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物收藏家—— by水兵洛

作者:水兵洛  录入:04-11

听到这话,许如知努力掩饰住面上鄙夷,为难说道:“救人不难,可这荒野戈壁,藏人是个难题,要我讲,外面什么美男子没有?江公子就别节外生枝了。”
江之野抬眼:“我这人最讨厌被强行安排,凭什么他们愿意给就给,愿意夺就夺?再说,那汤甄还能颐指气使几天?大人不愿帮忙,全当我没提。”
明明是个色痞还振振有词……
许如知无奈,只得答应:“行,我试试看。”
江之野展露微笑:“那就等着大人好消息了。”
两人交谈时,窗外始终凑着个苗条婀娜的身影,但她静得和树一样,就连许如知那般高手也全无察觉。
夜风越寒,便越叫人想躲在温暖的屋内消磨时光,可惜丢了食谱的汤甄却没有半点好心情。
他面色惨淡地捏着毛笔,一直盘腿坐在地桌前长吁短叹,好半天也没写出什么有用的字来,只瞅着仅剩的“长生盅”一页发呆。
尤娅瞧得很无奈,在旁说道:“我明白那食谱是你的心血,不过现在后悔没多抄几份也来不及了。寻找着的同时,咱们也别着急,慢慢再写就是了。”
汤甄面露苦涩:“我这病来得凶,换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还有几日好活?其实菜谱不是最令我痛心的。”
尤娅理解枕边人:“是汤慕那的孩子不让你省心。”
汤甄无奈摇头:“他到底撞了什么邪?非得和司青禹那狗娘养的勾搭在一起。我真是后悔把姓司的救回地羊斋。说他劳苦功高,他也没少干吃里扒外的事,之前把别的财物顺出去也就罢了,现在还要把我的菜单四处贩卖,真是可恶至极!”
尤娅安慰:“哪怕天下人都读到了你的菜谱,也学不来你的手艺,他们哪懂这个道理?至于阿慕,你放心,无论以后如何,我都会尽力守着他的,有我在呐。”
汤甄也是悔恨得不行:“早知道他这般冥顽不灵,毫无天分,还不如把手艺全传给你呢。”
尤娅笑而不语,他很在意技艺的传承,也似乎只有他在意,毕竟不是谁都可以成为天才的,况且人各有志,甲之蜜糖,往往乙之□□。
此刻身为情人也不忍心讲真话,尤娅只能轻抚汤师傅的后背:“你现在最怕心思烦沉,要是没心思写,就早点休息吧,真别累坏了自己,得不偿失。”
汤甄放下毛笔:“罢了,明天先把桂公公的长生盅炖了,送走他再说吧,不然老要胆战心惊的。”
尤娅点头,体贴地试图为其宽衣解带,这时木门却被慌张拍响,打破了夜的沉寂。
汤甄蹙眉:“又怎么了?”
奴仆急着报告:“汤师傅,坏了!沈吉不见了!”
其实汤甄并没有把沈吉当回事,故意那样惩罚他,只不过是在警示其他人,不可以随意破坏规矩罢了,此刻闻言,自然是不耐烦比焦虑更多。
尤娅在察言观色中扶住他的肩膀:“你先睡,抓人的事我去办。他们还真以为地羊斋是个随便进出的便宜地方吗?天下就没有狼闻不到的味儿!”
之前也发生过数次奴仆逃跑事件,最后当事人确实全被尤娅抓回来了。汤甄无奈点头,被扶着扑倒在床榻上,只觉得全身酸痛、头晕目眩,迷糊间便闭了眼睛。
“最开始肖杲去找过沈吉,好像痛骂过他几句,才气呼呼地走掉。之后那些看门的都困坏了,没瞧见沈吉是被谁救走的……不过听说许如知许大人,也摸着黑在大门口徘徊来着。”
仆人认真地把状况报告给尤娅,尤娅听得沉思不语,沉默地分析着而今的状况。
仆人请示:“要继续去戈壁上搜吗?今晚风沙可比往常都大多了,不见能找到人。”
尤娅轻声分析:“奇怪,沈吉那孩子始终非常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几个麻烦的客人一出现,每件事都和他有关?这其中必有什么缘由。”
仆人不敢随便揣测,只能沉默。
尤娅很快做出决定:“先在斋内搜吧,控制动静,别再惊扰了桂公公。那许如之捅伤司管家在先,如今又惦记起沈吉,这人大有问题,给我盯紧点,若是他敢做对地羊斋不利的事,再不必客气。”
仆人拱手:“是!”
尤娅可比斋内几个男人有心眼,又压低声音:“这回桂喜带了不少人来,虽然那些家伙没进地羊斋,但也一直留守在附近戈壁,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你得派人看紧些,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仆人再次答应:“全听您吩咐。”
尤娅平静下表情,目送他匆匆离开,而后又心思沉重地回到汤师傅的卧房,愁眉紧锁了起来。
却说沈吉潜回地羊斋内,先摸黑去他烧食谱的地方鼓捣了些什么,而后又凭借着对这里地形的熟悉,找到个还算安全的小阁楼躲了起来。
梦傀担心:“能行不?”
沈吉轻揉了下冰凉的鼻尖。
在副本内他几度卷入危险状况,幸而有江之野频频帮忙,才没受到半点伤害。此刻除了感觉寒冷,倒也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不由全神盘算起来:“我想清楚了,根本劝服不了他们,等那些玩家互相斗的差不多时,便把长生盅菜谱和会做长生盅的角色统统毁去,到时候副本根本得不到傀儡,便只能被迫关闭了。”
梦傀叹气:“暴力平推也是个办法。”
沈吉又笑:“至于刚才藏下的假食谱,就留个后手,毕竟凡事总有个万一,对吧?”
梦傀很意外:“稀奇,你不想着拯救众生了吗?”
沈吉垂下眼睫:“你看看斋里那些家伙,个个鬼迷心窍,有几个值得我拯救的?除了阿丹。”
梦傀更为震惊:“啊?你不会犯圣母病了吧?刚刚才遭他当众背叛,再救阿丹岂不是个傻子?”
提起这个,沈吉倒没什么激动的情绪:“站在阿丹的立场去思索,我与他虽有童年伙伴的情谊,但重逢后也只是没立刻杀他罢了,真正救他的人是江馆长呀。阿丹既想活命,又不愿意暴露救命恩人,所以才在那时有鼻子有眼地将我供了出来,或许在他心里,我也成了地羊斋恶贯满盈的凶手之一呢。”
梦傀的逻辑永远自私到理直气壮,自然嫌弃:“真会给讨厌鬼找理由,封你为自我攻略一级大师。”
玩家们每个都不干净,包括地羊斋为虎作伥的NPC,而阿丹却是位无辜的受害者,这是他比较特殊的地方,至少目前如此。
沈吉不想与小机器人争论,正走神时,房顶上传来瓦片轻响,他不由紧张地握紧了找来防身的木棍。
结果片刻后,开窗轻身翻入的人,竟然是不知怎么寻过来的江之野。
馆长照旧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脸上没了在众人面前的假笑,反更让沈吉觉得温柔亲切。
他立刻弯起眼睛,藏住被勒到红肿的手腕,想显示自己即便不被他人帮忙,也能完成自救的进步。
江之野摇头:“是有进步,但不够小心。”
说着他便掏出瓶药,在房间周围撒了一些,解释道:“你们那位老板娘的狼,鼻子灵着呢。”
被狼发现行踪的隐患沈吉不是没想到,只不过无计可施罢了。他瞧着馆长不去搞任务,反而为忙前忙后,不由心感温暖,笑意瞬时变得更甜了。
江之野撒好药后,又回来单膝跪在沈吉面前,把瓶子递给他:“这是从外面带来的,江湖道士所制,但还算管用,狼犬一闻便跑,可以保护你。”
沈吉小心地收好药瓶,碍于自己的NPC身份,没有办法表示更多,只尽量让眼神坚定,希望他放心。
没有身份顾忌的江之野则言语痛快:“今晚许大人找我合作来着,他真当我财大气粗,对我一通推心置腹。”
那家伙已经当众杀了司管家,如今再三心二意,倒不让人惊讶。
江之野又一字一句道:“我本用这药保护了那几只地羊,可他们偏要乱跑,才被狼给发现的,现在是很难再去救了。明日一早,汤甄便要把他们给料理掉,没准还会手把手地教他那蠢儿子一番。到时候不仅桂喜能够回光返照,学会长生盅的人又要多出一个,当真麻烦。”
馆长的确推断出了剧情最有可能的发展方向,同时也是在向身为NPC的店小二沈吉求助,看看是否有什么鬼主意可用,他从前并不会有这种行为,多半是更加信任眼前的少年了。
沈吉眨眼,思索了几秒才拉住他的手,慢慢写道:“少爷爱司,胜于养父。”
果然,江之野也不是什么剧情都知道,认真确认道:“所以对汤慕而言,司青禹的死对他打击巨大,学会长生盅倒没那么重要?”
沈吉点头确人。
江之野若有所思。
沈吉又写:“鬼神催杀心。”
这几个字或许对他人神神秘秘,但江之野是何等聪明,很快就理解了沈吉的意思,他回想起自己在金银舫装小女孩的事情,不由叹息:“扮演人类最是无聊,为什么你总想拓宽我的戏路?”
沈吉已经习惯自己不能说话的事实了,他只眼睛弯弯,笑得可爱。
江之野心念微动,拉住他的手问:“还冷不冷?”
沈吉立刻点头。
这回江之野没有客气,瞬时就把他拉进怀里,轻拍着沈吉的后背说:“现在每个玩家都想快点动手拿到食谱,副本空间还被我不小心搞坏了,剧情持续不了多久的,你得小心别再受伤。”
这里全无别人,根本没有装作亲密的必要,为什么忽然要搂搂抱抱的?
原本脑袋还算清醒的沈吉,将脸贴在江之野温暖而结实的胸膛上,便对什么话语都没法快速做出反应了,心里面非常想知道对方的动机,而又因为偷偷揣测那莫须有的动机,而让热度飞速蔓延至自己的面颊,为那白皙的皮肤妆点了几点桃花。
「观察者数量53211」
「不对劲不对劲!他们真的好上了?」
「早有同事说令使要被人类同化,预言帝啊!」
「为什么不是人类被我们同化?」
「虽然没正式官宣,但这实验已经失败了。」
「真失败你还能看到直播?」
「你们能不能别吵,干扰我吃糖啦!」

第82章 地羊斋
整个地羊斋的人都知道:汤慕虽然不是汤甄的亲生儿子, 却仍被老头视若珍宝。不仅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连所住的房间,都是斋内最豪华的。
只可惜因为管家的惨死, 今夜这个华丽的房间内没有半分欢声笑语, 只剩下无助的悲鸣。
为了防止汤慕失控闹事,汤甄临走前派了好些人守在外面, 只为把不听话的儿子看住。
这等蛮横的做法,更让伤心欲绝的汤慕觉得窒息, 因为没了司管家,他已经失去好好活着的意义了。或许是哭过太久的关系, 汤慕头晕脑胀,陷入了种缺氧后的疲倦感, 像坨垃圾般瘫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抽噎的同时, 眼神已不自觉地失去了焦点。
意识混沌之间, 房内恍惚回荡起一声诡异的猫叫。
汤慕胆子小, 立刻冒出冷汗, 挣扎着半坐起来仔细分辨, 瞬时间又一声猫叫响在昏暗的房间里, 难免让他心生恐惧。
脊梁骨都凉了的刹那,饱受打击的汤慕缓缓站起身子,他咽下口水,循着声音朝屏风后走去。
可刚绕过屏风,猫叫声又从另一个角落冒了出来。
因为有狼群的存在, 地羊斋可从来没养过猫, 这种动物总让人有些阴邪的联想,彻底被吓到的汤慕哑着声音喊道:“什么东西?别跟我装神弄鬼。”
“阿慕。”
这次的声音, 是司青禹发出来的,只刹那间,汤姆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朝着声音冲去,哭着喊道:“哥,是你吗?你回来了?”
高大的身影隐约出现在房间角落,看那轮廓,仿佛真是司青禹在世一般。
已经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莫名地多了几分凉意:“阴阳两隔,我只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你不必过来了。”
因爱人之死而痛不欲生的汤慕哪管这些?他徒生出荒诞的希冀,哭喊着迈步:“你别走,要走就带上我!这鬼地方没有你,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呆了!”
可是即将触及的瞬间,那男人的身影便消失了。
一抹纯白的小身影灵巧地穿过房梁。
司青禹的声音换了个地方,回荡在了屏风之后:“是吗?可你爹让他们杀死我的时候,你什么都没做啊。”
只要还是个人,不管心思怎么恶毒,束手无策地看着挚爱之人死在自己面前,都必将十分悔恨。
汤慕哭得更加厉害,虽然红肿的眼睛很难再涌出泪水,但声音却因悲伤而四分五裂:“我求了,我拼着命求他们来着!可我爹完全不听我的话……”
“呵,哀求?”司青禹的声音透出几分讥讽,“你就是永远跪在你爹面前抬不起头来,才害我们成了这个下场。我早就叫你反抗他,你怕是永远都做不到了。”
汤慕啜咽:“可我爹待我不薄,一直为我着想,我怎么能对不起他?”
“嗯,那你就等着继续听他摆布,等他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把他们全变成你并不欣赏的菜肴吧,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你爹的作品而已,怎么可能有自己的想法?”司青禹叹息说:“我对你十分失望,今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你。”
这番扎心的话说完,屏风后便已空荡无物。
一切都和做梦一样,本就心态崩了的汤慕朝着空荡荡的空气扑过去,直接哭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喊道:“哥,你别走!我错了,是我做错了!”
这哭叫声在黑夜里十分鲜刺耳,但因汤慕已经闹了整晚,再怎么胡言乱语,也无人在意了。
这夜始终不消停,汤慕的哭声总让尤娅时不时便忽地惊醒,她不知第几次睁开眼睛时,全凭着第六感泛起种不祥的预兆:屋里有人!
来干什么的?刺杀老汤吗?不至于,汤甄生了怪病,尽管极力隐瞒消息,但怕还是被传出去了,那些人还没博弈完毕,多半更希望汤甄能多活上几日才好。
难道是盗窃食谱?尤娅摸住笛子,轻咳了几声。
屋内鬼鬼祟祟的动静很快便消停了,只剩下虚掩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那风中夹着一丝西域香料的味道,是客房女眷所用的……
尤娅回想起桂公公身边两名少女,和他那老态龙钟的扭曲的脸,不禁打了个寒颤。
地羊斋的房间虽不少,但总归是个空间有限的荒野食馆,一直躲在同样的地方,很难保证不被发现,再说对侵入者来讲,干躲最没意义。
江之野离开后,沈吉没敢休息片刻。
他始终小心翼翼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每每有外人经过,便会将身体完全折叠进小小的杂物箱内。如此这般防范着,终于熬到了天边将将泛起鱼肚白的时刻,那无声的搜索才算告一段落。
梦傀提醒:“他们快要做长生盅了。”
沈吉:“嗯,馆长肯定能把汤慕唬住,我得去厨房去蹲蹲有没有机会放了阿丹,现在局势越乱越好。”
说着他便把江之野给的奇妙药粉倒了些在身上,左拍拍,右拍拍,然后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顺着天窗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了出去。
沈吉本人确实没有强大的行动能力,好在角色平日做贼的身体记忆帮了大忙。
他很熟悉地羊斋的结构和其他人的行事轨迹,虽费了些周章,还是顺利地窜到了厨房杂物间,躲进了角落里用于储存粮食的竹篓里。
那竹篓的体积并不大,目测放只大狗都费劲。所以不太会有谁觉得里面躲了个活人,更想象不到沈吉是以怎样扭曲的姿势待在篓子里的。
没有客人的日子里,沈吉常被唤来厨房做苦工。所以他很清楚自己躲避的地方极容易被忽略,若非太过倒霉,是绝不可能露馅的,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偶尔一赌,也是必要之举,否则很难找到机会靠近汤慕。
梦傀顶着紧张的氛围吐槽:“你这样子比恐怖片还吓人,我晚上都要做噩梦了。”
沈吉在心里哼笑:“机器人会做梦吗?”
梦傀没有回答。
此时最早起来的那批帮厨已经到达了厨房,他们像往常一样,按照汤师傅的习惯开始准备做菜所需的各种材料,全程都表现得勤勤恳恳,一丝不苟。
如果不提人肉这种原材料,汤师傅确实把烹饪弄成了艺术,他不计成本去完成的那一道道极其繁复但味道奇妙的菜肴,少有人能够复刻。
但肆无忌惮的残害同类,已经触犯了人性的底线,这使得所有惊艳的创造都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原本稍显吵杂的厨房忽然安静了下来:是汤师傅来了!
沈吉忍耐住身体的麻痛,努力扒着竹篓的缝隙偷看,果然到个那熟悉的消瘦身影,而汤傅身后还跟着憔悴如孤魂野鬼的汤慕少爷,憔悴得可怕。
昨天的麻烦好像根本就没有干扰到汤甄的心情,他淡定吩咐:“让偏厨准备羊酥八珍,当早餐给桂公公送去,告诉他稍许空腹更便于长生盅功效的发挥,午餐还是免了,日暮时分我们准时开席。”
待到最会来事的帮厨应了声,小跑出厨房,汤师傅又说:“你们也都出去,这里交给阿慕便可。”
看来馆长的推断八九不离十,这老头子没精力继续认真记录菜谱,是要当面将自己的绝学传给儿子了。
可惜汤慕根本就没有学习厨艺的心情,他显然已经哭不大出来了,一张脸如丧考妣,像个木头似的站在角落闷声不语,跟丢了魂儿似的。
汤师傅恨铁不成钢的唾弃道:“瞧你那出息!今天我要教你的,可是能保你后半生荣华富贵的手艺。你若诚心摆烂,不如现在就滚出去,找根房梁赶紧吊死!”
一位严酷的父亲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当然并不是真的要儿子立刻自尽,可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汤慕的心神,他觉得对方的每个字都很决绝,难免恨意如潮。
见养子没有任何反应,汤甄竟然伸手给了他一拳,直打的汤慕涌出鼻血,这才咬牙切齿道:“司青禹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看你这张死脸吗?废物!”
汤慕终于开口,嗓音哑得极其难听:“我不想学长生盅,我不想做羊肉,我不想在连滴水都没有的戈壁了此残生,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的愿望强加于我呢?如果这就是你养我的意义,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别让我活。”
这些话并非他的气愤之语,更似真心所想,闻言汤甄反倒没有暴跳如雷,只嘲讽道:“我看你是想当皇帝吧?世上轻松的事不少,但哪轮得到你?这就是你的命,你生来如此。”
养父吃一席话当真是一点希望都不给了。
汤慕抿住苍白的嘴唇,缓慢点头,改口说:“爹,我现在头痛的厉害,你教我,我也记不住了……不如还是直接把那页食谱给我吧。”
“食谱?”汤甄露出怪笑,“长生盅不是一张简单的食谱啊,农民要根据土壤的状况去施肥,长生盅也要根据食客的身子去调整食材,你真以为简单几行字,就能让你学会长生之法吗?肤浅至极。”
汤慕并没有相信这句话,眼尾变得赤红:“你莫不是非逼我用司管家的骨头熬了汤,才心里舒坦吧?”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你也不在乎父母的苦心。”说话间汤甄已走到案板前的大竹筐旁,掀起了上面的纱网。
里面赤红的骨与肉确实是司青禹留下的,他冷酷地哼笑:“万事开头难,你一直不怎么愿意料理地羊,现在亲手把他烹了,也算是留个纪念。”
这位父亲的发言真让沈洁感觉头昏脑胀,只能说汤甄的确是个天才,人情世故在他心里轻如鸿毛:其实哄着养子去学烹饪,有一万种方法,他偏使出最不在乎汤慕死活的态度,这岂不是在玩火吗?
不出所料,汤慕的面色变得更差,他勉强拿起菜刀:“那您教吧,我帮忙做配菜。”
可汤甄不想让养子逃避,非要相逼:“你去把这些骨头焯了水,我先教你如何熬制底汤。”
这下就连梦傀都忍不住了:“这老头疯了吧?”
汤慕的两只胳膊不住发抖:“不是说一定要用你选中的地羊,效果才最好吗?怎么不宰只新的?”
汤甄不以为然:“这底汤只是烫菜用的,真地羊熬的才是真汤,已经在被送来的路上了,你急什么?快去!”
他最后两个字变得极其凶恶,不容置疑,汤慕没的选择,步履迟疑地走到那筐骨肉面前,虽再也看不出司青禹的模样,眼里却还是涌出了悲伤的泪水。
此时鼎里的水已经煮沸了许久,正冒着汩汩水泡。
汤师傅满意地看着儿子端起竹筐,正欲夸奖他时,汤慕却瞬间翻了脸,直接将那些肉块和骨头全砸在汤甄得意的脸上!然后他想也不想,又拿起案板上的刀用力捅进了汤甄的肚子,而后充满恨意地疯狂搅动。
这一系列变故只发生在两秒之间,汤甄试图发出惨叫,嘴却被汤慕发狠捂住。
一个是得了绝症的老头,一个是身强力壮的青年,他们两个的力气本就不成对手,更何况汤慕恨他爹恨得要死,更是超常发挥。
慌乱之间,那小子竟然选择将汤甄大头朝下,直接塞进了滚沸的青铜鼎里!汤甄的身子骨完全遭不住热水汆烫,几秒之后……便彻底不动了。
爹被煮了……这下子汤甄头脑彻底空白,他丢下刀频频后退,满脸六神无主之色。
“汤师傅,地羊送来了!”
门外传来报告声。
汤甄哪敢让别人看到汤师傅已经被他煮了,立刻颤声说:“放在门口,滚远点!”
谁晓得他话音刚落,一把利器竟抵在了他的后腰,汤甄来不及回头打量,便被早就准备好的绳子捆住了双手,直至被推倒在地上,才诧异地瞪大眼睛:“沈——”
结果话未说完,沈吉又抹布塞住他的嘴巴,而后才在心里说道:“梦傀,标记!”
正看戏的梦傀赶快工作。
“梦傀触发玩家标记请求……”
“标记成功!”
“汤慕,25岁,地羊斋少东家。”
“很得汤师傅宠爱的养子,做甜品乃是一绝。”
“当前同化指数:65%”
猜对了!
按照汤甄这个人设和剧情发展来说,他对那长生盅本是完全不想学的,但刚才这家伙几度扭曲了自己的本意,试图让汤师傅把长生盅的食谱给到自己,其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便是他是一名玩家,而拿到关键食谱,是在副本中胜利的唯一条件。
尽管汤慕已经完全入戏了,他也没忘记这个目的,才会做出言行不一的反应来。
沈吉全靠偷袭方才得逞,全不敢放松警惕。他把汤慕拖到里屋,扯下了他的衣服勉强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将门开了个缝,把被丢在门外的阿丹猛拽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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