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欢于是立刻吹捧起宇文家主的忠心,对方也立刻吹起贺欢的恩宠。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番后,便又各自分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宇文肱需要在建康补给一些草原便宜茶叶,还收回一些尾款,贺欢则想看看这建康城内有多少关于阿萧的痕迹。
看着宇文肱离去,贺欢不由得感慨一句:“草原的旱鸭子们,如今居然混到在海上讨生活,这北魏是多能为难人啊!”
如果可以走风平浪静的北运河,又有谁愿意干冒巨险,舍命去那海上呢?
贺欢又伸手捏了捏荷包,里边是阿萧给他寄的信,让他不由抱怨道:“回头一定好好收拾大狗二狗,请他们吃一顿竹笋炒肉,都是这两个小混蛋,坏我好事!”
明明他只要安静等在襄阳,就能见到阿萧了,结果这一追来,收到的却是晴天霹雳,让他去北地潜伏,这找谁说理去?
一边想着,他一边走在这热闹青石街巷,建康城没有襄阳城的工人那般的忙碌焦虑,这里人们衣着华丽,到处是郊游娱乐的车驾,酒肆瓦舍的屋檐转角都修筑的十分的精巧——处处都透露着一股文雅与精致。
阿萧会是南朝的什么人物呢?
贺欢想着收集到的消息,里边有一条说阿萧是南朝的皇帝……这个消息让他忍不住想笑,且不说南朝的皇帝继位后,还在北朝继续当着雍州刺史有多荒廖,就说当年君泽大人亲自去北朝送行,继位的元恪又怎么会轻易放走他?
以及,如今南朝的皇帝还在宫中,阿萧却已经去了襄阳,南朝还不至于让皇帝随意离开吧?
贺欢一边想着,一边沿街的楼阁里,看着有什么可以带到六镇去的货物,他这次虽然不算衣锦还乡,也要有足够的财力,才能勾结草原诸部,最好杀几个肆意妄为的军主,多收拢一些手下,才能在阿萧接下来的行动里,有更大的自主权。
当然,草原最贵重的硬货就是南朝的药丸,这些襄阳也有,还更便宜,倒也不用在这里买了,贺欢这样想着,从那医院的门口路过,去另外一条街,那里有糖铺,里边的糖才是最值钱的东西,听说已经降价许多,正是抢购买的时候。
他刚刚走过医院的街道,一辆马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魏知善透过窗帘,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说了句有点像,便让人把马车驶进院中,陛下不在,她可以多要几个试验品!
府尹会卖他这个面子的。
萧君泽是在六月时,收到贺欢回信,他表示已经收到命令,会在草原上收集信息,成为头人,就是这次没有见到你,让我太遗憾了。
萧君泽当然回信宽慰,同时批准会让人送一百只信鸽过去,但武川离襄阳三千余里,只怕到时能飞到的鸽子不多,你在那边,一切保重。
将信发出去后,萧君泽便又起身,看着窗外的三个狗子,有些无奈地轻叹。
大狗二狗似乎怕他又悄悄跑了,每天总是像两个小尾巴,跟在他们身边,有些大事不敢来打断,只能远远看着,像两只不安的狗狗,十分惹人怜爱。
萧君泽于是招手:“你们过来吧。”
大狗和二狗立刻牵着三狗跑进房里,三狗小短腿没那么快的速度,于是被两个哥哥一人一手,如个米袋一样提了进来,惹得他皱眉。
“爹爹!”三个狗子乖巧地跪坐在萧君泽面前,如果有尾巴的话,应该都已经摇了起来。
“你们也有八岁了,认字会算,在农家的话,也算个小大人了,”萧君泽悠悠道,“就在我身边,帮一点小忙吧。”
“是!”大狗和二狗都兴奋极了,立刻抱成一团。
三狗被他们夹在了中间,咿咿呀呀地用力挤了出来,扑到爹爹怀里,软软地道:“爹爹,狗狗也要帮爹爹的忙!”
萧君泽捏了捏三狗的脸,举起他的小肉手,笑道:“好啊,嗯,三狗,你就帮爹爹盖手印吧!”
三狗点头。
“道歌把这份文书送给崔曜,道途把这份给明月,”萧君泽拿起文书,交给长子与次子,然后又拿出两份文书,“这两份,道歌送给明月,道途送给崔曜。”
两兄弟同时应是,也很快骑马出门。
三狗有些疑惑地问道:“爹爹,为什么不让他们每人拿两份,各自送给斛律叔和崔叔呢?”
“因为他们会为谁送的近,爹爹就是偏心谁而打起来,”萧君泽抚摸着三狗,用他的小手手沾了印泥,盖在一份文书上,“所以,要一碗水端平!”
三狗歪了歪头:“爹爹,什么是偏心?”
萧君泽随意道:“就是对一个人,比对另外的人更好,就像你亲了大哥哥,不亲二哥哥,二哥哥就会觉得你偏心。”
三狗点点头,若有所思,然后又抬头问道:“那我私下里,悄悄亲二哥哥两下,二哥哥和大哥哥会不会都觉得我偏心他们?”
萧君泽盖手印的手一顿,不由笑了起来:“三狗啊,偏心,是会让人炫耀的,你二哥哥肯定会忍不住告诉你大哥,到时你就事发了,大哥哥就会伤心了。”
三狗陷入深思,过了一会,他又问:“那,如果我让二哥哥不要说呢?”
萧君泽随意道:“那你二哥哥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三狗于是陷入长久的沉思,过了好久,他拍了拍手,毅然道:“那就给二哥哥说,他要是告诉大哥哥,我就去亲大哥哥三下!”
萧君泽不由惊讶地看着他:“不错啊,你这么小,就会拿捏你两个哥哥了,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三狗认真问道:“爹爹,什么是拿捏啊?”
萧君泽道:“拿捏、嗯,拿捏就是让一个人,顺着你的心思来,不会反对你,就是了。”
三狗哦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他问道:“爹爹,我不会拿捏哥哥的,我会让哥哥拿捏我,让他们高高兴兴地,不打架!这样,爹爹是不是就开心了?”
萧君泽大笑起来:“三狗,你这是想把我也拿捏了啊!”
三狗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在爹爹脸上嗷呜亲了一口:“就要拿捏爹爹,就要拿捏爹爹,三狗最喜欢爹爹了。”
萧君泽抱起狗子,拿额头和他贴贴:“三狗啊,你这么会端水,到时你一定是个坏狗狗,你不叫三狗,我以后叫你萧端端好了。”
“才不会了,我是最听爹爹话的狗狗,爹爹喜欢叫我什么,我就叫什么。”三狗想了想,“那我就叫萧端端!”
“好啊,端端。”
青蚨在一边满头黑线,忍不住提醒那位父亲:“主上,您都在教三公子什么啊!”
还有,端端是个什么名字,叫萧端也好啊,看看人家元家的名字,元子直元子攸多有君子之气,怎么到主上这里,就是这么,这么……
萧君泽笑了笑,只是放下手,对三狗道:“青阿叔生气了,快去哄哄他。”
于是三狗立刻哒哒哒地跑过来,伸开手:“青阿叔,快抱来端端!”
青蚨顿时丢盔弃甲,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公子慢点……”
吩咐完自家狗子,萧君泽便去找崔曜处理北魏的局势了。
北魏毕竟是稳扎稳打,经营了百年光阴的王朝,有足够厚的底子,又有汉人支持,所以,按正常的历史进程,这个王朝还需要十几年的时间,一点点耗尽所有余火,而在这十几年中,要经历六镇之乱,河阴之变,河北起事,元颢之乱等十几个大变,这才分裂成东魏西魏,最后再被宇文泰和高欢掀掉最后的颜面,彻底毁灭。
这么长的时间,这么久的乱局,民族是融合了,但百姓惨也是真惨。
萧君泽不想等那么久,所以,那就最好是将这把火烧得旺盛一些,最好像秦末隋末一样,十年就建立新王朝。
他倒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元勰不在洛阳,加上北魏本来是过上几年要灭的,由他来,至少不会搞什么元魏宗室大屠杀,说不得大兄地下有知,还会感动呢。
“对不对,大兄?”他拿着茶杯,对着北方敬了一敬,然后放下。
“刘腾和元怿这两人是胡太后倚重的大臣,但两人不合已久,”萧君泽摸了摸下巴,“任城王元澄还在,他是孝文帝时的重臣,辈分又高,刘腾不敢乱来,所以北魏如今的朝局还算稳定,但是,元澄活不了太久。”
“这是为何?”崔曜在一边拿着小本本,把主上安排的事情记下。
“元澄在宗族中威望太高,必然会影响的汉人世族的势力,”萧君泽翻看着手中名册,“崔卢郑王四姓,已经在北朝的有了六百余的官身,大多都在两千石以上,但却没有世候,尚书令等职位,还在元魏手中,未在汉人之手。”
“你是说,他们会想办法,谋害任城王?”
“不用谋害,”萧君泽回忆着历史,“任城王这些年装疯卖傻,饮酒过度,年纪又已经大了,早就不如当年,只要挑选出些错误,便能让胡太后远离了他。”
“那我们,需要支持哪一边?”崔曜谨慎地问。
“当是元怿,”萧君泽幽幽道,“北魏唯一的贤王,也是汉人世族最不想让他上位贤王。”
北方汉人花费了近百年,献祭了崔浩等大量汉人精英的血肉,这才将北魏这个纯粹的鲜卑政权同化改变,眼下正是收割成果的时候,又怎么会让元怿阻止他们的扩张之路。
后世常常觉得南北朝中,南朝才是正统,但其实,相比南方政权的偏安一隅,在北方的汉人,才是真正从精神到肉体的强大,几乎所有草原政权,都被他们汉化成功,从一开始的隐忍坚持,到最后的渗透引导,他们从未屈服。
他们或许有历史的局限性,有着天然的阶级压迫,但在维持文化血脉上,却是真正的中流砥柱。
如今的汉人世族们,正在努力将北魏的贤王一个个都辇下去,他们支持着刘腾、元叉这种奸臣,排挤鲜卑臣子,这样才能将北魏,完全变成汉人的北魏。
唯一可惜的是,这样做太不把胡人当回事了,结果被胡人支持的尔朱荣一个反杀,来了个河阴之变,这些汉人世族用尽心机安插的血亲官吏,以及世家家主们通通被丢进了黄河,顿时群龙无首,被各个击破,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也不为过。
也是这一次,汉人世家们终于明白,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等到蛰伏十数年,恢复元气后,又支持了杨坚,这才勉强算是找到了正确的打开方式。
萧君泽回想着这些历史细节,当然就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把这封信给元怿,”萧君泽淡定地拿出一张封纸,“他到底年轻了些,只看到了朝廷如今风气不行,劝诫的要节俭这些细枝末节,不知道自己就要大难临头了。”
崔曜接过信纸,里边早提醒元怿,刘腾和元叉准备政变,杀死他然后囚禁胡太后,拥立小皇帝,独掌大权的事情。
“可是,这些,没有证据啊。”崔曜拿起信,“元怿怕是不会相信吧?”
萧君泽不由笑了:“我说的,他不敢不信。”
崔曜顿时露出笑意:“原来如此,属下跟在您身边久了,倒忘记你的名声在元魏之中,是何等响亮了。”
不久之后,洛阳王宫之中,一名俊美文雅的青年坐在牛车之上,从宫门离去,驶离了正门那宽阔铜驼街,在回到王府的路上,随处都是芝麻香油燃烧的味道。
忧愁爬上元怿的眉眼,自从父王去世后,洛阳的庙宇一年多过一年,如今更是家家户户崇佛,明明天下到处都是饥荒,却还拿出许多的良田都用来种植芝麻,榨取香油。
这些香油若是拿来食用也还罢了,如今却尽成了佛前香火,不事农事的僧尼更是已经有了一百余万。
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
更让元怿忧愁的是,前些日子,刘腾还指使人诬告他谋反,最后在宗族多方奔走下才证明了清白,太后却看在刘腾元叉的面上,连诬告之人都没有严惩。
他回到府上,只觉得疲惫又沉重,眼看着父皇留下的积业江河日下,他除了急在心上,却是无能为力……
“王爷。”府上的管家悄悄靠近,从袖中拿了一封信,“这个,是襄阳那位,送来的。”
元怿有些恍惚:“哪位?”
管事低声道:“南国之君,萧昭泽。”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道惊雷,元怿悚然而惊,疲惫沉重顿时到了九霄云外,几乎是立刻抓住了管家手:“他、他怎么送来的?”
官事苦笑道:“是襄阳信使,由斛律将军的属下将来,他们都是洛阳常客,自不会有错。”
元怿几乎是立刻打开那封信,信里除了提起刘腾必然会要他性命外,还补充了一句,看在他是元宏唯一一个拿出手的儿子份上,可以让他来襄阳躲躲,别留着等死。
看完信,元怿不由得苦笑一声,挥手让管事退下。
他捏着信,莫名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还在平城,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骄傲恣意,拿着汤勺,一把将兄长打倒在地的模样。
少年时光,他看着那人和父亲、叔父他们谈笑风生,看着他名传天下,偶尔看在父亲的面上,给他们上一节课。
更看着他在洛阳点燃大火,挟持着皇兄登临天际……
先生,先生居然还记得,记得那个曾经跟在父皇身边,不敢和他多说一句的少年皇子么?
回想着那少年最后离开的模样,从亲临涉险,到太极殿之战,再到皇帝皇帝牵马执绳,直到最后乘风而去。
元怿心中居然隐隐有些感动,想起当初出使南国时,先生对他并未多言,原来,他居然还念着自己么?
先前,他还准备搜集一些忠烈之士的故事,然后撰写一本《显忠录》,来向世人表现自己的忠诚,但是,君泽先生都已经肯定了他的忠诚,那自己的忠诚,还需要怀疑么?!
他又看了那封信,反复阅读后,将它贴身藏在胸口,然后感慨一叹,他当然知道自己很危险,但又岂能置江山于不顾,必然要与刘腾和元叉正面相抗才行!
他心中前所未有地坚定起来,立刻起身去见任城王元澄。
他本还想维持着表面功夫,但君泽先生说得对,与其任人宰割,看他们祸乱江山,不如拼死一搏!
于是半月之后,洛阳传来巨变,刘腾和元叉关闭永巷,囚禁胡太后,想要命人拿下元怿,但元怿却在关键时候,联合任城王元澄,带领早就对刘腾等人不满的禁军士兵攻击中门,救出了太后。
而刘腾元叉看到事情有变,急忙挟持了小皇帝元诩逃出洛阳去往金墉城,又声称元怿谋反,传檄天下,令人前来平乱。
一时间,朝廷分裂成两派,汉人世家领头人物崔光一时间拿不下主意,他心里是想支持刘腾元叉等人,但如今在洛阳的是元澄等人,一个不好,便又是当年如崔浩一样的灭族之乱。
于是,他们考虑支持元怿继位,毕竟元叉和刘腾没有鲜卑军队支持,怕是难以长久。
元怿当然也没有继位,他正派兵包围金墉城,要救出小皇帝,拨乱反正。
而这时,消息已经飞快传往天下,正在河北处理民变的尔朱荣收到了刘腾的求援,几乎是立刻就带大军前来救驾。
他这些年和刘腾元叉走得最近,两人也收了他最多的贿赂,为他们做了不少事情,抢掠世族大户的事情,也都是他们出面收拾,还和元怿起了不少冲突。
只要他能及时到达洛阳,以他的兵力,必然能左右整个局势,到时,元怿和皇帝的性命,都将被他捏在手中。
这难道不是老天都在助他么?
洛阳城中,如今一片混乱。
按理,刘腾和元叉虽然挟持了小皇帝,但他们这股政权的合法性是非常低的。
毕竟小皇帝没有亲政,那么,在“皇帝下落不明”时,作为执掌大权的胡太后,是有权利重新在宗族中挑选一位,立为新皇帝的,比如——比如元怿本人,他是先皇的亲弟弟,如果小皇帝没了,那么,他就是第一顺位。
但是,问题也就在这里,元怿并不是一个贪恋权位的人,胡太后也尝到过权力的甜头,当然不愿意立一位正值盛年的皇帝,更别说如今在金墉城里,还是她的亲生儿子。
于是,一时间,洛阳朝廷里,居然没有一位皇帝撑着场子,反而是刘腾在挟持皇帝时,带走了玉玺等物,反而可以名正言顺地邀请四方势力勤王。
朝廷之中,如崔光等汉人势力本身也不是很愿意支持元怿,但碍于他们没有武力,还是提供了财力和表面上支持——他们本来的打算,也是谁赢就支持谁。
于是,元怿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洛阳的鲜卑势力,但他们的要求就更让元怿为难,他们这些鲜卑旧贵想回到平城,回到原本那个以鲜卑势力为贵的北魏王朝。
这题太超纲了,元怿不得不求助于年长且有计谋的任城王元澄。
元澄当然是支持元怿的,但他的身体大不如往日,他也看出来,如今局面一个不慎,对元氏宗族而言,便是大难,于是他果断出手,将胡太后先行软禁,然后以太后诏书,派兵围困金墉城,同时派人暗会元叉,表示你也是元氏宗族,何必与那刘腾同流合污,你家眷父母都在京城中,你又是太后的的妹夫,只要向元怿道歉认错,把罪行都丢给刘腾,这事便算揭过去了。
元叉本就不是什么忠义之人,这次的大乱将他吓破了胆,于是纠结之后,果断就想背刺了刘腾,想要带小皇帝离开金墉城,但他行事不密,却刘腾察觉,不但没能带走小皇帝,还被大怒的刘腾直接杀死,尸体丢弃在宫墙中,无人收敛。
就在刘腾绝望之季,尔朱荣带兵马赶到了。
这并没有引起洛阳势力的多大的戒备,毕竟尔朱荣这些年虽然官运亨通,但各地到底只是一个杂胡的胡酋,这样的人物,实在上不了台面,平时干的,也都是脏活累活。
但,让人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尔朱荣那不足一万的骑兵,几乎是瞬间,就把围困金墉城的两万多的禁军杀得大败,不但解了金墉城之围,还反把不远处的洛阳给包围了。
这可瞬间把洛阳的元澄、元怿等人整不会了。
好在,周围州郡的兵马们也看出不对来,金墉城如今是被一个太监和胡酋控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当然是要听洛阳的,毕竟那个小皇帝才四岁,能有个什么诏令?
于是,为了立下救驾之功,各地的兵马开始源源不断地涌向洛阳。
其中第一支就是潼关的守将,他带五千守军,中间又集合了司州兵马,三万余人浩浩荡荡地过了三门峡,直扑洛阳。
结果尔朱荣趁着他还没有结下军阵,便一波大军冲上去,这位守将在苦战数个时辰后,带着几十个亲卫逃亡了。
随后来的便是从北方来、守卫代郡、恒州的宗王,他们的兵马超过五万,沿着邺城从大运河而来,但是没有用,尔朱荣一收到消息,亲自带着兵马,趁着对方做饭时,一波轻骑冲杀过去,把人家的锅都踩烂了,宗王大败,兵马四散。
但这时,从东边青州过来的兵马也将要到了荥阳,离洛阳只有两百余里,尔朱荣带着的刘腾和小皇帝,行军三日便与这只部队正面撞上,双方先是争夺了一座位于索河上的桥梁,随后尔朱荣假意不敌,退桥而走,青州兵马便追了过来,结果一头扎进了尔朱荣布好的军阵,被杀得人头滚滚。
接着来的便是从六镇之外,千里行军而来的怀荒、御夷两镇兵马,这一队是抵御柔然,镇守东部诸夷的强兵,他们是穿过了居庸关,从大运河自北而下,来得虽晚,但在他们眼中,尔朱荣就是一个大大的功绩。
毕竟,在经过四场大战后,尔朱荣手下的将士早已经疲惫不堪,减员严重,这样的兵马都拿不下,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事情发展也正如他们所料,在盟津城的河桥一战,尔朱荣的骑兵对阵怀荒的骑兵,确实不敌,只能逃亡。
然后,怀荒的兵马们,便遇到了尔朱荣的火枪队。
这一仗,火器和他们打出了一百比一的交换比,如果不是尔朱荣手上火药实在有限,将他们全歼了,也不是问题。
至此,尔朱荣在五十四日中,接连五场大战,偷袭两次,三次正面奔袭,大小二十余战,皆为大胜,将原本胜券在握的洛阳势力打得丢盔弃甲,惊掉了天下人的眼珠子。
元澄和元怿看着这样的战绩,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这时,被幽禁的胡太后找到了机会,联络上尔朱荣,她用手里仅有的人手,在夜里私开城门,洛阳城便在这里应外合之下陷落。
入城之后,尔朱荣放任士兵掠劫都城,同时请出了胡太后执政,将元怿等人拿下,洛阳城中汉臣,崔光等人,也立刻随着风化奔向了尔朱荣麾下。
至此,尔朱荣便执掌了洛阳大权,而都城剧变前前后后,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而已。
“这怎么和董卓一样,十八路诸侯就这么一队一队的送么?”
“明明洛阳那边人多粮丰,又是城高兵足,怎么会让尔朱荣这么轻易就拿下了?”
襄阳城,崔曜被这段时间,尔朱荣的战绩惊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倒是萧君泽老神在在,没有一点显出意外的模样。
“主上,您是早知道尔朱荣有这实力么?”崔曜忍不住问道。
“当然,”萧君泽笑笑,“这只是他的正常发挥而已。”
论军事素养的,在南北朝中,尔朱荣绝对是那种坐二望一的人物,历史上,他一个人就平定了六镇之乱,是北魏王朝最后定海神针,后世的高欢、宇文泰等有点名声的将领,都是从他手下出来的。
这些人几乎都吸取了尔朱荣的一部分统兵之能,才能在后世把南北朝最后的几十年,打得那么精彩。
而北魏这些年早就堕落了,当年能打的鲜卑氏族,被中原的繁华迷得睁不开眼睛,又怎么会是尔朱荣的对手。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崔曜恭敬地问道,“先前,尔朱荣想我帮助他攻打洛阳,但是,你并没有同意。”
不但没有同意,反而暗示他,若是输了,襄阳会是他的退路,他可以带着小皇帝,退到襄阳来。
尔朱荣当时的回信是,若真事不可为,他会带着兵马回到襄阳。
“当然是,给他一点刺激,”萧君泽微笑道,“我会写信给他,问他愿不愿意迁都襄阳,到时,我会让他与明月有着相同的位置。”
斛律明月在一边听着,忍不住笑:“主上,尔朱荣如今执掌了洛阳大权,又有胡太后支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不让他取代我就罢了,还要让我与他齐平,岂不是让他误会?”
萧君泽摆摆手,正色道:“就这样说,他这些年潜伏得很好,但放任兵马屠杀,却是万万不该,所以,才会抵扣他一份功劳,只要他将来继续遵守洛阳军令,他自然会执掌到该有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