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杀了我们的人,如今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酒会上,想必是仗着自己神兽的身份,仗着背后有高妖撑腰,所以无所顾忌了!”
“想必也是各部门协调不当,才会发生这样令人沉痛的事情,”中都夫人端着酒杯,在旁边悠悠开口,“江会长才觉醒归来,掌控不好力量,恐怕也是无心之失。”
“夫人,您怎么能帮着妖怪说话呢!”有部长不满地说道。
“恐怕只能夫人落实契约新规,才能避免此类悲剧的重演。”
“没错,若不尽快敲定新规,总有人借此频频钻空子,夫人,不如就趁这次酒会,把新规定了吧!”
中都夫人微微摇晃着杯中的酒液,满意地听着。
她迟迟压着这件事没有发作,就是等在酒会上以这个错处拿捏江狸,即便当时明明是办事中心的人过分处置反流浪的成员,但事情发生之后,大众所知的只是江狸无理杀人。
她要用这件事逼江狸就范。
另一边,江狸听着他们的谈论声,没有说话。
“瞧瞧,”朱雀笑道,“那边在扯大旗唱戏呢。”
月狐静静走了过来,挡住了其他人有意无意探究的目光。
“既然如此,”中都夫人缓缓说道,“即日起,契约新规就开始正式实施吧,以后所有的契约缔结之前都需经过办事中心审核,审批下来之前,所有的契约都视为不可用禁术,违者依律惩处。”
一瞬间,酒会上的人眼神都有些微妙。
“诸位觉得如何?”中都夫人又问道,“新规试行也有段时间,是该定下来了。”
“那就依夫人所说,将法规正式推行吧。”徐家新任家主第一个说道。
“……我等没有异议。”
“就照夫人意思而行。”
陆续是几声零星的回答,中都夫人听着,唇角微微扬起,她瞥向那群高妖,知道那些大妖怪向来不屑和人类结契,也不会觉得一个小小的契约新规就会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他们是不会站出来反对的。
却不知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办事中心拿捏了契约合法问题,等于拿捏了近半数的非高等妖怪。
中都夫人满意地看着酒会上众人的反应,只觉得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刚要转身往前头走去,忽然,角落里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我有异议。”
中都夫人诧异转过身。
“谁有异议?”
角落里,江狸开口,又朗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有异议!”
“江会长!夫人不追究你滥杀办事人员的错处,你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有部长直接站了出来,“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成了神兽了不得了!?”
“就是,闭嘴吧,如果不是你肆意杀人,这法规还没落得这么快呢!”
“您可别再说话啦。”
江狸冷淡看着,不为所动。
中都夫人抬起手来,打断那几人说话,那几人又怒气冲冲地瞪了眼江狸。
中都夫人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只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角落里的江狸。“你是要一个人反对吗?”
两年前,是江狸一个人杀上宫殿群,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救了几百条妖怪的性命。到最后,也是只有他一个人被割断了尾巴,丢进了宫殿群的暗牢里,饱受折磨。
中都夫人还以为江狸再来一次,该长点记性才是,最次的,也该知道什么叫跟随大众。
“我一个人不能反对吗?”江狸反问道。
“自然,可以,”中都夫人悠悠道,“但是江会长,你要以什么理由反对呢?”
江狸拍了拍月狐的肩膀,走了上来,他手里拿着朱雀给他的文件。
陆慎言在身后看着。
“这份文件里有一张纸卷,上面有‘高等妖怪理事公会’全体妖员的签名,”江狸看向中都夫人,拆开了手中的档案袋,朗声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卷,上面是反流浪及其附属全部低等妖怪的共同签名和手印。”
中都夫人的眼睛微微眯起。
江狸手一扬,瞬间,两张纸卷铺了开来。
“轰”一声,随着妖力蔓延,特殊材料制成的纸卷一下从宴会厅最前端的台阶一直铺到厅门口,甚至还在往外延申,江狸的手承载着妖力,猛地托举,一下子,两叠厚厚的纸卷就开始翻飞在整个宴会厅中,上头流动的全是密密麻麻符文字迹,甚至能感觉到其中驳杂交汇的妖力。
那股妖力交汇在一起,算不上多心惊的力量,但足以让酒会上的所有人面色一变。
江狸淡淡站在纸卷前,碎发扬起,他看向中都夫人。
“我是一个人来的,但是我带来了我身边所有妖怪的意见,”江狸缓缓说道,“中都全体妖怪,共同抗议——此次契约新规。”
一下,中都夫人变了脸色。
所谓“中都夫人”之名,原本是象征人类与妖怪的和平而设立的联合职位,负责处理人类与妖怪之间的纷争。
近年来,由于这位夫人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夺权,甚至将办事中心纳为己用,她手中的权力才越发大起来,但是归根结底,她明面上的权力地位还是来自于人类与妖怪百年一次的票选。
来自于全体妖怪的反对,足够让她提出的新规彻底无效化。
“全体妖怪,怎么可能呢?”底下人喃喃道,“那群高妖不是最瞧不起缔结契约的吗,他们怎么可能反对新规实施?”
“由办事中心承包一切契约审批,我们是不反对,”朱雀朗声走了上来,“但我们也有一个新的意见,那就是——反流浪联盟公会要和办事中心共同承包契约审批事宜。”
这是江狸拿雪山上那次的亏欠和这群大妖怪所做出的交换,他用他那一次的死亡,来换这次中都夫人如意算盘的落空,此后他不会再计较那群大妖当年的所作所为。
但其实,江狸原本也不会计较。
由人类和妖怪各出一方势力操控契约,这样才显得公平公正,反流浪也不再会因此被中都捉妖师的势力所欺辱了,这才是江狸想要的一切。
江狸看着中都夫人,唇角微扬。
“既然如此,夫人就请趁着这次酒会,将关于契约流程的法规重新制订一遍吧。”
中都夫人像是被气的,投影忽明忽灭,酒会上一瞬寂静,只剩漫天的纸卷,和上头所弥漫的浓重的妖气。对于中都夫人来说,仅仅归来数天,如同当年一样,这只朏朏又一次威胁到人类势力。
许久后,她身子微微抖动着,沉沉笑起来。
“好,”她笑着说,眼里一闪而过疯狂的杀意,“实在是好极了。”
陆慎言看到这一幕,转身往外走去。
除夕小番外
除夕夜的猫猫尊重人类的风俗,特意给陆市主做了碗水饺,听说饺子里头要有馅,所以他掏出自己最喜欢的猫猫头冻干包进了里头,甚至还不嫌事大,往里头加了剁碎的腰子。
谁叫陆慎言这几天都忙着黑市的事,甚至除夕也没放假,他恶毒地怀疑是不是陆慎言最近禁欲了,对那事提不起欲望。
正好趁着过年,来点腰子给人补补身。
却没想到这碗饺子在下锅煮的时候,全都煮烂了,望着那锅疑似是肉汤的汤,和一堆黏底的饺子皮,陆慎言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喵,”江狸心虚地支起尾巴,“这也算是一种特色。”
“特色?”
“除了你,还有谁能吃到我亲手做的水饺?丑点就丑点吧。”
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江狸就看着陆慎言把那锅肉汤一滴不剩地全都吃了下去。
味道怎么样他是不知道,他只知道饭后,陆慎言在沙发上干他的时候,力道格外地大。
轰然间,夜幕下炸开巨大的烟花。
这次酒会的后半段显得有些潦草,中都夫人压抑着的怒火,即便是察言观色水平再次的人也都瞧了出来,以至于最后,这位一向雷厉风行的夫人竟然破天荒地推迟了裁决事宜,只说把新法规的事情延后。
明眼人都知道,这事情是成不了了,与其让反流浪分一杯羹,还不如两边都捞不着好处,中都夫人靠一个拖字诀,要把事情拖了下来。
对此,江狸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酒会散场的时候,江狸披着陆慎言在车上给他的西装外套,大步往外走,他知道他今天来酒会的目的已经达到,至于他能不能功成身退,却成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快步走下台阶,想知道陆慎言刚才中途离席是去了哪里,门口等着的保镖却随之拦住他,递给他一封信。
“这是市主拖我给您的。”
“陆慎言?”江狸诧异看了眼,上下打量保镖,“他给我信做什么,是知道我解决了你们黑市的人,专门写信来恐吓我?”
这话是他故意这么说的,外头人都当他和陆慎言是针锋相对,这个时候陆慎言却忽然给他送信来,怎么都显得有些微妙。
“您看了就知道了。”保镖却只这样回答,随即转身离开。
江狸看了眼手中的信,没有说话,也不知道陆慎言整的到底是哪一出。他刚要继续往外走,从里头出来的朱雀又叫住他,说是有事要和他说。
“什么事非要在这说?”江狸转头,“晚上谢谢你,你帮了我很大的忙。”
“不是晚上,”朱雀说,又看了眼他,“是以前的事。”
江狸微微挑眉。
他的手一边摩挲着信封材料,慢条斯理地扯开了火漆,一边听朱雀对他说话。
“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确实是睡得太熟,才没有接收到你的求救讯息,”朱雀一身红衣背着光,向来游戏花丛的妖怪如今也会正经对人,“大妖之间关系确实是疏离的,但当初你月出也算是我半个朋友,我是不会出卖你的,更不会把你卖给那群捉妖师。”
朱雀也是今早才知道江狸和玄武谈判的事情。用雪山上众妖对自己的愧疚,交换反流浪这区区一件小事,朱雀总觉得不值得,却又觉得是江狸能干得出来的事。
江狸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的性格是会原谅包容一切的,但即便你觉得没什么,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朱雀抱胸,靠在柱子边看他,“并且这件事是我朱雀欠你,我欠你一辈子。”
“你不必如此。”
“我怎样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
江狸一愣,他抬起头和朱雀对视,他记得陆慎言和他说过,今晚中都会有针对他的行动,但他私心不想再把从前这帮故友卷进纷争中,他知道两方势力博弈所祭出去的性命,只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谢谢。”江狸最终开口说道,“如果以后有需要,我会找你的。”
他转身往外走去,留朱雀在身后看着。
酒会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天也暗得彻底,夜风吹着还有些寒意,月狐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他远远看了江狸的背影一眼,随即缓缓闭上了眼。
“这家伙,性子又冷了不少。”朱雀在旁说道,“你不是说他这一轮的幼年期很是活泼吗?”
“缘,凶。”
“什么意思,”朱雀扭头看向月狐,“你看到了什么?”
月狐闭着眼睛,眉头微微一皱。他的伴生能力能看穿一切虚妄,看清人事之间暗藏的联系,他缓缓开口说:“江狸手上的信,大凶之兆。”
朱雀脸色一变,就要追上去,而下一刻,江狸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江狸是看到手中的信以后才选择传送走的。
信上的内容也很简单,只说中都夫人会在他回去的路上设伏,让他去最近的传送点找自己。
信封是黑市单独所产的,留着的也是陆慎言的字迹,江狸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在隐隐告诫他什么,但他还是选择传送过来。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陆慎言在车上时让他相信自己。
然而下一刻,二十二个大捉妖师设下的光牢法阵在一瞬间将他团团控制住,光柱冲天而起,切割空间,将他牢牢锁在这个方寸之地。
“砰”一声,符箓带着法力,直直轰向江狸,江狸抬手去挡的瞬间,手上的信纸灰飞烟灭,符箓附带的灼烧一下刺激过他的皮肤,他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撞得措不及防,一下重重摔在光牢壁上,手背上已经被烧红了一大块。
身上的西装外套掉了,连着麻花辫散开,银发垂下,江狸皱起眉头,环顾四周。
是逮联的人。
“去禀报夫人,就说计划成了,”为首的大捉妖师见状,露出笑来,“原来仅凭着一封信,还真能将这只朏朏骗过来。”
江狸低头看向已经被烧得只剩下灰烬的信,抬眼又看向光牢外的那几个捉妖师,眼神微微一深。
“不过是一个法规,竟然兴师动众到这个份上。”
“你懂什么?”为首的人骂道,“夫人说了,留着你就是个祸害,才刚觉醒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让你像当年那样联结整个妖族,哪里还有我们讨生活的地方!”
江狸醒来后几次与中都势力作对,落在他们眼中早已成了明晃晃的挑衅,更遑论说今晚酒会上发生的一切。
就算他没有什么联结妖族,发动战争的想法,但只要是心存野心的人,都不会允许江狸这么大一个威胁摆在他们的眼前。
“陆慎言呢?”江狸皱眉开口,信上的字迹是陆慎言的,这没有办法作假,上面有陆慎言的气息,分明是亲笔所写的。
“就是陆市主把这封信写完交给我们的,”为首捉妖师笑起来,“不这样,怎么把你骗过来?”
“没想到堂堂神兽也会信一个人类说的话,看来他们传的陆市主那些风流韵事还是真的,哈哈哈哈。”
几个人笑起来,江狸淡淡看着,眼神逐渐冷下来。
陆慎言是不会骗他的,那就说明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陆慎言计划的完全体现了。
“一起上,”几个大捉妖师的手中燃起法力来,“趁他同伴赶到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干净。”
“杀——”
下一刻,“轰”的一声,江狸已经徒手轰开了光牢法阵,他手腕上的链条流动起来,化作利剑刺进了其中一人的胸膛,银发甩过,江狸脚尖点地,杀了起来。
这是一个被完全隔绝的空间,比当初在雪山上的法阵还要严密高级,以至于他的生命链接根本无法突破这个空间传输讯息出去。
时代果真是在进步,只是这骗妖怪的手段却还是一尘不变。
江狸冷嗤一声,他想起来了,他在看见陆慎言的信件那刻觉得熟悉的原因,是因为当年他也是被捉妖师的一封信骗上了雪山。
年轻的捉妖师在信中写下带他一起看雪的话,而后他徒步上了那座限制妖力使用的禁山,他是看到雪了,也死在雪里,然而如今过了百年,他们竟然还是在用这老土的一招。
江狸的指尖倾泻出生命之力来,连着脊背上那根吃尽血肉的脊柱在寸寸蠕动,从中生出细丝来,他闭上眼,难得地带上了杀意。
随即,尖利的惨叫声随之响起。
他用身体硬挡下符箓的伤害,用手破开一个又一个落下的法阵,二十二个捉妖师能伤他,却杀不了他第二次,江狸的身形在封闭的空间中快速移动,细丝圈住脖颈,穿进胸膛,掠夺尽一切血气,为他补充力量。
手臂被符箓炸得血肉模糊,然而伤口却又在飞速地愈合,直到那二十二个大捉妖师一个接一个倒下,血液飞溅地落在地上,直到他杀尽了整整二十一个,只留下最后一个。
惨叫声又一次响起,那最后一个大捉妖师已经被吓得面色发白,倒在地上。从江狸身上蔓延出的细丝带着诡异的味道,伸向他,这哪里是典籍中记载的神兽朏朏的样子,这分明是怪物。
“去告诉你们的夫人,”江狸身上伤痕累累,碧蓝色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最后一个人,“下次她再敢用这么下三滥的招,我不保证,她能继续安坐在那个位置上。”
“砰”一下,封闭空间就此被打破,那个捉妖师急急往外逃去,只留下满地的鲜血和尸体。
江狸鼻子动了动,闻见空气中的味道,他看向自己正在自动愈合的伤口,忽然压制住了生命链接的自愈能力。他又收回了细丝,维持住自己原有的伤势,似乎觉得还不够,他麻痹自己的痛意,毫不客气地扯开几道新的伤口。
他不知道陆慎言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总归,是陆慎言那封信害他受的伤,他倒想看看陆慎言见到他这个样子时候的心情。
血液顺着指尖淌了出来,在地上绽开一朵朵血花,江狸靠在树边,闭上眼。
下一刻,出现在原地的陆慎言,在看见树边虚弱的人之后瞳孔一缩。
作者有话说:
陆慎言:坏了,我老婆嘎了……
“……江狸。”
许久后,身形一瞬间闪现在树下,江狸只感觉像是有一阵风吹过,随即来人颤抖的指尖伸向他的脸庞。
陆慎言不信,从喉咙里艰难吐出声来,又盯着江狸紧闭的双眼,再次喊着江狸的名字。
周围的血腥气浓重的叫人作呕,从江狸惨白的脸色中不难看出这是一场恶战,但为什么,明明陆慎言算好了一切,他亲手写下诱江狸入圈套的书信,但他知道轿车上他们精神体结合所增幅的力量足够江狸应对这一次设伏。
可为什么还是会伤得这么重?
陆慎言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我带你去李善那。”陆慎言猛地打横抱起江狸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流得太多,银白长发散在怀间,他都感觉怀中的江狸有些轻,他咬牙就要刻画传送法阵,怀里的人却忽然抓住他的衣袖。
“你再撑一会儿,”陆慎言低声说道,“生命链接,你的伴生能力还能掌控吗?”
“不能,”江狸一字一句地吐出声来,“我要死了。”
陆慎言立刻就要传送,然而江狸却紧紧攥上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那原本绣着小猫的长袍子,现在已经血迹斑驳,裸露的肩头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灼伤痕迹,江狸靠在陆慎言怀中,眼睛又睁开了,像是在看他的反应,又像是觉得这样的态度还不够诚恳。
“江狸,听话,我们去找李善。”陆慎言又一次耐心解释,他盯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你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伤重的人往往会因为失血过多出现幻觉,陆慎言只以为江狸现在神志不清。但江狸迟迟不肯松开他的手。
江狸只是单纯重复道:“我不去。”
血液粘稠地滴下,江狸的唇色越发苍白。陆慎言垂眼仔细看着,终于看出了端倪。“你在压制你身体的自愈能力?”
江狸不说话,盯着陆慎言。
陆慎言无奈问道:“疼吗?”
“疼。”
“那怎么不用伴生能力?”陆慎言把江狸半放下,其实已经有些明白过来,他轻轻地扯开那被血粘住的袍子,看到江狸痛地脸色一白,手上力度又轻了几分,“你在等我来?”
“嗯。”
陆慎言叹了口气,抓起江狸的手来,他借平等契约的力量,引导江狸体内的妖力开始治愈修复伤口,他看着江狸,低头就想要开启痛感相通,又被江狸拦下了。
江狸只是想要陆慎言的在意,并不是要陆慎言跟自己一起痛。
时钟指针停在十二点,离传送点最近的钟楼发出钟摆碰撞的声音,整整十二声,一声接着一声,悠扬传荡开去,江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慢慢愈合。
而陆慎言的手仍旧抓着自己,没有松开。
“我刚才去了一趟逮联,”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过手背,陆慎言低低开口解释道,“逮联的超阶捉妖师近期都不在总部,而剩下空闲的大捉妖师在今晚全被派来杀你,那里已经没有什么能打的对手了。”
“他们杀不了我。”江狸插话道。
“是,”陆慎言说,“但酒会之前,我也在车上说过,谁伤你,我杀谁。”
江狸愣住。
“所以我易容成你的样子,借契约短暂复刻了你的伴生能力,”陆慎言像是闲话家常一般,抱着江狸平静说道,“现在的逮联总部,应该是一片废墟了。”
“你闯了逮联?”江狸震惊。
“还有办事中心。”
在陆慎言抱着江狸治愈的当口,现在中都两处地方已经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明天一早所有人都会知道,以中都夫人为首策划,重创朏朏的计划没有成功,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朏朏在当晚以极其强悍的力量连摧两大势力总部。
陆慎言的身上甚至没有带一点伤。
这就是陆慎言的谋划。
如果作为中都世家的一份子,作为人类捉妖师的他没有办法背叛立场,护住江狸,那他就以江狸的身份,替江狸扫荡一切欺辱过他的人。陆慎言要让所有人知道,觉醒回来的江狸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陆慎言或许是暂时被束缚住手脚和能力,暂时被中都夫人困在这个局中,但他不会被困一辈子。
“还生气吗?”陆慎言看向江狸,低头吻了吻江狸的手背,“如果气消了,我先带你离开这。”
江狸看着,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脑袋上,两只猫耳朵缓缓地钻了出来。
自从江狸拿回脊椎,他的耳朵还是第一次不受控制地主动冒出。
陆慎言唇角微扬,把他抱了起来。
“我先送你去一个地方,你在那等我,”手掌法力倾泻下来,如同暖流一般扫荡过江狸全身,在确保江狸内里的伤势已经完全治愈以后,陆慎言低头咬上他耳尖,“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做什么?”
“你压制自己的伴生能力,不是想让我来哄你?”
江狸猛地耳朵一动,转过头去。
“胡说什么。”
“江狸,你还要顶着你千年妖怪的身份装沉稳到什么时候?”
陆慎言拍了拍他屁股。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顺着尾椎痒痒麻麻地攀爬上来,江狸感觉陆慎言把自己抱高了,又来亲他的脸颊,他不受控地发出一声喵叫,偏头狠狠回吻了回去。
唇齿一下纠缠着,江狸咬开陆慎言的唇瓣,盯着陆慎言,又学着人以前吻自己的阵势,探寻着舔上颚去,直至被陆慎言引导着胡乱吻了一通,他吻到气尽了呼吸声都有些重,才缩回脑袋来,瞳孔都有些猫化。
“我不用你哄,”江狸却仍旧佯装一副从容清冷的样子,那被吻得有些红润的脸色显得他此刻毫无公信力,“你,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
“只是做得好?”陆慎言问道。
江狸看了陆慎言一眼,这家伙贪得无厌。
“没事,晚上多的是时间再问你,”陆慎言心情好像不错,抬手破开一道空间裂缝,“记得到了那里以后先收拾一下自己,晚点我要带你见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