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克斯之陨—— by文泽荆

作者:文泽荆  录入:04-10

“我倒是好奇光明神的遗志为何。”话音刚落,原属于索俄的铜剑便飞入了塞蒂启诺手中。
听罢战神的解释,祂难免心生扼腕之意,“又是一个执念的囚徒,不过为了偿还罪孽,也只能如此。”
他们一道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特里芬最后看了一眼那仍未放弃挣扎的翼龙,便正式向塞蒂启诺辞别。
不过他仅仅带走了白象,天马则留待原地,毕竟它会追随光明神器所承认的拥有者。

“跟在我身边的话,会很危险。”
天马仍纹丝不动,眼眸里闪动着祈求的色彩,赛蒂启诺却表现得更为决绝,祂轻轻揭开袍衫,露出胸口处的苍白肌肤,再用铜剑在其上划开了一道伤痕。
祂始终神色如常,因为巨大的痛苦早已使祂麻木。
最先涌出的依旧是那些污黑的液体,待它们稍稍止住,便能一窥肤下的内里——祂体内盛装的并非脏器,而是一团又一团不断蠕动着的黑色线状物质,这使得祂无时无刻不在被蚀骨的痛苦所折磨。
赛蒂启诺在它们妄图脱离自己的躯体之前勉力愈合了伤口,“如你所见,我是毁灭的化身。离开这里吧,带上光明神的神器,去哪里都好,至少现在的你是自由的。”
每当抚过那双翼上的洁白羽毛,赛蒂启诺的心间便会涌上一丝欣羡,虽然如今的祂也可以翱翔于天际,但无形的枷锁从未消失。
天马的喉间发出了几声呜咽,它俯首从赛蒂启诺手中衔过铜剑,片刻过后再次展翅高飞。
赛蒂启诺微微仰首,祂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可祂能感受到那腾飞时产生的气流。
许久之后,祂才缓步走向被光丝所缚的翼龙,无悲无喜的面容上流露出几分寞然,“如今,终于只剩下你我了。”
随着祂一步步的靠近,巨兽以双翼拍击地面的动作更为激烈,却苦于牵制长颈的光丝而无法向前发起攻击。
“你真是太不安分了。”
赛蒂启诺在摇头间下定了结论,又在胸口处将双手聚拢合十,待其稍稍分离,巨大的吸力便自此处迸发而出,近乎贪婪地吸取着风神的力量。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于风神而言实质上是一种救赎,极易失控的毁灭力量会吞噬附身者的神智,致使其最终万劫不复。
而赛蒂启诺正将这股力量吸入自己体内,恐怕就算风神处于神智清明之时,也不知道祂目的为何。
翼龙在激烈的神力索取之下彻底昏厥,当耳畔只剩下力量的流动之声,赛蒂启诺的心间漫过一种被命运玩弄的荒诞感。
“埃弗摩斯,希望之风......原来他们唯一不曾夺走的,便是我赋予你的名讳。”
灰暗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化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伴随其增长的还有空虚和悲哀,当祂重回这副躯体时,尘封已久的记忆便再度显现。
祂存在于世的岁月,的确无法计量,就连祂自己,也模糊了对时间长短的概念。
但赛蒂启诺永远不会遗忘,当自己最初拥有意识时,所看到的画面——祂诞生于空间裂隙之中,陪伴祂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未形成固定形态、飘浮于其间的祂是裂隙中唯一的光点。
祂那时没有名讳的概念,更没有自称的必要,祂起先只是在裂隙中漫无目的地游荡,后来祂发现常有来自外界的零星力量漂泊迷失于此,吞噬的本能便让祂将其尽数化为了自身的力量。
而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贪欲增长的同时,祂也开始寻求能离开这里的出口,毕竟没有谁愿意永堕黑暗,忍受那看不到尽头的孤独。
黑暗使祂无数次地迷失方向,支撑祂不曾放弃的,是那些不断误入裂隙的外界神秘力量。
但在祂找寻到出口之前,因为对经过身边的力量来者不拒,于是祂的身躯出现了濒临崩溃的征兆,这也是祂第一次直面毁灭之力的侵袭。
祂时而觉得自身被分裂为数以千万计的碎片,时而觉得自己被压缩为了微末的尘屑,此等痛苦让祂品尝到了绝望的滋味以及对消逝的极端恐惧。
若是祂不曾意识到自己存有前往外界的可能,恐怕这种感受不会来得这般强烈。
这迫使祂不得不放弃一部分力量,但已被吸收的力量沾染了祂的神识,离开祂体内后汇聚为了另一个独立的个体——亦是最初的洛比泽。
对方的出现暂且抚慰了祂孤寂的内心,祂们虽然没有什么交流的手段,但对方始终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身后,仿佛自己是其唯一的依靠。
与此同时,祂的力量渐趋平稳,已经能够完全为祂所用,这展示了祂超凡的适应能力,却也为日后埋下了最初的祸端。
不过祂所化身的光团始终纯白无垢,而洛比泽的外表则显得灰暗不堪。并且,对方诞生之时纵然自身力量孱弱,吞噬的欲望却丝毫不亚于祂,因而经常受到反噬。
祂初次对另一个个体产生了忧心忡忡的情绪,贪念不足反招致祸患的滋味,祂较对方更为清楚。
或许当洛比泽在自己身侧诞生的时候,某种牵绊就已将祂们相连,不论日后走向了怎样的穷途末路,至少现下想来,对方那时候的确给予了自己陪伴的温暖,很长一段时间内,祂们都只拥有彼此。
后来,接踵而至的外界力量越来越狂暴,这无疑在说明一个残忍的事实:有朝一日,此处缝隙也会被毁灭的气息所彻底破坏。
面对此等不详的征兆,祂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离开裂缝的出路,当祂在无边黑暗中长途跋涉之际,洛比泽就被祂妥善护于怀中,如此一来也是为了防止祂继续吞噬那些狂暴的力量。
但事实证明,祂的想法极其天真,无论是外界的情况,还是洛比泽自身的选择,都未能让一切按照祂所期望的那般发展。
洛比泽最终还是因为吞噬过多的毁灭之力而走向了失控,致使整个裂隙空间内震荡不堪,祂一面压制风暴,一面以身躯作为支撑,阻止着这片空间的坍塌。
祂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审判洛比泽的行为,对方只是犯了和自己相同的错误,而且这个错误也直接促使了洛比泽的诞生。
祂最后直接吸收了洛比泽体内泰半的毁灭之力,才成功阻止了这一切,不过祂根本顾不上耗费巨大的自身,因为经此一遭,祂感受到洛比泽正在离自己而去,直到完全消逝于此间。
哀恸令祂再度奋起,祂将剩下的所有力量布施于先前坍塌产生的裂缝,希冀能以这种方式创造一个出口。
祂已然明白,若只是一味坐以待毙,祂们迟早会化作黑暗的一部分。

第100章 无尽浮沉
幸而在自己的身躯崩溃之前,来自外界的一线光明终于眷顾了此间,为祂们打开了通往“希望之乡”的通道。
当祂甫一跨越出那道裂隙,外界猛烈的力量风暴瞬间袭来,令本就脱力的祂彻底陷入昏厥,但祂仍旧紧紧护住怀中的洛比泽,救赎对方也已成为了祂逃出裂隙的动机之一。
在那之后不知又过去了多少时间,祂只记得,一阵窒息感迫使自己在沉浮中睁开了双眼,黑色的海水迅速占据了祂的视野,波浪既似驱逐又似挽留般地任意推拒着祂的躯体。
祂奋力挣扎,也只能使头颅浮出海面,等等,自己的躯体......
祂惊疑不定地发现自己拥有了新生的四肢,又用那瓷白的双手去仔细触碰自己的面庞,黑色的发丝随潮水飘浮荡开,最后散落于两侧锁骨间。
但祂顾不上去感受更多的变化,而是环视四周的海面,妄图寻找洛比泽的踪影,既然自己业已化形,那么洛比泽的身躯也势必会发生变化。
最后祂孤注一掷地选择潜入海底,初时的窒息感已经不足以阻挡祂下潜的决心,可当祂完全适应了海底的环境,却仍不曾找寻到一丝一毫有关洛比泽的踪迹。
潮水之下是一片浑浊,不时有黑色的漩涡和暗流经过祂身侧,似乎在深处还含有更为可怖的物质。
祂在黎明时分再度浮出了海面,迷茫而无措地注视着朝霞间或为海水表面镀上一层深绯色的滚边。
而在祂视野不曾为日晖所照耀之处,出现了一座光秃的岛屿,紧接着,如有生命力一般的潮水将其推向了那座孤寂之地。
祂没有任何反抗,直到脚底终于触及了那片由灰沙覆盖的海滩,和先前不同,一旦脱离了海水的浮力,祂根本没有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喃楓。
于是趴伏于地的祂只得仰望着这座岛屿的层层叠叠的山崖,在其至高点矗立着一座恢宏庄严的圣殿。
不知为何,自看到圣殿的那一刻,想要登顶前往的渴望就不断萦绕于祂的心间,但这一幕显得颇为狼狈,因为赤身裸体的祂只能近乎爬行般地在沙地上挪动。
后来,祂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斜斜的阴影,祂试探性地抬头,与一双猩红色的空洞眼眸对上了视线,对方同样拥有着一头黑色的发丝,只不过长度被修剪至耳后的位置。
祂的嘴唇翕动着,想询问对方的身份,新生的喉舌却发不出像样的音节。
对方亦一声不吭,只是脱下了身上的洁白外袍,交由祂裹身,又伸手扶抱着祂,令之能够勉强站立。
巨大的法阵也同时在二者脚下显露纹路,伴随着空间的扭曲,数道强光闪过,祂们瞬间被传送至位于山巅的圣殿内部。
立于冰冷的石制地面,祂们头顶之上,是一幅精细的壁画,那源于这个世界的造物者。
待祂收回视线,微微晃神之际,身侧的黑发少年便已消失不见,而祂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和自己如今的躯体构造相同的存在,只是对方须发皆白,一双眼睛也浑浊不堪,面庞上遍布沟壑,浑身被长袍包裹,裸露出的皮肤也尽显老态。
不久之后,祂就会明白,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老者是这个世界本原般的存在,也间接铸就了祂日后的种种苦难。
老者的视线执拗地锁定了祂,双目也同时散发出几分可称癫狂的喜悦,被其注视,祂只觉如芒在背。
“你好啊,外来者。”对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明明传入自己耳中的是从未觉晓过的陌生语言,祂却能准确理解对方的意思。
可还不待祂作出任何反应,浩如烟海的信息就瞬间涌入祂的神识当中——语言、文明、生命......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
虽然那是对方擅自为之,不过也的确省去了不少麻烦。
除此之外,对方还将一面水镜移向祂的身前,让祂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如今的形态。
清晰的面部线条勾勒出完美轮廓,经由水镜映照在那翠绿色的眼眸之中,而即使身形高挑,那长过脚踝的黑发也已成为了一大牵绊。
祂轻轻拉扯着自己面部的皮肉,说出了通晓语言后的第一句话:“我为何会拥有这样的身躯,是因为你么?”
祂的眼神中不乏戒备,却又实在无法从别处寻找到答案。
老者将祂稚嫩的表现尽收眼底,“你可以如此认为。”
祂猜测不出老者的目的,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在寻找和我共生者的下落,如果你不知道答案,那么接下来就不要妨碍我。”
话音未落,先前那个沉默的黑发少年便闪现至祂身侧,老者以一言点破了祂的疑虑,“很可惜,你没能认出祂来。”
见祂站在原地沉默,老者继续说道:“你的学习和接受能力都很强,并且兼有生机与毁灭两种特性,你比祂更适合作为‘容器’。”
这加深了祂的忌惮,“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一定会带祂离开。”
身侧的少年陡然倒地不起,浑身抽搐,不多时一团灰暗的物质便从其体内徐徐升起,最后被老者囚于掌心。
“你确定么?祂本就因为吞噬了过多的毁灭之力而濒临灭亡,如果没有我的相助,你早就迎来了同祂的别离。”
那既是一种漫不经心却又能掌控一切的语气,也是一种赤裸裸的威胁。
“......利用祂引诱我来此处,你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祂依旧不习惯用双脚站立,但仍勉力维持住身形,瞪视着眼前的“罪魁祸首”。
老者举起了对方的本体,“这个世界上所存有的毁灭之力已经远远超越了其能够承载的限度,正如祂的身躯一样濒临崩溃,我一直在寻找着救世之法。”
祂毫不留情地说出了心中所想,“但这与我们无关。”
老者乜斜着瞧祂,似是在嘲讽祂的天真,“你以为你能成长到如今的地步,所吞噬依靠的那些力量是从何处而来?如果不是你们吸取了太多从此世‘泄露’而出的力量,我也无法在你们有难时施以援手,将你们引渡于此世。”

第101章 渡岸
这么说来,那时祂所见的那一线光明......其实将祂们引向了另一个“深渊裂隙”。
来之不易的自由与光明转瞬即逝的绝望之感,顿时席卷了祂的内心,也使祂形容狼狈地跌坐于地。
老者始终漠然旁观着祂的心境变化,并“善意”提醒道:“当然,生来便具有吞噬之力的你只会越来越强大,何必去在意一个微不足道的‘共生体’呢?”
作为世界的本原,只求万物平衡的冰冷法则便是其唯一的信条。
这激起了祂心中的波澜,也促使祂立刻就下定了决心,“祂曾陪伴我度过漫长的孤寂岁月,所以我不能对祂置之不理。”
这正好迎合了老者的目的,但祂却听得其嗤笑道:“因此,惧怕孤独的你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祂未加反驳,只用一双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眼前的造物者,等待着对方表明态度。
“你的共生者可以从此世中获得维系身躯的力量,作为交换,我需要你以己身去承载此世的毁灭之力,以及在我沉睡期间,负责维系世界的运转。”
祂的神情早已麻木不堪,“......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
“放心,约定的期限不会是永远。”
造物者的口中开始呢喃起古老的咒语,象征着契约内容的符文在祂的皮肤上跳动,最后彻底没入其中,契约就此成立,一旦违背,祂将遭受不可想象的反噬。
不过造物者却迟迟未归还手中的光团,“祂虽沾染了你的意志,但终究本性至邪,会招致祸患。”
“我既要维系这个世界,那么日后自然不会对其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
从祂此番话中,造物者大致便能预知到日后的结局,但其本身的目的便是在沉睡之前寻找到合适的“容器”。
这一切源于世界诞生之初的特性——任何自然生灵的力量都会带有毁灭的阴影,待积聚到一定程度后,终有一日会失控爆发。
此等特性也使此间的生灵丧失了“进化“的可能,纵使拥有巨大的力量积累,也无法使之发生本质变化。
创造万物已然耗去了造物者的大半力量,使其即将陷入沉眠,因此必须为那些阻碍世界发展进化的毁灭之力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容器”。
造物者最终还是归还了表面灰暗的光团,失而复得的祂则紧紧将其护于怀中,姿态戒备,却显得分外无助。
“在我沉睡期间,我的‘耳目’也会遍及各地,请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
得知使洛比泽复苏的具体方法之后,祂面无表情地见证了对方的消逝过程,造物者的意志沉眠过后,祂又在原地尝试了许久,才得以勉强站立。
此时此刻,祂终于拥有了喘息的机会,可那偌大的圣殿让祂感到无比孤寂,因为纵然洛比泽被赋予了新的躯体,其神魂却还未复苏。
祂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喉间,造物者将一种极其古老的语言体系授予祂,每当那些晦涩难懂的音节从口中释出的时候,祂便会意识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和造物者对峙,继而被迫签订契约之后,巨大的迷惘吞噬了祂的内心,祂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石门之外,眺望着汪洋的彼端,那片正被黑暗物质笼罩着的土地便是造物者所创造出的杰作。
按其所说,祂的职责便是负责将那些邪秽的物质尽数吸入体内,与之相对,造物者赋予祂的权限也会增强祂的力量。
祂将会掌控令这个世界生生不息的法则之力。
那段时光对赛蒂启诺而言无法单纯地用苦涩一言概之,在此期间,未曾离开过岛屿的祂学会了站立与行走,适应新生躯体之后,祂也渐渐开始体悟造物者所留下的有关这个世界的一切。
有朝一日,祂一定会踏上那片土地,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在洛比泽未复苏之前,祂宁可固步自封地守住那一方天地。
祂会在暮色彻底降临海面前引渡大量的毁灭之力入体,它们会在其体内形成沉疴,使祂在晨昏之间饱受躯体与神魂的双重痛苦,甚至于后来,祂的发根处都显现出了代表着衰亡的白色。
除此之外,祂还需得从其中提炼出温和无害的力量,用于供养洛比泽的神魂。
但祂的种种付出亦有回报——在某一个寻常的拂晓,当那绯红色的朝霞照彻海面,再将它渐变的余晖渐变涂抹在海蚀崖的表面,祂第一次看见了天空原本的底色。
祂拖着那副疲惫的身躯,坐在高山之巅,翠绿的眼眸中划过叹服的神色,此等光景使得深海也褪去了它的可怖。
于是祂在安顿好洛比泽的神魂之后,踏过深灰色的沙滩,逐渐步向瀚海......
祂漫无目的地在海上漂泊着,位于对岸的土地是如此得广阔无垠,以至于祂根本不必担心无法到达目的地。
波浪没有再推拒祂,而是顺从地将其送往那片充满了祂向往的大陆。
不过半日的光景,祂便受到了一重又一重的震撼,作为一个“外来者”,祂新奇地睁大双眼,目之所及尽是祂从未亲眼见过的生灵——虽然它们都存在于造物者赋予祂的讯息之中。
祂顺利地穿越了危机四伏的森林,却不知道那是因为生灵对祂身上的毁灭气息尤为敏感,在祂到来之前就已纷纷逃避。
但祂浑然不觉地继续前进,最终迎着猛烈的狂风成功登上了丘陵的顶部,在祂的脚底——那被绿意盎然所包围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座由坚石砌就的城邦建筑。
此刻的祂虽然时时忍受着被侵蚀的痛苦,不过目力尚且未受影响,能够清晰地看见城门之下伫立着两个身披皮甲、手握长矛的守卫者,半敞开的城门不时有人来往,守卫者则负责盘问他们的去向。
令祂最感奇异的是,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和造物者同为一个体系,显然源头来自于后者。
他们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也引起了祂的好奇心,而祂也不忘心怀谨慎——化作光团迅速地从高空掠过翻越了城门,又在城内的一处角落变换为原本的姿态。
祂在暗中窥视那略显逼仄的石板街道,注视着来往的人群,最后终于大胆地试图融入其中。

第102章 群落
数道目光顿时便落在了祂的身上,虽然似乎不带任何恶意,却也让祂如芒在背,只默默用余光去注视着那些人类所贩卖的一应看起来有些粗糙的商品。
这显然是这座小城中最为热闹的集市,祂看到人们往往使用海贝、矿石等进行交易,换取自己需要的商品。
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狂风乍起,瞬间吹飞了祂面前那位商人用以贩卖的一张布料,祂见状下意识地便伸手阻止了它被风刮走的命运,并未加犹豫地将其物归原主。
做完这一切后,祂本打算继续自己的“人类观察计划”,不承想商人却主动叫住了祂,“嘿!善良的异乡人,你的衣服怎么看上去如此滑稽?”
祂闻声回头,那是个身着亚麻短衫,留有一头褐色短卷发的青年,正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祂的外表。
对方的发问使得祂重新审视起自己的衣着——祂的身上仍只披着从造物者处得来的一件白色袍子,却因为过于宽大而露出了大半个胸膛以及一双修长的腿。
换言之,祂身上的布料只遮蔽住了关键部位。
平心而论,祂也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因为此时的祂没有何为羞耻感的概念。
商人却以为祂的沉默是因为囊中羞涩所导致的窘迫,因此拿来用于收腰的细绳,将那片布料裹在了祂的身上,并在右肩处用骨制别针固定。
他很满意自己的临时改造,“这下看上去终于正常一点了。”
“......谢谢。”祂终于找到了这种情境下用于表达情感的正确话语,毕竟祂对此还不甚熟练。
在祂的认知中,对话应该就此停止,但对方却继续与祂攀谈道:“你不必感到不适应,每天都有很多异乡人来到玛萨城,大家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祂垂眸答道:“是么。”
“不过,他们的行为举止不会像你这么奇怪。”
青年用手挠着脸颊,先前的感受还没有这般强烈,现在的他则更加觉得眼前的这位异乡人始终和这座城邦格格不入。
祂闻言环视四周,见过往行人的发色、服饰与长相也不尽相同,于是祂收回视线,依旧不知道自己为何显得奇怪。
在那道有些瘆人的视线注视之下,青年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抱歉,我失言了——我的名字是亚尔纳,你呢?”
名字,似乎只是人类所独有的一个称呼,祂此前倒是从未想过有关名讳的问题。
“......赛蒂启诺,请这样称呼我。”
“不错的名字,符合你方才的善举。”亚尔纳如是赞道。
祂为自己挑选的名字,意为“善者”。
“那么赛蒂启诺,远道而来的你也是为了来参加祭典的吗?”
日将西斜,亚尔纳收拾好摊位上的一切,招呼祂与自己同坐在石阶之上,他们一同看着涌动的人潮。
“祭典——那是什么?”
对方的表情比赛蒂启诺还要更加惊愕,但仍耐心回答道:“笼罩天空多日的阴翳终于散去,说明我们的祈祷传递给了造物者,所以城中会举行一次盛大的祭典。”
亚尔纳心驰神往地向祂描述着届时的场面将会多么壮观,而赛蒂启诺虽然没有任何概念,却依旧在认真倾听。
“而且,据说今日有人在城中看见了白色的流光,说不定那就是神明降临的痕迹。”
赛蒂启诺仔细思忖了一二,发现那所谓的白色流光应该指的是自己。
“不过,最近城外的森林里似乎出现了能操纵风的怪物,破坏力极强,城中怕是不会像以前一样热闹——希望祭典不要被其破坏。”
亚尔纳压低了声音,忧心忡忡地说着自己的顾虑,而赛蒂启诺的注意力却早已被街边的表演者所吸引过去。
那是个怀抱着七弦琴,高声弹唱赞歌的美丽少女,她犹如天籁般的嗓音让过往的每个人为其驻足,且不时有人在她面前留下海贝和矿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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