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需要。”
“带着吧。”捉妖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不太像是会照顾自己的样子。”
“……”
这个人类真是烦,头一天塞给他一枚红铜戒指,第二天又给了他一枚空间戒指,一只手总共就五根指头,两根都被套上了东西,累赘得紧,更麻烦的是他回到本体之后还带着人类的法器,是会被那帮大妖笑话的。
喔,差点忘了,他已经被那几只大妖审判放逐了。
耳边声音仍旧持续响起,“你要喝水吗?”
“砰”一声,水洒在地上,他睁开眼看向捉妖师,眼里带上了不耐烦。“走开。”
捉妖师一怔,像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抱歉,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
他的双腿还垂在巨石边,只有一件外衫遮着关键部位,按道理这种丢妖的事他是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的,现在没对这个人类动手就不错,竟然还要各种来烦他。
昨夜这个人类明明知道他是那样的处境,却还留在岩洞内没有离去,不就是等着他失控后发生那样的事吗?
他坐起身来,任晨曦映照着他身体显出轮廓来,银发散下,他冷淡地看着面前的捉妖师。
“人类,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捉妖师愣住。
“我的意思是,”他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可以滚了。”
江狸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头有点疼。
午睡睡得太久了,睡得他浑身没力气,阿猫已经回房间了,江狸撑手坐了起来,拉开窗帘,又忍不住拍了拍脑袋。
是梦吗?
但又不太像。
江狸伸出手来,右手的手指上还套着红铜戒指和空间戒指,和梦里捉妖师送给他的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他这两枚是陆慎言送给他的。
能换装的红铜法器在哪里都能买到,款式相似也不稀奇,只是空间戒指却很难寻,但如果那梦中的戒指和他手上这只是同一只的话,鹤不归身为器灵应该会知道啊。
好奇怪的梦。
江狸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随手把鹤不归召了出来,走到门边看见楼下的陆慎言仍然在和那群族老闲聊。
“怎么了,江小友?”鹤不归笑眯眯地从背后出来看他,“近来和陆小友的感情不错啊。”
“……”就没见过一把年纪还那么八卦的器灵,江狸转过身去,“鹤老,我有事要问你。”
“小友请说。”
“你在遇到我之前,有过别的契约对象吗?”江狸问,“或者往前推几百年,你对自己的来历有什么印象吗?”
鹤不归眼露疑惑,捋了捋不存在的须子,大半个身子又飘了起来。“小友为何忽然如此问?”
“做了个与我有些相干的梦,有些好奇。”
“凡梦之事,大多由心幻出,虚虚实实难分真假,”鹤不归负手说,“不过往前推几百年,老朽应该都在李家祠堂才对。”
“李家?”
江狸忽然想到了李善。李善说过这空间碎片原本是他们李家的东西,李家和陆家徐家一样都是中都世家,陆家善符咒,徐家善法器,而听说李家的人对于空间之力的掌控度特别高。
这枚空间戒指传到李善这代一直不认主,所以其实也没什么用,但偏偏又是个珍贵物件不好脱手,也就留了下来。
所以梦里那个捉妖师,是李家的人?江狸眉头深深皱起,他难道还和李善的老祖宗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吗?
江狸挠了挠眉心,有些烦躁,此前他从来没有相关的记忆,他只知道他被驱逐出高妖以后,上雪山之前的那段过往与一个捉妖师有关,却没有想到是欢好一夜的关系。
这要是让陆慎言知道了,恐怕连天都能打出一个窟窿。
“鹤老,再往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江狸追问道。
“这个——”鹤不归又捋了捋须子,“老朽记不得了。”
“你不是器灵吗……”
“器灵也不一定能记得住所有事,”鹤不归笑眯眯说道,“像我们这种活了不知道千年万年的存在,老年痴呆也实属无奈。”
“……”
“不过老朽一见江小友就觉得亲切,应当是从前见过面的。”鹤不归补充道。
江狸靠在门边,多少有几分无奈。
陆慎言晚饭是和楼下那群人一起吃的,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聊了那么久,像是怕他饿到,还特意叫阿猫上来给他送了点吃的。
他一口没动,摸着自己的断尾还在想梦里的事,他终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的传承记忆出了问题,那么出问题的原因,应该就在断尾上。
断尾可以再长,但那些往事到底是想起来好,还是遗忘了好?
江狸指尖轻点着,拿不定主意,他出神着没发现陆慎言已经上楼来了,床板忽然轻轻响了一下,江狸下意识回过头,下一刻陆慎言的手臂就已经圈住了他。
几天没刮,下巴那边长了点青色的胡茬,陆慎言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他,蹭得他痒痒麻麻地眯起了眼。
“别——”
“怎么不吃饭?”陆慎言手掌摩挲着他的腰,“是在楼上待了一天太闷了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不用。”
他看了看陆慎言,有些心虚地避开目光,但又被陆慎言吻了上来,吻出了声响,他低哼了声往床角缩去,又被追上来抱住了。
“在想什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陆慎言注意到他刚才在摸自己的断尾,又上手去跟着摸了几下,眼神有些晦暗,“是因为中都夫人吗,你这里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新的?”
“你昨晚不是问过一遍了吗?”
“你没回答我。”
“断尾重续其实也不是太难,”江狸说,“……但除了伴生能力的滋润,还需要一样药引。”
“是什么?”
“万物灵长的涎液。”也就是人类的唾沫。
因为尾骨本身就是伴生能力的来源之一,所以光靠江狸自己的伴生能力是无法彻底治愈的。他看了眼陆慎言,心思还在午后的梦里。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几百年前的旧事告诉陆慎言,不过如果他不说,陆慎言应该也无从知晓。
万物灵长的涎液能不能让断尾彻底长回来,他也不能肯定,但他能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如果他的断尾恢复了,剩下的传承记忆也肯定会补足,到时候他就能看清记忆里捉妖师的那张脸,也能知道那个捉妖师的真实身份了。
他正想着,陆慎言忽然俯身去,手掌压着他的屁股,低头一口含了上去。
江狸的脸色猛然变了。
“陆慎言!”他猛然叫道,“你干什么呢?”
脚不受控地动弹了一两下,随即尾巴根那边就传来濡湿意,他只感觉陆慎言一把将他固定住了,随即慢悠悠地舔过断尾的地方,被砍断的那一处是秃着的,一下又湿又热,他猛地攥紧床单,感觉整个身子都发热了。
他转头看去,看见陆慎言还在帮他。
“不行……”江狸忍不住推陆慎言的脑袋去,一边想要挣扎着往前爬,“陆慎言,你先起来——你起来!”
他试图阻止,结果陆慎言反而把头埋得更深,他一下抱紧枕头叫出声来。
“陆慎言,你他妈就是故意的。”
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尾巴根仍然是他的命门所在吗,连碰一碰都会有反应,更别说被人这样对待。而背后,他没发现陆慎言正抬眼看着他,那眼中流露出戏谑的光来。
“能长尾巴了吗?”陆慎言手掌拍了拍他,低声问道。
“……哪有那么快。”
“那再继续。”
“陆慎言!你别得寸进尺!”
房间里,一下传出他隐忍的声音。
还是不把捉妖师的事情说出来了,江狸打定主意,否则,这家伙绝对有一千种一万种折磨他的方式。
他咬牙受着陆慎言的“药引”,满脸倔强地压住了声。
许久后,陆慎言起身来看江狸恢复得怎么样了,却看见江狸紧紧抱着怀里的枕头,狼狈地趴在床上。
第79章 你介意吗
之后几天,陆慎言一直约见形形色色的人,陆家大宅里多的是来往的上流人士,陆慎言一边忙着事,一边为江狸续尾。
尽管被续尾的当事人并不想如此。
夜晚降临的时候,江狸又一次瘫在枕头边,感觉腹部在一下下抽疼,陆慎言还要再压上来,被他一把推开。
“滚,”江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怒骂道,“我不要了,你走开。”
陆慎言好心情地撑膝坐在枕边,手指摸了摸他脸颊。“怎么,才几天功夫,你那神兽的清冷范就装不下去了?”
“……王八蛋。”
这世上能把他逼到这个份上的,也只有陆慎言一个人了,他甚至怀疑这家伙就是故意想看他露出如此模样。
江狸想要扯起被子,又被陆慎言拦腰抱了起来,拍了拍他屁股。
“先去洗澡,再睡觉。”
“我不洗。”
“我帮你洗。”
“陆慎言!你怎么这么烦!”
江狸无法,只得又被陆慎言带了过去,双脚腾空,他不得不抱住陆慎言的脖颈借力,看陆慎言轻松用单手抱起他,他干脆调动生命链接的祝福之力,为自己加了个千斤顶。
“砰”一声,陆慎言被压得半跪在地上,气笑了看着他。
“千年老妖怪,你能别那么幼稚吗?”
“……”江狸低哼一声,翻身骑上了陆慎言的脖子。“你要洗,你就这么洗。”
“行。”
陆慎言还真就这样扛起了他,臂膀都箍出肌肉来,一步步扛他走去浴室,打开了淋浴器的喷头。
一下,两人都被水淋了个彻底。
几分钟后,江狸浑身湿漉漉的,不情愿地脱掉湿了的衬衫躺在浴缸里,任陆慎言伸手来洗他,耳朵又钻了出来,甩头间溅了陆慎言一脸水珠。
“喵。”
陆慎言作势要抬手来拍他屁股,才叫他安静了许多,翻身趴在浴缸中,任陆慎言来清理。
他知道陆慎言给他洗完又是要去忙的,所以倒也没有太多折腾的打算。
“你这几天都在忙什么?”他问陆慎言,一边又因为陆慎言的手劲,微微眯起了眼,“轻点。”
他知道陆慎言是要借舆论的手来和中都夫人对抗,这才请了许多陆氏族老来家中,但仅凭舆论,难道就能让这样一位高高在上的夫人倒台吗?
湿漉漉的尾巴拍了下陆慎言的手,江狸这会儿其实困得厉害,浸在温水里他昏昏欲睡,还是要竖起一只耳朵来听陆慎言说话。
“你想知道?”陆慎言问他说。
“嗯。”他总不能一直留在陆家,不管外头的事。
“你知道中都夫人是怎么成为选举人的吗?”陆慎言用温水淋过他身,一边伸出手,示意江狸帮自己卷起袖子,“最初她在选举的时候,是靠自己喜欢妖怪这一点,才赢得了绝大多数妖怪们的票数。”
众所周知,中都夫人的家中豢养了无数妖宠,并且据外界传言,夫人一向对那些妖宠宠爱有加,每次出席重大活动必带几只出门,甚至每年还要为他们举办宴会。
几年前,江狸作为陆慎言妖宠也出席过那种宴会,所以他是有印象的。
“她的行事作风,与她所营造的人设是相反的?”江狸很快明白过来,“与她给大众的人设截然相反,她虐杀妖怪,甚至还在暗中做妖怪实验,想要窃取伴生能力。”
“是。”
“那你是想从这方面入手,掀起舆论吗?”
“这些还不够,”陆慎言捏了捏他尾巴,“她能有如今的地位,靠得是她的自我包装,但在当初选举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和她同台竞争过。”
“谁?”
“我的姑妈,陆正琳。”
江狸愣住。
陆慎言继续给他抹沐浴露。“这算是一桩秘事了,我之前和你说过,我母亲在出阁之前曾是中都夫人的闺中密友,两人并称中都双姝,关系亲密。”
“对。”
“但在我母亲出阁后,一切就变了,在选举前几天的时候,中都夫人将一盒糕点交在我母亲手中,请我母亲带回家去吃,”陆慎言的神色有些冷下来,“……没过多久,家中就传出我母亲毒害姑妈的传闻,以至于姑妈在选举当日,没有来得及亲自到场。”
而中都夫人有着人设营销,加上对家缺席不能拉票,选举的结果自然也就不言而喻,等到陆正琳撑着病体赶到会场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
“所以中都夫人能坐上这个位置,有一半是因为当初算计了你母亲?”
“是。”陆慎言顿了顿,“她这位置,是靠她自己拼命抢来的,在这之后我母亲就和她断了关系,我父亲也顺势淡出了政治圈。他们都没在其中获利,只有她——拿我们一整个陆家当垫脚石,成了人类和妖怪共同推举的中都夫人。”
事情过去很久,其实再去追究也无意义,但是陆慎言知道,在这件事中有一个人一定是不甘心的。
那就是他的姑妈,陆正琳。
曾经陆家的天之骄女,在选举结束后就淡出众人视线,如今中都夫人自以为站稳脚跟,抛却了之前所立的人设,公然和妖怪叫板,却忘了暗处仍有人在不甘心地望着她,等她的一个错处。
“所以你这些天做的这些,就是为了引你姑妈出来?”江狸一下就明白过来了,“你替我烧了逮联和办事中心,把事情闹大,就是为了让中都夫人有借口宣战,只要她一宣战,你就可以挑起舆论,你再借此笼络陆家的族老,好告诉你的姑妈——”
“好告诉她,我愿意做她手中的刀,当这马前卒,炮上灰。”
这舆论的引导,是陆慎言向陆正琳示好的礼物,以此表明他们站在一条船上,能够达成合作。
“那你接下来——”
“接下来只用等,只要姑妈愿意,她迟早会以和我母亲冰释前嫌的理由,踏进这个大门,”陆慎言拿起浴巾,将江狸抱出来擦洗,“如果我算得没错,我母亲去南边寻矿石寻了一两个月,也是时候该回来了。”
“你母亲要回来了?”江狸耳朵一动。
“嗯。”
到时候,沉寂已久的陆家也该热闹起来了,来自于中都九大世家,上三家之一的底蕴,陆慎言已经迫不及待展示给他的爱人看了。
“所以年轻的人类也没这么配不上你,对吗,千年妖怪?”陆慎言的手指拨过他毛绒的耳朵,低头亲吻了一下,“至少,还能筹谋筹谋帮你报仇。”
“你说得对。”
江狸少见地点头同意了。
很多时候脑子要比武力重要很多,中都夫人靠算计坐上这个位置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当年的江狸再能打,照样被人设计猎杀在雪山上,陆慎言虽然比他少活了九百多岁,但这个脑袋和算计,大概是江狸再活九百多岁也学不会的。
没关系,江狸想了想,家里有个人会就可以了。
“那我就活得简单一点,老猫吃一次嫩草。”江狸眉头微挑,靠在盥洗池边看向陆慎言。“陆市主,应该不介意吧。”
浴室里,传出陆慎言的一声笑声。
陆慎言的计划还是很有成效的。
没过几天,在中都夫人发了应对战争的声明之后,中都各大世家势力都接连炸开了锅。
原本中都夫人预想中的收拢权力,一致对外的景象并没有发生,反而有不少人跳出来,指责她的决定“太过轻便”。
舆论四起,都说是中都夫人维护两族关系不当,才会发生这样的祸事,主和派更是放言,与其要和妖族挑起战争,不如直接把中都夫人赶下台去。
里世界的专用论坛里,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跳出来。
“当初是夫人私自囚禁高等妖怪和月狐,才导致朏朏杀上宫殿群吧。细究过往,朏朏现在行事这般偏激,难道不是夫人最开始断了他尾巴,种下的恶因吗?!”
“我看这位夫人是忘了,当初她是靠什么选举上位的,如果不是她口口声声说希望维护两族友谊,她哪里能得来那么多的票数!如今自诩手上有点实权了,竟然就想着开战了。”
“越老越不中用。”
“那二十多个大捉妖师为什么会集体出现在传送点?真的是朏朏主动愿意去杀的吗?”
“我看还不如各打八十大棒,把这件事揭过去算了。”
论坛的消息不断往外跳着,出乎意料地大都站在江狸那边,这背后也有陆慎言控评与散播消息的结果。
宫殿群中,中都夫人带着怒意扫开桌上的茶杯,直直站了起来。“他们是疯了不成吗?”
“夫人,夫人息怒。”几个下属跪了下来。
“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说!”
“……您叫我们造势,原本我们造得好好的,舆论几乎全引向这些年两族的争端,底下也全是逮联和中心的捉妖师在宣泄愤怒,却不知道为什么……”下属们犹豫着,回答说,“只是一夜之间,风向就都变掉了。”
“是谁做的?”
“查不到,但那人刻意翻出三年前的月狐事件,还有您当年选举的事情,我们想……大概是冲您来的。”
下属们纷纷低下头。
“冲我来的。”中都夫人冷脸站在书桌前,拿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在这个档口,没有管两族之间的纷争而是直接拿我做文章——”
“夫人。”
“哼,”中都夫人冷笑一声,“这手段真高明。”
她想过江狸会怎么反击,无非是说自己不是主动杀捉妖师的,说自己是为了自保才烧了逮联中心,一旦江狸落入自证陷阱中,疯狂证明自己,这件事的真相其实就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江狸承认了自己做下这样的事,而反流浪和高妖选择包庇。届时想要挑起两族矛盾简直是轻而易举。
然而她计划却落空了。
对方只是稍稍改变了这件事讨论的重心,就把这锅脏水泼到了她的身上。
到底是谁?
“不管花费多少代价,你们都要给我查出那个在背后做的这些手脚的人,”中都夫人脸色冰冷,“另外加派人手去控评删帖,将这件事相关热度降下来。”
“是。”
“等等——”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叫住要离开的下属,“陆家那个女人,现在做什么?”
“回夫人,我们的人一直监视着,她这几年好像醉心于研究新式符箓,连门都没怎么出。”
“不是她……”中都夫人眉头皱起,“那又会是谁?”
中都夫人眼神里闪过寒意,看了眼下边胆颤惊心的一众下属,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关键时一个也用不上,没一个能用的人。
“去查查和江狸有关的人还有谁……等等,从江狸的过去开始查。”
“夫人的意思是?”
“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交际圈绝对不止我们眼睛所看到的那么简单,去查所有和他有关的人事,他的过往,他的软肋,”中都夫人放下笔,“我通通都要知道。”
她猜,背后的始作俑者要么恨极了她,趁这个机会要揪她的错处,要么就是和江狸有某种程度上的联系。顺着江狸往下找,应该会有发现。
“夫人,关于朏朏的过往,属下倒是有听说……”下属犹豫说道,“这只朏朏几百年前好像有过一个恋人。”
“恋人?”中都夫人抬起头来。
“是,据说还是个大捉妖师,但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死了。”
“它不是祝福之兽吗,还能看着自己的恋人死在眼前?”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不过凡是捉妖师,必定会有家族血亲,也许我们会从这里找到一些线索。”
中都夫人听到这话,眉头微皱,她的指节敲着桌,一下一下。
过了许久,她才起身,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古籍翻阅起来,她翻了几页忽然手指一顿,盯着纸上的文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夫人?”下属试探问道。
“你们说,朏朏死了还能再回来,”中都夫人的指尖摸过纸页,有意无意地说了句,“那人死了,还能复生吗?”
“这……”
“去查那个捉妖师的一切信息,三天之内,整理成文档拿来给我。”
“是。”
下属最终退下了,中都夫人眼神沉沉着,望向窗外。
窗外遥远的地方,是连绵不断的妖怪山脉,那一整座山脉将中都与南城完全分隔开去,在几百年前,人类与妖怪们曾为了争夺妖怪山脉的领土,争斗不休。
“和一个捉妖师在一起,”中都夫人望着窗外,低低出声。“原来当年那样的朏朏也会有恋人啊。”
这是月出离开那个岩洞的第二个月。
但他身后,依然是捉妖师在跟着他,虽然那天他已经叫捉妖师滚了,但好像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并且与此同时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身上的蛊咒并没有完全解除。
再高级的蛊咒也不可能折磨他这么久的时间,可偏偏这个蛊咒就是如此,每当他以为蛊咒力量消散的时候,它又会在第二晚卷土重来。
一夜又一夜,他不得不和这个捉妖师一次次在黑暗中缠绵,有时是在灌木丛中,有时候是在草地里,尖利的草刺一下下划伤他的脊背,他在荒芜处低叫出声,宛如野猫偷情一般,极尽暧昧之态。
恍惚间大汗淋漓的时候,是捉妖师在吻他颈边,他用力将人推开,但很快又忍不住主动迎了上去。
他甚至都有些习惯捉妖师的存在了。
连身体都好像有些适应捉妖师的怀抱和气息,贪恋那绵密炙热的法力侵袭的感觉,一点也不争气。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一夜又一夜,每次日出的时候,蛊咒力量消退,他都会懊恼自己做下的事,一边又冷眼冷语向捉妖师宣泄不满。
但每次他启程以后,总能看见捉妖师在他的身后,一直跟着。
真是可恶。
“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那天,他忍不住问捉妖师说。
捉妖师沉默了会儿,只回答说:“没有。”
“人类不是向来和妖怪势如水火的吗,你这样不怕被说是背弃同族?”
捉妖师只是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好像即便是背弃同族,捉妖师也要跟在他的身后。
于是他就冷嗤一声,不再问了。
直到他走累了,坐在溪边歇脚,捉妖师又打了野果,装了满满一兜子来给他。
他原本正在洗脚,已经开春了,脚浸在水里还有些凉意,但已经没有那么冷了,捉妖师把野果递给他之后,就熟练地蹲下身子,捧起他脚来擦干净水渍。
他低下头看着,从没有人将他照顾得这么好,万事妥帖,无微不至。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忽然问捉妖师说。
捉妖师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他。
他又毫不客气地用脚来挑起捉妖师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不会对人类动感情,所以,你最好还是死了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