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底,公司又上线了一款手游,命运女神再次眷顾了我们,我们再次赚了个盆满钵满。而我终于觉得自己需要放假了,我实在是无法跟上莉姐的工作节奏了,暂时让莉姐去折磨折磨别人吧。
我把这两年没休的年假攒在一起,再加上春节假期,买了张机票从北京飞回了家。来接机的是舒悦和张尘涵,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来的时候,看见我这对情侣朋友正亲密地站在一起,两人一见到我,又非常默契地一起对我挥手。
这一幕画面让我想起了几年前——
我和舒悦一起去找张尘涵,三人在街边吃完关东煮后,我一个人去坐地铁,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对我挥手。
我笑着跑了过去,张开双手抱住他们两人,低声说:“好久不见。”
两人都搂住我,我们三人在机场里面又蹦又跳,舒悦红了眼睛,骂我:“你骗人!说好了每年放假都会回来的,结果居然一次也没回来。”
“错了错了。”我开始抱头鼠窜。
“走吧。”张尘涵笑道,“先带谢然吃顿饭,你这箱子……我靠你这箱子里面装什么了,这么沉。”
“买了点礼物送你们。”我说。
张尘涵换了辆车,他以前的那辆车终于可以退休了,这辆是舒悦家里给买的,当做嫁妆。
“吃点什么?”舒悦回头问我。
“都行,去你家买菜吃火锅?”我说,“好久没看到郎朗了。”
“那是浪浪……”舒悦无语。
我在后座笑得东倒西歪。
他们接我回了新房,才住进来不久,比之前在外面租的房子好多了。我们围坐在桌子边吃火锅,张尘涵开了还几瓶啤酒。聊到近况我才知道张尘涵最近跳槽了,工资涨了不少,舒悦还在以前的美容院待着,但搬过来后觉得有点儿远,也准备年后看看有什么新的机会。
浪浪一开始见到我有些认不出来,但没过一会儿就和我熟悉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黏人。吃过饭我们三人还是在大谈特谈这几年发生的事。毕业后,同学们的人生轨迹变得天差地别。有早早结婚生子的,有出去创业的,还有犯了什么事去吃牢饭的。
舒悦化身为八卦传播中心,我和张尘涵听得都呆了。
“你就在我们这儿睡吧。”聊到深夜的时候,舒悦挽留我。
张尘涵也说:“别走,知道你要回来,床单和被子都晒好了,今天早上刚换上。”
盛情难却,于是我在他们家的客房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被子里面还长出了小猫。
“浪了个浪。”我睁开眼,把布偶搂在怀里,“浪浪,你来叫我起床啦。”
“喵!”小猫声音很洪亮。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但舒悦家里客房的采光不错,昨天晚上我没拉窗帘,今天灿烂的阳光全都洒在我的身上,暖烘烘的舒服得我不想动。
没过一会儿我听见屋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舒悦时不时和张尘涵说话的声音,这一瞬间让我想到了从前——小时候我睡在二楼的床上,姥爷先起床后也会打开门,和当时还没搬走的邻居聊上两句。
我很久没去看姥爷了,我并不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
起床后在舒悦家里又蹭了顿饭,我自己打了个车回家,两年才回去一趟,不知道家里还好不好。结果去了才发现,还是什么也没变。
记忆里的那些大街小巷依然人来人往,路还是不怎么好,有些地方坑坑洼洼,穿越天空的黑色电线像是一张混乱的网。
我拖着行李箱走回去,发现我家那块儿是无比的凄凉,一个人影也没有了。魏爷家的屋门紧闭,不像是租出去的样子。
我家门上贴的纸条还在,但这么久过去没人找我,贴这张纸条属实是有点多余的举动,于是我把那张纸条撕了。进门后扑面而来的是一种带着潮湿的寒冷,我把一楼和二楼的灯光全都打开,空调也全部打开。过了一会儿没那么冷了,再把窗户打开来透透气。
什么也没变。
一楼的沙发床、电脑桌和椅子、清空的冰箱、水池边的碗和洗洁精都在,只是这屋子里的每件东西都蒙了一层灰,除了我用布遮住的床以外,其他地方都得好好打扫一遍才行。
在北京,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打扫过屋子了。工作忙了之后我学着像大龙那样请保洁阿姨,她们像是魔法故事里会出现的精灵一样帮我照顾好一切。
然而回到我的家,我竟难得有了一种不想让人触碰的想法。
于是在休假的日子里,我开始自己动手打扫卫生,最先清理的东西是杨舟留下的黑胶唱片机。
作者有话说:
猫语翻译:喵?(谢然?)喵!(常回家看看!)
第72章 在那个永不褪色的夏天里
后来我自己也买了个唱片机,现在还在北京的家里,去了北京后也搜集了一些黑胶唱片。不过这些都是在网上买的,吃饭的间隙是我为数不多可以休息的时候,于是我的网购也越来越熟练。
清理好唱片机后,我放起了以前经常听的披头士。在我不认识他们的时候我就在听,现在还是一样。
我动作很快,心情也算得上轻松,很快收拾好了一楼。那些蒙着灰尘的家具焕然一新,我烧了一壶水,洗了杯子,泡了点从北京带来的茶叶。
冰箱插上电后还能用,但空无一物需要去补货。等我把二楼也换了新床单之后,我便拿了带给王医生的礼物去小诊所找他。
过去的时候里面有个奶奶正在挂水,王医生还是老样子,我站在外面喊了他一声,他抬起头,有几秒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小然然?”他认出我来了,立刻飞一般地跑了出来,惹得原本昏昏欲睡的奶奶也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两年没见到你了吧!”
“才回来的。”我笑道,“难得休假。”
“在北京怎么样?”
“挺好的。”我点点头,“在北京……挺好的。”
王医生把我仔细看了看,像是想碰我却又带了点局促,我主动抱了抱他,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吸了吸鼻子说:“走,带你去看我儿子。”
诊所里边的奶奶无辜地大喊:“你不管我啦!你说走就走!”
我哈哈大笑,王医生一副崩溃的神情:“哎,哪能呢,等你挂完水我再走。”
我送了礼物给他,是几盒茶叶,王医生看了说:“这价格不便宜吧。”
“没事儿,你拿着吧。”我笑道,“我赚的还行。”
王医生笑眯眯地说:“发财了?”
“发了一点。”我说。
“发财好发财好。”他和我勾肩搭背,一起回了家。
我在王医生家里吃了顿晚饭,嫂子看见我也很惊喜,他们的儿子很可爱,牙牙学语的年纪,是纸尿裤大魔王。
“像你。”我说,“不像嫂子。”
“像我多好。”王医生相当自豪,“像我帅。”
还有许多要去探望的人,我的时间规划要相当科学才行。
我去了网吧找秦哥,秦哥看见我突然出现也愣住了,三十出头的人男人开始飙泪。
“谢然!”
“哎,秦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他激动地问。
秦哥没怎么变,但也做了爸爸,是个女儿,已经变成了一个女儿奴。我带了个在北京买的芭比娃娃送他女儿,说:“随便买的,女儿能玩了吗?”
“估计还小。”秦哥擦着眼泪,“等她大了玩。”
“等她大了谢然叔叔再给她买别的。”我笑道。
秦哥说:“你还叔叔呢!你勉强当个哥哥!”
网吧一直开着,生意还不错。
以前和我在一起的那些同事们都围了过来,问我这两年在北京做什么。我想了想公司里面那一排排的电脑和拥挤的走廊,还有每天负责处理的那些玩家反馈,只是说:“差不多,还像是服务行业……高级一点的吧,工作环境也跟网吧差不多。”
“互联网公司啊?”
“嗯,互联网公司。”
“那是挺像黑网吧的……”
我来了之后秦哥就不让我走,拉着我一块儿吃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多,我这两天吃的饭真的太多了。但转念一想,仿佛每个长期在外的人回到家里干的最多的事都是吃饭。
“回来过年也好。”秦哥喝得脸红红的,“回来了多待几天。”
“待不了太久,我初七就要走了。”我笑着回答。
“那等后天你再来,我让我老婆做顿饭。”
我答应了秦哥,又拎着他硬塞给我的水果去坐地铁回家。坐上地铁后我也是恍惚中意识到,这里的地铁是如此的空空荡荡。
我怀念这里的一切,但在走回家的路上,看着路边零星的路灯发出柔和的黄色光芒时,我忽然奇怪地想念起了北京。我曾经丢失了自己的归属感,那么——
我现在属于北京了吗?
我仍然没有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在过去的几年间不断地在我心里被提起,但是如今已经不会让我感到害怕,我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自己的漂泊。
在那个永不褪色的夏天里,海上曾经有过一艘掉队的船。杨舟离开后,我不止一次地梦见过那艘船。而我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明白——我和他,也像是乘坐在一条夜间航行的船上。这份爱是美好的,也是注定掉队的,我们失去了航线,不关注天气,直到海水渗入船舱,让我们窒息而亡。
我踩着光的影子,在见过太多朋友后,留给我的反而是一些紧随而来的寂寞。
手机震动了几下,拿起来看是蒋承临和大龙——
西西弗:【仙女呢?】
龙的传人:【仙女现在一拳可以打碎你的牙,已经是金刚芭比了,你说话小心点。】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给他们发了一个张牙舞爪揍人的表情包。
西西弗:【大龙你胳膊肘往外拐是第一名。】
西西弗:【我跟我对象在外面喝酒呢,我对象说想介绍个帅哥给金刚芭比。】
西西弗:【@白色灯塔,你意下如何?】
我:【见。】
我:【等我回北京再说。】
西西弗:【那我先把人家微信存一下。】
我舒了一口气,在夜色里慢慢走回家,却在快要到家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人影,有些鬼鬼祟祟地徘徊在我家门口。
我不禁皱起眉头,再仔细看过去,那是——
我把手里的东西先放在地上,然后动作迅速地接近那人,喊了他一声:“哎。”
一张有些张扬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染头了一头黄毛,发根处长出来变成半黄不黑的颜色。看见我之后那人有点儿怔愣,但随后他的下意识动作竟然是跑。我提前做了准备,追了上去,一下子拉住他的衣服。
“你跑什么!”我吼道。
那人比我声音还大,骂了过来:“妈的!你干什么!放开我!我他妈又不认识你!”
我气喘吁吁地说:“怎么不认识,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黄毛挣扎的动作停下了一瞬,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嘴里念着:“你……你认识我?”
“嗯。”我说,“我打过你,还记得吗?之前一条小巷子里……你还帮过我,假装高利贷的来我家……”
“你……你就是住在这里的那小子!”黄毛终于想起来了。
“是。”我说,“我叫谢然。”
我松开了拎着黄毛衣服的手,面无表情地道:“别跑了,不然就打你。”
黄毛看起来挺无语:“……”
黄毛嫌弃地道:“好好好,我不跑,我叫刘毅。”
他就是当初那个我打过两次交道的混混,而我七年后才知道他的名字。
我伸手掏出烟盒,递了根烟给他,刘毅也不客气,烟咬在嘴里,用眼神示意我给他点火。我很好脾气地笑了笑,帮他点了烟,顺便自己也来了一根。
我们两个人大晚上地站在这儿抽烟,有好几分钟的时间里彼此都一言不发。最后是刘毅先对我投来一丝打量的眼神,问道:“你是不是去哪儿工作了?我看你这门上的纸条贴了快两年吧。”
我不动声色地问:“你怎么知道?常来?”
刘毅像是吃了瘪,不搭话了。
我继续问:“你这几年怎么样?还是像以前那样吗?”
刘毅掸了掸烟灰,没什么表情地说:“混着呗,有活就干。”
“还是收钱办事吗?”
刘毅又没回答。
“你的那两个兄弟呢?”我回忆了一下,“有纹身的那两个大哥?”
“一个进厂了,一个去跑长途了。”刘毅说。
他有些不耐烦,但我最重要的问题还是没有问出来。抽完了烟刘毅对我吊儿郎当地点点头,说:“走了。”
我拦住他,他有些烦躁地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是我问你才对。”我冷静地看着他,“你这么关注我干什么?连我家门上纸条贴了多久你都知道?你……”
你收了谁的钱。
谁让你这么做的。
你们联系了多久。
你又“监视”了我多久。
不得不说,刘毅还挺有职业素养,他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说:“帅哥,不要自我感觉太好了,我只是路过,干什么,路过都不行啊?”
我让他走了。
回家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却有些发抖,进屋后才发现自己差点儿把秦哥给的水果忘在路边,又有些灰头土脸地回去。
理智告诉我,刘毅说的没错,他只是路过看一眼,是我想的太多。
然而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却越来越大——
不,是有人让他来的。
那个人还没忘记你。
那个人还想要获得你的消息。
那个人……
那个人。
会是杨舟吗?
我在浴室里洗了个澡,让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我闭上眼睛,一瞬间仿佛穿越了时间。
我怕睁开眼睛,又会回到夏天。
刘毅的事情盘桓在我的心上,让我再次陷入失眠。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我便起来穿好了衣服。
外面又下雪了。
天气预报说今年的冷空气很强,早上起来后看见的积雪比我想象中要深。
我推开窗户,像往常无数次所做的那样,站在二楼的窗前,遥遥眺望远处。再把目光收回,近一些的地方,那台大头贴机站在废弃的铁轨和荒草中间,像是已经死去很久的骑士骸骨。
我在家吃了点东西垫垫胃,因为初七就要回北京,所以家里冰箱里也不敢囤太多的东西,只放了几颗鸡蛋,一点蔬菜和肉。
街道上已经有人提前扫了雪,商场也陆陆续续地开了门, 我坐地铁又换公交,走了许久去找那家老板不曾露面的唱片店。
很可惜,我没有找到。
不知道是记忆出了错,还是它已经关了门,我把整栋楼都逛了一遍,没有发现那家唱片店的一点点踪迹。我甚至问了几家看起来开了比较久的商铺,每个人都对我说没有印象。
回去的路上,我思前想后,还是绕路去找了刘毅。
以前他说找他挺简单,我觉得也是——他常出没的地方是当初我和舒悦被围堵的那条巷子附近,这附近也是老城区,和我家那边的城中村差不多。
我在街上逛了逛,问了个卖豆浆的阿姨认不认识刘毅。
阿姨顿时露出了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
“认识。”她说,“就在前边,你是他的……”
“老同学。”我胡编了一个。
再往前走有个小学,旁边有个文具店,我一眼便看见刘毅坐在里边,翘着腿正在打王者荣耀,我走进去他还是没发现我,直到我拿了个0.5的笔芯过去结账,他无意中抬头瞥了我一眼,手机掉在了地上。
“操。”
他去捡手机,结果起来的时候头又撞在了架子上。
“操!”
我忍了很久,最后还是礼貌地压住嘴角。
“你来干什么?”刘毅不耐烦地道。
我说:“买东西。”
刘毅嗤笑一声:“你要个破笔芯干什么。”
我说:“我想问你什么你知道?”
刘毅顺着我的话说:“嗯,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就买个破笔芯还想套我话。”
我笑了起来:“那我买多少钱的东西可以告诉我?”
刘毅又是嗤笑了一声。
我走过去拿了个挺贵的本子,又加了支笔,过来再找他。
他那局王者荣耀跪了,正一脸烦躁地盯着手机。
“你……谢然是吧?”刘毅挠了挠头,“我不想说,真的,你别问了。”
“你这么有职业素养?”
“那必须的,你当我是谁啊。”
我只能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刘毅抽了个塑料袋给我,我不死心地又说了一句:“老板我想加你微信。
“……”
“为了方便买东西。”
“……”
刘毅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还是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初七我坐飞机回了北京,跟蒋承临、大龙两人约了顿饭,结果去酒吧的时候我又喝多了。
“然然有事吗?”蒋承临的男朋友扶着我,我靠在他的肩膀上,他长得很漂亮,跟我一点儿也不像,这似乎能证明蒋承临之前的确误会了对我的喜欢。
然后我想,连和我彼此试探过的蒋承临都是过去式了。
而我还是没有忘记杨舟。
真要命。
节后我又回到了魔王莉姐的手下。
莉姐微笑着,问我休息够了吗?我哪敢说不,只好说够了。莉姐又精神抖擞地带着我去开会。现在项目多了,莉姐手上的活也越来越多,又拉着我从早到晚地工作。
蒋承临说,这也没办法,有些人精力充沛是天生的。我说,我有点儿不行了。蒋承临说,怎么会!然然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跟得上莉姐节奏的人。
那几乎是全年无休。
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过来的,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要自己忙碌起来,忙碌起来后就会忘记很多事情。
不过莉姐也没有勉强我,看我每天都是哈欠连天,终于还是大发善心地问我是不是工作量太多了。
我咬着牙说:“真的太多了!老大你要的实在太多了!”
莉姐笑道:“哈哈哈。”
“我现在要求朝十晚六,反正我也……咳,我也不像以前那么缺钱了。”
“朝十晚六你这个年纪能睡得着?”莉姐震惊地问道。
“想在北京到处玩玩。”我说,“来北京两年了过得简直暗无天日,现在非常想去探索世界。”
“准了。”莉姐说,“你别辞职就行。”
实际上也不会有人辞职,我们公司发展得正好,每个月的奖金发到手软,蒋承临和大龙的意思是这行业本来就很累,钱如果还不到位那真的令人痛苦不堪。
2017年这个数字悄然进入了我的视线,让我真的有了一种“时光如梭”的感觉。再过不久,冬雪消融,春又再次来到我的身边。
我和杨舟是在春天认识的。
那时候我还是一个每天混日子的学生,现在我在北京衣食无忧,算是逆天改命般地有了一部分自己的事业,早就没有了与他谈恋爱时的自卑感。
那年我拼了命地兼职,几个月才能存四千块,但如今的四千块对我来说,已经是很普通的一笔钱。他哥邀请我们去过的别墅,在我的眼里失去了魔法,变成了一栋普通的房子。他上的那所大学,我也进去过许多次,旁听过一些课程,觉得也不过如此。
我拆掉了挡在我面前的墙。
我砸碎了困住我肉身的琥珀。
但我也得承认,再往上,到了他爸妈、他哥真正处于的那个阶级,我的确上不去了。但最起码,我已经不是最底层的那一个,不会再被他的光芒所灼烧成灰烬与烂泥。
然而再往上又有什么呢?
真的有那么好吗?难道不是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
工作半年之后,我就改掉了我的月光行为,回到了一个平衡的开支状态。去适当挥霍过已经足够,但物质给不了我长久的支持,我必须得找到其他更向“内”的东西才能活下去。
主动跟莉姐提出减少工作量也正是因为这个。
那之后的每个周末,我都背着个背包,从北京出发,有时候坐高铁有时候坐飞机,带着舒悦和张尘涵送我的二手富士,到处寻找着我想要的一切。
我有时候会发朋友圈,然后刘毅会给我点赞留言。
——【有钱人啊。】
——【天天出去潇洒。】
——【住的酒店看起来很不错。】
他可能在阴阳怪气,但我却一点儿也没有被阴阳怪气到。
我找他聊天:【老板,今天文具店的收入如何?】
卖鱼佬:【小赚。】
我:【这店是你的吗?】
卖鱼佬:【我姑的,看我可怜,让我来看店。】
我:【你是不是大我几岁?】
卖鱼佬:【三岁。】
卖鱼佬:【我跟你一个初中的,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
我:【你谈女朋友了吗?】
卖鱼佬:【哈?这你也要问?你们有钱人这么无聊?】
卖鱼佬:【但你应该也不可能给我介绍吧,你又不认识什么姑娘。】
我:【我怎么不认识姑娘?】
卖鱼佬:【你不是喜欢男的吗?】
我:【谁跟你说我喜欢男的?】
刘毅过了很久才回:【头发?】
我:【那你必须得对所有留长发的男人道歉,这是刻板印象。】
我还是撬不动刘毅的嘴。
……他的确很有职业素养。
收钱办事,但是绝不暴露雇主信息。就像很多年前一样,上我家假装高利贷的时候,还自带剧本和超高演技。
混混如果都做到他这种地步,也是令人钦佩的。
有时候我也会和他聊起以前,他收钱想打舒悦的那一次。
刘毅看起来十分后悔:【你别说了,太麻烦了,从此以后我和兄弟们再也不接这种情感单。】
我:【如果那天没有我,你们会把舒悦怎么样?】
卖鱼佬:【这还真没想过,有可能真的给她几耳光,毕竟是她先犯贱惹别人男朋友。】
我:【有没有可能是张尘涵的问题?】
卖鱼佬:【张尘涵又几把是谁?】
我:【就是那个男主……】
卖鱼佬:【哦哦。】
卖鱼佬:【谁知道啊,都说了我们只是收钱办事。】
我:【不过。】
卖鱼佬:【?】
不过命运是如此神奇,兜兜转转,舒悦和张尘涵要结婚了。
就在后天。
周五下班后,我再一次从北京出发飞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