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教之人已然入城,臣害怕楚泽鹤是敌非友。”
“你想多了,楚泽鹤怎可能因为一个影卫与孤做对?”太子笑着摇头,“若他当真看不懂向着谁更有利,那他这冥教也掌不了多久。更何况……今日客人来,忌动刀兵。”
话音刚落,一席黑影如寒鸦落地,金属面具在阴影中反射着灰沉沉的冷光。
黄雀撩开铺陈在地上的黑袍,跪地道:“殿下,人带来了。”
太子微笑着轻轻点头,“飞星,去泡茶。”
得了命令,刘飞星起身离开,黄雀举起金属指爪挥了挥,向隐匿在暗处的影卫传消息。不一会儿,有一人在奴婢引导下来到了东宫花园内的这座小亭。
那人独自走近小亭后停步。亭子周围没有下人,只有浑身裹满漆黑站在一旁的黄雀,和坐在亭中的太子。
穆意面色如常走上前去,隔着亭边青纱帐与太子对视。
两人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一眼过后,穆意移开眼神,道:“太子殿下。”
太子笑起来:“穆穆鸾凤友,意意迹流霞。今日一见穆公子,孤才明白古人咏孔雀,是为何意。”
穆意面色平静,“在下寡闻浅识,当不得殿下称赞。”
“穆公子风姿,当世无双。”太子笑道。
穆意:……
太子见穆意无甚波澜,试探也就点到即止。他邀人同桌而坐,接过刘飞星奉的茶,开始与穆意聊这院中牡丹。
太子说:“父皇曾经在东宫中载桂花。桂花芳香浓烈,染了整座东宫。母后嫁进来,说自己偏爱菊花。父皇就将桂花全拔了,改成了菊花。到了孤,孤独爱牡丹,所以……穆公子,你我都知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你能否告诉孤,楚少教主,是这样的人吗?”
穆意看他一眼,只淡淡道:“殿下将陛下与周幽王相提,其心可诛。”
太子笑容不变,“若父皇当真做周幽王,孤也不必步步为营,用尽手段斡旋。可若楚少教主能为你一笑,去戏诸侯,孤倒是害怕穆公子将来命途。”
两人都是聪明人,言语中机锋无数。穆意听得出来,自然能周旋一二。如果坐在这里的是楚执,恐怕真能被探个底儿掉。
——不对,楚执可能根本就不知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是啥意思。
穆意无声叹了口气,心道傻人有傻福倒是真话。
他对太子说:“殿下明明是担心自己被主上报复,嘴上却说担心在下,莫非是想让在下劝劝主上与殿下合作?殿下心里也当明白,在下不过一介影卫,放在皇家,殿下恐怕看一眼都觉得污了眼睛,这样的身份,殿下又怎么觉得在下能劝得动主上?”
穆意这话没说死,而是留了个反问的余地,听起来像是有些犹豫。
太子淡笑着回答:“穆公子倒是不若其他影卫那般不知情不识趣,这样的风姿,即使是孤也不能视而不见。穆公子这般聪慧,应当是知道十三年前,冥教教主夫人姚雪?”
穆意……还真不知道。
他只知道教主夫人,并不清楚教主夫人姓甚名谁,也不知道曾经教主夫人有何地位故事。
如果不是虹胜焰让楚泽鹤念叨这件事,穆意恐怕还完全不清楚太子提起姚雪是什么意思。
而粗粗估计,十三年前太子也不过是个十岁幼童,总不可能筹划谋害姚雪,那如今提起来,应当是在暗示姚雪当年所处地位了。
细细思索一番,穆意不动声色道:“往事如烟,太子如今提起,莫非是想再现当年?”
穆意说的话十分模糊,然而太子心里已经认定楚泽鹤与他说过姚雪之事,故而直接道:“正是。当年朝廷与冥教,依托姚雪姑姑为桥,共成大业。如今穆公子与孤颇为投缘,想来也能劝劝楚少教主,重现当年辉煌。”
穆意抬眼,轻声道:“哦?”
他这一声,太子便知道此人恐怕不是想象中那般普通——起码不是只有容颜的草包。
的确,对局势稍有了解的人便同太子一样,认为沈青澜才是最合适的中间人选。但是现在太子与穆意这样说,明摆着是其中有诈。
诈的,自然是天下。
太子的计策倒是上佳——两位中间人,一在明一在暗,若有人以此为把柄攻击太子勾结外人,太子便能澄清自己与穆意并不认识,将自己摘出去。加上李无涯是自己人,沈青澜终究还是会被朝廷牵制,关键时刻,沈青澜也是个极有用的棋子与挡箭牌。
总之,太子算盘打得极好,对自己是百利无害。
穆意都能猜到如果自己不同意,太子会如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解他,又如何口头保证冥教的利益和荣誉。且赌穆意现在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冷静,而是身在敌营,早已归心似箭。
威逼利诱,穆意总会答应。
只可惜,就算楚执本人坐在这里,也不会因为太子的话动一动眉头——所有冥教影卫都恪尽职守,明白何为尊卑,也明白自己绝无身份替主上做决定。
楚执再受宠也不会逾矩,这便是拿云所掌的司影堂,这便是冥教司影堂的规矩。
早在凉城,穆意早就发现了,或许是因为任务特殊的原因,皇家影卫并没有可以被训练为完全尊崇主上的影卫,是以皇家影卫可以外借给沈青澜这样的权臣、可以调派给不同的皇室成员,行事也机灵,也掌握了许多机密情报。
太子恐怕没怎么接触过冥教影卫,便以为冥教同朝廷一样,让影卫有选择的权力。
穆意猜测恐怕是当年黄雀与乌骨共事过,所以被误导了,所以太子也得到了错误的情报。
只是他并不打算揭穿。
果然,太子看穆意这般,笑道:“既然穆公子有自己想法,不妨说于孤听。”
穆意道:“那在下便问了——第一,为何太子殿下在茶中下药?”
太子轻描淡写的看了一眼刘飞星,刘飞星跪地请罪:“殿下恕罪,此人乃冥教影卫,虽然被禁了武功,仍不得不防。”
意思便是太子也不知道这回事,罪责全是刘飞星执意为之。
穆意知道太子这是做戏示好,也并不吃这一套,转而继续问:“第二,太子对主上,究竟是友是敌?”
雨声潺潺。
这几日都是春雨,外面空气泛着凉意。因为天气不适合出游,楚泽鹤就和楚执两人窝在小楼内,叱龙香袅袅浮动,房内温暖静谧,楚泽鹤有点昏昏欲睡。
楚执头枕在他肚子上,看看周围,又趁楚泽鹤不注意的时候认真盯他。发觉楚泽鹤困了,就悄悄去扯塌边放着的绸被,给楚泽鹤盖上。
楚泽鹤倒是心大,单独和楚执呆在一起时身心放松,休息得极好。楚执则不太习惯常睡,用影卫特有的调息方式,一晚上就能充满电量,续航三天不在话下。
于是两人窝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时,楚泽鹤睡着了。
什么靳子夜与太子的争权夺利、什么姚雪死亡的真相、什么冥教与朝廷的互利互惠,都在这缠缠绵绵的雨声中越飘越远,消散在早春的清寒中,藏在梦境之后。只有塌边温暖的楚执相距最近,也触感最强。
楚泽鹤听雨而眠,一觉无梦。
醒后,他睁开迷蒙凤眸,发觉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在。雨声已歇,楚泽鹤听到院中有呼啸声,遂披衣起身,推开房门。
院中雨过,微凉,楚执正在舞新刃。
满园刀光。
突然,成片白芒中飞出一枚尖锐的刀片。
只见那刀片在空中呼啸着飞了个弧线,像穿梭雨中的黑背燕上下翻飞后,又稳稳落回楚执手中的刀柄上。
楚执手腕一翻,刀间机关卡扣清脆一击,又将刀片嵌好。
——这就是新刃的机关之一,燕飞回。
楚执收刀,扭头看见倚在门边的楚泽鹤。
在楚执眼中,楚泽鹤虽然姿势悠闲,着里衣披外袍,青丝披散,却仍旧风华绝代,似鹤骨天成,姿容无双。
他不敢细看,像是再多的打量便会惊动这般天人之姿,只马上垂头,道:“主上。”
楚泽鹤轻轻将头靠在门边,问:“在练刀?”
楚执答:“是,属下惊动主上?”
“没有。”楚泽鹤看了看天,“也该起了。我与莫穷阴约了戌时见面。”
“属下与主上一道。”
“不必,或许会下雨,天气不好,你留下便是。”
最近的雨时有时无,时大时小,的确不适合出门。莫穷阴与楚泽鹤都身负绝世武功,能踏雨拨云,但若要再带个楚执,反而会拖慢速度。
楚泽鹤倒是不介意,但就是担心楚执被雨打湿了,身体或许会不舒服。
楚执知道自己无能,心中难过,此时才意识到穆意同自己说“天赋不讲道理”是什么意思,也就没有坚持。
他跟着楚泽鹤许久,对楚泽鹤的武功有更直观的感受,知道主上天下第一,没了自己,恐怕也无甚危险。
更何况自从重生之后,楚泽鹤大部分时间都被工作占满,毕竟冥教家大业大,势力牵扯广泛,许多消息与决策都得经他之手办理。只是在楚执面前他不谈工作,总是一派游刃有余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悠哉游哉的向对方讨吃的,闲暇得不行,给楚执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当然,楚泽鹤在的时候,这美好幻境倒是极适合两人感情升温。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楚执能做的极少。
比如楚泽鹤此次一去,失踪了。
说回当时,楚执为楚泽鹤穿好衣服,两人告别。楚泽鹤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于是让楚执煮些绿豆粥温着。
楚执答应了,先去厨房洗米泡了点绿豆。
跟着楚泽鹤这么久,他对准备吃食早已轻车熟路。楚泽鹤也不为难他做什么山珍海味,只是要求最简单的食物。楚执学的不慢,现在能很快就处理好食材。
他心里估算时间,做完了准备后,执起双手刃去院中继续练刀。
萧碣已是影卫中资质上佳,位列影首,仍需经年累月,不懈努力。楚执找不出自己躺平的理由。
很快,燕飞回下,院中锋芒乱舞,刀片纷飞,呼啸的划破空气,无数寒芒挤满了这一座小院。
楚执目力足够他使这把武器,他出刀的速度极快,带得院里全是刀锋的残影。
他练完了刀,看了看天色,又去旁观萧碣和沈青澜的比斗。
萧碣接到了楚泽鹤的提点,知道自己应该对标沈青澜的武功努力,所以昨天就约好了和沈青澜切磋。
两人武功不是一个路数的,青影与黑影交缠,兵器碰撞出火星,看起来十分精彩。
分开一瞬,沈青澜长剑挥舞,数道剑气冲向萧碣。
萧碣短刀一振,身后腾起红雾,正是拿云所传的杀势。
只是显然他杀过的人没有拿云多,所以用起杀势,气氛上有点弱。
楚执来的时候,拿云也在。
于是楚执恭敬喊了声“拿云大人”后,就自觉站在拿云左后方看着。
拿云倒是愣了一下,转头问:“主上有令?”
楚执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并无。”
若是主上有令,他身为影卫还这么慢慢吞吞的走过来,恐怕要被逐出司影堂。
拿云点了点头,耿直道:“噢。那你来干什么?”
楚执:“属下想旁观萧碣大人与沈公子比斗。”
拿云:“看就看,行礼做什么,吓我一跳。”
楚执:……?
影卫见到拿云,不都是要行礼的吗?
楚执满头雾水。
殊不知这几日楚泽鹤对拿云耳提面命,虽然楚执仍挂在司影堂下,但不准分任何司影堂任务,也不可随意处罚,值守更是与楚执无缘。
拿云也明白了,楚泽鹤站在楚执身边,要是真有危险,谁护谁还不一定呢。
想到此处,拿云回神,沉默的看着两人比试,看得出来,沈青澜已经留手了,可萧碣还是略逊一筹。
拿云皱眉,从地下抓了一把石子,寻着空隙,内力一弹,石子便打在萧碣手腕。
萧碣出刀的动作即刻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刷拉一声,割破了沈青澜衣袍。
两人动作一滞,同时转头看向拿云。
拿云冷着脸道:“继续。”
沈青澜举着破破烂烂的袖子勉强微笑,冷汗凛凛:“拿云大人,手下留情啊。”
拿云哼了一声,“沈公子客气。”
楚执站在一边看着,心里又羡慕起萧碣——能得拿云大人这样得提点,进步定然十分快。
也正如楚执所料,萧碣本来在自身境界已经卡了许久,一直都是杀手榜第十名的水平。早前在凉城沈青澜见他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萧碣就是杀手榜第十。在琅风派和楚泽鹤说起,楚泽鹤也赞同,说明萧碣的实力上限一直都是这个排名。
然而萧碣这些时日不断努力,即使知道收获浅薄,仍旧不懈训练自身,厚积薄发。现在拿云肯指点他一番,萧碣领悟,再冲一冲名次自然不在话下。
两人从下午打到黄昏,楚执看着天色,心中有些不安。
——为何主上还不回来?
往日楚泽鹤回来,都会有影卫通知。可直到现在也无人来传讯。
楚执也回了几次主院院落,但红珠说楚泽鹤并未回来过。
天彻底黑了下来,两人比斗停了,拿云说:“吃饭去吧。”
沈青澜打了一个下午,差点累趴。萧碣也差不多,停下之后恨不得先躺半个时辰。
正在这时,一个影卫突然现身。
因为沈青澜在场,所以他焦急的看了看萧碣,又看到拿云,像是犹豫究竟要和谁说悄悄话,最后他看到了站在拿云身后的楚执,眼睛仿佛看见了救星,闪身到楚执身前,对他打了几个手势。
在场影卫,脸色皆是一变。
“怎么回事!”萧碣虽然累到要撑着院墙,却仍旧皱眉沉声问。
沈青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大家表情都十分严肃,于是问:“发生何事?沈某能帮上忙吗?”
听他这样说,拿云看了看楚执,萧碣也看了眼楚执。
不知道是不是传信的影卫开了个头,现在拿云和萧碣两人,居然都将选择权交给了楚执这个和楚泽鹤最亲近的人。
若是萧碣和拿云,自然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外人——虽然沈青澜是主上好友,但退一万步讲,他并不是冥教中人,甚至还有可能是朝廷中人。主上失踪的消息若是告诉他,被他有心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但楚执听过楚泽鹤和沈青澜那天的谈话,知道两人关系有多好。见到拿云和萧碣都看着他,楚执以为是要他禀告,于是他皱眉直说:“主上三个时辰前挥退跟在身后的影卫后,再未出现过。”
其实从楚泽鹤揍莫穷阴之后直接拐去酒肆就能看出,影卫在楚泽鹤心里并不十分重要,司影堂常常弄丢他的踪影,找不到他踪迹是很正常的。
萧碣歇了一会儿,说:“可能只是主上有事,我去寻。”
说罢,领着来报信的影卫先行离开。
拿云也对沈青澜点了点头,“沈公子自便。”
说罢,扔下楚执和沈青澜,自己走了。
没人安排楚执,楚执有些无措又有些焦急,想着跟萧碣一起去寻,还是沈青澜叫住了他,担心他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楚泽鹤回来岂不是要发火,于是和楚执扯东扯西,唠唠闲话。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到了深夜,人还是没找到。
众人面色严肃,汇聚到书房。
书房上首空荡荡的,没有了楚泽鹤的身影。
下首,两边各站着不同的人。
左边司墨堂,洇墨的声音隐含怒火:“萧碣大人,少教主失踪,你为何不通知众人?”
右边司影堂,萧碣心里也着急,回:“洇墨管事好大的口气,还要插手司影堂内务吗?”
“主上遇险,隐瞒不报,萧碣大人当真心思叵测。”
“并非隐瞒不报,主上行踪司影堂不可能时刻掌握……”
“原来是司影堂不堪大用。”
拿云插嘴:“洇墨管事,此事的确是头一遭,萧碣过错,何必牵扯司影堂?”
旁听的沈青澜:???
他一时分不清拿云是敌是友。
拿云这话,一是承认了萧碣有错误,二是大庭广众之下在司墨堂面前回护司影堂,从什么方面来看都……十分没心眼。
洇墨也被拿云痛击友军的话说懵了一瞬,随即她道:“既然拿云堂主发话了,我倒是想问,为何此处影卫,尽归萧碣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一那个业”小天使的营养液!
当然是因为乌骨不在,拿云没什么自己的主意,所以不怎么理司影堂内务。而萧碣是楚泽鹤影首,楚泽鹤有事都吩咐萧碣,如今司影堂归楚泽鹤,影卫自然是由萧碣管。
被洇墨这么一点,大家才觉得不对劲。
论资排辈,此刻身分最高的当然是司影堂堂主拿云。楚泽鹤不在,他肯定最能服众。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拿云和萧碣都愣了。
他们自己都没想过这么多门门道道。
沈青澜见势不好,赶忙解围:“萧兄跟在泽鹤兄身边一路,这些俗事自然由他掌管,也不好劳动拿云堂主。”
听了他这面面俱到的话,洇墨冷笑一声,“沈公子倒是会替萧大人说话,难怪司墨堂情报说,松城之时,沈公子与萧大人有割袍断袖之情谊呢。”
洇墨言下之意,已有萧碣与沈青澜相互勾结之嫌,往大了说,就是萧碣伙同外人谋反。
沈青澜面色一变,正想反驳解释什么,萧碣肃然道:“那又如何?他说的是实话。”
沈青澜恨不得给自己一拳。
司影堂究竟还有没有带脑子的人了?
这洇墨话里的机锋,萧碣可是半点都没听出来啊!
楚执在一旁暗处隐着,内心焦急——明明此时应该先找主上,为什么大家吵起来了?
沈青澜也是如此作想,见无法解释清楚,他干脆道:“如今泽鹤兄失踪,不知洇墨姑娘意下如何?”
洇墨看他一眼,“沈公子倒是担心少教主。”
沈青澜无奈:“沈某并非想探听……等等,执小弟呢?”
他这一问,众人反倒停下争执,这时大家才发现,楚执怎么不见了?
听到自己名字,楚执闪身出现,道:“沈大人。”
见他出现,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在场都是冥教高层,楚泽鹤心腹。谁不知道楚泽鹤最看重楚执?万一到时候少教主若无其事出现,结果众人把楚执搞丢了,给他们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沈青澜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一动,对楚执说:“执小弟说几句吧?”
楚执不解,自己要说什么?
沈青澜点他:“自然是说说如今紧要之事。”
楚执面容一肃,回道:“寻主上。”
洇墨在一旁点点头:“的确。既然拿云大人无意暂代主上命令,在下提议,司影堂暂纳入司墨堂管辖。”
萧碣有些生气:“拿云堂主在此,洇墨管事何出此言?”
“自然是因为……”
见两边又要吵起来,沈青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楚泽鹤在的时候,他还没有感觉。现在楚泽鹤失踪,他才发现冥教各个儿都是刺头。
有屿'\汐%獨 家了楚泽鹤,这帮人才有主心骨,有被王者统御的姿态。
想到这里,沈青澜面色复杂的去看楚执,发现楚执也在以一种焦急的渴望求助眼神看着他。
沈青澜面露难色——他现在只是个外人,辈分也不够,就算帮衬,也会和洇墨说的一样,难以服众。
如今看来,楚执倒是最好替代楚泽鹤的人选。
可是楚执看起来志不在掌握冥教,就算他地位特殊,也未必能做得好。
沈青澜在楚执求助的目光下摇摇头:“沈某爱莫能助。除非……”
楚执赶忙问:“除非?”
“除非能找出劝服洇墨管事的人或事。”
按理来说,洇墨的话没错。
有楚泽鹤领导的司影堂,是一柄所向披靡的利刃神兵。
可若没有领导者,单凭拿云或者萧碣,怕不是会把影卫往敌人陷阱里填。
而且此时情况特殊,于情于理也得选出一个领导者统一众人行动。
交给萧碣或者拿云,还不如交给洇墨。
磨刀不误砍柴工,争论出一个领袖,接下来的行动才能事半功倍。
沈青澜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现在看来,萧碣和拿云可不会轻易让步。
正当愁云惨淡之际,楚执看了看洇墨,又看了看沈青澜,伸手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块紫玉手牌问:“沈大人,此物可否?”
他拿出手牌的一瞬间,众人呆住了。
洇墨不可置信,她分明看见那是司墨堂的紫玉手牌:“你……这是主上给你的?”
楚执点点头。
于是洇墨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一撩衣袍,对楚执跪下:“属下拜见楚公子。”
楚执一愣,艰难寻找词语解释:“洇墨管事,我不是……”
沈青澜没想到这牌子和虎符一样管用,当即说:“执小弟,泽鹤兄收下的手牌,不会都……在你这儿吧?”
这下轮到拿云和萧碣呆住了。
因为楚执风轻云淡的点了一下头。
接着,众人就见楚执从怀里掏出司影堂的紫玉牌。
在场影卫皆傻眼。
原来自己同僚,其实是自己上司?
拿云很直接,干脆利落跪下了:“属下拿云,参见主上。”
连萧碣都犹豫跪下了,硬着头皮道:“属下萧碣,参见主上。”
“属下不是……”楚执赶忙退了几步,摇头说:“属下替主上暂存,并非其拥有者。”
拿云与洇墨对视一眼,向楚执解释道:“冥教紫玉牌,见牌即见主,并无保管一说。”
也就是说,在楚泽鹤将这些玉牌给楚执的时候,楚执已经是众人的主人了,楚泽鹤不过是暂时替他“管理”这些人罢了。
这也正是为什么楚如泉将这牌子给楚泽鹤后,牌子上的冥教势力将认楚泽鹤为主的原因。
当然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虹胜焰拿到这牌子自然是无法号令众人的。但楚泽鹤和楚执的关系不言而喻,谁都明白楚泽鹤将牌子给楚执是什么意思。
楚执猛然想起,当时在马车里,楚泽鹤对他说“将冥教给你也无所谓”,竟然是真的。
旁观的沈青澜也惊呆了:皇帝宠妃,也没有虎符随便送的可能。泽鹤兄居然这么信任执小弟,把冥教这么大的势力悉数奉上?
虽然在沈青澜看来,泽鹤兄不似平常年轻男子懂得讨心上人欢心,但是给楚执的好处,可都是实打实的。
楚泽鹤,少了几分送牡丹的风流,却多了点奉天下的真心。
世间身处高位者,有几个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