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虎视眈眈,等着他一无所有,等着他跌进泥里再上去踩一脚。等着看这个没有底牌、不自量力的私生子登高跌重的惨状。
又因为庄清河过于出众的外貌,这种期待里还掺杂了一些低贱的色.欲,因此就会让人产生一种扭曲的凌虐冲动。
庄清河如果跌下去,肯定会变成一个被肆意玩弄羞辱的对象,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他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吗?怎么能还这么散漫?
商珉弦想,他肯定知道的,庄清河没有那么蠢。那他是不在乎?
商珉弦再次向庄清河看去,看着他头顶的几缕发丝随着走动轻快地颤动,像调皮的花枝。
对,他就是不在乎。
那些难听的闲言碎语也好,虎视眈眈的目光也好,对庄清河毫无杀伤力。他听着、感受着,像淋一场无需打伞的零星小雨。
庄清河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态度让商珉弦有些生气,他突然也变成那些人的一员。
只是他和那些人的目的不一样。
他想的是,如果庄清河能彻底跌下去,自己就可以伸手接住他,然后像豢养一只小鸟一样养着他。
他会给庄清河打造一个金笼子,关着他,让他只能从自己手掌心里啄食。
这么想着,他就感觉手心发痒,好像真的有一只小鸟,在用鸟喙轻啄他的手心。
到了饭店包厢,庄清河脱了羊绒大衣,商珉弦又看到了他风骚的腰线,然后不动声色移开视线。
这种饭局少不了酒,但是没人敢劝商珉弦的酒。
庄清河也没喝多少,人们对他也有些隔着,是那种摸不清根底、探不出虚实的忌惮。
因此他们俩倒是饭局结束后唯二清醒着的人。负责人和其助理安排完一众醉鬼之后,人就散了。
庄清河没上楼,他看了商珉弦一眼,然后从大堂的后门走了出去。
商珉弦只迟疑了一下,就跟了过去,出去后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地上铺着皓影,空中流转着亮银,寒风吹得雪光更加亮。
这是今年的初雪。
庄清河点了支烟,眯眼看雪,说:“真好看。”
商珉弦见他眼睛闪烁,似乎在为美景颤然。
庄清河吐了口烟,又说:“圳海不下雪。”
上次看到雪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了。
商珉弦觉得奇怪:“你这些年,过年没回来过?”
庄清河嗯了一声,说:“回来过两三次,都是夏天,待不久。”
“在圳海怎么过年?”
“逛花市,看舞狮,打麻将,吃东西。过完除夕就跟阿昆去海边,有时候去国外。”庄清河弹了弹烟灰,说:“跟鸟似的,哪暖和就飞哪。”
他语气很平淡,话里听不出落寞,也听不出怀念,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
他讲得破碎又笼统,浅薄又深刻,还有点虚虚实实,又远又近的感觉。
商珉弦形容不出来,就像他想象不出庄清河在圳海时的样子。
他经常在庄清河身上看到割裂和矛盾,除了安安和庄清河之间的割裂,还有别人嘴里的庄清河和他看到的庄清河。
以及……穿衣服的庄清河,和不穿衣服的庄清河。
商珉弦原本以为安安在床上的温顺也是庄清河装出来的,可是在医院被自己剥了衣服那次,他慌张得活像一只把壳弄丢了的小蜗牛。
整个人恨不得缩成一个丸子滚到看不见的角落,软得不得了,也乖得不得了。
路灯下雪花纷飞,偶尔闪过一点细碎的冰晶,仿佛月亮碎成了千万瓣。
商珉弦心里想着旖旎的事,这时,庄清河的声音也跟着雪花一起飘了过来。
“商珉弦,上床吧。”
赵言卿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里盯着路口对面的音乐厅大门。
过了半个多小时,开始有一波人群从音乐厅往外涌。没用多久,赵言卿就从人群中找到了孟书灯,他是和一个女人一起出来的。
孟书灯穿着一件深灰色大衣,围了一条黑色围巾,整个人看起来很清隽,身边的女人就是他嘴里的南南,他的女朋友姜图南。
姜图南长相明睿大气,整个人很有神采,看着就是个很聪慧的人。连赵言卿都觉得,她跟孟书灯很般配,她应该是一个三观端正的好姑娘。
两人出来后和人群散开,在深夜的大街上散步一般慢慢地走着。路灯的光给他们身上镀了层暖黄的光圈,营造出一种缱绻的氛围。
赵言卿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两人从自己停车的马路对面经过。然后他发现,孟书灯手里还帮姜图南拎着她的女士挎包。
好绅士的男友。
两人走出没几步,姜图南突然抬脸跟孟书灯说了句话。
孟书灯闻言抓起她的手握着,然后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低头很温柔地问了她一句什么。
赵言卿通过孟书灯的嘴型,看出来他问的是:还冷吗?
姜图南笑着仰头看他,摇了摇头。
赵言卿坐在车里,明明开着暖气,还是觉得寒气入骨。
深夜,路灯下的男女。
命运从不会放过谁,当年在洛城的一幕重现了,只不过主角换了位置。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慢慢又朝着原定方向走着。
等他们两个稍稍走远一点,赵言卿失魂落魄地从车上下来,看着远处的两人。
听音乐会,在深夜的大街上漫步、聊天。这种对于赵言卿来说老土又无聊的约会,此时却让他嫉妒得发疯。
赵言卿看着那个自己再也无法拥抱的人,心里突然就雪崩了。
孟书灯觉得自己可能是最近工作确实太忙太累了,居然出现幻觉了,余光好像看到赵言卿站在斜对面的街角。
他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认定了那是幻觉,和赵言卿远远对望。
那是他的初恋,让他疼了好多好多年。
“书灯。”姜图南叫他。
孟书灯回神看她,问:“怎么了?”
姜图南眼睛很亮,脸颊有些微红,说:“我说,路灯下很适合接吻。”
姜图南纯真不失聪慧,孟书灯温柔又宽厚,正好可以包容她身上那种聪明女孩儿特有的小狡黠。
孟书灯看着她的脸,这是他的女朋友,在这种时候想别人,实在是对她的一种不尊重。于是孟书灯把脑海中关于赵言卿的记忆全部驱逐了出去,专注于眼前的人。
他低头吻了上去,没有什么技巧,但是虔诚又温柔。双唇相贴,孟书灯只感觉很凉,很软。
这是一个不会让人心跳加速,但却会让人动容的吻。
一吻结束,姜图南也脸红了,她抱着孟书灯的腰,把脸埋进他胸.前,小声道:“你怎么连接吻都这么温柔啊?”
赵言卿就站在对面树荫里,看着孟书灯低头和她接吻,拥抱,低声说着一些情人之间的私语。
心脏很痛,难受得快死了。
那是一种纯生理性的痛,是自知活该还是控制不住的痛,是想到以后漫长的岁月不能疏解就隐隐绝望的痛。
这种感觉太要命了,一次就够人疼的了。而孟书灯在他身边,足足过了两年多这种生活。
八百多天的凌迟,他什么都没说。
孟书灯和姜图南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身影渐远。终于走到了孟书灯停车的地方,他先打开副驾驶门让姜图南上车,然后自己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看着车影远去,赵言卿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几乎站成一个雕塑。
他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孟书灯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他会不择手段将人抢回来。可是孟书灯交的是女朋友,他还能怎么办呢?
当年自己那么卑鄙,把一无所知的孟书灯拖到这条路上,又那么不负责任地把他抛之脑后。现在他好不容易走回了正轨,自己有什么资格再去破坏他的未来?
他该娶妻生子,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可是我怎么办呢?
我真的会死的。
同一时间,另一座城市大雪酣然地下着。
路灯下。
“商珉弦,上床吧。”
商珉弦闻声回头,庄清河眼中似乎暗含碎雪,他一笑,雪就融了。
这个人怎么能一整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刚说了两句话就直接邀请他上床。
干冷的寒风吹着墙角几棵破损的瘦竹,发出萧瑟的沙沙声响。
商珉弦问:“为什么?”
月亮是细细的一个钩,在天边悬着,庄清河看着他的眼睛。
因为你看起来渴极了。
雪花纷纷扬扬。
最终庄清河只是叹了一口气,那叹息融进了一片银白的雪光中。接着他低头跺了跺脚:“好冷啊。”
说完,又靠近了商珉弦一点,诱惑他:“我很暖和的,你不想抱着我碎觉觉吗?”
庄清河离得很近,商珉弦又闻到了安安的桃子香。能够再次拥抱有温度的安安,这对商珉弦来说诱惑力实在太大了。那是像在冰天雪地里,遇到一口温泉的诱惑。
可他还是冷着一张脸,看了庄清河一会儿,甚至有些倨傲地问:“庄清河,你是不是很想和我上床?”
“……”
庄清河张了张嘴,眼睛含笑地看着他,说:“是啊,我很想。”
天这么冷,庄清河裹得严严实实,眼里脸上,却写满了邀请。
他说:“我想了好久了。”
庄清河的房间是提前就定好的,只要拿身份证去前台登记拿房卡就好了。
登记完,前台小姐递出房卡,庄清河接过来看了一下,然后又推回去,微笑道:“能帮我换个楼层吗?我不太喜欢十三这个数字。”
前台小姐没多想,换了个同样规格别的楼层的房间给他。
换房卡的时候,商珉弦在一旁转头看了庄清河一眼,隐约记得听赵言卿说过,庄清河以前是在教会学校上的学,于是猜测他可能是受宗教影响,所以对十三这个数字有忌讳。
拿好房卡,乘电梯上楼。两人站在电梯里,都没看对方,而是盯着电梯里的楼层数字。空气中的张力一触即发,甚至能听到彼此焦灼的心跳声。
出电梯,刷卡,开门,关门。
甚至没来得及开灯,庄清河就被商珉弦扳过身摁到墙上,惊呼还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庄清河的舌头很快就给出回应,像一条滑溜溜又没脑子的小鱼儿一样,活泼且热烈。
庄清河核心力很强,不用一直托着他,商珉弦的手就去忙别的了。
商珉弦收回手,剥掉他的大衣,然后是西装外套,全都扔在地上。解衬衣扣子的时候实在耐心耗尽,想直接扯开。
他刚一用力,就被庄清河牢牢钳住手腕,他惊讶地发现庄清河手劲儿挺大,自己居然动不了。
庄清河声音微哑还带着喘,语气却很温柔:“别扯坏了,我只带了一件换洗的衬衣。”
说完,凑上去一边和商珉弦接吻安抚他,一边抬手自己去解颈间的扣子。
扣子刚解完,就听见,啪!
商珉弦抬手把灯拍开了,室内骤然一亮。
庄清河的好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他的衬衣整个敞开着,因为有点没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微眯着眼。眨了两下后,他才抬眼向商珉弦望去。
灯光下,商珉弦的五官更显立体,幽深的眼眸带着极强的侵略者和占有欲。
庄清河衣衫不整,和他对视,两人的目光和呼吸如藤蔓般缠绕、交错。庄清河这样的注视下,眼皮颤了颤,刚才的.浪.劲.儿随着灯一亮都消失了。
商珉弦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一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一压,再次汹涌地吻了上去。把他口腔里里外外扫了个遍,连呼吸的时间都不舍得分出来,直至缺氧、晕眩、神志迷乱……
一直压抑着的东西,雪崩了。
他们这样搂在一起,两人打了个严丝合缝的死结,骨血都融在了一起。
庄清河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块酥糖,一碰就会掉渣。
世界仿佛突然消失了。
大雪、路灯、道路、楼房、几百万人的寒冷城市,顷刻不见,只剩下他们两个。
好不容易停下,两人静静地喘气。
这间房是一个套间,商珉弦终于想起要进屋,就这样抱着庄清河来到卧室,走到床前一扔。
庄清河弹了两下,然后又被压住。
十指紧扣,庄清河的手被商珉弦推到头顶。
庄清河感觉鸡皮疙瘩沿着头皮蔓延全身,眼眶也热了,小声哼哼了两下。
真是,脑子跟着j.b走。
庄清河抽了个空在心里鄙夷了自己一下,然后决定大方和欲.望拥抱,融化在商珉弦怀里。
不多时,商珉弦起身跪坐在床上脱上衣。
庄清河则转头,眼睛往床头柜瞟去。一般来说,酒店房间都会某些收费用品,结果他只看到女.用.润.滑.液。
他蹙眉思考了一秒,……好像也不是不行,这种玩意儿应该都差不多。
庄清河手脚并用爬过去,拿起那瓶子起身往洗手间去。
“你干什么去?”商珉弦拽着他的脚踝问。
“我去准备一下。”这种事,当着对方的面弄还是有点尴尬的。他说着抽了抽自己的脚,没抽出来。
商珉弦不知道在想什么,攥住他脚踝的手一收力把他拖了回来。
商珉弦不满地抬起头,看着他。
庄清河又手脚并用爬到床头,拿了一个纸盒子递给他:“戴上。”
商珉弦接过来,低头看了一会儿,转头扔进了垃圾桶。
“……”庄清河张了张嘴。
算了,他不想dai……
那就不dai吧。
商珉弦很快。
庄清河趴在他肩膀上喘了一会儿:“两年不见,你快了好多啊。”
两年不见……
这人居然装死骗了他两年。
你快了好多啊……
嫌我快?
庄清河轻飘飘一句话,让商珉弦杀红了眼,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性荡然无存,信息处理系统完全瘫痪。
等他反应过来,发现庄清河被自己掐着后颈,上半身都被摁在被子里,整个人跟要扭断似的撅着。而且他一直在哭,但是因为闷在被子里,那声音也是沉闷的。
商珉弦摁住他的背,问:“我快吗?”
“啊?”庄清河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发什么疯,忙狡辩道:“我没说你快,我说你可爱。ke~ai快,你自己听错了。”
商珉弦蹙眉,真以为自己耳朵不好吗?到了这会儿还满口谎话,拼音都不对。
欠教训。
商珉弦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庄清河也扭过脸看他,闪亮的眼泪和汗水让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红红的鼻子不停翕合,嘴唇微张。
然后庄清河眼睛猝然睁大,他看到商珉弦拎起一旁的裤子,把上面的皮带抽了下来。他身上的皮一下就紧了,挣扎着颤声问:“你要干什么?”
两年而已,商珉弦不会这么变态吧?
然而商珉弦只是把皮带弄成一个环,把庄清河的手腕放进去捆了起来。
嗐!原来只是想捆他,庄清河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商珉弦想拿皮带抽他。
不就是捆一下吗,既然他想捆……
那就捆吧。
沉迷.情.欲的人表情自然和平时不同,但是在商珉弦身上,这种反差尤其大。
平时总是冰冷淡漠的眼神,此时充满了鲜活的欲望,还有和他完全不匹配的野性。就是那种享受玩弄猎物的兽性,看起来很残忍。
庄清河看了他一会儿,吐了口气,把脸又转回来埋进枕头里,自我放弃一般,跟着商珉弦的节奏无力地哼叫。
商珉弦看着那张泪水横流的脸,与记忆中的何安重叠,倒是找不到一点庄清河的影子了。
他想起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对庄清河的评价。
疯狗、狠人、恶鬼、狐狸。
可此时庄清河的脸上没有这些词,只有不堪承受的无助。
疯狗在呜咽、狠人在呻.吟、恶鬼在抽泣、狐狸在求饶。
庄清河在床上显露出一种与他外在极不相符的脆弱和柔软。
看他在白玉京的作风,谁也想不到庄清河躺在别人身下的时候会是这样。
商珉弦心想,演技真好。
他问:“哭什么?”
庄清河睁开被眼泪淹没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不肯说话。
商珉弦钳住他的腰,又问:“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哭?”
明明是你勾引我,是你想要毁了我,你又哭什么呢?
庄清河被撑开到了极致,觉得自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随时都会爆炸。每一下撞击都像是带了电流一样,从中扩散到四肢。
“怎么了?”商珉弦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扳正,问:“你不是说,我弄得你舒服得要命吗?”
庄清河拧眉不语。
他想骂人,想告诉商珉弦,舒服得要命的重点是舒服,不是他妈的要命。
可能是因为不满意前头庄清河说他快,商珉弦要证明什么似的,把时长拉长到了让人难以承受的程度。
酷刑让庄清河难以忍受,商珉弦的鞭挞却仿佛没有尽头。
庄清河忍着,倒是也一直没叫停。不过他的手背在身后被压得都快麻了,说:“商珉弦,把我解开,手好疼。”
商珉弦顿了一下,把手腕解开。
获得自由后,庄清河刚转了转手腕,就被商珉弦搂在怀里。于是庄清河不说话了,把下巴枕在商珉弦的肩膀上。
商珉弦发现庄清河应该是喜欢这种温柔的做法的,这会儿他整个人都黏糊糊的,看起来惬意极了。
他停下来,低头捕捉住庄清河脆弱的气息,和他接吻。
一吻结束,庄清河眼神迷离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商珉弦,除了我,你还亲过别人吗?”
“没有。”
庄清河眼睛亮了亮,笑道:“那我是你的初吻。”
“嗯。”
“想想我还有点兴奋呢。”他用手勾住商珉弦的脖子,笑得像个拿走姑娘贞操的混蛋,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第一次在商珉弦身下受的罪。
而商珉弦并不觉得初吻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既然庄清河喜欢亲,那自己可以不计前嫌多亲他几下。
最后庄清河被亲迷糊了。
过了好久,庄清河才冷静下来。
商珉弦滑出来的时候,他没忍住又哆嗦了一下。
商珉弦垂眸看着他这副样子,刚想抽身,却被庄清河抱住,说:“别动。”
他脸上泪痕未干,蹭在商珉弦的肩上。
商珉弦突然明白了,这个拥抱才是庄清河真正想要的。
其实在庄清河还是安安的时候,商珉弦就发现了一件事,比起做,他好像更享受接吻、拥抱。
就像一块卸了壳的贝肉,乖得不得了,又软又听话。犹如春日软水,化成一滩,连人形都没了。
可是接吻拥抱的的时候,那个缠人劲儿,就跟守寡多年的坏女人一样。
商珉弦在这天确认了一件事,庄清河喜欢抱抱。
商珉弦不想压坏了他,兜起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手臂还搂着他。
喘息渐平,庄清河舒服得像是睡着了。然而过了许久,他却突然开口了,问:“你等会儿还有事吗?”
庄清河不像是关心他行程的样子,所以这句话是在问他的去留。
商珉弦有一种直觉,强烈到几乎可以肯定,在这个飘雪的深夜,庄清河希望自己留下来。
商珉弦接下来没什么安排,他垂着眼皮看了庄清河一眼。这人闭眼趴在他身上,让他想起婴儿写真上那些趴着睡觉的小婴儿。
“回去。”商珉弦说。
商珉弦不爱住酒店,几乎有业务的城市都有房子。当初把海星清恩的研究中心设在这里,也是因为他在这边有个科技园。他在这边有房子,过来前陈秘书已经让人提前收拾好了
庄清河也没挽留,嗯了一声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商珉弦去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庄清河正靠着床头看手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商珉弦穿好衣服就走了,到了楼下,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雪花包裹。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犯傻,放着有一身桃子香的庄清河不抱,跑进大雪地里来。
他站在大雪纷飞的夜色中,站了好几分钟。然后转头望向身后的酒店,看到庄清河所在的那个房间的窗户,里面发着暖黄的光。
庄清河打开门,看到去而复返的人愣住了。
商珉弦肩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头发上的雪花早就融化成露珠。他只说了三个字:“雪太大。”
这个去而复返,远比直接留下更暧昧,因为看起来像是经过一番纠结的。
因此庄清河看起来心情不坏,侧身让他进来,说:“我还以为是送酒的。”
“你又叫了酒?”商珉弦进来后站在门口处问。
“嗯。”庄清河收了收浴袍腰带,转身往里走。他应该是刚洗完澡,没穿鞋,光脚走到在椅子前坐下,说:“睡不着,喝点酒好睡觉。”
这时门铃又响了,商珉弦离门近一些。于是庄清河极自然地抬了抬下巴,让他去开门。
商珉弦被他这么使唤也没说什么,开门让侍者把小推车推了进来。
庄清河叫的酒价格不菲,侍者拿着酒瓶给庄清河确认了瓶身标签,然后才开酒。把酒倒进醒酒器,说了醒酒时间和慢用就离开了。
庄清河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想喝醉了好睡觉,并不考虑口感的问题,没等醒酒,直接倒了一杯。
推车上还有一碟配酒的奶酪,他也没动。
窗外雪在落,寂静无声,庄清河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拿着杯子看雪景。他一条腿屈着踩在沙发上,一脚踩在地毯上,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姿态慵懒又沉默。
一时无话,商珉弦在书桌前坐下,看到开会时庄清河用的那个本子就放在桌上。
他闲着没事,把本子摊开。然后他看到了今天开会的时候,庄清河划拉的东西。
庄清河的字写得不好看,东倒西歪,跟他那副懒散样很像,都跟没骨头似的。
商珉弦后来才发现庄清河不是左撇子,他猜测安安当初故意用左手写字是为了掩饰字体,当时还猜测过庄清河写字得多好看。
现在看了之后,他觉得庄清河对自己的写字水平好像有误解。他用右手正常写的字也就这样,看字体也不聪明。
前面还像模像样的写了会议主题和日期,和开头的几点要素。
会议记录记了没两条,庄清河就明显开始溜号了,后面写得字越来越趴菜,看着一个个都快躺下了。
下面是他画的火柴小人,两个一组,在对招打架。他画的小人比他的字有看头,线条简单,但是能看出招式凌冽,动作清晰。
商珉弦翻了一页,火柴小人突然换了个画风。还是两个一组,但是不打架了,而是亲亲热热地抱到了一块儿,然后抱着抱着就亲上了。庄清河还给亲嘴的那组小人上面画了几颗小爱心,看着有一种春情萌动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