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费慎的表情,邵揽余就知道对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你想得那么神通广大,能提前预料到所有事。”
腰上的劲儿松了点,邵揽余离开费慎怀抱,走到窗户边,看着体育馆里时不时经过的巡逻队。
“只是当初段斯昂想从我手上购买武器,用于攻打科谟,而我并不打算真的和他交易。”
这件事费慎不意外,他那时候早就猜到了。
可当对方真正这样讲出来,他又联想到了另一个层面,邵揽余应该一直都不希望,三区之间的平衡被打破。
不待费慎继续深思,便又听见眼前人开口了。
“说实话,虽然做着武器生意,但我真的不太喜欢打打杀杀,以前也只想要段斯昂一个人的命。”
邵揽余的语气波澜不惊,却犹如狂浪到来之前的静默,费慎听出了一种平静的疯狂。
“但是现在,段家人一个都跑不了,维冈必须陪葬。”
遥迦离开一事,邵揽余基本成了默许的态度。
他知道费慎说得没错,不止是他,郁南镇其他存活下来的人,包括遥迦自己,都需要一个清楚的交代和事实真相。
况且以遥迦的性子,就算被强行带回了息川,最后多半也会想方设法逃走。
他不可能关着她一辈子。
既如此,不如放手让她去做,至少费慎安排了两个人跟着,必要时还能出手相救,总比一个人偷跑出去平白丢了性命来得好。
邵揽余不再为此多费心思,将注意力放去当前紧迫的局势上。
然而遥迦的事没能让他头疼多久,另一件令人不太舒服的麻烦,又接踵而至了。
两日后,柏苏剩后续赶来的两批援兵,尽数到达金润口。
至此,会晤算是全部完成,原本还算宽敞的军营里,肉眼可见地热闹拥挤起来,一部分人只能暂时去空旷的地带自行搭建营帐。
中将作为此次带队的指挥官,也立刻着手安排部署起来,息川政府那边盯得紧,他半分不敢耽搁懈怠。
趁着维冈军刚被击退,军中正气势低迷,一大早,中将便把几位带队管事的人员,叫到了一起开会。
其中也包括了邵揽余和费慎两人。
费慎本以为,此次会议应该会着重围绕作战策略和战力分布等,这些关键切入点展开讨论。
他近两日得空,闲着没事也大致想了想。
柏苏地貌大部分为平原,一马平川,整体易攻难守。
金润口又是交通枢纽,后面接壤着江南三座富城,是极为重要的一道屏障。
按照维冈前阵子那副架势,再加上有北图塔协助,段斯昂基本不会只打下几座城就收手,大概率还是冲着整个柏苏来的。
如此一来,战争的时限就会大幅度被延长,也意味着维冈后续的支援和补给,需要非常充足才行。
可若是段斯昂真的那么有自信,又何必要与叛乱组织北图塔合作呢?
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将来真的攻下了柏苏,胜利成果岂不是要与他人共享。
再者,这段时间炮火连天的战场上,除去一开始北图塔参与了,后面却始终不见人影,他们去哪了?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鲜为人知的一点。
维科苏之所以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缘由,是因为叛乱组织横生,各政府担心他趁火打劫,不得不防。
而维冈由于地理位置因素,其边界紧邻的叛党不仅有北图塔,还有个忏摩。
只是忏摩困宥于小小的三瑞里,被其他三个组织打压,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才被众人忽视了过去。
而经过上一趟三瑞里之行,费慎心里再清楚不过,忏摩不能轻视,那个席未渊也绝对不是个助人为乐的冤大头。
毕竟那些所谓的“毒.品”,迄今为止还没有个明确的结果,谁也不清楚席未渊会拿着那玩意去做些什么。
如此种种,费慎便想着在会议上,给那位中将指挥官提个醒。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一次大会议,几位柏苏军委的政员醉翁之意不在酒。
参加会议的一共六人,指挥官、副军长、参谋官以及费慎和邵揽余,还有那位城防军少校。
起初大家分析着战争形势,你一言我一句,气氛还算融洽。
可后面说着说着,逐渐变了味。
费慎不过是提了一句建议,说最好不要太急躁冒进,防止后续补给跟不上,让北图塔的人钻了空子。
谁知副军长十分不给面子,当众呛声:“我们柏苏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会议室霎时噤声,场面有些尴尬。
费慎不着痕迹一皱眉,不明白这位副军长脑子里哪根筋抽了,说得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疯。
但他并未生气,也不想发生争执,淡定自若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参谋官笑着出声:“我还以为小陈中校看着年纪不大,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具冲劲呢,没想到在作战方式上,倒是十分稳重保守。”
费慎沿用了化名陈盛,在军营里大家一般喊他陈中校,这位参谋官却在前头加了个“小”字,三言两语便划分出了上下等级。
费慎没理会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单刀直入说:“我过来支援,仅仅是为了报答你们首领的恩情,没打算从此归属你们柏苏。要是愿意并肩作战,那就好言好语商量,要是不愿意,我不插手你们的事,你们也最好别干涉我。”
参谋官本就不太真诚的笑容一僵,慢慢淡下去,眼里的忌惮浮现而出。
对方如此盛气凌人,显然是没将在场各位放在眼里,再往深处想想,兴许是连柏苏政府都不当回事。
坐在主位的中将,不轻不重拍了下桌子,严苛的模样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陈中校能来支援,我代表金润口城民感谢你,但我想问一句,你说首领对你有恩,是什么恩情?”
对方嘴上说着感谢,语气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费慎的态度比中将更恶劣:“我的私事,犯得着跟你说吗?”
“混账!”中将怒声呵斥一句。
他做了半辈子指挥官,什么样的刺儿头新兵蛋子没遇见过?到头来还不是被驯得服服帖帖,半句屁都不敢放。
眼前这个毛没长齐的小子,竟敢如此狂妄自大,简直是欠教训!
中将平日里直来直去惯了,没少得罪其他当官的,此刻也不屑和一个雇佣兵出身的毛头小子浪费时间,索性撕掉最后一点脸面。
“我不管你是谁,请你立马离开,我们这里都是保家卫民的正统军,怕是不敢与为金钱卖命的兵痞打交道,也不屑苟同!”
一旁的少校直起身,欲言又止,面上浮现出几丝为难。
虽然各个政府的正规军,都多少瞧不起为金钱出卖人格的雇佣兵,并且两边一直都是对立状态。
可这位陈中校带来的人,也确实救了他们一命,更是在危难时刻,力挽狂澜保住了金润口。
少校很想说点什么,帮忙解释一句,举棋不定片刻,终究是坐了回去。
人微言轻,他充其量只算个凑数的,不想随便得罪了这些来自息川的大人物。
费慎慢吞吞站起来,视线盯着中将指挥官,不怒反笑。
“为钱卖命的兵痞?如果你老年痴呆病糊涂了,我不介意提醒你一句,柏苏金润口,就是你嘴里的兵痞守下来的。”
费慎视线扫过眼前三位柏苏军官,居高临下地藐视:“还是你们觉得,就凭你们那种废物支援速度,金润口能坚持几天?”
中将被他的出言不逊气黑了脸,唰得站起来:“你与首领压根没有半点关系,哪来的报恩一说?!一个外区人,私自干涉他区军事内政,我留你一命,已经算是极大的客气了,休要在这给脸不要脸!”
费慎脸色倏然沉下去。
就在这时,当了半天看客的邵揽余,终于慢条斯理开口了。
“首领前阵子因事耽搁,没能及时出兵,所以拜托了我出面,恳请陈中校带兵入驻柏苏,务必保住金润口。指挥官常年待在军营,对息川的事不清楚也正常。”
中将敢那样振振有词地叫费慎滚蛋,十有八九,是受了军委那边的指示。
是不是报恩已经不重要,今天这场会议的目的,为的就是将费慎赶走。
毕竟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没经过任何正规程序,连口头上的通知都没有,就这样凭空冒出,谁知道你是真的来支援,还是想与维冈里应外合捣鬼的。
但同样的,施康年失踪一事,在场几人百分百都不知情。
这件事不是儿戏,在得到确切的消息前,军委首长必定不会随意透露给他人,施有仪也不可能拿出去到处乱说。
否则群龙失首,柏苏必将大乱。
邵揽余毫无心理压负担,迎上中将冷冰冰的视线,泰然道:“我能理解指挥官守护柏苏的心情,但做人讲究的是个‘义’字,用完就扔,似乎不太不符合柏苏政府的宗旨,指挥官是军人,想必更明白卸磨杀驴的道理。”
中将一贯是有话直说、有脾气就发的性子,骂人打人他在行,陡然碰上这么个难缠的软钉子,一时要出口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憋得脸都青了。
费慎原本还有些生气,一听见邵揽余给自己撑腰,忽然什么不爽的感觉都消失了,心情愉快地欣赏起老废物们吃瘪的表情。
三位中年老将,其中最淡定的要属参谋官了,他说:“邵先生一口一个柏苏政府,难不成也是政府公职人员?”
邵揽余回:“晚辈只是做点小生意,混口饭吃而已。”
参谋官笑道:“那看来是我记岔了,说来也是,邵家一向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我看邵先生跟着来了前线,又与首领关系好,还当邵家也开始参与军政的事了。”
邵揽余但笑不语。
昨天开会时,这位参谋官便有意无意指出,认为他一个做生意的,待在军营里不合适,纯属越界了。
奈何邵揽余跟随大部队来金润口,是经过首长准许,参谋官也不好说什么。
但对方今天借由费慎这件事,再次当众提出来,显然是觉得他有些碍眼了。
故意将矛头指向邵揽余,就是希望他能自觉点,最好能和那个姓陈的雇佣兵一起滚蛋。
邵揽余从善如流说:“邵家虽然从商,但说到底还是平民老百姓,待在军营重地确实不合适,这几天叨扰三位长官了,回见。”
言罢,也不管其余人会有什么反应,径直离开了会议室。
费慎紧跟在他身后,第二个离开。
剩下的几人互相看了看对方,脸上露出茫然与怀疑的表情,不懂邵揽余这玩的是哪一出。
本以为昨日邵揽余只是说着玩玩,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
哪成想第二天,邵家过来的人便已收拾好行李,整装待发,连带着费慎那一支雇佣兵队伍,同样一副准备离开的架势。
柏苏军委那几人心中惊疑不定,猜测万千,只当他们是表面上做戏,背地里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赶紧暗中安排了一队人马戒备地盯着。
不管外人如何猜想防备,费慎和邵揽余两人,心里再清楚不过,柏苏这个军营,是不可能继续待下去了。
一则费慎带兵前来支援的原因,本就是因为柏苏援兵迟迟未到,赶来救一时之急。
如今柏苏军已到,他想着顺水推舟,帮忙一起将维冈军彻底赶出柏苏,奈何人家不领情,还被当贼一样防着,那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再者,邵揽余在柏苏的身份特殊,一直待在军营里,确实影响不好,而且太过招摇。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处处掣肘,有许多事情反倒不好开展手脚。
来得匆忙,没有太多东西需要收拾,费慎让蛇牙清点好人数,统一在军营外集合。
看一眼时间,正好下午两点,费慎发话:“原地休息十分钟,两点一十准时出发。”
体育馆休息室内。
邵揽余也看了一眼时间:“我只留了十分钟,要说什么尽量简洁点。”
秦一舟面色阴沉,整个人气压低到不能再低,心里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你现在是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忘记自己是干什么的了?”
邵揽余露出不太理解的神情:“你这个问题的依据是什么?”
秦一舟冷声说:”维冈占领着柏苏两座城,危机还没解决,邵家产业也受到了影响,我们还损失了郁南镇,你一个家主,不回息川主持大局,反倒要跟着姓费那小子跑去科谟,你谈个恋爱把脑子谈没了吗?!”
“好,我姑且当你是正在兴头上,”秦一舟喋喋不休,接着道,“你要去科谟、要做其他事,我没意见,为什么又要把我撇开?让我一个人回息川,我妨碍你俩亲亲我我了是吧?”
自从成了邵揽余身边的秦助,不管出入何种场合,遇见什么困难,秦一舟极少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也很少去声色俱厉地下人面子,更别说对面的人还是邵揽余了。
可见这回是真气着了。
面对愤怒不已的秦一舟,邵揽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缓声道:“你觉得我去科谟,是为了费慎?”
“那不然是为了你自己?”
“我是为了郁南镇。”
秦一舟微怔,有片刻的困惑,邵揽余却只提了这么一句,其中缘由不欲多说。
还剩五分钟,邵揽余站去对方跟前,单手摁住秦一舟肩膀。
“柏苏动乱,息川局势复杂,必须有我信得过的人坐镇,一舟,我从来没将你只当成过自己助理,自始至终,你都是秦家未来家主。”
留下一番蕴含深意的话,邵揽余拍拍秦一舟胳膊,径自离开,让对方慢慢领悟。
走出军营,邵揽余同费慎对视一眼,点了下头。
费慎让蛇牙通知下去,立刻准备出发。
随后走到邵揽余身边,一揽对方肩膀,漫不经心道:“几分钟没看着,心情就不好了,吵架了?”
尽管邵揽余面无异色,表情淡然温和,换作旁人肯定看不出什么,可费慎就是能感觉到,他家老板心情不好了。
邵揽余一笑,心底那抹隐约的沉郁,似乎不经意间飘散了。
他胳膊绕到后面,指尖不动声色敲了下费慎的腰:“注意影响,中校。”
费慎眉峰微挑,哦了声,还是没松开。
金润口往东一百八十公里,密阳城某处郊外。
辽阔的黄土地域筑起了一座座军绿色营寨,营寨周围停放了数辆军用房车、货车以及武装坦克和战斗机,所需装备一应俱全,看起来森严强大。
连占蒲州和密阳两座城,本该士气大涨的维冈军,却在昨日栽了个大跟头。
损失了近一千兵士,逃回来的残余部队也都受了大大小小各种伤,军医和护士们在帐中来回奔波,奋力抢救那些死里逃生的伤员们。
此时此刻,主营帐中的气氛,同样彰显出一股沉闷压抑。
怒骂声不断从营帐内传出,骂的话也一句比一句难听,帐内却无一人敢反驳。
带领军队攻打金润口的指挥官,首当其冲被训成了孙子,一把年纪倒是成了最窝囊的那个。
毕竟谁能想到,段斯昂一个首领,放着舒舒服服的维冈城区不待,非要亲自跑来前线指点江山,指点就算了,还不允许人家忤逆他。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最上面的首领,那些混迹军营的老将们,也只有老老实实挨骂的份儿。
段斯昂不带喘气儿地骂了三四十分钟,嗓子眼都说干了,也找不到什么新鲜话好骂了,心里那点不痛快却还是没能完全发泄出来。
他端起秘书送来的水,咕咚灌进嘴里,余光瞥见某个坐在旁边,正一脸看好戏模样的男人,心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胳膊一挥,水瓶砸到地上,段斯昂喝道:“都滚出去!每人交一份战后总结报告上来,别跟这碍眼!”
几位老将面色铁青,又不好发作,索性看也不看段斯昂,甩手出了营帐。
“段首领好气魄,一段时间不见,倒真是越来越威风了,佩服佩服。”
半晌,帐内其他人都走光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岿然不动,笑着鼓了鼓掌。
男人约莫三四十岁的年纪,身材略有些发福,五官布局潦草,其貌不扬。
尽管是笑着的,却瞧不出半分真心实意,反倒满脸的奸相,一瞧就不是什么和善的人。
段斯昂冷笑一声,反唇相讥:“刘水淼,与其有空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如多操心操心自己,我可是听说,北图塔前阵子又被伏罗党抢去了一座小镇,该不会没等到维冈大胜,北图塔就先让人灭了吧?”
北图塔的叛军头子刘水淼,眼底闪过一丝阴冷,面上笑容不改。
“维冈大胜?连几个的雇佣兵都打不过,段首领还想指望着那帮废物替你攻下柏苏不成?我看不如趁早洗洗睡吧,省得白费功夫。”
“你!”
段斯昂上一秒还怒不可遏,瞧着即将大发雷霆的样子,转瞬又变了脸色,笑里藏刀。
“若是维冈攻不进去,一直被耗在这,我看刘城主恐怕比本首领更着急吧。”
不算三瑞里的忏摩,其他三位叛军头子都管自己叫城主,不过一般只有组织里的人会这样称呼他们。
刘水淼听闻此话,不屑一顾:“我着急?笑话,该着急的是段首领才对,柏苏援军已到,长期拖下去,维冈还能坚持多久?可别到时候叫雇佣兵断了后路。”
段斯昂将对方的话当成耳旁风,自顾自说道:“金润口后方,紧邻着三座江南富城,依山傍水资源丰富。而北图塔掌管的区域土地贫瘠,除了一座维冈赠送的九江城,其余地方资源极为稀缺,刘城主早就惦记柏苏那块肥肉了吧,日思夜想,眼馋的不得了。”
没管对方逐渐难看的脸色,段斯昂站起身,高高在上睥睨。
“我劝刘城主一句,想要跟在主人屁股后面混口肉汤喝,那就闭上自己的臭嘴,学会做一条安分守己的狗。哄得主人高兴了,该你的赏赐自然少不了,不属于你的也别惦记。否则要是逼急了,我看谁也别想好过!”
一番侮辱性极强的敲打警告,引得刘水淼脸上乌云密布,但不知为何,他竟是没当场跳脚,生生忍了下来。
“那就祝维冈早日旗开得胜,我等段首领的好消息。”
不阴不阳说了一句,刘水淼嘴角挂着凉飕飕的笑,撩开帐帘出去了。
身影消失,下一刻,段斯昂也没了表情,面容黑气笼罩,眼角眉梢缭绕着一抹阴狠。
他早就看这个该死的刘水淼不顺眼了。
一个阴险歹毒的奸诈小人,嘴贱又自以为是,若非维冈边界紧邻北图塔,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柏苏,跨越北图塔掌控的城市是必经之路。
他担心刘水淼趁火打劫,又考虑到后续补给支援问题,这才不得不和对方虚与委蛇,假装合作共赢。
那个满脑肥肠的蠢贱小人,还妄图着将来大胜后能分一杯羹,简直是痴心妄想!
段斯昂脸上流露出明晃晃的憎恶,恨不得立刻杀之而后快。
再过一阵,等他打下柏苏经济贸易区,到时候必是刘水淼的死期。
只不过,如今柏苏与雇佣兵公司勾结,也确实是一件令人有些头疼的事……
几缕寒风吹来,扑到脸上,扰断了段斯昂的思绪。
帐帘忽地被人撩起,一个有些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来人面容羸弱,肤色透露着不太正常的苍白,握拳抵在唇边,缓缓咳嗽两声,喊道:“大哥……”
段斯昂眉毛倏拧,十分不悦:“你来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快步走到那人跟前,脱下自己大衣披在了对方肩膀上。
“外面天寒地冻,你不待在维冈修养,好好的跑到这来——”
“大哥,”段千泽阻止了对方的唠叨,微微笑道,“我来是想告诉你,总部刚刚接到消息,一支至少五六千人的军队,集体撤出了金润口。”
段斯昂愣了愣,眉头紧皱不松:“这么点事你发个通讯就行了,何必舟车劳顿一番。”
段千泽摇摇头,拉住他胳膊,往座位上走。
“哥你来,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一整支军队的人数加起来有八千多,队伍浩浩汤汤极为庞大,赶起路来也容易引人注目。
之前来柏苏支援,为了节约时间,费慎借了点人脉抄近路。
现下返回科谟,出于各方面因素考虑,他不打算再走原先那条道。
而是决定分批行动,让公司小队带领几千科谟军,分别通过水陆空三种方式离开,如此更有安全保障。
他和邵揽余两人,则单独绕去乌勒海海岸附近,准备横跨尤州进入科谟边界。
未料刚出城,意外碰见了何潭与谢掩风,他二人似乎正急着赶去金润口。
双方一碰面,都用不着问,何潭一激动,立马叽叽喳喳将这几日的事情,统统对着邵揽余倾诉了出来。
原来自打那天从郁南镇回息川,他们几人分道扬镳后,何潭在家萎靡不振了好些日子。
不久后,他终于振作起来,接受了郁南镇覆灭的事实,决心要为镇上所有人报仇。
刚巧谢掩风也有这个想法,两人一拍即合,打算先去找人商量做准备。
一到邵家,却被邵凌姿告知,邵揽余昨天就离开了。
何潭又想去找程悬,哪承想还没赶到医院,居然先被自己老爸老妈派人绑回了
何夫人以死相逼,不准他离开家门半步,更不允许插手柏苏任何事情。
而这一次,一向态度强硬的何广思,也沉默着站在了自己夫人那边。
母子俩僵持一天一夜,何潭内心的想法更清楚了,自己必须走,必须为郁南镇做点什么,否则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好在先前被绑时,何家人漏掉了谢掩风,两人里应外合声东击西,成功逃出了息川。
等何潭抱怨完自己爹娘是如何的冷漠无情,邵揽余也将军营和费慎及时支援等情况,大致同他俩说了下。
只不过为减少麻烦,中间略去了遥迦。
还没等他们消化完费慎居然是雇佣兵头子这件事,邵揽余紧接着道:“我打算去科谟,你俩要是放不下郁南镇,就跟我一起走,如果不愿再掺和这些事,我也可以送你们回息川,或者先去大西洋避一段时间。”
“当然要去了!”
想也不想,何潭唰得站起来,神情义无反顾:“老大,不管你去哪,我都要跟着去。段斯昂那个畜生,我一定要亲眼看见他死!”
谢掩风没有何潭那么激昂,但眼神也是固执而坚决:“我去科谟。”
如此,计划好的行程里,从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