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曜倒是笑道:“那也不一定,河中之地,水草肥美,等天下大定,无论是河中,还是漠北,你想归还鲜卑旧地给他们,也不是不能。”
萧君泽摇头:“不可能,将来,从北海到的漠南,都是将归我治下,怎么可能再给一个国中之国。”
再说了,草原上改朝换代,可比中原来得猛多了,几乎百年就要换一个民族,给拓拔家,他们也守不住,总不能送到南洋去吧,那地方的条件,对游牧民族来说,可太惨了——嗯?
萧君泽思索数息,又仔细想了一下南洋更往南的位置,心里一动,立刻在书房里翻找起来。
“你在找什么?”崔曜帮他找。
“岛夷人拿过来的海图,”他在巨大的书架边翻看一阵,找到一张破烂拼接的鱼皮,小心地打开,放在桌上,旁边还有一本厚厚的书,这是岛夷人口述,关于南洋的一些消息。
“找到了,你看这……”萧君泽指着爪哇岛下方,一块未知的土地。
“知道,岛夷人叫蛤蜊岛,”崔曜有段时间还是补了这些知识的,“岛夷人说那里春秋倒悬,星辰混乱,还干旱只能长草,根本种不了麦子稻米,是极恶之地,他们宁愿去其它小岛,也不愿意去那大岛。”
“虽然不适合耕作,但却适合畜马放牧啊,”萧君泽道,“而且岛上荒芜人烟,拓拔家要去这里,只要不被袋鼠打进海里,那他想建国就建国,还可以分封呢,等元勰他回来,要是表现得好,我就把他的儿子封为澳州王!”
崔曜看了数息,不由鼓掌道:“妙啊!主公大才!”
萧君泽脸上才刚刚露出笑容,就听崔曜继续道:“海路艰险,一次就能死伤过半,元勰这次触了你的眉头,你就用这流放海外之法,杀鸡儆猴,如此,也不损你对孝文皇帝的兄弟之情,将来若有这种不好杀的人物,也都统统可以流放到这极恶之地……”
萧君泽的脸上笑意消失,看崔曜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去:“够了,就你事多,没有其它的事情了吗?”
崔曜于是又提起了这次恩科的事情。
知道要新选拔一批官吏后,整个襄阳城便陷入了报名狂潮之中。
报名人数之多,就现在考场,根本没办法容纳那么多人。
然后便是低级的吏员可以考试,更高一级的则要从各地有一定经验的高级官吏中调动,然后用新的补上去。
总之,工作量巨大,崔曜这些日子都在做这事。
另外,收下河南地,那必要重新丈量户籍和土地的,这又需要不少钱,人力倒是不缺——襄阳书院有足够的劳动力,而且早点下乡去接触下基层,也算是一件好事。
萧君泽听完这些内容,眉眼微挑:“那就先不考试了,这些报名的人,只要确定是能写会算的,就编成一个个小队,去河南各地清查田地户籍吧。”
崔曜顿时皱眉:“如今司州刚刚到手,还未完全平定,这些读书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顾好自己就不易了,怎么还能去清查土地?”
萧君泽微微摇头:“让他们每个小队,都去贺欢麾下,先当军中后勤,平定一乡后,便立刻开始清查,不愿意的,可以随时退出,他们这次工作办得好的,可以优先挑选司州的职位。贺欢的军卒,也可以让他们不容易做假。”
崔曜还是有些迟疑:“但总是有些危险……”
“全凭自愿,不愿意的,等下次机会就好。”萧君泽淡定道。
崔曜点头:“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崔曜离开,萧君泽坐在书房,有些惆怅地看着窗外,心想着又是过了一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就已经十八年了,他都可以谋算着海外的土地了。
接下来,青州和河北,有个两年,也差不多能拿下来了。
难倒是不难,就是真的累……
他思绪散发着,没一会,便看到窗外悄悄冒出的两个脑袋。
“出来吧。”萧君泽眼睛瞟过去。
两个长得有一米五高,生得机灵俊美的少年同时从窗外翻了进来,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父亲。
“你们两个,”萧君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有什么话,就问吧。”
他其实挺喜欢看两个小鬼这两个多月来,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混乱,再到抓心挠肝的样子。
多可爱啊。
萧道歌和萧道途对视一眼,黑眼睛催促着蓝眼睛,蓝眼睛指控着黑眼睛,都想让对方开口。
僵持数息后,两人同时转头,一起:“爹爹……”
然后眼睛努力地瞟着爹爹已经有些鼓出来的肚子,萧道歌小声问:“您最近,是,是腹胀了么?”
“没有,这是怀着你们的妹妹。”萧君泽微笑着解释道,“你爹我天生雌雄同体,既可以当爹爹,也可以当母亲,我这样说,你们,听懂了么?”
萧家大狗和二狗哪怕早就有点猜想,还是被深深地震住了,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像随波起舞的海草。
“怎么,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对么?”萧君泽托着头,温柔地看着两个孩子,看他们会不会说错一个字。
萧道歌和萧道途同时一震,立刻齐声道:“没有不对!”
“对啊,对啊,我只是觉得爹爹太厉害了,连生孩子都会!”萧道歌立刻奉承道。
“对啊,爹爹,天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萧道途立即补充道。
萧君泽没能找到借口收拾儿子,于是轻笑一声:“嗯,乖!”
第295章 生活不易
虽然大狗和二狗对父亲的特别体质十分震惊,但震惊完后,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如果是别人,他们或许会有好奇,会有各种不同的眼光感受,甚至想知道是什么构造,但当这个人是自己父亲时,这种看法,他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在他们眼中,甚至于在萧衍、崔曜、元勰这些豪杰的眼中,君泽的厉害是已经超过了“人”的存在,这样的人物,有点特殊,在他们眼中,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甚至于还让人觉得更合理了。
明白这一点后,大家都正常接受了,大狗二狗甚至还好奇地问了父亲:“如果不是妹妹,是个弟弟怎么办?”
然后这两只狗子便被自家父亲用一整套扭曲内容让人痛苦的卷子折磨了三天。
三天之后,大狗二狗的口头禅便成了“妹妹出生后一定比三狗还好看!”“到时说不定有两个妹妹”“我给妹妹准备了礼物,她一出生就可以收到。”
萧君泽这才放过他们,顺便给他们讲了这卷子上恐怖的题目。
这些题,在后世是奥数比赛用的,倒也不是做不出来,只是有些麻烦,萧君泽记的也不多——谁让他中学时奥数比赛得奖是可以加分的,以至于他被父母也塞进了奥数培训班,虽然也没有拿到什么名次就是了。
不过,这些题倒是引起了书院那些数学老师们的好奇,在大数学家信都芳的带领下,如今这里的研究数术的人数已经达到了七十多人,与历阳学院争夺着数术的最强中心的名头。
萧君泽的题目给他们打开了方向,让他们开始寻找更有趣的数学的题目,解答求证,还编写了一套简化的数学符号。
这让萧君泽颇感欣慰,便没有再把更深奥的数学拿出来了。
他开辟的科技树已经足够多了,现在需要的是这些学子们将后边的枝丫一个个地点亮,完整的科技体制不是一本书几个公式,而是完整的推导和证明,以及簇拥在它周围的整个学派。
否则,这些东西会很难发展,被束之高阁。
六月时,洛阳的局面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从潼关到鸿沟,各地郡县都承认了襄阳的统治,愿意缴纳税赋,也承认襄阳派过去官吏,清查田地户籍之事,也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中虽然少不了和乡豪间的斗智斗勇,有许多隐瞒,但总得来说,哪怕土地被隐瞒了,人口却基本都完成落户了。
原因很简单,襄阳没有收口赋(人头税)。
不收人头税,那的人口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加上如今考吏员、入工坊,都需要户籍,那就更没有隐瞒的必要,甚至一些还在河南之外的人,也悄悄跑到襄阳治下来落户,这样,他们就有了入学、为官的资格。
贺欢在洛阳,一改往日的低调沉稳,做事雷厉风行到让人恐慌的地步,平日里更是五更起三更睡,让元勰都看得有些慌,生怕他累死在了洛阳,自己没法向君泽交代。
但元勰也可以理解,毕竟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说起来,贺外室到如今,怕是一次也没见过儿女出生吧?
所以才这么急着想稳定局面,回家陪着君泽?
元勰带着一点看好戏的心情,拿起了从襄阳送来的西瓜,看着贺欢每天带兵奔波在平定河南地匪患的路上,将西瓜籽吐到一边。
这瓜真好吃,可惜就两个,看起来贺将军也没工夫吃,放坏了可惜,还是我帮他解决了吧。
襄阳占据河南的消息,很快又传遍天下。
天下没有震动,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他们反而觉得襄阳行事太谨慎了,若是他们,早就已经拿下河南,东取青州,北取河北,尽得元魏故土了。
渤海高氏得知此消息后,家主高翼看着花天酒地的北魏君王元修,沉默许久,又想起自家几个不听话的儿子,长长叹息。
他已经开始考虑退路了。
虽然这两年来,河北乡豪世族对他还算支持,但他也汉人世族,又岂会不知这些乡豪的秉性,今天他们可以加入自己阵营,等襄阳大军过来时,他们也能很轻松地跑到襄阳那边去。
他儿子高敖曹虽有万夫不敌之勇,但如今,却已经不是武勇可以言胜之时了。
尤其是这些年来,襄阳那名闻天下的枪骑兵,披甲持枪,火光电闪之间,便能取下无数性命,让人闻风丧胆。
更有火炮重石,让原本坚固,需要大量伤亡才能拿下的城池,只需要短短几日便能攻下。
晋阳是何等雄城,在巨炮之下,居然没有坚持过十日。
高翼也不是没有刺探,用重金前去购买火枪与巨炮,建立自己的枪骑部队。
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巨炮的图纸并不难得,一个厉害点的书院学生,便能画出来。
但那铸造之术,却不是他能弄好的。至于的枪械,在重金之下,也不是没有偷到一两支,他家幼子如今已经视之如命,能达到十发九中的地步。
可那又有什么用,火药昂贵难造,还需要茅厕制硝,以他们的能力,想要建立一支十人的枪骑小队,都做不到。更不要说那火枪易坏,需要修理时,还得送回襄阳,找专人处理。
“真要事不可为,当襄阳臣子,也不无不可……”高翼悄悄看了一眼正在狂饮的元修,默默思索着,“那位连元勰元怿都收留了,再多一位元氏宗族,也不是什么大事。”
同样的想法,在高欢与斛斯椿这两位六镇叛军大将的心里也转过,但他们担心自己的兵马会被收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投降。
七月的襄阳十分炎热。
但这并不影响这里的工坊越发地多了。
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正拿着绣花绸扇,优雅地走在一处山阴处的大屋工坊之中。
说是大屋,其实是一个巨大漏风的工棚,一排排绣床放在其中,每个绣床边,都坐着一位年龄不一的绣娘,从青涩少女到四十妇人都有。
执扇妇人不时凝视着绣棚上的图案,偶尔上前指点一番。
她是这绣坊的坊主,旁人都叫她杏娘,原本是洛阳宫廷的绣娘,后来因为朝廷裁剪开支,失去生计,在乱军之中流离失所许久,终于成功带着家人逃亡到了襄阳。
随后,她靠着一手超绝的绣技赚了些钱,开了这绣坊。
婆母有病,要吃药,儿子也不能直接去考书院,补习班特别贵,这工棚的租金,还有绣娘的月俸……
单靠自己,眼睛都绣瞎也赚不回来。
不过,襄阳的也不太好做,每当想到那的鱼梁洲里十余家绣品铺子,杏娘便觉得压力巨大,那些绣铺,私下收购各家散碎的绣品,按不同的手艺定价,还会每月出不同的绣样。
自己的技艺虽然比他们要高上一些,但产量有限,所以还得多培养一些厉害的绣娘,把自家招牌打出去,才能卖得更贵些。
这些人先学入门,想学更高的绣技,就要交学费,不交学费,就要在我身边做上五年……
到时,应该能买房子,还能把孩子爹的墓给迁过来,唉,孩子他爹哪怕多坚持一日啊,就能在这里,过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就在杏娘认真教授徒弟技艺时,旁边远处传来几个清脆的声音:“就是这里了,我看了十几家铺子,就是这里绣的最好看!”
是有生意上门了。
杏娘挂起微笑,整理了衣角,上前迎接,然后便看到几个极其风神俊秀的少年,从院外走了进来。
为首那位……不是彭城王元勰的次子,元子攸么?
杏娘急忙上前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别别别,”元子攸看着朋友们调侃的目光,感觉脚趾都倦了起来,“这里没有彭城王,别叫我世子。”
杏娘这才起身,有些惊讶地看着这几个少年,心中已经大概知道这些少年是什么人物,于是越发恭敬了。
“是这样的,”萧道歌上前道,“我妹妹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了,我想在你这定一套绣样,分别要凤凰和牡丹和红鲤,你这能做到么?”
杏娘微笑道:“自然可以,对了,还可能是孩儿呢,要绣些金童、松柏、老虎……”
萧道途脸色一僵,立刻道:“不用,肯定是妹妹!”
“对对对!”独孤如愿清俊的脸上满是郑重,“不要男孩儿的,只要女孩儿的。”
杏娘虽然疑惑,还是同意了。
几人附了定金,便一起离开。
走的时候,黑濑忍不住问道:“道歌,你怎么这么确定生的一定是妹妹啊,要是弟弟怎么办?”
瞬间,他的嘴被三四只手捂住。
“别闹了,”萧道歌无奈道,“如果不是妹妹,咱们几个,怕是要做大半年的奥数题。”
顿时,几个小伙伴们花容失色,纷纷回家求神拜佛,希望上天一定要给道歌他们兄弟一个妹妹。
连崔曜、斛律明月也未能幸免,凡是敢在萧君泽身边提起“儿子”这两个字的,纷纷中枪——斛律明月在知道消息,大受震撼后,说了等小公子出生,必是豪杰的话,结果当场被萧君泽拉着吃了半斤用辣木籽制成的辣条,走出门时,整个人像虾一样红,直接拉虚脱了。
在主公强权之下,他们很快达成一致,必须是一个妹妹,谁说不是,他们第一个收拾谁。
除了这些小事,萧君泽这个孕期,过得还算顺利。
以及……
萧君泽本能吃掉两个山楂后,怒道:“青蚨,你再送酸的果盘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296章 命里
盛夏,襄阳的天气还是要比火炉一样的建康城好许多,萧君泽本就没有回去的意思,出现意外事件后,当然就更没理由回去了。
因为精神还是有些疲惫,三狗体贴地没有去打扰爹爹,而是自己找地方玩。
萧君泽给狗子们建设的游乐园如今已经开放营业了,属于是整个襄阳小孩子们的梦幻国度,去过一次的小孩,没有一个不想去第二次的,那个带动物园、还有各种在人力下会动的小机械模型,在孩子眼里,就是神。
脚踏车虽然是木轮还固定在地上,骑不走,但踩的时候,链条却可以驱动叶片,就这一个玩法,就能让喜欢拼比的小孩子们疯狂,更不必说不同的叶片在转起来时,还会变成有着不同圆环的画面,有的还可以把叶片背面的鸟关进正面的笼子里。
更不必说一些科学小试验,什么倒空杯子用空气浇灭烛火、杯子上放个纸再倒过来水也不会倒……
甚至于皮影的小短动画、小小的变戏法,都能让他们兴奋地尖叫出来。
连一些讨厌的大人,在带孩子玩时,也会悄悄上去试试,甚至把儿子挤下去,美其名曰是帮着孩子看有没有危险。
萧君泽也没有收太高的费用,意思一下,收了个能维持运营的成本价,但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十余日,居然就有小型的拷贝出现在街头小巷,很便宜的钱就能玩一次。
这也是给小孩们一点科技的启蒙了。
三狗年纪小,如今的他,喜欢泡在游乐场里,找喜欢的小朋友一起玩。
他长得漂亮极了,又随身带着好吃的糖果,每天都能吸引到一大群小朋友,并从中选妃一样挑选出喜欢的伙伴,玩一下午,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后,这才满意地离开。
回到家中后,他还会对爹爹感叹:“爹爹好厉害啊,最近好些日子我都在园子里,几乎就没有看到几个比如愿他们好看聪明的小孩。”
萧君泽微微挑眉:“你才看到多少小孩啊?”
这一点也不让他意外,穷人家的母亲,一般营养不良,孕期能吃个鸡蛋便算是上好的待遇了,生出的孩子,奶水也多有不足,这样发育出的孩子,和那些能吃好喝好、有奶娘的家族比起来,自然会差上许多。
但就算如此,和巨大的基数比起来,寒门庶族,也是能有一战之力的。
三狗有些不服气:“可多了,我这些天,至少看了三千多个小孩。”
萧君泽轻笑道:“你能数到三千么?”
三狗呀呀地叫了起来,吊在爹爹脖子上,又蹭又亲,弄得萧君泽又痒又想笑:“好了好了,我信你能数到三千。”
三狗这才放下手,伸手摸了摸爹爹肚子:“爹爹,那些小伙伴,都有父母陪他们一起去玩……”
萧君泽揉了揉狗头:“你别想,我若带你去,那里必是要清场的,我可没兴趣在那里遇到什么意外,再被英雄救美。”
三狗只能遗憾地趴在爹爹腿上:“爹爹,我今天遇到一个小哥哥,他一边玩,一边哭,可伤心了,因为他爹不要他去上学了,说是家里只能供成绩最好的那个,今天带他玩了,他就要去种地带弟弟妹妹了。”
那个小哥哥,长得不美,但很端正,嗯,看着就很听话的那种。
萧君泽按住三狗的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爹爹我现在还没有钱,让所有小孩都能上学。”
在如今,小孩是父母的财产,一家的小孩不只一个,读书的赔本的买卖,不可能让家里所有都读书,只能供那么一个,就算是押宝了。
三狗问道:“那要怎么才能有钱呢?”
萧君泽轻叹息道:“要种出更多的糖,更多的油,更多的米,让大家都不饿肚子了,他们才舍得把多余的钱用来的上学,端端,你还小,不知道穷是多可怕的事情。”
萧三狗歪着头看着爹爹,等爹爹讲故事。
“比如,先前,因为大雪,有商队在樊城外被困,他们便找到一个村庄歇息,购买米粮、租住房屋,”萧君泽细细地给他说,“可若他们是在青州被困,那么,宁愿在雪地里挨饿,也是不会进村的。”
“那是为什么?”三狗惊讶地问。
“因为一但进去,村人会为了他们的货物、马匹,将他们都杀死,好独占他们的钱财,”萧君泽笑了笑,“嗯,说起来,这些事,你哥哥们见识过,你还没见识过呢。”
三狗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襄阳,鱼梁洲。
作为襄阳城最繁华的地方,这里工坊林立,工人极多,也依托着这些工人,沿途开设了的巨量的酒馆、脚店、药铺、杂货。
李媛华带着女儿,来到一处绣铺,观看着这里的绣品。
这绣楼有两层,一层放着普通的绣品,都是手绢、荷包等普通的饰品,中间放着一些漂亮的屏风,二楼则是定制,需要裁剪,量体。
李媛华以前是不需要担心这些事的,府上有的是织工绣娘,给她最好的衣服,但如今这样,倒也不错。
不需要管上几十上百人的王府,只需要管几个煮饭、洒扫的婆子,平日里管教子女,也顺便操心一下长子的人生大事,可惜那位没有女儿,不然以她夫君与那位的关系,倒还真有可能定个娃娃亲。
她随意拿起一张绣品,便见一个背着小孩的妇人,抱着沉重的包袱,从门外走来。
那妇人二十六七,满头是汗,小心地到柜台边,将包袱打开,里边是一层层良莠不齐的绣品,带着一点讨好的意思:“掌柜,你看这是咱们村里四十多户人家连夜赶出来,七十二张芝麻高升图,我都看过,没有问题。”
那掌柜一张张挑剔地翻看过去,从相同的花样中,找出几张有些瑕疵的:“这几张,绣得差了,只能按线钱收,每张二十文……”
他的熟练地拨动地算盘,道:“一千四百二十六文,愿否?”
“愿意,愿意!”那妇人连连点头,眉眼间都是喜意,将钱收下,“这钱够村里买上一头牛犊了,还能再买只猪崽儿,到时年尾,村里都能吃上两斤肉了。”
李媛华忍不住好奇道:“就你一个人来么,怎么回去啊?”
妇人笑道:“咱村口有人来接,这路途远,找经过大路的商队搭个牛车便回去了,沿途有游缴巡逻,也不怕歹人,再说了,城中的律法严着呢,一有这种事,都是严惩的。不过若是百里外的村子,就不敢如此,需要乡里组织大商队过来才成。”
李媛华感慨道:“那是真的厉害。”
妇人,怀揣着的钱财,背着小儿,居然也敢独自出来,这种事,在洛阳都是不敢想的。
那妇人似乎谈性上来了,看她外来人,便提起襄阳的好来。
前些年,她遇到难产,怀里胎儿的肩卡住生不出来,是这里的大夫把孩子的骨头折断,这才母子平安,如今襄阳的妇人,找接生都要求是去医院里学过、拿了凭书的妇人。
有钱的更是直接在医院里生育,村里的男人也不敢像以前那样随便殴打妻子了,因为妻子会跑到城里来,靠织布过活,找都找不回来。
小孩发烧狠了,也有神药能用,不收人头钱,小孩也敢多养两个了。
总之啊,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
当然,也有不好的事,提起这事,妇人便有些愤愤不平:“这襄阳里,有一半士卒都是六镇胡人,剩下一半才是咱们汉人,这哪里行呢,将来万一这些胡人当了大官,又来欺负我们如何是好?咱村里有一家儿郎,进了军中,平日里写家书,都让他要英勇些,莫要被胡儿比了下去。”
说到这,她又更生气:“我家大儿十五岁了,明明已经过了武试,没想到居然败在文试,唉,这骑枪队也太难入了,我儿还在家补着书,想着明年能再试一次,入那骑枪队呢,家里的老驴背上的毛都快叫他磨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