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盐有毒,是因为除了纳之外,还有大量的钙、镁离子。
又已知,想要复分解反应发生,必须用比钙、镁更活泼的元素。
所以,就是你了,草木灰!
便耸耸肩,让人取了一杯盐,融入水中,加入大量草木灰。
不得不说,草木灰真的是用途广泛,主要成分是碳酸钾,可以把粗盐中的钙镁离子变成碳酸钙、氢氧化镁。
加草木灰沉淀,然后取上层清液蒸发结晶,就是细盐。
当然,里边肯定还有□□,但问题不大,钾的毒性小很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嗯,还可以安排一下,溶解不需要太充分,尽量让盐水饱和。
他还能利用炼焦油时的热量,来加热蒸发——不需要把水煮干,只要放些纸条布条在饱和盐水里,盐就会自动在上边结晶。
如此,他就能在不耗费大量燃料的情况下,得到大量提纯过的盐。
这样的盐,无论是成本,还是质量,都能把那些垄断利润的盐户,打得满地找牙!
青蚨看得头痛欲裂,让周围人禁止将此事传出去,同时忍不住扯了公子的领子:“公子,你知不知道这些东西有多危险?河东裴家不会放您活着的!”
“能有多危险,他如果真给我找麻烦,我也不是不能一起收拾了,”萧君泽漫不经心道,“放心吧,有陛下在,这些东西,跑不了的。”
他来北魏,就是为了扩散技术,不然,留在南边利用身份,他其实更能搞事。
但世家大族是不会允许这种新技术扩散的——南朝那可是真正的盐铁专营。
只有北朝,元宏需要加强朝廷势力,打压汉臣时,这些技术,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南朝那些人,并不是不知道技术的好处,但却更怕的是技术带来的变化,比如这煮盐这法,一旦在沿海泛滥,便立刻会冲击原本的官盐,而世家大族对庄园的控制,也会被抽掉一条支柱。
萧君泽并没有等上太久,在把太子打得不能起身后,元宏召见百官,废掉了太子。
而这时,满朝平城勋贵、汉臣皆伏地叩首,为太子说好话。
但元宏的心思很坚决,理由就是太子心思不正,担心自己死后,重演晋朝时永嘉之乱,坚决废掉太子。
于是诏书下发,太子被囚禁起来,元宏还把平城勋贵的代表,太子太傅穆泰贬出京城,派去河北平原上的定州当刺史。
但穆泰说自己有病,不愿意去暖湿的地方,要求去平城所在的恒州当刺史。
元宏为了安抚这位老臣,于是同意了他的要求,把原本的恒州刺史调去定州,让他回老家去当平城刺史。
事情看起来似乎已经完全结束了。
至少这位大人的离开,加上太子被废,几乎是立刻就抽掉了平城勋贵们的主心骨。
萧君泽正在清点太子没了之后,留给他的财产。
做为他先前在洛阳最大的投资人,他拥有的马球场及数十座工坊的部分产权,如今这些东西,已经全部归他所有了。
嗯,还有些平城勋贵们也投了钱,但问题不大,这些勋贵也必然是会被清算的,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元宏的消息十分灵通,在处理掉太子之事后,就又去了新开的制盐场。
一石石如雪洁白的盐块被随意堆在地上,元宏随意从地上捡了一块,放嘴里舔了一下。
“居然,没有一点苦味。”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要知道他吃的盐已经是顶顶的好盐了,就算如此,那微微的苦涩也是会有的,普通的盐更不必说,苦味完全压过咸味。
“我说过了,天地万物,自有其法,”萧君泽拿起一块盐,“只要找到办法,便可化繁为简,化腐为神,陛下,这法子,汉臣们,会不喜欢啊。”
魏晋南北朝的庄园经济,对奴仆最大的控制,就是盐铁。
食物可以在山野去寻,衣帛可以自己织造。
唯有盐铁是普通人怎么也触及不到,必须依靠大户才能得到的东西。
元宏眼眸微动,随即展颜一笑:“此利万民也,岂容他们不喜欢?你有大功,想求何物?”
“先记着,等记得功劳多了,我再要个官职。”萧君泽随意道。
“何需多此一举,”元宏微笑道,“你阿兄官居司徒,要不,你去阿兄手下当个长吏?那也算是大官啊……”
“把盐放下,你可以走了!”
打发掉元宏,萧君泽为解决一件大事而感觉到了欣喜,感觉自己飘了,立刻便把盐当成钱,在修河上大方地挥霍起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个巨大的麻烦,紧跟着便落到他头上。
十月初,天气渐凉,白沟,在经过五个多月的清淤,这条运河已经与先前大有不同。
河岸的两边用泥沙加筑,种上了许多树苗。
没什么统一收购,这些树种极繁杂,有板栗树、枣树、柿子树、核桃树——柳树杨树松木也不是没有,反正树苗都是从周边村镇里收购过来的。
这些树木送来时带着泥土,都是在野外现挖,用牛车马车送来,能不能种活全看天命。
钱也没怎么花,一棵树换半斤盐,三丈外种一棵,如今也不过花了……
“就是那里!”黑暗中,几十双贪婪的眼睛瞪得有如铜铃,“盐屋,那里,一整个屋子,都是盐,雪白雪白的盐,那盐,是咸的!咸的!”
周围立刻传来无数吞咽口水的声音。
“听着,到时遇到了巡逻,便立刻跪下求饶,挨上两鞭也行,不要反抗,知晓么?”
“放心,咱们都懂!”
“被抓了,吃得会差很多,但别去争,悄悄拿了馍馍,吃一半,留一半,家里还有人等着呢!”
“明白!”
于是,他们等着天将黑不黑时,听着头领一声令下,便如恶狠一般冲出,向不远处那的巨大窝棚。
斛律明月听到远方有喧哗声,便跳上君泽送他的宝马,策马前去察看。
于是,很快便入眼了三十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俘虏,正在接受他兄长的审问。
“审出什么来了么?!”斛律明月翻身下马,问道。
斛律平翻了个白眼,冷淡道:“这还用审么,如今咱们这有雪盐之事,几乎人尽皆知了,哪个不想来抢几袋?”
说到这,他的脸忍不住扭曲起来:“阿六敦啊,这白花花的盐,真的就给这些河工吃么?真的,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就能把这些换成粮食和布帛,咱们族人今岁便无人挨饿了……”
斛律明月无奈道:“阿兄,这些民夫河工,也是咱们族人……”
“那不一样,”斛律平摇头,“斛律氏在这里没有多少人,都是其它氏族!阿六敦啊,你不能人到了洛阳,心里留在洛阳,大草原、阴山下,那才是咱们的家!”
“不行!”斛律明月断然摇头,“兄长这是鼠目寸光,跟着君泽,以后必然有更多好东西,他不会亏待我,也不会亏待我的族人,不能因小失大,反正你记住了,若是这里出了差错,我就用族里货物来弥补亏空!”
说完,便又上马,飞快走了。
徒留斛律平在一边,捶胸顿足。
斛律明月策马,去找了崔曜。
崔曜果然也没睡,看他来了,让他等一会。
然后便又去了许多村户面前:“各位的意思,我已知晓,回头便回禀明上官,给你们一个交待!”
“大人啊!”那足有上千的村户壮汉们纷纷跪在他面前,“你上个月也是如此推脱,眼看要入冬了,您就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就是,大人,同为汉家儿郎,你用草原人都用得,用咱们汉人,怎么就用不得?”
“我们也不要多了,挖上一天,换半斤盐就够了!”
“不不,半斤太多了,四两盐也行……”
“二两,选我,我只要二两!”
“滚,大人,我不要钱,给我吃上饭就成……”
崔曜顿时头大如斗,费尽唇舌,才把他们安抚出去。
斛律明月不由在一边嗤笑出声:“就你优柔寡断,我那里都是直接拒绝,敢有来抢的,便通通抓了做奴隶,也抓去修河!”
崔曜翻了个白眼:“是啊,修上半月就放走,听说你那一天都能收上两千奴隶,多厉害啊!”
斛律明月笑道:“只要能帮君泽快些修好这河,早点回洛阳,多收一些,有何不可?”
崔曜叹息道:“当然不可,公子到底年轻,不知世间疾苦。这局面,你我二人,怕是控制不住了。”
给馍,给盐,给豆腐。
公子啊,你知不知道,不用收买人心,只要给手下士卒都这么吃,那么,不需要什么拉拢士族,收买人心,只要你振臂一呼,就能推翻这大魏国祚,一统天下!
在你眼里最基本的生活,已经是汉人庶民,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思及此,他不由又长叹了一声。
这算不算另外一种的,何不食肉糜?
第71章 生活不易
白沟的土地上,斛律明月挥着马鞭,狠狠地抽在就近的一名河工身上:“我说了,你们给我滚!”
“为什么要滚!”为首的河工满头白发,面色上带着畏惧,却依然反驳道,“这位上官啊,我等是周边的良民,自愿前来修河,您虽是大人,但也管不得我等为乡里积攒功德吧?”
斛律明月咬牙道:“我哪管你们要多少功德!你们混到河工里去抢粮食,就是不行!”
“都是为朝廷修河,为何不可啊!”那老人面色愁苦,哀求道,“我等吃得不会比他们多,做得却绝对对他们好!您也看到了,我等每人,一天下来,能多积上十分!您收下我们,必然能有更快工期,岂不是顺心如意?”
斛律明月气了个倒仰:“你们人太多了,这才半个月不到,你们就来了一万多人,我上哪找那么多粮食!滚滚滚,这里没你们来的地!”
“上官啊,我等可以自带干粮,还能帮着河工缝洗外衣,给些盐货、铁锹便足……”
斛律明月还没说话,一边的斛律平已经勃然大怒:“一派胡言,这修河是朝廷给我们高车部的恩赏,和你们汉人有何关系,趁早滚蛋,否则别怪我拿你们的首级平愤!”
“这位上官,”为首那老人还是不卑不亢地道,“今年正月,陛下令洛阳周边七十岁以上者,每岁于暮春之时到京师举行养老之礼,老夫空活了七十余,还是识得一些老朽之辈,您要拿我的首级,我尽可给你……”
斛律平一时张大了嘴,咬牙道:“你们可真是卑鄙!”
“上官莫气,”那老人还是一脸谦卑,“实在是想为乡亲求些活路,今年大旱,可税却未少去多少,八月后补种了麦子,离夏收尚久,能为乡亲求条活路,也死得其所……”
斛律明月面色阴沉:“威胁我,是觉得我不敢杀人么?”
他抽出长弓,不用瞄准便抬手一箭,将那老者的发髻射掉,还带走一缕白发。
老者身后的人被吓了一大跳,但老人却不畏惧,继续叩拜。
斛律明月正要再射,却被人拉住。
动手的是崔曜,他小声道:“不能这样的蛮干,他们就是为了引你动手,你这样,一旦引起民变,必然上入圣听,到时汉臣一鼓噪,你们大多数人都要回草原去,修河之事,也就便全落在汉臣手里,你不会真以为你们挖河挖得很好吧?”
斛律明月一边抱怨你们汉人太阴险了,一边收起弓箭,小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崔曜微微一笑:“当然是祸水东引,不是还有彭城王在么?”
“他能做什么主?”斛律明月本能反驳,随即恍然,“还是你有办法。”
于是整理了一下表情,他让自己变得温和起来:“这样,你们再做一日,我会禀明彭城王,决定尔等去留!”
于是事情很快就让彭城王知道了。
元勰是个诚实又正直的青年,他听闻居然有人愿意主动服役挖河时,惊了一下,要知道,平日里,他接近的知识,并不是这个样子,那时,李冲等人教导的,便是如何治理家国,在需要时减赋、大赦、让民生能得到喘息。
崔曜知道不好解释,于是带着元勰,亲自去周边的村镇走了走。
于是一日之后,元勰便陷入了深深沉思,亲自快马回洛阳,去寻了萧君泽。
严肃地要求君泽不要提供白面豆腐,以豆粕、麦饭等物,就够河工差遣,至于这些草原来的役工,则可以在做完今年后,完全由周边的村镇代替。
君泽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对于自小家庭条件优越、国家繁荣富强,穿越过来后,更是从未因为饮食困扰过的他来说,给白面和豆腐,就是他能想到最低的待遇了——尤其是在如今小麦还没有成为北方主食,吃的人非常少的情况下。
他那从包工头起家父亲小时曾经告诉他,在他还没出生时,家里刚刚起步,给工人吃的再差,也要加一点油花和豆腐和盐,不然是会出人命的,因为那个时候的人穷,敢往死里克扣自己。
所以,他对这世道的混乱,虽然有概念,但有的不多。
所以,他断然拒绝了元勰:“这点东西,我又不缺,为什么要减免?”
元勰也有些无奈,于是带着君泽,去逛了洛阳的人市。
人市,便是贩卖奴仆的市场,修在马市旁边。
这里,是没有达官贵族会来的,一般都是牙人主动挑选出最好最机灵的,上门推销。
所以,这里都零零散散地买卖。
旁边马市里,一匹驽马便能换十个健壮的奴仆。
让君泽惊讶的是,这些零散买人的,个个都衣衫褴褛,看着和插上草标的奴仆们,没什么区别。
他没忍住,随意拦住一个买家,问道:“你那么穷,为什么还要买人呢?”
那男人似乎从没和衣衫如此尊贵的大人物说过话,当场便吓得跪了下来:“回、回上官,就是因为穷、才,才要买啊!”
他哆嗦着继续解释道:“小人家里有老母、需要买个女人,既可以服侍母亲,生儿育女;还要买个男孩,家里的土地才能被耕作。”
“那小孩多了怎么养?女人哪来的粮食?”
那男人茫然道:“能养便养啊,若是遭了灾,女人孩儿养不活了,还能卖出去……也不会亏啊……”
萧君泽皱紧了眉头,让他滚。
然后又问了几个人。
他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厌恶,变成渐渐明悟。
这些奴仆,他们可以说,已经被剥夺了“人”的身份。
他们大多不是被抢掠来的,而是由家人卖掉的。
在他们这里,麦饭并不是难吃的粮食,而是可以活命的好物。豆子也并不难吃,豆子和麦子混着煮,加上野菜煮成的糊糊,已经是家里的强人才能吃的好东西。
对于卖下他们的人来说,并不是买回一个人,而是买回了一个“会说话的牲口”,是家里的一份财产。
他们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
甚至于,父母多生孩子,也算是为家里添加“财产”。
元勰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是在这样的世界里出生,并不觉得哪里不对。
“君泽啊!”元勰语重心长地道,“你是不知道,一个磨有多贵,麦子磨成面,便要损失两成,一般乡人,根本不敢如此奢侈!豆腐更是要煮浆、压制,也是价值不菲,更不必说你那细盐,如今也是洛阳城中畅销之物……你这样给,是会出事的!”
萧君泽深吸了一口气:“放心,我明白了。”
元勰也松了一口气:“你明白就好。”
“我要继续推行下去!”萧君泽果断道。
元勰那清俊的面庞几乎要扭曲起来,他想告诉君泽你清醒一点,但他的修养让他强行控制住了自己:“君泽,白沟周围的汉人,如今十分不稳,我怀疑这背后有人教唆,一但生起民变,你必会被非议……”
“这是自然,所以要找靠山啊!”萧君泽微笑道,“彦和,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去见陛下吧。”
他当然知道这样下去,必然会激发危险。
但是,改革本身,就是一件有巨大风险的事情,他只要裹好糖衣,就能把改革的风险转嫁,为这场汉化添砖加瓦。
这不正是他救冯诞,投奔元宏的原因么?
“彦和,大胆些。”萧君泽看着对面青年面色扭曲,安慰道。
生活在这种孕育社会变革的时代,你都不知道自己多幸运呢。
洛阳王宫里,元宏正在为刚刚收到的消息愤怒。
先前,他怜将平城勋贵之首穆泰老病,将他调回平城去当刺史。
谁知穆泰回平城后,秘密召集镇北大将军元思誉、安乐侯元隆、鲁郡侯元业、骁骑将军元超等人,想要推举朔州刺史阳平王元颐为主。
计划很完美,但第一步就出了大问题,他们想推举为皇帝的朔州刺史元颐第一个不同意!
但由于场面不对,元颐先假装同意穆泰等人计划,便稳住他们,然后转头就秘密地把此事上报朝廷。
元宏收到这消息,愤怒之情无以言表,对冯诞大吐苦水。
见元勰也来了,便整理心情,问他们所为何来?
萧君泽看他神情不太好,便心中有数:“平城出事了?”
元宏阴沉点头:“这些勋贵,半点都不能体谅朕用心良苦!”
萧君泽摇头:“吾之蜜糖、彼之砒霜,世事本就如此,陛下无需要担心,平城勋贵大多都在洛阳,那边只是小打小闹,您只要派一位宗王,便能轻易处理。”
元宏当然也知此理,神色稍愉,叹息道:“此消彼长,长久之后,怕是弹压不住啊。”
他担心的是平城勋贵自此之后实力大损,无法与汉臣抗衡,长久下去,朝廷怕是要为权臣把持。
萧君泽心说哪有什么长久,你走了三十年,就完蛋了,那些汉臣也没讨得好,河阴之变时被一波带走。
元宏一边让人去召任城王来见,一边问道:“你们此来,所谓何事?”
元勰便把河工的事情给元宏从头到尾,讲了一番,最后总结道:“若不将饮食降下,怕是有民乱将起,影响朝政。”
元宏则是微笑着看向萧君泽:“你又如何说呢?”
萧君泽淡定道:“我觉得没必要改,若是克扣饮食,必然会有大量庶民累死于河滩之上,你担心民心,我有一计。”
元宏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末位淘汰。”萧君泽淡定道,“想要当河工,汉胡尽可来之,不分族别,分成若干组,每月评定,优胜者留,末尾者遣返不再录用,如此便能长久。”
“你倒心善,”元宏感慨道,“你先前不是说,若是明年河工将要扩大,若用汉人,会影响收成,这次,又不需要了?”
萧君泽随意道:“此次平城叛乱,必有大量罪民,充入边境,依我看,不如迁入内地,给他们一点机会,让汉人可以雇佣他们种田为生,如此,汉人去修筑运河,也没什么关系。”
多余的人,正好他收来挖矿、洗煤炭、搓羊毛、织布、晒盐!这些可都是体力活!
“胡言!”元宏不悦道,“十万人迁徙,一个不慎,便是动乱之景。”
萧君泽微笑道:“陛下,不如试试,您要的汉化,一直是由上而下,然皇恩浩荡,难泽黎明,不如试试,这由下自上的汉化之法,或许,能解您忧虑呢?”
萧君泽一直明白,北魏的汉化并不是自愿的。
很简单的道理,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不想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汉化对北魏是一剂猛药,是死是活还要看天命——不是真到重病难返,谁愿意喝这种猛药啊。
而如此,平城的叛乱,正是这猛药的副作用。
这不是元宏想看到的事情,所以,萧君泽觉得,可以另外开一剂药。
别的不说,暂时可以止痛啊。
于是,他在元宏期待的目光里,微笑道:“交流,能最快让胡族融入汉族……陛下就算镇压了此次起事,却难以压制人心,到时必然还要亲临平城,安抚旧族,对否?”
元宏微微点头。
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穆泰陆睿这些,都是废物,看不清前路,但他们支持者却非常多,尤其是北方六镇,虽名为镇,所辖之地,却远胜一州之地。
当年,那里是临近国都、争取军功的根基所在。如今,迁都之后,却成了罪犯流放之地,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时间长了,必然会出事。
“陛下,要治理一地,最重要的事情,您知道是什么吗?”萧君泽循循善诱地问。
“请讲!”元宏在请教他人时,无论对方是谁,总是非常谦和的。
“是收税!”萧君泽果断道,“所有国家的治理的基础,就是在收税,并且为他们做事!”
元宏微微皱起眉头:“朝廷不正是如此么?”
“不一样,”萧君泽微微摇头,“朝廷当年,在草原边地收税,用他们对付柔然人,也征掠草原,收税同时,他们也获得了你征伐草所得的牛羊、草场。”
“所以,他们认同朝廷治理,而当迁都洛阳后,怕是二三十年,都不会再对草原用兵,但税收却不会少,”萧君泽轻声道,“除非朝廷继续南下,然而,无论如何,草原人跨越淮河,南征齐朝,于他们来说,都得不偿失。”
元宏惊讶道:“此话何解?”
萧君泽淡定道:“陛下,行商之中,有一词,名为本钱,所指便是人行事凭借的之物,草原之众,越过高山大河,行两千里之外,一路耗费粮食、钱财,便是能抢到财物,送回草原,一路耗费,也不比本钱少,得不偿失。您若想以南朝之利,偿北方之失,怕远远是不够。”
古代最麻烦的事情就是运输不便,草原人抢什么,最重要的就是抢粮食,布帛与金银珠宝虽然也抢,但那玩意,普通人根本没有,草原要想抢也抢不到。
而粮食,从河北平原抢,运回去很容易,但若是从江南抢,在没有大运河的情况下,几乎都在路上损失光了。
“朕可以幽州之粮补之!”元宏对此有解释。
萧君泽微微摇头:“陛下,粮食不会自己从一个地方跑到另外一人地方,只要有运送,运输耗费的总量不会变,只是用朝廷的钱补偿草原罢了。”
“那又有何不可?”元宏笑道,“皆是朕之子民。”
萧君泽微笑不语。
元宏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日子久了,朝廷便不会补偿了?”
他盘算了一下,不得不憋闷地承认,确实如此,天长日久,草原六镇,怕是在朝廷君臣眼中,怕是会成了一群穷亲戚,不可能不克扣。
“那以你之意呢?”元宏于是问策。
“人会自己寻找出路,无论是柔然、高车还是零丁、契丹,所求的都只是活路罢了,”萧君泽幽幽道,“咱们需要的,是如三长之策、均田之策一般,给草原人另寻一条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