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成箫终于开了口。
“去洗漱,我等你一起睡。”
陆玖年猛地松了口气。
这是信了。
他无比感谢自己在娱乐圈干了这么多年,至少还收获了演技。
“好。”他冲成箫笑了笑,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等会儿。”成箫忽然叫住了他。
陆玖年猛地刹住了脚步。
他背对着成箫,但脸上的笑却已经僵硬了起来。
“转过来。”
陆玖年听话转身。
“手,伸出来。”
陆玖年暗骂不好。
吗的,他都藏这么严实了……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破罐子破摔,把手往成箫面前一伸。
纱布将手掌包的严实,成箫盯着看了两眼,一点没犹豫,上手就拆。
陆玖年伸手去拦:“哎哎哎,干嘛啊你,医生刚包好的,你拆了还能包上啊?谋害我啊!”
成箫“啪”一声拍掉他完好的那只手。
“我有经验,别动。”
陆玖年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深深浅浅几道伤痕暴露在成箫眼皮子底下。
成箫没看几眼就重新严严实实包扎好,把陆玖年受伤了的手托在自己手上。
“怎么弄的?”
陆玖年小声道:“有人酒瓶碎了,我帮着收拾,划了两下。”
?成箫看了他片刻,像是信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小心地叮嘱。
“洗脸的时候别沾到手。”
他这么说道。
陆玖年笑了笑,应下声来,转身走向了卫生间。
洗漱完,他轻着脚步爬上床,钻进了被窝里。
被窝里早早有人在等着,成箫张开手,陆玖年便挤过去到了他怀里面。
陆玖年靠着成箫的肩颈,听着他的心跳声,没由来感到安心。
成箫低头看着怀里人的发顶,淡淡开口。
“那个颁奖典礼,我也去。”
陆玖年愣了愣,抬起头看他,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得太近。
“不是说太忙了,去不了了吗?怎么改主意了?”
成箫弯了弯脖颈,凑到了陆玖年耳边,低声道。
“因为你是个小骗子,我被骗怕了,得一步不离跟着你。”
陆玖年僵了僵。
“伤口确实像是玻璃片划的,谎撒得挺聪明的。但你是得多用力握才能划成那个样子?”
“陆玖年。”成箫的声音无波,“你有事瞒着我。”
成箫和陆玖年在某些方面上有着惊人的默契。
比如都总是喜欢心照不宣地点明什么,但却从不会逼问。就好像在彼此的亲密里留了点空间,互相都等着对方主动向自己走近。
?那天晚上过后,成箫没再提陆玖年瞒着他什么这件事。他表现得就好像那天晚上没说过那句话一样,除了电话查岗?变得更加频繁了些,偶尔还会因为陆玖年没及时回他消息闹点脾气。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正中了陆玖年下怀。
成箫是天生的察言观色好手,陆玖年清清楚楚,如果成箫稍稍一盘问,他恐怕就要和盘托出了,不问的话,他还能再藏会儿,除了按点喝药的时候有点提心吊胆。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思到了金鹿奖颁奖典礼那天。
按常规,陆玖年那天得起的早些提前和造型团队把妆造定好。他提前定了闹钟,却没想到有人醒的比闹钟还早。
“起来了。”成箫把被子掀开了一个角。
陆玖年立刻把他拽下去的被子拎回了原处。
“我服了,你躺下吧行吗?太早了。”
“不早了,”成箫拿起手机看了眼,“都六点了。”
“那是你觉得,”陆玖年眼都睁不开,拖着嗓子道:“你这几天起床时间赶上公鸡了,我比不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揉着眼翻身爬了起来。?
他看见成箫从洗漱间出来后站在衣柜面前,光站着却半天没什么动静。
“你在干嘛?”陆玖年好奇道。
“选衣服。”成箫道。
他终于动了,挑挑捡捡取出了几套西服,扔到床上,拿着一件一件对着试衣镜比划。
陆玖年有些迷糊。
成箫这个人,在别的衣服上不明显,但对西装礼服有他自己独特的过头的审美。
也可能是为了符合他给外界营造的人设吧,陆玖年从来没见过成箫的衣柜里有黑白灰色的礼服,通通又骚又亮,生怕扎在人堆里没办法一眼看见他。
可现在陆玖年看着床上摆着的好几件正经到没话说的商务西装,恍然间觉得成箫可能是被夺了舍。
“这些哪儿来的?”他问道。
“新买的。”
“哦。”陆玖年回了声,但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纳闷道,“不是,为什么啊?”
成箫衣柜里面拿的出手的名贵礼服太多了,陆玖年偶尔瞥见几眼,还眼红的要命。里头不乏定制款,但成箫却一个没瞧上,专门为这个跟他就没什么关系的影视典礼买了一大堆黑咕隆咚的成衣?
成箫左比划右比划,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件,一边解睡衣扣子,一边道。
“哪儿那么多问题,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就行了。”
陆玖年看着面前着一身剪裁得体黑西装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个评价法。
成箫的比例太好,身材又是精心练过的匀称,再加上一张艳丽的脸,是天生的衣架子。陆玖年很难昧着良心说不帅,可违和也是真的违和。
他现在看着成箫,就像是浪子弃娼从良,里子还没改过来风尘劲,先把自己塞进儒客的衣服里了。
“看傻了?”成箫看向他道,“那就这套吧。”
陆玖年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只见成箫开启了丝滑连招。
他先是蹲下,到衣柜下头的保险柜里抽出了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拍卖会拿下的巨额手表戴在腕间,又取出了个精美丝绒盒打开来,把里面的暗红色宝石珠子尾戒戴在了手上。
陆玖年的嘴彻底合不上了。
但紧接着,成箫美美翻了翻手腕,站起身,扭头看向他道。
“哎,你会化妆吗?”
阳台上,陆玖年弯着腰,抬着面前人的脸。
他一手捏着刷子,不怎么熟练地遮着面前人眼下的青黑。
“你熬夜太狠了。”陆玖年轻声道。
成箫随手抓过旁边放着的镜子,拉到面前照了照:“遮不住?”
“还好,”陆玖年拍开了他碍事的手,“但我技术不太达标。”
他埋怨道:“你就不能等我造型师来了以后一起化?”
成箫抬了头,冲陆玖年笑了笑。他伸手,在陆玖年后腰上拍了拍。
“不想让别人离我这么近。”
他这话在陆玖年这儿很适用,陆玖年也笑了,捧着他的脸,贴得更近了些。
“我不是别人?”
成箫挑了挑眉,像是要印证他明知故问一样,盯着他就要往他唇上凑。
“别动。”陆玖年一把把他的脸扳了回去,“没化好呢,往上看。”
一通折腾以后,成箫美美端着个镜子360度螺旋转着欣赏自己更上一个台阶的美貌,陆玖年就看着某人对着一张根本没什么变化的脸沾沾自喜,一时间有点忍俊不禁。
这么一板一眼注意形象的成箫,陆玖年其实不太陌生。
他爸妈来的那会儿,成箫就大变活人,愣生生把自己打扮成了个男大学生。
后来他带成箫认识他的朋友,成箫纠结了半天,最后从他的衣橱里选了几身行头
在格外重视的场合或人面前,成箫总会下意识地避开或改变自己本来的面貌,就好像他清楚那个被世人所广知的样貌有多拿不出手,有多令人讨厌一样。
陆玖年环着臂靠在阳台门边,他看着成箫,顶了顶腮帮子,眯着眼忽然道。
“成二,你过来下。”
成箫扭头,看见陆玖年冲他勾了勾手。
他莫名其妙走过去,人刚站到陆玖年面前,就被人拽着头发捏着脸响响亲了两下。
“你天下第一帅,知道吗?”陆玖年恶狠狠道。
成箫看了看他,摸了摸被磕得有点疼的嘴,更迷惑了。
“我知道啊?”他莫名道。
陆玖年:“……”
他就多余心疼那两下。
等陆玖年也做完妆造,两个人并排坐到去会场的车上时,陆玖年才想起来纳闷。
说到底,这典礼跟成箫什么关系也不沾,他既不是投资方,又不是颁奖人,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格外重要的场合。
那他这么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人?
不能吧……
陆玖年闷声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典礼出席的人里哪个能和成箫沾上关系,不过没多久他就知道了。
他看着身旁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某人,像模像样的握住了邹渚清的手,笑得人畜无害。
“久仰了,常听阿年提起你。”
陆玖年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如果哪个嘉宾路过低头一看有一地不知道哪儿来的鸡皮疙瘩,那没错。
准是他被某人酸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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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到大家爱的修罗场部分咯
成箫主动上前和邹渚清搭话,陆玖年说不担心是假的。
有关邹渚清的事,他从来没有清清楚楚跟成箫解释或表态过,他怕成箫误会,也怕成箫吃醋。
但陆玖年没想到,除了那句听起来别有用心的“阿年”和用力过猛的妆造以外,成箫的表现再寻常不过。
他礼貌又得体的和邹渚清寒暄,像是从来不介意邹渚清对陆玖年来说的意义,不觉得陆玖年曾经对邹渚清的情愫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行,不在意就好。
陆玖年这么想着。
他于是也走上前去,和邹渚清打了招呼。
见到他也过来,邹渚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话也不再像和成箫聊天时那样干巴巴,而是有生气了不少。
陆玖年觉察到了这点变化,于是想着法子跟讲一些好笑有意思的事情逗他笑。
邹渚清这个人,任谁来看都冷冰冰的,有些凌厉的气质,看着不怎么好相与。
他朋友不多,人也不怎么开朗,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地方气息,这就显得陆玖年这个“熟人”在此刻至关重要。
他们讲得火热,成箫往旁边站了站,静静地看着陆玖年,等他们聊完。
陆玖年不知道跟邹渚清提到了拍戏时候的什么趣事,两人经历共鸣,互相笑了起来。
陆玖年上气不接下气,无意间扭头才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
“成箫人呢?”他语气里还带着没淡去的笑意。
“怎么了?”成箫从他身后走上前,淡淡问道。
陆玖年借着昏暗的灯光去看成箫的表情。成箫神色如常,正面带询问看向他。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角,语气里的笑意减了些。
“没什么,这会儿几点了?”
成箫抬手看了眼表:“不早了,典礼马上开始了。”
陆玖年点了点头,他扭过头,和邹渚清继续方才的话题。
成箫帘幕看着眉飞色舞的陆玖年,许久后,他动了动唇。
“玖年。”
谈话被打断,陆玖年朝成箫的方向看过去。
成箫开口道:“先到位子上坐吧。”
陆玖年朝邹渚清递过去询问的眼神,见他点了点头,于是便也应声同意。邹渚清迈步往位子那儿走去,他没多想便跟了上去。
他们身后,成箫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眼神暗了暗。他站在原地没动,盯着陆玖年的背影一直看,直到陆玖年终于发现身后少了个人。
“成箫?”陆玖年扭过头来,皱眉喊道。
成箫神色一如即往平淡,但眼神不再那么深了。
“来了。”他低声道,抬脚跟了上去。
陆玖年和邹渚清隶属一个剧组,这次整部剧只有邹渚清的“最佳男主角”有个提名,但剧组成员们感情好,能到的大多都来了。
成员们的位子都安排在一起,每个人的位子上都标注了姓名,以示提前安排好的座位。
成箫的位子是作为家属,走后门连带着加上的,所以被安排在最左边,靠过道的地方,而陆玖年作为他的家属,位子就紧邻着他。
成箫到了自己的位子就停下了,他顺手把衣服外套脱下来,准备搭在自己椅背上,转身过来,却僵在了原地。
本来就该在他旁边坐下的陆玖年,跟在邹渚清身后,和他隔了一个位子的距离,越走越远。
陆玖年跟在邹渚清后,见邹渚清挨着编剧坐下,他于是转身,准备坐在邹渚清身旁。
没等他坐下,邹渚清忽然拦了他一下。
“玖年你坐错了。”
陆玖年愣了愣:“啊?不是靠里边一个一个挨着坐吗?”
邹渚清摇了摇头,指了指椅子上的金属铭牌:“不是,主办方固定了位置。我旁边安排的是弑青,你应该是被安排到成先生身边坐了,靠近过道。”
“这样啊。”陆玖年了然道。
他听到邹渚清提到了周弑青,皱眉疑惑道:“这都快开始了,周弑青还没到啊?”
邹渚清握了握拳,紧张道:“嗯。他飞机晚点,正在尽力往这边赶了。”
陆玖年敏锐地观察到了邹渚清状态的不对劲。
今天这个奖对邹渚清来说十分重要。他们一整个剧组从开拍以来,就抱着让邹渚清摘下一个男主角奖这个唯一目的。邹渚清这会儿正经受着巨大的压力,而就在这个精神紧绷的关口,他的师弟兼导演半途家里出了事,他的爱人飞机晚点迟迟不现身。
陆玖年知道邹渚清正处在崩溃的边缘,所以才不间断地和他聊天,这会儿更是做不到直接转头就走。
他多宽慰了邹渚清几句,等后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些,转身往过道旁成箫的位置走去。
而当他到了自己的位子时,却发现自己坐不下去。
标着他名字的座椅上被卷成巨大一团的衣服占据,陆玖年仔细去看,发现那是成箫的外套。
他分明记得成箫出门前很注意地将它熨妥当,生怕有一点点褶皱。而现在,它被主人满不在乎地揉成一团。
“衣服拿开。”陆玖年道。
成箫抬头看了他几眼,把衣服拿开抱在了怀里。
“你不是跟邹渚清坐么。”
陆玖年听他满不在乎的语气,莫名地有些上火。?
自己本就没想着要和邹渚清坐一起,但现在看来,哪怕自己真的非想要和邹渚清坐一起,成箫恐怕也是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陆玖年的声音控制不住地有些烦躁:“他身边坐的是周弑青。”
成箫闻言,脸色黑了下来。
怎么?就因为邹渚清的身边坐的该是周弑青而不是他陆玖年,就这么恼火吗?
“那你坐我这儿也行。”成箫没什么情绪道。
“我他妈本来就该坐这儿。”陆玖年情绪很重道。
于是成某人与陆某人,在热恋期时,迎来了他们第一次的冷战。
为时二十分钟,并有望演变为无休止的持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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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我们冷战了
我:放屁,走着瞧吧
新年番外
“今天晚上回得来吗?”
电话那头,成箫低声问道。
“刚下高速,再等我会儿。”陆玖年小声道。
年三十的大街上不拥挤,却也绝对不冷清。
暗色的夜空时时被璀璨烟花划亮,照着天空下携手相伴的人,也照亮旅人回家的路。
车子在高架上飞速行驶,陆玖年扭头时,只觉得烟花在自己眼前绽放开。也就是在此刻,他才有了一点点过年的实感。
对艺人来说,春节并非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通常情况下,他们面临的是无数晚会邀约,无数商业合作,无数行业聚会。
今年春节对陆玖年来说,一样,又不太一样。
一样的是,他一如从前般忙碌,哪怕到了年三十这天,也依旧奔波在路上。
至于不一样的……
陆玖年放下手机,成箫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流连。
这是他和成箫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个春节。
任何事情,只要是第一次,都会被赋予无限意义。
从前陆玖年从不在意什么仪式感,可身边有了成箫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许多方面都在改变。
他开始在意各种蕴含着特殊意义的东西,下意识的记下他们许多个“第一次”的日期,每到了节日,会不自觉地隐隐期待成箫给他的小惊喜,会忍不住在每一个浪漫而有意义的时刻,朝成箫奔去。
无论多远。
车载蓝牙还播放着导航的语音,陆玖年听着,发觉自己离想见的人还有那么长的距离。
兴许是为了缓解焦躁,他开始在脑子里搜寻从前的回忆。
去年这个时候,他是怎么过得来着?
那时他和成箫的关系虽不再僵得厉害,但也仅仅浮于表面。
新年的那一天,他们依旧心照不宣,彼此没过问彼此的新年计划,也知道彼此的计划中不会含有对方。
年三十那天陆玖年早早就走了,只在微信上和成箫草草说了句“晚上不回去”,便收拾行李回了家。
陆玖年也就一年到头的这会儿会努力抽空回家看看,陆氏夫妇早早就准备得丰盛妥当等候他回来,连带着陆家的亲戚一起。
陆玖年一到家就被年味儿包围,周身围着的是对他既好奇又敬畏的小辈,在家长的鼓励下才敢来和他搭话,一起话头就不愿意走。
这是陆玖年久违的觉得放松的时刻。
在家的氛围下,他难得能做回那个不拘束,无忧无虑的自己,好像什么也不缺,什么都圆满。
家人们的谈笑进行到一半,忽然来了新的客人。
陆玖年抬头看向门口,他许久没见的表弟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他不怎么眼熟的陌生男人。
身后的二姨一家忙站着起身,热情的拉着来人向他们介绍,说那是表弟交了快两年的男朋友,两个人已经订了婚,过了年就要把事给办了。
表弟拉着人跟家里所有的人打招呼,轮到他这儿时,倒没有跟别人说话时那么拘束了。
“哥,你觉得怎么样?”
陆玖年眼神扫过两个人紧紧交握的手,笑了笑。
“挺好的。”他这么道。
这对新婚夫夫闻言倒还害羞上了,两个人打着闹着跑远了。
陆玖年看着他们的背影,一直目送他们到了阳台。
两个人似乎是起兴致想玩点什么,点燃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仙女棒。柔和却不微弱的光打在两个人面上,他们喜悦而幸福。
光灭后,其中一个人似乎说了些什么,他们于是相拥,像天下所有普通而相恋的爱侣一般。
陆玖年自觉冒犯,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放回了长辈的谈话中。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目睹的场景,陆玖年的思绪竟逐渐跑偏,飞向了他从未设想的地方。
成箫现在在干什么?
好像还没回他的消息。
他刚刚抬手,想要看看手机确认,长辈却叫了他的名字,让话题重新落在了他身上。
陆玖年于是回神,把成箫忘在了脑后。
也真是,大过年的,想起那个我晦气玩意干什么。
那是陆玖年过年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起成箫。
那时的他没想过,一年后同样的时间,他会满心满脑子装的都是这个人,不见到面,就摆脱不了想念。
车还在高速行驶,目的地还在远方。
陆玖年呼出口气吐在车窗上,用雾气作画,像孩子一样幼稚地写下一个C和一个L,用爱心圈在一起。
星光还是烟火都好,为他开路吧。
他要回爱人身旁。
成箫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抬头看表了。
指针已经快要指向十二,鞭炮声从几个小时前就没停过。
成箫最期待的日子就是过年。
从前蒋曼容还在的时候,他们会早早准备起来,采买年货,制备新衣新物。他们住着的街区也总是热热闹闹,大街小巷都出门燃爆竹,互相分享喜悦。
这种对节日的期待延续到了现在。
今早一大早起来,成箫就张罗着贴对联,买零食,打扫屋子。等一切就绪坐了下来,他听着窗外的声响,坐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看着节日晚会。
哪里都是欢声笑语,成箫看着精彩纷呈的节目,却忽然觉得无聊。
是他的错觉吗?
今年的春节,为什么格外寂寥。
他再一次拿起手机,想给陆玖年打电话,却怕让陆玖年慌张。
心绪烦杂。他看不进去节目,也懒得回微信里不算朋友的朋友们格式化的祝福。
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电视也关了,只盯着墙上不停走的钟表。
他努力忽视莫名其妙想要攀附上身的孤独感,试着去想去年这时的场景。
去年的自己,要比现在开心的多。
那天在收到陆玖年消息前,他就订好了夜后场的行程。一个酒场接一个酒场,一个派对转另一个派对。
一群没什么人在意的人聚在一起,销金如土,在酒里挥洒人生。
人声鼎沸时新年到来,一群没什么理想追求的人在那一刻也好像满怀期待,一同倒数,在年份数字跳动翻新的刹那举杯,而后又堕落入了迷乱,不辨性别,不分身份,随意拥吻。
成箫记得自己拒绝了一个漂亮男孩的邀请,男孩儿迷蒙着眼问他为什么时,他眯了眯眼,随口扯了个理由说因为他家里有人不乱来的。
男孩儿翻了个白眼,随手抓过了身边另一个男人亲在了一起,成箫环着臂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成了形单影只的人。
他那时还在好笑的想,如果陆玖年在他旁边,他恶作剧上去亲一口,陆玖年会是什么表情,结果真脑补到了这场景,自己先被恶心了一个激灵。
他摇了摇头,笑着端着酒杯站上桌子,疯狂敲击杯沿,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然后在欢呼和起哄声中将烈得过头的酒一饮而尽。
那时他觉得,这辈子就这么烂醉着过完每一个新年,也挺好的,从没想过他甘愿在最该喧闹的日子静静等着一个人归来,舍弃人声鼎沸,只求那个人身边的一隅静谧。
第N次抬头看向时钟时,指针已经指向了一天的末尾,成箫等的人还是没能赶到。
成箫没有失望没有沮丧,他只是想快点找到方法,在那一刻到来时和他爱的人分享。
他迅速拨通了陆玖年的号码,漫长等待后,他已然陷入绝望,但下一瞬,门锁忽然传来声响。
陆玖年推门而入,行李全部丢在了一边,带着一身风尘和寒气朝他飞奔而来。
成箫张开手,接住了重重冲过来的人,把他牢牢圈在了怀里。
新年在同一时刻到来,伴着震天一样的鞭炮声,强势宣布它的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