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横又霸道。
“段勋,我需要什么,我比你更清楚,不用你来‘为我好’。”
房间里陡然寂静。
许声寒干枯的手指扶过白色的床单,“躺在这上面的,是我不是你。”
病房里永远挥之不去的药气,日复一日吃下去灼烧肺腑的药物,效用越来越弱的镇痛。
还有一日比一日更清晰的衰弱的感觉。
他正在一点点死去,这个过程远比死亡本身更折磨许声寒。
从小到大没吃过苦的孩子,却要承受这种酷刑,一承受就是几个月。
为什么没有人问问许声寒受得了吗?他愿意承受吗?
许声寒很早就说过了,他不愿意。
尽管那个时候许声寒情绪不对,可他怕疼这件事是事实。
向半安在意他的意愿,所以他纵容了许声寒的种种举动,尽管他也不希望许声寒放弃治疗。
许声寒吃了这么多的苦,只希望在离开前能够看一眼雪,为什么不行?
段勋的喉头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唇瓣动了几次,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两个人的交谈以一种还算和谐的方式结束了。
段勋离开之后,许声寒就发起烧来,一声接一声的干咳。
好在老中医开了一张药方,吃过之后没多久烧就退下去了,许声寒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沉。
向半安脾气暴,碰上段勋不是打就是骂,每次许声寒要和段勋说什么,都会支开他。
从许声寒发起烧来,向半安就沉着一张脸,不用问,肯定是在心里骂段勋呢。
大概是因为答应了许声寒让他走,这几天许声寒频繁的在病房外看到路过的段勋。
向半安看见一次就骂一句晦气,显然是不待见他到了顶点。
本来许声寒也觉得烦,见到向半安嫌弃成这样,反而被逗笑了。
毕竟人人恭维的段总,却沦落到猫嫌狗厌的地步,还整天端出一副路过的冷漠模样。
莫名的喜感。
几天下来,离开的事项终于准备的差不多了。
老中医念叨了几天,临要出发了还是忍不住拽着许声寒一遍又一遍的嘱咐。
许声寒嘴角挂着浅浅的笑,耐心的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反倒一边的向半安受不了,找个机会溜出去了。
他一出门就碰见了站在门口的段勋,脸色顿时一沉,“你来干什么?”
段勋的脸色有些苍白,从他答应了许声寒之后,就一直没有休息好。
这一路上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随便一个都会要了许声寒的命。
再加上许声寒一旦离开,段勋连“偶遇”的一点机会也没了。
他没有理向半安,只是沉默的看着病房里的许声寒。
“没休息好啊?”向半安说风凉话,“正好感受一下小寒每天都是怎么过的。”
段勋的眉心动了一下。
许声寒夜里时常惊醒,段勋也是知道的,只是他之前身上也有伤,夜里与其说是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迷了。
最近好了一些,就因为许声寒要离开的事整夜失眠。
老中医终于念叨完,向半安松了一口气,殷勤的帮老医生拉开门,笑道:“老先生慢走。”
老中医连连答应,摆手道:“不用送不用送。”
向半安还是送了两步,等他回去的时候,段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病房里,“你……!”
他看了许声寒一眼,收敛了一下,“能不能请你离开?”
段勋终于开口道:“我有话要和许声寒说。”
向半安骂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直接把他当成空气,冲许声寒笑道:“也就你受得了他唠叨。”
许声寒笑了两声。
他很久没有见到这种愿意唠叨自己的长辈了,从老先生身上看到了一点母亲的影子,忍不住有点怀念。
两个人聊了几句,谁也没有要理段勋的意思。
段勋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的站着。
最后反倒是许声寒不好意思了,叹了口气道:“你想说什么?”
又看了一眼向半安。
向半安一脸无奈,指了指手表,“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出发了,别聊太久。”
说完站起身出去了。
段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许声寒想也不想的拒绝。
段勋脸色微沉,“我不会干扰你们。”
他已经把身段放的足够低,只是想跟着许声寒他们。
许声寒这一去,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到时候,段勋可能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许声寒比他更直白,“我不想看到你。”
段勋面色难看,直直的盯着许声寒。
许声寒已经习惯了他的冷面,淡定从容的和他对视,“段先生如果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我马上要出发了。”
“因为我对霖霖太好了是吗?”段勋突然道。
这句话的全句应该是: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因为我对吴霖霖太好了是吗?
他们之间的问题不仅是吴霖霖,但吴霖霖绝对是最大的那个问题。
许声寒也维持不住淡然的神色,眼神陡然一冷。
段勋低声道:“我对她好是因为觉得愧对她……”
“你愧对她关我什么事?”许声寒直接出声打断。
吴霖霖一直骂许声寒是小三,可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段勋和吴霖霖定了婚,如果他一开始知道,他根本不会接近段勋。
这件事里,许声寒也是受害者。
他从来没有对不起段勋和吴霖霖中任何一个人,一直对吴霖霖百般忍让。
段勋的冷声道:“你忘了你当年把她推下水,害的她差点溺水死亡……”
“我把她推下水?”许声寒像是觉得荒谬又可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段勋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不是吗?她不会游泳,难道还是自己跳下去的吗?”
许声寒忍不住笑了一声,“是啊,她不会游泳,那你问过我吗?”
他停顿了一下,几次吞咽把哽咽的感觉压下去才再次开口。
“段、学、长,”许声寒一字一顿道,“我自从认识你,做过一件对不起你、让你不满意的事吗?”
这一句学长许声寒多年前时时挂在嘴边,这几年叫起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的清,此刻叫出来,格外讽刺。
“我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兄弟,我对不起任何人,唯独没有对不起你!”
所以,段勋到底凭什么不问缘由直接定他的罪?!
段勋脸色隐隐发白,放在身侧的手无意识的攥紧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声寒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嘲讽似的嗤笑了一声。
从头到尾,段勋对这件事甚至连一点怀疑都没有,就随随便便的听信了吴霖霖的一面之词。
他从始至终就没有在意过许声寒的感受,把许声寒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物件一样随意处置。
直到他们离婚前,许声寒的感情在段勋眼里从来就比不上吴霖霖的青梅竹马之情。
什么误会,如果没有段勋对吴霖霖明目张胆的偏爱,这些误会根本就不会出现!
许声寒气得狠了,控制不住的呛咳起来,单薄的身躯痛苦的佝偻在床上,“咳咳咳……咳……”
段勋心头一紧,快步上前,许声寒忽地抬头冷冷的盯着他。
那双明净的眼里,写满了恨意。
段勋僵在了原地。
好一会儿,许声寒才勉强把咳嗽压下去,哑声道:“滚。”
段勋在原地僵站了片刻,到底还是不敢再惹怒许声寒,转身走了。
许声寒又抬手捂着唇瓣咳嗽,咳了两声后察觉不对,拿开手掌,果然在掌心看到了殷红的血迹。
“你之前就发现自己经常咳嗽发烧,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检查?”
“我之前因为落水患上过肺炎。”
这两者表现出来的症状相似,很难分辨。
本来肺癌就是一个在前期不容易被发现的病症,更何况许声寒还得过肺炎。
他出现了轻微的类似肺炎的情况,也只是吃点口服药物,根本不会往肺癌的方向想。
许声寒怔怔的看了半晌,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滚出眼眶,砸在血迹上。
他被吴霖霖推下水感染肺炎,间接导致他延误了治疗时间,到头来还要被扣上一项罪名。
许声寒扯了扯嘴角。
他这个“推人下水的”,比“受害者”情况还惨。
吴霖霖推他下水后,在岸边冷眼看着他在水中挣扎,不断的出言嘲讽。
许声寒在水中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慌乱的只知道拼命的喊救命。
后来,他被救上来,模糊的视野间只看到段勋抱着吴霖霖离开的背影。
许声寒后来向救他的人打听才知道,段勋本来是要过来叫两人吃饭的,可过来时只看到吴霖霖落水了,当时许声寒已经沉下去了,只能在水面看到漂浮的发丝。
段勋第一时间救上来了吴霖霖,吴霖霖做足了险些丧命惊慌失措的模样,抱着段勋痛哭着控诉许声寒推她下水,段勋的脸色当时就沉了下去。
身后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度假村负责人却发现不对,立刻问道:“那推你的人呢?”
吴霖霖像是没有听见,一直哭泣着说冷。
当时的水温确实很低,吴霖霖冻得瑟瑟发抖,又哭的楚楚可怜,段勋也不好再追问,先抱着吴霖霖回去了。
如果不是那位负责人不放心,跳下水察看才救出了已经意识模糊的许声寒,许声寒就淹死在水中了。
他在水中泡了太久,出来后直接被送去了医院。
这件事段勋也是知道的,甚至到医院去看了许声寒。
没想到,段勋一直以为是他推了吴霖霖,那他住院又是什么?装病故意搏同情吗?
许声寒又在干什么?
怕段勋为难,又知道自己没有证据不好指责吴霖霖,所以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这是蓄意谋杀啊,许声寒当时竟然轻飘飘的原谅了。
连他自己都没把自己这条命当回事,又怎么能怪段勋不在乎呢?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作践自己……?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我都干了什么啊……”
这声呢喃自语很快就消散在病房里。
段勋离开时有些神色恍惚,出门时险些撞上护士。
他和吴霖霖从小一起长大,知道吴霖霖性子不算太好,但绝对不坏。
段勋从来没想过吴霖霖会故意诬赖许声寒,加上有许声寒不惜重金逼他和自己结婚的误会在前,潜意识里认为许声寒会对吴霖霖不利。
因此在这件事之后,根本没有半点怀疑过吴霖霖的说辞。
他甚至都不知道当时许声寒也在水里,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大声呼叫的吴霖霖吸引了。
段勋离开后,迟疑了片刻,才打电话给医院调取许声寒历来的病例,又设法联系当年那个度假村的负责人。
不是他不相信许声寒,只是这件事太过颠覆。
如果许声寒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时许声寒也在水中,甚至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隔,他却先救起了罪魁祸首……
段勋心口突然一抽,连着的指尖都跟着颤抖。
【作者有话说】:寒武纪年在逃鸽王了(??ω`? )
向半安一见到许声寒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眉头一皱道:“怎么了?他又干了什么?”
说到后一句时已经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了。
许声寒摇了摇头,“没事,可以出发了吗?”
看出他不想说,向半安也不追问,点了一下头上前扶起许声寒。
许声寒生病以来一直卧床休养,躺的久了人更虚弱,走几步就微微有些喘,向半安想推轮椅过来,被许声寒拒绝了。
向半安脸色有点不好。
本来两人要离开,段勋就是一万个不同意,临要走了,他不信段勋不来阻挠。
这一段路向半安恨不得能直接飞过去,偏偏许声寒走的还慢。
好不容易上了车,向半安才松了一口气。
许声寒奇怪道:“怎么了?”
“怎么了?”向半安没好气道,“当然是怕那个姓段的来闹事!”
许声寒眼睫垂下,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瞳,“他不会来的。”
他说的太笃定,向半安一下子顿住,更加确定他离开的时间内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驶出小镇都没有再遇见其他人,段勋竟然真的没有来阻拦。
到了最近的城市后,为了让许声寒一路上能更舒服点,他们换上了宽敞的房车。
许声寒躺了一会,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就算是睡着了眉心还是皱着。
乱七八糟的做了一阵梦,许声寒醒来时才发现不过睡了十几分钟。
天边泛起了一点橘红,隔着层层叠叠的树木看不清日头,光斑从许声寒苍白消瘦的脸颊上晃过,微弱的暖意一闪而过。
许声寒抬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一眼扫过房间没有看见向半安的影子,眉心忍不住一皱。
恐怕又去找段勋兴师问罪去了。
又想到那个名字,许声寒胸口一阵发闷,好像深秋冰冷的湖水灌进了肺里,他竭力的挣扎、拼命的呼救却没人在意。
许声寒又想起了当时的自己,刚刚在鬼门关走过一圈,脸色青白浑身发抖,却还在为段勋考虑怕他为难。
从来不知道何为“忍让”的孩子,认识段勋后自发的学会了如何“懂事”。
可他的懂事,在段勋眼中就成了心虚,青白的脸色也成了心虚的罪证。
许声寒低头苦笑了一声,为什么他当时没有和段勋分开?
如果及时止损……
房车忽然靠边停下,向半安黑着脸轻手轻脚的拉开车门,正对上许声寒一片清明的眼睛。
向半安立刻扯出一个笑,举起手边的一枝花,“路边长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开的倒是很漂亮。”
他手里拿着的花颜色鲜艳,花瓣厚重几片花瓣就构成了一朵花,简简单单的艳丽漂亮。
向半安摸出个水杯,接了点水把花放进去,“怎么醒的这么早?”
“本来也没有多困,只是有点累。”
“那就再歇会。”
他们这边闲话轻松,段勋那边却没有这么轻松。
段勋不知道当年许声寒去的是哪一家医院,只能推测是那家度假村附近的,再加上没有相关资料,医院不可能随意给段勋调取病例。
段勋脸色沉得可怕,像一只要择人而噬的野兽,来汇报的人大气都不敢喘。
“当年的负责人呢?”
“您去过后没多久,那一位就辞职了,我们查到他后来出国了,但去了哪个国家……”
他没敢再说下去。
那位负责人撞破了这种豪门蓄意谋杀的事早就跑了,许声寒和吴霖霖撕起来谁赢不一定,但他肯定是炮灰。
段勋怎么也没想到查到最后,竟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要他相信从小就活泼乖巧的妹妹,是恶意谋杀的犯人、甚至还在事发后伪装成受害人的模样,实在太难了。
吴霖霖小的时候连看到小动物受伤都会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又怎么会杀人?
段勋从小看着她长大,知道她脾气骄纵了些,但绝不是什么坏人。
可许声寒……
那双清透却无比冰冷的眼睛在眼前闪过。
段勋心口陡然一抽,呼吸都滞了滞。
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向半安的电话。
段勋原本不想接,又怕是许声寒出了什么事,接了起来。
向半安沉声道:“你又和小寒说什么了?段勋,你究竟做了多少对不起小寒的事,你心里不清楚吗?!小寒都不追究了,你又在搞什么?!”
“还有事吗?”
“你什么……!”
“嘟——”
段勋本就心烦不已,直接挂断了电话,徒留电话那头的向半安气得跳脚。
之前向半安就和段勋提过吴霖霖的问题,段勋也确实训了吴霖霖,吴霖霖在电话里委屈的一边抽泣,一边和段勋说了自己的处境。
段勋也不忍心再说她,只是警告她别再来找许声寒,之后就给她转了一笔钱。
段勋拧眉看着手机,片刻后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她冻结吴霖霖的卡。
秘书闻到了慢慢的风雨欲来的味道,连声答应。
他挂了电话还不死心,又联系了几个人,试图查出之前那个负责人的去向。
段勋几乎是动用了自己的所有人脉,搅得满城风雨,终于还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那负责人又不是犯了法潜逃出境,只不过是害怕趟浑水,走的隐蔽却也不是没人知道。
等段勋联系上他,已经是一天之后了。
“段先生,听说您在找我?”
“你还记得当年度假村落水的事吗?”
刚接到这个电话,负责人心里就已经有数了,听见他果然是问这件事,叹了一口气道:“段先生,我当时是跟您一起过去的,我知道的您都知道。”
段勋直接道:“当时水里除了我救走的女生……”
男人一贯平稳的嗓音有些颤抖,语气也因为急切显得更加冰冷。
负责人没等他问完就道:“还有一位先生,当时我救上来的时候,那位先生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
段勋陡然握紧了手机,心口一阵阵揪痛,逼得他不得不弯下腰,单手撑住额头,“他和那个女生,谁先落水的?”
“我不知道,段先生。”负责人无奈道,“我就知道这么多。”
按照正常情况来推断,许声寒的情况比吴霖霖严重太多,怎么也不可能比吴霖霖后落水。
段勋或许是心神大乱、或许是不愿承认,才会一时没有想到。
但这话不能由负责人来说,他没有证据,更没有亲眼目睹,一切都只是推断。
【作者有话说】:不是醋醋不知道咋写了,大纲是早就定好的,只是最近在换工作(卑微大学生在自主实习了),实在抽不出时间,刚刚找到新工作了,应该能稳定下来了,嘤嘤嘤
第四十五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许声寒突然开始嗜睡,一日之内,有十几个小时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人也越来越单薄,像一张透光的白纸,随时会随风飘走。
向半安一日比一日担忧,一开始还能遮掩,到最后忧虑已经写在了脸上。
许声寒的情绪很好,偶尔醒来是精神都不错。
像回光返照一样。
段勋一直没有出现,向半安也没有接到过段勋的电话,许声寒从不提起他,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人出现在他生命中一样。
他们中途坐了一段飞机,又开着房车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雪山脚下。
许声寒远远的看见一抹白色,忍不住直起身子放下了车窗,裹着冰雪气息的风立刻就灌进了车里。
“嘿!谁让你开窗的!穿那么薄,等会着凉了!”
向半安黑着脸过来把车窗关上了。
许声寒垂着眼眸笑了两声,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刚笑完就闷咳了两声,向半安心头一紧。
许声寒咳完看到他的神色,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没事的,别紧张。”
向半安勉强笑了笑,“先吃点东西,然后把药喝了。”
“你看外面多漂亮,”许声寒一听到喝药鼻子就皱了皱,连忙转移话题。
“真是永远也不能理解你们南方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雪,”向半安意思意思的扫了一眼,“好好好,漂亮漂亮,先过来喝粥。”
许声寒一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孩子,一共没见过几次雪,更何况是整片天地都仿佛被白雪覆盖的景象,在车上就有些坐不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能下车了,立刻就伸手抓了一把雪在手上。
向半安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制止,任由他玩去了。
他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向半安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登时皱紧,示意一旁的保镖看好许声寒,走到一旁许声寒听不到的地方才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温柔的女声:“小安呐,在忙吗?”
向半安笑道:“没,正闲着,阿姨有什么事吗?”
他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许母也是知道他的性子的,沉默了片刻后,才压低了声音道:“寒寒他最近怎么样?”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你问他干什么!”
听筒的声音小了许多,应该是许母捂住了,向半安只模模糊糊听见一贯温柔的许母难得发飙,说了什么“你不问还不许我问吗?那是我的儿子!”
片刻后,许母又拿起手机轻声道:“阿姨知道你和寒寒在一起,他瘦了没有啊?那个男人……是不是对他不好?”
许母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回来,父母还能真的记他的仇吗?”
向半安无意识的看了一眼许声寒的方向,曾经小王子一样人,如今苍白消瘦的仿佛是一抹误闯人间的游魂……
他与这时间鲜活漂亮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早晚要离去的旅人。
向半安唇瓣微动,话反复在唇边滚了几次。
他想告诉许母许声寒很好,一切都好,可他不敢说。
向半安害怕,害怕过年的时候,许母问他要人,他连许声寒还能不能撑到这个年都不确定。
许母等了许久,也没有等来那一句回答,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小安,算阿姨求你了,好不好?”
“我一早就说了!就算他死在外面也不管,你问什么问!”
“你走开好不好!”这一句话许母是带着哭腔嘶吼出来的,听起来却还是软。
许声寒的性子其实和她最像,瞧着绵软,其实倔的很,她一发飙,许父也不敢再说话。
向半安偷偷吸了一口气,装成无奈的模样,苦笑道:“阿姨,小寒他不让我和你说啊。”
许母紧张道:“你偷偷的跟阿姨说两句就好……”
向半安喉头有点发堵,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的道:“他现在很好,最近赚了钱,叫我过来一起旅游的。”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又小心的问道:“他还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嗯,”向半安利落的应了一声,像是怕说慢了恶心到自己一样,连珠炮似的道,“段勋对他很好,特意抽出时间来陪他一起旅游,他想起大学时跟我的约定就把我一起叫来了。”
许母这次顿了许久,才带点埋怨道:“这孩子办事还是这么不稳妥,叫上你像什么话。”
“嗐,没事,正好我也一直担心他过的怎么样,顺便看看。”
许母叹了口气,“麻烦你费心了。”
“阿姨,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吗,他们过来了,我先挂了啊!”
向半安说完就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许声寒没人看着,已经玩疯了,这么一会功夫滚了一身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