。女孩儿怔愣着抬头,看到他脸上还在笑,目光却是冷的,眼睛里涟涟的水波仿佛被冻住了。
她心里一慌,以为自己看错了。
果然再眨眼,庄清河又恢复成了那副现代贾宝玉的模样,把她的手推回去,说:“淑女可不能干这种偷袭人下三路的事。”
说完,他在女孩儿怔愣的目光中,单手解下自己的碎钻胸针,然后附身给女孩儿别上,动作温柔得宛如情人。
被冠了“淑女”名号的女孩儿看着在她面前低头的男人,脸上居然真的浮出一朵红云。
又是一个纸迷金醉的晚上。
商珉弦站到包房门口时,看到的正是庄清河翘着二郎腿,展着双臂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女孩儿跟人说话的画面。女孩儿闪闪碎碎的打扮,簇在庄清河左右跟装饰物似的,倒把他衬得人比花娇。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庄清河抬起眼皮懒懒地朝他看了过来。隔着微掩的门,两人视线莽莽地撞在一起。
庄清河眨了眨眼,搭在女孩儿肩上的右手抬了抬。也不知道是单纯打招呼,还是招呼他进来玩。
商珉弦也不猜他的心思,直接提步推门走了进去。
满屋子就四个字,酒色财气。
商珉弦那一身清贵的气质和屋里群魔乱舞的景象实在是不符到了破次元的地步,屋里一时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他。
而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庄清河面前,垂眸看着他。
第23章 像安安那样
商珉弦长身玉立,身上的衣服线条平整,修饰得腰身挺拔,两条腿也修长且直。他站在那里看着庄清河,像站在高处看人间在红尘中的反复。
庄清河微微仰头和他对视。
包厢里弥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灯光还在不停变幻着颜色。庄清河的脸在这光里一下晦暗,一下明晰,像换了一张又一张面具。
片刻之后,庄清河把搂着美人肩的手收回来,说:“散了吧,到前台找一个叫施光的领钱。”
他一发话,众人如吃了仙丹,纷纷从妖变成人,鱼贯而出。
庄清河看起来已经有些微醺了,他今天穿着一件垂感很好的鹿棕色衬衫,解了两颗纽扣,复古风,整个人看起来更散漫了。
商珉弦又看了他片刻,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庄清河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儿,柔声问:“你怎么了?一脸要哭的样子。”
可商珉弦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庄清河能得出这么个结论。
“庄清河。”商珉弦突然开口,带着一种莫名的正式感,和眼下奢靡凌乱的场景实在不符。
“嗯?”庄清河掀起一双醉眼看着他。
“庄清河,和我在一起吧。”
庄清河闻言怔愣了一下,酒都快醒了,望进他的眼睛里,张了张嘴,问:“你说什么?”
“和我在一起吧。”商珉弦又补了一句:“像安安那样。”
接着又说:“以后不准来这种地方,不准和别人搂搂抱抱。”
商珉弦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用了两年才接受安安的离开。可是这人摇身一变,以一个更加锋利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
像抽鬼牌的时候,好不容易把鬼牌送走。重新洗牌之后再次抽中,这种感觉更加致命。
商珉弦想,不是他抽中鬼牌,而是鬼牌找上了他。
一切从那个雨天就开始了。
庄清河有预谋,有目的。以一种纯然无害的形象出现在他的世界,把他多年来的生存规律打破打乱。
这永远都是庄清河的错。
庄清河则神情复杂,似乎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他愣了半晌才开口:“像安安那样,你意思是我还去你家给你当园丁?”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商珉弦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说:“我是说,你在我面前,还像安安那样。”
“像安安那样。”庄清河垂眸,在嘴里咂摸着这句话。
“嗯。”商珉弦一脸平静,眼神毫无波澜,拿出的是开会谈判的气势。
庄清河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轻轻吐了口气,心想这不是表白,是做生意。
于是他做出了和商珉弦截然相反的姿态,他往后靠了靠,倚着沙发,很不正经地问:“可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商珉弦:“现在商家我说了算。”
“嗯。”庄清河点了点头,这事儿他知道。商珉弦在南洲这些企二代里,算是最早就完全接了班的。
庄清河在沉默里等了一会儿,然后才意识到,他们俩都在等对方说话。于是他打破沉默,先问:“哦,所以呢?”
商珉弦看着他,那眼神在说,你在明知故问。
庄清河回他一个,我不明白的无辜表情。
商珉弦只好结束神交,开口道:“你们庄家的企业结构我了解了一下,很复杂。”
庄清河没说话,示意他继续。
“你的弟弟庄海洋。”商珉弦顿了顿。
庄清河抬眼看着他,眼睛微眯。
“他的情况,将来是不可能接手公司的。”商珉弦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词,这让庄清河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所以呢?”庄清河往后靠了靠,把脚放到面前的茶几上,歪头玩笑道:“哟,你想说,商家现在你说了算,你要跟我“联姻”?”
“不是。”商珉弦摇了摇头,非常实事求是道:“你家的规模还没有资格跟我“联姻”。”
“…………”庄清河笑不出来了。
商珉弦说:“我想说的是,庄衫的公司结构很复杂。权利不集中,人员又臃肿,管理层很多庄海洋母亲的娘家人。”
庄清河没说话。
商珉弦下结论:“你想接手公司根本没那么容易,但是我可以帮你。”
庄清河看着他,问:“条件就是和你在一起?”
“对。”商珉弦又补充道:“像安安那样。”
商珉弦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刻在他骨子里的价值观和人生经验是难以改变的,他永远坚信,契约和利益捆绑远比虚无的承诺牢靠。
庄清河还是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问:“那意思就是,我以后在你面前要当个哑巴,连话都不能说了?”
商珉弦没有否认。他的眼睛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
半晌后,庄清河哂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还有些自嘲:“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庄清河啊。”
商珉弦没说话,而沉默在这种时候就是一种默认。
许久后,庄清河缓缓开口:“商珉弦,安安死了。”
一直淡然自若的商珉弦突然脸色微变,说:“他没死,他活在你身上。”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说:“你有没有发现?你陷入了一个悖论。”
商珉弦不语。
庄清河又说:“在讨论安安死没死之前,我们先来讨论他到底存不存在。”
商珉弦呼吸骤然急促,坐直喝道:“停下!”
庄清河置若未闻,继续道:“安安真的存在吗?”他直直看着商珉弦的眼睛,说:“如果真有安安这么一个人,那他在去救你的那个晚上,就已经死了。”
商珉弦摇头,固执道:“你还好端端的坐在这。”
庄清河挑眉,说:“那是因为我是庄清河啊。”
商珉弦不说话。
“还有一个论点,就是安安根本不存在,他是假的。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