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 by鸦无渡

作者:鸦无渡  录入:03-30

“事情没那么简单,柏苏这一次,怕是得遭殃了。”
尽管战争才刚刚发生,战火也尚未蔓延到区内主城,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维冈主动开战的消息,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已然传遍柏苏各大城市,传进了民众耳里。
息川城作为区中心,有政府和达官显贵们坐镇,倒还稍微好些。
其他没有庇佑的城市,已经肉眼可见地乱了。
众人无心生活和工作,到处托关系排队哄抢物资,想在战争真正祸及到自身头上之前,抓取最后一丝生存机会。
而所有生活用品和粮食的价格,也在短短几小时内翻了三倍,国难财一向是有不少缺德人愿意去赚的。
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冲进药店和金器店打劫,显然将这当成了末日狂欢。
曾经大规模战争带来的后遗效应,人类努力了上百年都还未完全消除,如今新一轮灾难再度降临,千疮百孔的地表生态又还能坚持多久?
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大家都在自顾不暇。
邵揽余带领众人回到息川,将程悬等几个受伤的军人士兵,安排进医院治疗后,拒绝了秦一舟的陪同,独自一人返回邵
现今战事突起,已经不再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矛盾,而是上升到了政治与军事层面。
无论段斯昂是疯狗咬人,亦或是别有所图,邵揽余作为邵家之主,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的身家性命,牵一发动全身,半步都不能踏错。
更不能凭借一时冲动,去与段斯昂去斗个你死我活。
从郁南镇回柏苏的路上,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为今之计,需得暂退一步,保全自身后再以退为进。
先将邵寂召回邵家,而后吩咐秦一舟,向各大总公司分公司发布通知。
凡是发生了战争的城市,全部暂停营业,员工停止手头工作,进行不限期休假。
尚未发生战争的,则继续完成日常工作安排,所有人不得延工误工,战争时期工资翻倍。
若有需要者,可以向公司申领日用品和生活资源,统一免费发放。
几条通知接连发下去,公司里算是暂时稳住了军心。
只是回了邵家后,邵揽余没等到邵寂,却先一步等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施康年身为柏苏首领,在边界被他人侵犯、区城面临巨大危机之时,不想着如何安抚民心救助百姓,也不待在政府大楼里,与各位官员商量该怎么应对此次危机。
反倒好像闲着没事一般,莫名其妙跑到邵家来串门了。
进门一见到邵揽余,施康年心急如焚抓住对方的手,沉声道:“小邵,咱们柏苏遇上麻烦了啊!”
邵揽余眉心微蹙,心底泛上一股不可控的厌恶,下意识抽出自己的手,离对方远了些,语气疏离。
“首领大驾光临一趟,有什么事好好坐下说吧。”
施康年没在意对方的冷淡,坐去侧边的会客沙发。
他深深叹出两口浊气,先是深恶痛绝将段斯昂大骂了一通。
斥责对方如何如何丧尽天良,不顾百姓大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公然违反三区独立条约,是迫害全人类的千古罪人等等。
邵揽余全程一言不发,等对方骂够了,骂尽兴了,才不痛不痒开口。
“三区之间的关系,多年来一直十分紧张,这点想必您比我清楚。平衡迟早有一天会被打破,只不过这天提前到来了,我们作为老百姓,无法阻止战争的发生,平静的生活只能寄希望于政府的强大,还希望首领能振作起来,早日击退维冈才是。”
邵揽余顿了顿,还是存有一丝好心,替对方剖析道:“依晚辈短浅之见,您大可以放心出兵,维冈后续的支援兵力,恐怕不会很足,他们太着急了,一急就会容易露出破绽,段斯昂那个人,成不了什么气候。”
“小邵,你太妄自菲薄了。”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施康年压根没听进去几句,亦或是原本就没打算听,他坚持着自己那套理论。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件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任首领十来年,其实暗地里一直都被人瞧不起,柏苏那些世家贵族瞧不起我,外面科谟和维冈的人也觉得我没用好欺负,我自认确实没本事,十多年了,也没能让柏苏变得更强大一些,始终都被其他两区压了一头。”
施康年说着说着,不禁红了眼眶,当着邵揽余的面抹起了老泪。
“不瞒你说,柏苏这些年虽然军事上发展不行,可经济和城市建设方面,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没本事,但也尽力做了自己该做的了,我问心无愧。可惜啊小邵,现在是老天爷要与我过不去,维冈突然打过来,我也想立马击退他们,把段斯昂那个畜生送上军事法庭,可如今的柏苏……根本凑不出多少军队了啊!”
听见最后一句话,邵揽余第一反应就是怀疑,继而又听对方补充——
“当初为了大力发展经济,又不能随意加重税收,我想着如今慢慢和平了,情势也好起来,所以这些年逐渐裁掉了一部分政府军,后面又将研发军事武器的款项,大部分都拨去了其他用途,可万万没想到,战争居然会来得这么快,资金现在还没完全回笼,想要重新招兵买马,根本来不及了。”
施康年近些年生活滋润,纵情享乐,肥头大耳的脸注视着邵揽余,痛心疾首道:“小邵,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柏苏,等到将来战事平息,我就打算卸任,用后半辈子向民众们赎罪,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只有你能帮柏苏了啊——”
听到这里,邵揽余几乎想冷笑一声。
兜了如此大一个圈子,又是骂又是哭又是演的,可算是将自己真实目的暴露了出来。
对于施康年所述内容的真实性,邵揽余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能在非和平时期,想到用缩减军事的办法去发展经济,如此愚蠢无知目光短浅的人,若是放在邵家,早就被驱逐出去自生自灭了。
可是一个首领,在自己治理的区城遭遇危难的关键时刻,最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救饱受战争苦难的百姓于水火之中,竟然是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城民身上。
甚至试图利用道德绑架,趁火打劫一波。
这得是多么自私狭隘又恶毒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聪明事。
邵揽余突然自我反省了一下。
施康年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蠢货,都能担任首领十几年而安然无恙。
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太过心慈手软,才放任对方到了今天这种得意忘形的地步,狂妄到以为光靠几句言语功夫,便能侵吞邵家的基业了。
邵揽余整理衬衫袖口,拂掉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心平气和开口——
“不知道首领还记不记得,邵家为贵上之宾,终生不入区籍,这是新代初年柏苏政府定下的条令。邵家从未属于过任何地方,如果想要,我们随时可以是科谟邵家,或者维冈邵施首领,你是不是觉得,邵家当真非柏苏不可了?”
这番一针见血的话,显然将施康年唬得一愣一愣的。
邵揽余起身,不容置喙道:“陈管家,送客。”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令人难以预料。
送走某位瘟神没几天,极少抛头露面的施有仪,破天荒地来了邵家登门拜访。
她满脸彷徨无措,带来了一个令众人大惊失色的消息。
——施康年失踪了。

自维冈选择向柏苏开战,近一周来势如破竹,已经连续占领了两座城市。
并且两座城之间不完全相邻,现如今左右夹击,包围在中间的第三座城池腹背受敌,也离被攻破之日不远了。
战火肆虐,柏苏出现了大量流民,统一朝安全的主城区方向靠。
有些流民为了生存下去,不断骚扰其他安居的城民,祈求对方能施以援手帮帮自己,还有不少直接抢劫杀人越货的。
一时间导致别的城市人口和安全系数压力极大,许多尚且处于平安之中的人,不堪其扰,发出了议论抱怨的声音。
而已经沦陷为战区的几座城,除了原先驻守的城防军和少量政府军,迟迟没等来中央政府任何援兵。
多番进攻和防守,侥幸存活下来的军队人数压根不够看。
再加上武器火力的欠缺,敌我差距太大,别说苦苦坚持,大多没怎么打就轻易被敌军给碾死了,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撤退。
维冈军与北图塔如蝗虫过境,一路杀得片甲不留,眼见着都快打到家门口了。
每天都有不少流离失所的人,民众们人心惶惶,政府却跟死了一样。
有些官员们除了会说些假大空的废话,至始至终毫无作为,看起来就像是打算这样放任下去不管了。
严峻的形势迫在眉睫,息川城里许多人都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些显赫贵族们。
因此一大早,便由秦、何、杨三位家主带头结伴,齐齐去了邵家登门拜访。
三位老家主都是土生土长的柏苏人,与邵揽余父亲一个辈分的,也是和邵家关系极为密切的几大家族。
仔细算的话,邵揽余还得喊他们仨一声叔。
当年家族凶险夺权,这几位长辈也帮了不少忙,所以不可能翻脸将其拒之门外。
吩咐管家拿出好茶,礼数周全地将三位长辈请进了屋。
几家来往少说也有几十年了,邵揽余算是他们看着长大,没搞那些虚的,直接开门见山问——
“现今柏苏战事吃紧,特殊时期,几位叔伯怎么会突然来邵家?”
三位家主年逾半百,什么样的风浪没经历过,什么险恶的人心没见识过,哪里会不懂越是遇上这种特殊时期,就越要学会明哲保身。
最好什么动作都不要有,保全自己和家人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毕竟谁也无法预测,将来若是战火平息,会不会有人拿着这些东西大做文章。
到时候柏苏政府回过头来算账,治他们一个私议区政大事、危害社会安定的罪名,那可就百口莫辩。
总归政府看这些贵族们也不顺眼好久了。
秦家家主秦松,亦是秦一舟的父亲,率先坦明来意:“揽余,我也不跟你说客套话了,我们三个今天过来,就是想找你商量关于维冈开战一事的。”
何家家主何广思接上话:“我们三个老了,早就不如当初年轻时有用了,可要我眼睁睁看着柏苏沦陷,被维冈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占了去,那绝对不可能!若真的逼急了,我直接扛着枪找段斯昂去,我这把老骨头救不了人,杀个王八犊子还是做得到。”
何广思大学毕业于柏苏最好的军校,在军队里待过几年。
若不是要回来继承家主的位子,如今可能都晋升成上将元帅了。
军人的热血犹存于骨子里,他说这些话时,语气里的义愤填膺毫不掺假,想必是真有这个打算的。
最后轮到杨家家主杨岱发言。
杨岱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到了中年依然一脸的和气儒雅,为人相当世故圆滑,带来的消息也是三人之中最关键的。
“维冈接连占领两座城,再往前三千里不到,就是咱们息川城了。目前形势有多紧张,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一直期望政府能表个态,可是一直没等来消息。刚好犬子在政府组织部上班,听他说,施首领已经连续好几次缺席大会议了,看军委那边的意思,倒是急着想打回去,可是没有首领点头,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束手无策。”
邵揽余静静聆听着,不出声打扰,等到三人依次讲完自己要讲的,才徐徐开口。
“所以三位叔伯过来,是希望邵家出手干预政府的决定吗?”
秦松立马说:“松叔知道,这时候来找你确实不太合适,但咱们也是心里着急,实在想不出其他法子了。”
秦松挪了个位置,离邵揽余更近几分,一倾身压低嗓门。
“政府拖了这么久不肯出兵,其中必定有猫腻,我保守估计……是军队里空了,连人都凑不齐,你说他们哪来的底气反击。”
何广思恨铁不成钢道:“那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啊!难不成真等对面打咱们脸上来了,然后跪地求饶吗?”
“老何,你别激动,担心自己的血压。”杨岱劝说道,“咱们这不是正商量着吗?”
“三位叔伯先不要着急,等晚辈把话说完。”邵揽余始终一派从容,继续道,“前两天施首领来找过我一次,我当时劝他尽快出兵支援,但他却告诉我,如今柏苏兵力不足,无法与维冈相抗,希望邵家能助他一臂之力。”
他特意将“邵家”两个字咬重,隐含的意思不言而喻。
闻言,秦松表情一凝,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给猜对了。
可施康年怎么会想到找邵家帮忙?他不是最忌惮邵家的么。
“混账!”何广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道,“兵力不足?军队里那么多人都让他给吃了?!柏苏当初就是靠着强硬的军事力量才有今天,施康年那个朽木废物,究竟一天到晚在干些什么蠢事!”
杨岱被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吓得赶紧阻拦:“行了行了老何,你小点声,这话咱们自己人说说得了,可千万别让外人听见了。”
何广思冷笑:“听见又怎么样,外面那么多人骂他,他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邵揽余悠悠说:“不肯出兵,不一定就是军队亏空。大家不妨想想,以咱们施首领的性子,如果真是军队亏空,还会躲着不见人吗?”
如此一言,杨岱立刻反应过来。
以施康年那种自私狭隘、没本事又爱计较的人,倘若柏苏真的抵抗不了维冈,他恐怕早就将各大家族叫到一起,求爹爹告奶奶,希望大家轮流出力给他兜底了。
总归他最擅长的就是演戏装孙子,面子什么的压根不在乎。
哪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外敌嚣张的侵犯坐视不理,还有空想着来打邵家主意。
“所以三位叔伯不要自乱阵脚,中了别人的圈套,如果不想坐以待毙,那就帮帮那些流民吧,好歹他们——”
邵揽余总结到一半,管家面色匆匆进来,附耳说道:“先生,施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一脸彷徨无措的施有仪,意料之外地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见到在座众人,她明显愣了一秒,站着不动了。
而几位家主见到她,方才还十分激昂的交谈声,瞬间消失无踪,一个个拧起了眉头。
毕竟施有仪在柏苏是出了名的呆笨怯懦,比起她那个爹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家喜欢不起来也正常。
何广思性子直脾气臭,连爹都骂了,哪还顾得上女儿,当场质问道:“施小姐过来干什么?”
“我来……来找邵先生……”
施有仪声音极小,何广思没听清楚,但不妨碍他发脾气。
“有这闲工夫,不如回去告诉你爹,别躲着当孙子了,赶紧滚出来做他该做的事,再这样下去,柏苏完蛋了,他那个劳什子首领也不用做了!”
施有仪被训得脸色煞白,宛如受惊的兔子,恨不能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
她努力鼓起勇气,想抬头与之对视,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开口解释什么,后面一道年轻的声音插了进来。
“你这么有能耐,喜欢对人指手画脚,要不首领的位子让你来坐怎么样?”
说话人的口气十分张狂,几人连同邵揽余,思绪一顿,不约而朝某个方向同望去。
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门神一般杵在了施有仪身边。
少年五官俊朗锐利,眉宇间傲气逼人,如炽的目光像剑一样盯着别人,年龄不大,攻击性倒极强。
嘴边挂着没有笑意的笑,看起来着实不太好招惹。
邵揽余端详对方须臾,脑海中模糊的印象浮现出来。
如果没认错,眼前这位应该是施康年的小儿子,施有仪的亲弟弟施灼。
施灼人如其名,遥想当年,还是息川城里家喻户晓的二世祖。
成天不是惹是生非,就是和别的富家子弟打架斗殴,还打伤过城警欺压没后台的小官,为人行事极度猖狂跋扈。
奈何背景强硬,没人敢拿他怎么样,谁见了都躲着走。
只是传言施灼和施康年关系不太好,十六岁以后,就很少待在息川了,经常大江南北的跑,大家也都渐渐忘了这号人物。
消失了两三年,今天突然冒出来,不知道又是所为何事。
何广思让施灼那句话气得不轻,一拍桌子,大发雷霆:“放肆!无知竖子,这没你说话的地方!”
施灼冷嘲一声,想开口反驳,被施有仪拉到身后,胆战心惊道歉。
“何老先生,抱、抱歉,阿灼他不是故意的,他……他就是不会说话,您别和他计较,对不起……”
施灼不耐烦:“姐,你跟这种人道歉干什么?他算什么——”
“年轻人不懂事,什么都喜欢争个高下,”邵揽余及时出声打断,调解道,“何叔德高望重,别气坏了身子。”
杨岱也连忙说:“是啊,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嘴上没个把门的,成天胡说。”
邵揽余又看向施有仪,礼貌笑道:“施小姐,我这里还有几位长辈需要招待,你找我有事的话,先去会客室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如何?”
施有仪抿唇,面色有点犹豫。
那边何广思冷哼一声,硬邦邦说:“不必了,既然揽余有贵客大驾光临,我这个老东西也不好再打扰,免得有些蠢人又在那说三道四,连累你的名声。”
言罢,他甩手就走,步子迈得风风火火。
杨岱忙喊了几句老何,没挽留住,向邵揽余抱歉地一点头,赶紧追出去了。
最后剩下秦松,他走到邵揽余跟前,看表情好像要说些什么。
但终归还是叹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邵揽余吩咐道:“陈叔,替我送客。”
陈管家应声而去,偌大的房子里,转眼间只剩下了三个人。
施灼似乎很讨厌这个地方,一脸别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表情,淡淡对施有仪说:“我去外面等你。”
施灼走后,施有仪看着邵揽余半天没出声,跟傻了似的。
邵揽余也没催促,只是摊了摊手:“施小姐,请坐。”
施有仪没坐,又傻站了片刻,移步到离邵揽余很近的位置。
随后用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邵先生,我父亲他……失踪了。”
这句话出人意料的话,立刻让邵揽余眼神沉了沉,面上却依旧不显。
“恕我不太明白,好端端的,施首领怎么会失踪?”
施有仪欲言又止,两只手握在一起,右手捏左手,焦虑又纠结的样子,看得人心里也跟着着急。
但她偏偏遇上了个慢性子,邵揽余就那样淡定自若端坐着,慢悠悠一口接一口,品茗杯中清茶,不说话也不吱声。
等了好一会儿,施有仪仿佛终于下定决心,深呼吸一口,破釜沉舟道——
“邵先生,其实两天前,我父亲私底下去了维冈,他想和段斯昂交易,用柏苏五座城换、换……换两边合作铲除邵家!我极力劝说他不要这样做,可他一意孤行,带人去了维冈,没多久就失去了踪迹,跟父亲一起去的手下传回消息,他很可能被维冈政府抓了。”
此言一出,邵揽余脸色终于一沉到底,垂下的眼皮,遮盖不住里头的杀意。
不待他表态,施有仪却扑通跪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双手举到邵揽余面前。
“这是我父亲的调军密钥,现在交给您,从今天开始,柏苏全权交由您做主,邵先生,求您救救柏苏!”

第95章 乾坤局
上回费慎兴冲冲赶去政府大楼,尽管等到了费兆兴,但两人还没聊几句,外交部的人又来了,费兆兴再次被叫走开会。
继续等下去就得晚上了,当天肯定是谈不了,费慎只好先回住宅。
到了第二日,趁着费兆兴还没出门,他不由分说将人截住,说什么也要把话讲清楚。
费兆兴扫一眼墙上钟表,还有两小时空闲,便又返回去坐下,准备和自己侄子好好详谈一次。
两人相对而坐,费兆兴竖了竖掌,阻止费慎开口,反倒先问了对方一个问题。
“小慎,在说你要说的事情之前,我想先问问你,对于维科苏三区之间一直以来的关系,你是怎么看待的?”
费慎按捺住自己迫切的心情,思忖片刻,直言道:“三区之间看似水火不容,实则一举一动息息相关。科谟军事最强,柏苏经济超前,维冈胜在地形优势和人口居多,三区互相掣肘,形成了一个平衡圈,偶尔会发生小摩擦和冲突,但并不影响保持了上百年的平衡。”
他顿了半秒,接着说:“可一旦其中某区发生变故,平衡被打破,三区再也无法共存时,最后只能剩下一个。比如维冈吞并了柏苏,下一个目标就是科谟。”
费兆兴微微一笑,夸赞道:“由浅入深、析毫剖厘,最后再点名主题。小慎,看来你在国外待了几年,也依然谨记母语的博大精深。”
费慎没把这话当成是夸奖,反问对方:“那二叔又是怎么看待此次事件的?”
费兆兴说:“你认为维冈有可能吞并柏苏,但柏苏真的会那么容易被吞并吗?他们经济超前,是三区中最富有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也能控制一场巨大变故的走向。”
明显感觉到对方话里有话,费慎神色微肃,眼神专注起来。
“二叔有话不妨直说。”
桌上有一盒国际象棋,费兆兴拿出了其中黑白两枚王棋,放于桌面中间。
“维冈开战已有两天,眼看着第一座城池即将被攻破,柏苏却迟迟没有动静,你觉得是为什么?”
一个兵卒倏地将白王棋撞开,黑王棋占据了刚才白王棋的位置。
费慎说:“前面有陷阱等着维冈,又或者柏苏兵力不足,如果将军队分散出去,息川城岌岌可危。”
费慎摇摇头,将主教棋放在了白王棋身边。
“如果柏苏真的连这点兵力都拿不出,邵家还会守着柏苏这么多年吗?换句话说,以施康年的心胸,他敢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让一个定时炸弹待在身边数十年吗?你可别忘了,邵家当年是靠什么发家的。”
邵家靠军火发家,家主常年游走于三区与边境之间。
谁敢真的担保,他们完全没有半分二心,老老实实做着柏苏的贵客呢?
柏苏政府不敢,施康年更是不敢,此种境地下,他怎么可能真正去缩减军事,放心大胆地发展经济,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说到这,费慎陡然间被点醒,蹙起眉头,心下一阵预感不好。
“难道施康年……”
费兆兴拎起白王棋,放在了黑王棋身边,两王一起面向白色主教,替费慎将没说完的话补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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