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知理感觉到脸上泪水肆意,问左手边的星冉:“有纸巾吗?”
“你在流泪啊?”星冉小心翼翼地说,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小包纸巾,“我的纸全都给你。”
坐在星冉另一边的谈休说:“容澈之前就说,他想看这部电影。”
星冉打了他一下,小声地说:“闭嘴吧你。没看到他都哭了吗。少说两句吧。”
第62章 都是你的
早上,星冉敲了几下知理的房间门,在听到“请进”之后,推开后说道:“理理,我和了了今天要出门,分别去何谙还有谈休的家里玩。你要一起走还是待在家里面?”
按照星冉的猜测,知理不想出门应对朋友的长辈,宁可在家里躺着。前几天走亲戚,知理也不太想搭理亲戚的样子。
“我不想动。”知理躺在床上刷手机,毫无生气地说道。
星冉说:“理理,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帮我写写歌词,谈休刚好想出那种虐心的歌曲。你现在这种状态,写出来最真实了。”
说实话,虽然现在流行情歌铺天盖地,但是星冉很少听到那种把感情写得入木三分,让观众感受到痛彻心扉的歌词。可是通过之前的合作,他觉得知理是有这种能力的。
“好,我尽量。”
“我给你和妈了蛋炒饭,你记得起来吃哦,配上酸牛奶,你肯定喜欢。还有还有,我给你买了水果,草莓哈密瓜,我做成水果拼盘放在餐桌上了。”
星冉对知理,心里终归是愧疚,他觉得知理会变成现在这样,有一半是他造成的,于是想尽自己的所能弥补。
小区门口,茗了穿着渐变紫的短款羽绒服,白色长棉裤,白色运动鞋,站在小区门口,看得出来是精心收拾过,头发丝都透露着精致。他手里提着一箱鲜荔枝罐头和一箱坚果零食。
他前不久打了耳洞,今天把星星耳钉戴上了,在左耳。耳钉是星冉送的,星冉说要在他身上留有与“星”有关的事物,而不是仅有天王星。
何谙开车过来停下,茗了过去打开车门,在副驾驶座坐下,把暖气扑面,带着沁人的香薰味道,但是不廉价。
何谙的车总是干净整洁的,跟他人一样。
他把年货放在后面的座位。
茗了坐上来就是笑盈盈的,看到何谙心情很好,还没说话,何谙伸手过来,牵住他的:“久等了没有?就让你在家里待着,等我到了你再下来,你偏不听,多冷啊,手都冻得冰凉了。”
“我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你。”
何谙捕捉到他略微的羞涩。何谙发现比较神奇的一点,他在情事上很大胆,反而会因为日常相处的细节而羞涩。
尤其是他感动的时候。
何谙在微信里说给茗了带了早午饭,所以茗了并没有吃星冉做的蛋炒饭。
何谙把放在中间的一个黑色保温袋给他:“你上次刷到视频说想吃北方的酱肉包子,我就给你买了,是开在这边的分店,我看了评价说不错。还有南方的咸豆浆。趁热吃。”
茗了之前刷到美食博主的视频,北方的薄皮肉包子,白皮里裹着酱红牛肉,即便不是个嘴馋的人,他想吃的欲望达到顶峰,于是说要约何谙一起去吃早餐,何谙却直接给他带来了。
茗了很感动,说道:“在车里吃味道不会很大吗?”
“没事,你吃。”何谙开动车子,把控方向盘,注视着前方说道,“今天真好看。你谈恋爱后可会打扮了。”
茗了还以为他没有关注到自己今天的打扮,嘴角微微扬起。
“穿给你看啊。不给你看我打扮什么?”茗了大方地说,“可以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风格,好商量的。冷色系的、多巴胺的,还是狂野的,都行。”
他那句“好商量的”,让何谙觉得特别可爱,很想停下车来揉一揉他的脸,茗了总是有办法可以让他心软软——
“谢谢了了大佬的宠爱。我都喜欢。”
一路开去,道路两边都挂起了电子牌子,写着祝贺新春,阖家欢乐,都是红色的素材,印着红灯笼和今年的生肖。马路上全是来往的车。
“何谙,我觉得你其实不了解我,只要不触及我的原则,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茗了重复了一遍,“任何事情。我都觉得疯狂。是你想得太保守了。”
何谙平静又温和地说:“那还是得感谢你的信任。说明你从心里相信我是值得的那一个。”
何谙最大的好处,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情绪稳定的。茗了内心有点遗憾,他觉得何谙没有明白,他吧,看着内向,骨子里是个有点疯的人。
他想在温暖的春日与他抵死缠绵。
茗了咬了一口包子,香汁流溢,牛肉柴而不腻:“好吃!太好吃了,给你留一个。”
“不用,我吃过早饭了。你要是喜欢,我明天过去给你们一家送早餐。”
车里放着轻柔的英文情歌,茗了从没听过,但感到很舒适。
是晴好的日子,接近中午,新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耀进车里,茗了小口小口咬着包子,咀嚼咽下,偶尔捧起塑料杯封口的咸豆浆,喝上两口。真是绝妙搭配。
他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触碰温暖的阳光,由衷地感叹:“谈恋爱真幸福啊。活着真好。我曾经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世界。可是因为有你,每一天都变得有所期待。这种心情前所未有。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每时每刻我都在想念你,好像恋爱病毒入侵大脑。生平第一次想开学,天天见你。”
何谙勾起嘴角:“那我每天来见你不就得了。接下来我每天都有时间了。”
“不要了,冉冉本来就吃醋,嫌我在学校老跟你待一块儿,好不容易放寒假了,他才不想天天看到你呢。”
“……你真是宠弟狂魔。”
何谙半天才说出这句话。这个社会上很多人都是性缘脑,跟伴侣的关系排第一位,其次才是家人和朋友。茗了倒好,反着来的,宁可忍着不见他。
“你要想,等毕业了我肯定跟你一起住啊,陪他的日子也许会越来越少。”茗了想起来另一个弟弟,把塑料袋塞进包装里,有些忧愁地说道,“还有个理理,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小景,你大伯能把他治好吗?”
知道理理的事情以后,茗了就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的资料,可了解得依旧不够全面。他相信何谙知道的会比他多。
何谙常看心理学有关的书籍,再加上曾听大伯说起过,给出了一个比较客观的回答:“了了,我没有办法跟你保证,有的人走出来了,而有些人得了抑郁症,到死才结束折磨。其实呢,目前世界上还没有高效的一劳永逸的治疗精神疾病的方法。每个精神病患者注定要跟这场病殊死搏斗,大多数人会觉得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被凌迟,寻常人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那种痛苦。”
茗了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向后靠:“好想赚大钱啊,赚了钱带家里人四处旅游。我昨晚跟冉冉聊天,说如果哪天我们变成了富人,直接让理理别工作了,我们养着他。他这一辈子开心就好。”
何谙说:“很喜欢你与生俱来的温柔和悲悯。我的了了貌好心善。”
茗了笑着说:“这么会说话?可不得好好奖励你?”
何谙笑而不语,此刻氛围正好。
何谙家在一个别墅小区,车子直接从地下车库进入,然后他们走楼梯进一楼。装修得很有欧式风格,宽阔明亮,整洁如新。
这时,祝彤从旋转楼梯上踩着高跟鞋下来,“哒哒哒哒”,她穿着毛呢贵妇裙,挽着雪白毛披,散着烫卷的长发,妆容精致美丽。
她笑脸相迎:“茗了是吧,欢迎你来我们家玩,实在不巧啊,阿姨跟人约好了出门打麻将,他爸爸白天也有事,你跟谙谙在家里玩。晚上呢就在阿姨家吃,阿姨找厨师来做晚饭。”
茗了温和一笑,提着两箱年货说:“谢谢阿姨。我带了两箱吃的,小小心意。”
祝彤说:“谢谢呀,你太客气了。谙谙,你带茗了好好玩。”
祝彤走了,何谙把茗了带到二楼自己的房间,一开门,就看到一只金渐层小猫在床上喵喵叫,圆头圆脑小尖耳朵,眼睛黑不溜丢的,毛发橘金顺滑,反应有点怯,夹着嗓音。
茗了忍不住上前说:“你就是桑夏吗?你好可爱呀。”
何谙走过去,坐在床上,把小猫抱到自己腿上,握着它的两只前腿,跟茗了说:“来摸它。”
茗了伸出细白的手指,摸了摸猫头,猫猫舒服地眯眼睛,也不反抗,看到他来还有些兴奋。后来何谙把它放下了,它一直跟在茗了的脚边。
茗了在房间里转转,何谙有很大一间房,连接着卫生间。非常整洁,何谙说他昨天晚上特意收拾了一下,就为了迎接他。
茗了在他的书桌上看到一个头戴式耳机,拿起来戴了一下,放下之后,何谙从书桌底下找出耳机的白色包装壳,把耳机仔细地装在里面。
“你干什么?碰一下你就不舍得了?”茗了满脸问号,不至于吧。
“这是你戴过的耳机,我要珍藏起来。”何谙居然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令人啼笑皆非,还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香水,“你要的我的香水,我让谈休再找人调了一瓶。”
那瓶香水是淡蓝色的,白月雪松,颜色和名字都透着一股冷淡感。
茗了打开了闻了一下,表示:“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也许因为他开始偏向唯心主义了。
茗了突然说:“我想要刷个牙,刚刚吃了午餐。”
何谙带他进入卫生间,从镜子底下的柜子里给他取出了高端的电动牙刷,还有崭新的牙杯和毛巾,棉拖鞋和凉拖鞋各一双,一蓝一白。
何谙说:“我还给你准备了两套睡衣,一套薄棉的,一套厚棉外穿的。”
茗了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给我准备了?你真贴心。你在家父母一定很省心。”
何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在家一般做少爷,什么都不管。因为家里有保姆。”
对茗了来说,妈妈的爱分成了三份,爸爸几乎不管他们。从来没有一个人,只疼爱他一个人,细心地帮他打点好一切。
最打动他的地方在于,何谙本身也是个少爷,平常才不会做这些,谈了个恋爱,总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
茗了洗漱完出来,让何谙反锁门。何谙愣了一下,把猫放出了房间。
茗了把他推到床上,让他躺平了,顺势脱了鞋子坐到他的身上,白皙的手勾起他的下巴,偏头看他——
“我看爱妃也是有几分姿色。”
“几分?”
何谙看着他,冰白的脸,墨黑的眼瞳,高而挺的鼻梁,薄唇映出淡粉,看着就高冷寡情,茗了却能读出几分温柔来。
茗了假装思考:“嗯……十分吧。”
何谙的手搭上茗了的腰,茗了说:“就这么点胆量啊,老公。”
茗了看着他,握住他的手往上移,落在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神拉丝:“人和心都是你的,你怕什么?”
何谙跟他调换了上下的位置,自上而下地看着他,眼里被勾起了情绪,胜负欲点燃,低头靠近左脸,却没亲到他。
茗了无辜地说:“我只是跟你调个情。”
何谙亲在他的右脸:“不好意思,我当真了。”
茗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平静一些了,用目光描摹他的五官:“我们用手机摇骰子比大小,谁输了谁脱一件。”说着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何谙不敢置信:“你真的是第一次谈恋爱吗?哪来这么多花样?你跟我说实话。”
“上辈子跟你谈过吧。我是一只守心千年的狐。”
“千年等待千年孤独?”
茗了再次被他逗笑:“小景,你知道吗?我以前觉得这种事情很恶心,还有接吻。我不能接受任何一个人碰我。人本肮脏。我不信世人。只信你一个。如果我是沸雪,只有你能让我达到沸点。”
他说了句“好爱你”,剩下的半句话就被以吻封缄。
何谙靠在床头聊微信,茗了在他旁边裹着被子。室内有暖空调,不至于感到冷。
茗了抬头看着何谙,许久许久,心里想,找男朋友,果然要找长得帅的,这也太赏心悦目了。
茗了捏过何谙的脸,亲了一下,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紧紧挨近他,非不让他安心看手机里的消息。
何谙无奈地说:“小妖精,别闹了,我在回消息。”
茗了就是不肯放过他,追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吻技有进步?我看了很多攻略的。”
茗了在家偷偷看这类视频,还被星冉发现了,因为不小心点了赞,被系统推送给好友了,大型社死现场。
何谙摸摸他的头:“等我一下,我在跟谈休聊天。谈休跟容澈的辅导员要了他家里的电话,然后得知他奶奶去世了。容暔讽澈估计情绪很不好,才会人间蒸发的。”
茗了听罢,立刻掏出手机说:“闪开,这个情况我要跟冉冉商量一下。”
表情无比严肃认真,宛如把方才的人杀了。
何谙试图说话:“了了……”
茗了在手机微信对星冉快速打字,跟何谙说了句“没空”,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太冷淡了,摸了摸他的脸,甜笑一下,说:“乖乖哦。”
见到Faustin的第一面,星冉就在想,一个男生怎么可以好看成这样,是他这个男生都要嫉妒的地步了。
昨天在视频里看,只觉得还不错,没想到今天在谈宅见了真人,什么貌美老外,星冉要是个1,他没准也会动心。
星冉私下里问谈休:“你小子有什么不满意的?长得这么好看,又跟你从小认识。”
谈休说:“我喜欢亚洲长相啊,不可以吗?”
星冉无语凝噎,倒也不是不行。
他们三个在谈休家的游戏室里打游戏,星冉矫揉造作地对谈休说:“老公,你打游戏真是太厉害了。老公带我飞。”
谈休一直憋笑,被星冉狠狠剜了一眼。
在观影室看恐怖电影,星冉躲进谈休的怀里:“休~我好害怕啊,抱紧我。”保持这样的姿势看了一场。
表现得很专业也很敬业了。星冉的目标是觉得不能让谈休觉得花的钱不值。
Fastin不常说话,就是脸色很难看。
晚上吃饭,谈想和谈念两个小孩都黏着他,他左边坐着一个,右边坐着一个,吃完饭,他还要帮着喂饭,因为保姆过年放假了。
谈休让他别走了,干脆留下睡一晚上。他也答应了,干脆做戏做全套,跟谈休睡一个房间。
谈休那张床,超级无敌大,星冉洗完澡在上面翻来覆去地打滚,太舒服了。
谈休从浴室出来,刚把头发吹干,他捋了一下头发,笑着说:“这么喜欢我的床,干脆假戏真做,真做我男朋友算了,以后每天都来睡。”
星冉躺平了,看了他一眼,傲娇地说:“我才不要。”
谈休睡到他身侧,两个人把羽绒被拉上来,一人一床盖好,开始聊天,就像夫夫夜话一样。
星冉把手藏进被窝里:“你觉得我的任务算完成了吗?Faustin还会缠着你吗?”
谈休笑笑说:“缠不缠着我是其次,我主要是想听你喊我‘老公’。”
星冉拿抱枕砸他。
何谙的白车在小区门口停下。何谙与茗了告别。
何谙原本想让茗了在自己家住一晚,但是茗了说,他就算留下也只能睡客房,如果跟何谙一起睡,会惹得何家父母怀疑,所以还是回家比较好。
茗了把一边脸凑过去:“晚安吻。”
何谙解开安全带,靠近想吻他脸的时候,他却猝不及防地吻了一下何谙的唇,然后露出得逞的一笑,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得像星星。
何谙说:“你这个人……”
茗了火速打开车门下车离开了,直到坐电梯上楼,走到家门口,嘴角还下不来。
他用钥匙开门,推开进去,几乎是漆黑一片,他还以为谁都不在家,可是透过月光,他看到阳台边站着一个人,看背影就知道是理理,大冷天开着窗户,望着别人家的灯火。
茗了打开灯,照亮了整个客厅。茗了看他只穿了一套薄冬睡衣,走到他身边说道:“理理……你穿得太单薄了,容易感冒。快回房间吧。你要是真想在这边看风景,也应该把空调打开。”
茗了伸手拉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拽到沙发边上。
茗了有点担心地说:“你别告诉我你想跳下去,你小时候可是说一百岁太短了,你要活一千岁的。”
知理坐在沙发上,冷哼了一声,呆滞又毫无生气地说道:“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厌倦了。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恶心。”
他的眼里没有光亮,一潭死水。他不像一个鲜活的人,像木头人,不笑不动。
茗了被吓到了,组织了一下语言:“理理,你千万不能这么想,你还年轻,不能这么厌世。你只是分手了,后面会遇到更好更适合的。”
“不会的,我的心已经死了。我有时候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我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纪里,飘忽不定,没有疼痛。下个世纪什么时候到来呢,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知理没有眨眼,一滴眼泪掉落下来,紧跟着一滴两滴,但始终面无表情。
茗了听着一阵一阵地揪心,从羽绒服的兜里掏出手机:“我现在联系谈休,让他想办法让容澈从X市赶过来。”
谁知道这句话,一下子刺激到了知理,他喊道:“我不要他来!我不要!你别叫他!我不要看到他!”
茗了想让他冷静下来,可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腕,而知理滑落下去,平躺在沙发上。
茗了控制不住他,说到:“理理,理理,别这样好吗?”
知理情绪失控了很久,拼命挣扎,泪水肆意沿着面庞滑落,偶然抬眼看向茗了,发现他的眼里含着泪水。
茗了是从来不哭的,一生以哭为耻辱,此刻泪水涟涟,声音都哽咽了。茗了紧紧握着他的双手:“你不可以这么颓废。你的人生还很长呢。”
知理叹了一口长气,红着眼眶,眼泪含着未掉落的泪水:“可是我得抑郁症了,多少人被抑郁症折磨致死。你知道治好这个病多难吗?我讨厌活在这个世界上,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厌恨。来生做草做树,也不要做人。不,不要有来生了,我要灰飞烟灭。”
茗了哽咽着说:“我知道,那也没办法,那也得治下去,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们也得试试啊。”
知理平静了一下,摇摇头说:“我已经不相信我的命会好起来了,永远不会。”
他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把门关上了,始终没有回头再看茗了一眼。
茗了想起那年夏天,三胞胎在爸妈的房间里看电视。床上铺着凉席,他们吹着电风扇,吃着西瓜看电视。
电视剧里有个老太太去世了,子女非常伤心,在床前围成一圈哭得不能自已。
茗了正吃着,看到西瓜汁从星冉的指缝里漏下来,吃得嘴上都是红果肉,赶紧从床头柜上拿了几张纸给他:“冉冉!你拿着纸巾擦擦,不要把西瓜汁滴到席梦思里,爸妈会生气的。”
知理盘腿坐着,咬了一口脆脆的西瓜尖尖说:“为什么人只能活一百岁,那也太短暂了,死了之后什么都没有了。我要活一千岁。”
星冉表示不理解:“你活那么长时间干嘛呀,你不觉得无聊吗?以后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了。”
知理吃着西瓜,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管,我就是要活一千岁。活着多有意思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过了一会儿,星冉把西瓜吃完了,突发奇想:“了了,我还想吃冰棍,绿豆棒冰。”
关于零食的方面,爸妈不在家,都是归茗了管。茗了说能吃才能吃,这是默认的规矩。爸妈都觉得交给茗了管最放心。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知理从床上站了起来。要吃的可少不了他。还是绿豆棒冰这样的小孩诱捕器。
茗了是最理智的,略显迟疑:“可是我们刚刚吃了西瓜,就吃冰棍不好吧?”
知理和星冉进行了左右夹击,一人抱住他一只手臂,把小脑袋靠在他肩上,开始撒娇。
“可是我们想吃,好想吃。”
“好了了,你最好了,以后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
茗了回到自己房间,拨通了何谙的语音电话,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喂,何谙。”
何谙说:“我还在车上,怎么了了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茗了把刚刚发生的事情跟何谙说了一遍。
茗了实在忍不住掉眼泪:“我真的好害怕,他每天都跟被抽走了灵气一样,一点神采都没有。容澈的事情对他的打击非同一般。我带他去复诊的时候,你大伯说他中度抑郁转重度了。”
“别哭了了,别哭。”
茗了说:“如果我们那时候多关心他一点,也许他就不会这样了。他整个人都透着绝望。他小时候不是这样的,多乐观开朗的一个人,被生活折磨成这样。我看他谈恋爱的时候状态不错的,现在分手了,那个人的名字都成了禁忌,谁提都会刺激得他情绪失控。最后一个精神支柱也没有了。我觉得谁都不能走近他的内心。他给自己造了一个壳,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喜欢。”
茗了的眼睛酸涩一片,不断地掉出泪水。他从床头柜的纸盒里抽取了几张纸巾,边擦眼泪边继续哽咽地说——
“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让他走出来啊,为什么抑郁症这么难治。医生每次都给他开药,一开就是几盒。他每天早晚都在吃药,吃那么多药啊,为什么就是治不好。”
茗了的情绪也有些崩溃,只是一直在控制。何谙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何谙说:“了了,了了,你冷静一下听我说。精神类疾病容易治疗的时代并没有到来,在那天到来之前,这就是苦难。人各有自己的苦难,无法改变。战胜苦难固然是英雄,可是面对苦难,也足够令人敬佩了。你要让他做的,首先就是面对,接受自己可以带病生活。”
虽然何谙看不到,茗了还是点点头,说“明白了”。
第二天,谈休和星冉在一楼餐厅吃早饭,迟迟不见Faustin下来,于是谈休打了个电话——谈家给Faustin专门配备了在这里用的手机,甚至还开通了支付宝,方便他消费。
电话响了,接听电话的却不是Faustin。可他在这边几乎没什么朋友。而且有外人在,说明Faustin根本没有在谈宅,因为谈宅的安保系统很强。
谈休表情一秒严肃:“你是谁?”
星冉本来吃着三明治,闻言一边咀嚼,一边好奇地看着他。他没开免提,可是星冉清晰地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