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冷漠道:“那你自己玩去吧。”
元宏当然知道水军有多烧钱,不由劝道:“君泽啊,若能拿下南朝……”
“四六,最低限度了。”萧君泽瞥他一眼,“再多的话,你要多支国库三成的钱粮,我才能盘活。”
元宏于是笑道:“那便说定了!”
第109章 麻烦你了
虽然元宏的总是在钱财上扣扣索索,但让萧君泽满意的是,这位皇帝一旦答应了,便说到做到,从不拖泥带水。
如果没有他的支持,他在洛阳、襄阳推行的事务便会有无穷的障碍,所以,哪怕会分他一部份利益,这份分红还是很划算的。
哪怕他把这些收入都投去了南征这个大坑,但问题不大,毕竟他知道民力深浅,也不会盘剥太过。
九月底,元宏的身子渐渐恢复,便准备起程北上,渡过黄河,去邺城监督平定高车叛乱的事务。
萧君泽也准备告辞,回去襄阳。
冯诞邀请他一起吃了个饭,询问了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安好,又嘱咐他小心南朝反扑……
“知道了,”萧君泽被念叨得头痛,抱怨道,“我在襄阳,就是为了守备南朝反扑,不然你以为陛下为何那么轻易就同意我任雍州刺史?”
冯诞眉头微皱:“你年纪还小,可入中枢积累威望,何必如此心急立功,为兄也不能帮上忙……”
萧君泽随意道:“当然是为了救万民于倒悬,济苍生之危难,兄长你照顾好陛下,别让他死了,就是帮上我大忙了。”
冯诞正要斥责,元宏无奈道:“君泽,私下闲谈便罢了,若是在外,你可莫要如此无礼。”
萧君泽看着瘦了一大圈,神情疲惫,精力大不如先前元宏,微微一叹,终是道:“你是皇帝,如今朝廷改革尚且日短,国之大事,还要依仗于你,元恪年纪尚小,可没有威望压下诸王。”
元宏当然也明白这点,不由微笑道:“君泽安心,无论是为了家国,还是为了阿诞,朕都会多加保重。”
两人又谈了襄阳水军的细节,北朝刚刚拿下襄阳以北不久,朝廷以前的水军多在淮河流域,需要调集大量的造船的工匠,巨木倒是不难找——雍州左右的大别山、巴山、桐柏山一带,都是蛮居之地,有大量木材。
尤其是桐柏山有大量桐油果,提炼出的桐油虽然不能食用,却是船舶防水的重要战略资源。
如今两朝的战船,都是大船,萧君泽和元宏商量了把投石机搬上战船的可能性,再画上一些让人一听就流口水的大饼后,两边敲定了这次钱粮支出,简单说,就是元宏出钱、出粮、出工匠;萧君泽出地、出后续管理、出图纸,出改进技术。
萧君泽于是这才带着魏道长离开,离开前,徐太医用家传的医经、两个亲传弟子、太医院能找到的所有药材都提供了一份,这才从魏道长手中换到她的那个喇叭一样的听诊器,还换了十几种新提取的特效药剂。
如果不是魏道长的存在,实在太过动摇军心——她只是在军中进行了十几日的免费医疗,就是已经造成了巨大骚动,甚至惊动了王驾。
她走时,军中诸将甚至专程派人盯梢,在确定她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同时,元宏也让军中度支,将先前备好的钱粮拔出两成,送到襄阳,并且将了用处。
听闻前因后果后,掌管南下军需度支的司徒从事宋弁听得眉头紧锁,忍不住问道:“陛下啊,您出人出钱出粮,那位君刺史说是出地,可地不也是您的王土么?他出了什么,他只是动了动口,便拿走六成船只,是不是太……”
元宏却是微微一笑:“义和啊,你可知,朕与君泽相识多年,从他身上学到最大的治国之术,是何物么?”
宋弁恭敬道:“臣愚钝,还请陛下指点。”
元宏感慨道:“钱财如水,放于朝廷、存于府库,只会让钱币锈蚀、布帛朽坏,只有用之于民,才能富天下而利万民,朕不缺钱财,缺的是君泽这般,懂得用之于民的贤才,他愿意帮朕花钱,是家国之幸,你既处理此事,便万万不可怠慢!”
宋弁若有所思,随后恭敬低头下拜,称陛下英明。
元宏微微点头,随即又有些忧虑,如今他活着,自然压得住朝廷诸臣,也压得住君泽,可他一但驾崩,元恪既压不住诸王,也压不住君泽啊。
只希望他能看在义兄的面上,多容忍几分了。
至于说……想到这,他摇摇头,有时,他甚至觉得君泽有先知先觉之能,这样的人物,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强迫不得,否则,反而会弄巧成拙。
先看着吧。
十月,萧君泽风尘仆仆地带着数十军卒和魏道长回了襄阳城。
坐于堂中,他灌了半碗茶水,听着明月和青蚨汇报这大半个月城中诸务。
青蚨倒没有什么,他曾经帮着君泽在河阴镇建立起大片产业,已经是熟手,如今不过是在襄阳城外重新再来一遍而已,只是言语之间,对君泽没有带他一起去这事上,颇多怨念。
斛律明月则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表示城中没有大事,但却到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小吏居然把官司打到他面前了,实在太烦人了,公子您还是快点找个襄阳郡守吧!
萧君泽听完,笑了起来:“明月安心,襄阳郡守我早已定了,再过些日子,处理了运河事务,阿曜便过来了。”
斛律明月不由皱眉,忍不住道:“怎么是他!啊,我的意思是,郡守是两千石的大官,需要得四品门第方可就任,崔曜虽然有几分才能,又哪里能当上郡守之职?”
萧君泽淡定道:“只要陛下点头,世家门第,都只是浮云罢了。”
斛律明月当然也明白此理,但想到自己不过是一个七品的游击将军,崔曜却一下便是四品,这其中落差实在太大,不由心中郁郁。
萧君泽看着刚刚还朝气蓬勃的少年瞬间就像一只受伤的大狗,耳朵和尾巴都垂了下去,不由微微一笑,上前抬起少年的脸,认真道:“明月,再过些日子,南朝必然领兵来攻襄阳,到时,你能立下功勋,为我而战么?”
那温柔的目光,肯定的神色,像是一杯美酒,哪是一个少年抗的住的。
“属下,斛律明月,”少年单膝下拜,声音前所未有地坚定,“愿为主君效死!”
哼,本朝以武立国,那崔曜,不过一文臣尔,凭何与我相比?!
安抚自家小将,萧君泽回到后院,青蚨拿立即拿出一套新衣给他,让他去沐浴更衣。
知道自家青蚨生气了,萧君泽乖巧地泡到了木桶里,趴在边沿,让青蚨给他搓背。
“事出紧急,青蚨你也一时走不开,莫要生气了,”萧君泽叹息道,“我这一路都和魏道长同行,衣服都是自己洗的,没出什么岔子。”
青蚨面色微缓,一边给他擦洗手臂,一边缓缓道:“那不知你身份的小子,这几日时常来侧门徘徊,咋日让明月有次巡逻时撞上了,以为他图谋不轨,把他抓到牢中了。”
“啊,那你怎么没有捞他?”萧君泽意外道。
“因为萧衍也来了,”青蚨凉凉道,“他要见你,我顾着遮掩这位南齐荆州刺史的消息,便没有去管。”
萧君泽大感头痛,匆忙搓了几下,便拿起浴巾裹在身上,搽去发上水滴:“我去见萧衍,你去把桓轩放了,让他在后院等我,我处理完萧衍,再去安慰他。”
青蚨揶揄道:“公子,您可真是操劳。”
萧君泽拿衣袍往身上套:“没办法,这些人,将来说不得便是我的治世良材,得珍惜着用。”
青蚨感慨道:“若如此,将来公子怀里的治世良材,怕不是能独成一军。”
“青蚨你说这话说得,”萧君泽抱怨了一句,理所当然道,“我对他们都是爱才之心,没别的心思,你莫毁我清白!”
什么话嘛,说得好像他将来要用姘头治国一样。
青蚨带着公子,前去偏殿,那里正是才来襄阳两日的萧衍。
而他也分开前去衙署,去捞桓轩。
至于公子的安危——青蚨还真不会去担心。
从鱼梁州外归来,顺着繁华热闹大街,进入刺史府偏门,走过几处转角,便到了他歇息的偏殿。
萧衍解下外袍,在书童送来的水盂中净手,然后便坐在案前,将泡软的饼茶炙干后,亲手研磨茶末,以小茶筛罗出最细腻的茶末,以汤匙舀出,便拿起茶筅,细细地开始打末。
他兴趣广泛,精力充沛,对琴棋书画皆十分精通,而如今江南兴起了“茶戏”,虽是初创,却也让他起了钻研之心,不过一月,便已经荆州之地茶道第一人。
前些日子,他被任命为数荆州刺史,前来江陵上任。
初上任时,荆州盘踞了大量从雍州逃难而来的士族,如今都已经聚集在他麾下,希望他能助朝廷夺回雍州,让他们回到故土。
但一想到镇守襄阳的,是那位殿下,萧衍便有些无奈。
加之江陵离襄阳,有杨夏水道,以水行之,不过两百余里,他便动了亲自相见念头,也是想确定,这位殿下,接下来欲如何做。
只是不想来得不巧,那位临海王殿下去面圣了,尚且未归。
但他只在这襄阳转了两日,便深觉临海王治世之能,堪称旷古未有,动了学习一番的心思,便盘踞此地,准备过两日再回去。
正在沉思之时,突然书童前来禀告:“主君,您欲见之人到了。”
萧衍神情一动,放下手中茶碗,快步出门迎接。
萧君泽顶着还在滴水的长发,随意进门:“贵客临门,是我怠慢了。”
萧衍微笑道:“是某家不请自来,莫要觉得冒犯才是。”
“怎么会,你来襄阳,我这蓬荜生辉,”萧君泽坐到案前,正要说话,便见旁边的书童十分灵巧地拿了一条丝巾,欲为他擦拭长发,不由转头看着那少年。
他如今已经长开,越发美得惊人,眉眼一凝,已让那少年凝开目光,红了面容。
萧君泽笑道,“你这书童,倒是俊秀灵巧。”
萧衍也笑道:“青之聪慧,于棋道有长才,素得吾心,这次便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萧君泽点头,看着桌上打了一半的茶:“叫青之啊,好名字,这次,阁下大老远这来,是来品茶?”
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少年继续帮他将青丝擦干。
萧衍想说的就是这个,便和他谈起了这襄阳城之繁华,同时又担心道:“如今,朝廷已经整备兵马,欲以大军夺回襄阳,君在城外建业,怕是要受兵灾之苦啊。”
“不苦,”萧君泽微笑道,“那位大将军陈显达,能来,却不一定能走。”
萧衍一惊,随后苦笑道:“如今朝廷派哪位将军,尚未确定,公子却已经心中有数,唉,怕是不止萧某一位耳目吧?”
也是,这位临海王怎么会只把宝押在自己一个远方宗王身上,朝廷里,必然有比他地位更高之人投奔,会是谁呢?王敬则么?不像,他与朝廷如今势如水火。那是辅政六贵之中,有人投奔于他?
会是谁?
萧衍心念电转,十二分想知道。
对面的萧君泽笑而不语。
历史上,陈显达这仗,也可以算是改变历史了,他把元英按地上打,差点就把南朝丢失的领土全夺回去。
为了保护洛阳的南大门,病情将将好转的元宏不得不抱病亲征,虽然把陈显达打得大败,却也病情加重,死在路上,属于是小赢而大输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
不过这次,肯定不能让这事麻烦元宏,他可不想像元英那么丢人。
只能委屈陈将军了。
第110章 好辛苦啊
萧衍并不是萧君泽铁杆支持者,他只是一位聪明人,如今和萧君泽属于“相互握有把柄,合则两利”的阶段。
萧君泽的身份固然可以是一个秘密,但元宏知道后,会怎么去追究、会不会去追究,都是未知数,但萧衍那“庇护临海王,意图不轨”的帽子一旦被坐实了,在南朝也肯定会处于混不下去的状态。
所以,两个聪明人心照不宣,相互帮衬一些不违背底线的事情,就很合理了。
萧君泽给萧衍画了一个“发展江汉”的大饼。
“雍州士族南下,必然谋求土地,但荆州又有本地士族,冲突一起,也是麻烦,倒不如用来开垦土地,以安民心。”萧君泽指着地图道,“荆江曲折,一到雨季,极易泛滥,淹没江北,若是能堵住一道水口,便能开良田万顷……”
萧衍面带微笑,将一碗茶递上:“公子啊,你这壮志雄心,令吾佩服,只是此为长计,怕是要耗费数十载……”
他的意思很明显,这饼他没什么兴趣。
萧君泽也不气馁,便从善如流地换了一个:“江陵地处巴蜀与江南之间,水运通衢,若是能将巴蜀之粮运下,便能扼守长江之险,得巴蜀之富,蓄养精锐。”
萧衍也叹息一声:“长江之险,在于三峡,每岁盛夏,江水漫漫,水势凶险,朝辞白帝城,一日便可至江陵,上行和下行皆极为艰险,航路皆都被阻断,故以川蜀之富,难出巫山。”
萧君泽却只是微笑道:“谁说不可,你就不曾想过,拆毁滟滪堆么?”
萧衍一怔,惊到:“这如何可能?”
滟滪堆是立在三峡水道中的一块巨石,冬天露出水面二十余丈,高如山岳,夏季被淹于河道,但三峡水流湍急,行船时稍有不慎,便会被湍急的水流所挟,撞上巨石,历代以来,船毁人亡于此者,不计其数。
是以,每年夏季,皆会白帝城都会举行大祭,以活牛沉江,祭祀江水,以求平安。
若能将此石拆毁……
萧衍苦笑道:“此石高有二十余丈,且附近水流湍急,想要移山,谈何容易,可还有他法?”
一听对方居然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萧君泽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你让江夏多送些铁石,我给你盔甲兵器,算不算富强之道?”
萧衍不由大喜:“当然!江夏之地,也有铁石,只要公子愿意,也可在江夏炼铁……”
萧君泽冷淡道:“我算看明白了,你们这些宗族,只知壮大自身,丝毫不顾黎民死活,真是令人失望!”
萧衍立刻柔声劝道:“公子啊,你也知晓,如今南朝各自为政,只有兵强马壮,方能自保,否则即便治下再是太平,也不过是为他人所得,吾何尝不知黎民之苦,奈何世道如此,只能自保罢了……”
萧君泽看他一眼:“得了,装什么装,你眼里哪放得下黎民,咱们还是谈谈铁矿做价几何吧。”
萧衍微微一笑:“可。”
一番畅谈后,两边在唇枪舌剑后,都谈出一个妥善的价格,双方还就种植茶叶之事,达成了攻守同盟——将茶叶分为三个档次,三个品种,每年商量价格,不能恶意降价,毕竟荆州也是种茶的好地方。
至于铠甲,直接给是不行的,对两边都不好,但萧君泽可以给足够的甲片和锁环,需要萧衍自己去组装。
这些都是小事,萧衍却谈得很细致,说完正事,还要说起茶道、乐谱、诗文,并且大赞前些日子君泽那首“咏萤火”,称这首诗里没一个字提到萤火,却又句句不离萤火,诗才之高,不输于他。
萧君泽立刻否认:“没有,不是,那诗不是我写的,是我让一个叫李白的帮手写的。”
萧衍却只是微笑道:“前些日子,那谢川淼在茶会上,以咏茶之诗得世人赞赏,公子又是能写出名篇,自成一家之才,你我之间,既无秘密,也无防备,是知己,又是知音,何必遮掩呢?”
萧君泽也觉得自己这反驳反而显得掩耳盗铃,不由叹息:“脑补是病啊……罢了,此地不宜久留,你还是先回江陵吧。”
萧衍也知道自己诸事在身,这次能见到君泽,就算是不虚此行,于是便也同意。
君泽送他们主仆出门,周围的几名侍卫也围上前来。
当然,正门是不可出的,还是要走侧门,他可不想遇到元英,到时被问东问西。
只是走出院中偏门时,他正好看到桓轩在门外等待,便微微摇头,示意不要说话,将萧衍送到院外。
等萧君泽送走萧衍,回到内院时,就看到蹲在树下,眉眼低垂的少年。
“桓轩,你怎么样了?在牢里有没有受伤?”萧君泽关心地蹲到他身边。
桓轩这才抬起头,眼眸里带着泪光:“阿萧,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萧君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微笑道:“你想多了,我刚刚只是送客出门,陪客也只是喝喝茶。”
嗯,虽然他上辈子只喜欢男人且萧衍也长得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他不吃这一口。
桓轩还是为喜欢的人难过:“可阿萧你这么好的人,刺史大人怎么能让你去陪客呢?你学识广博,还擅长音律,你该去朝廷,为一地主官,而不是生死由人……”
萧君泽摸了摸少年的头,安慰道:“这世道,又有谁不是身不由己呢,做好自己事情,于心无愧,就已经足够了,想太多其它,也是徒增烦劳罢了。”
说着,他把桓轩拉到一边,坐在石桌边:“来,给我讲讲,这一个月,襄阳城是什么样子。”
桓轩更难受了,阿萧这样的人,连门都出不了,明明只是一墙之隔,也要询问于他。
但讲还是要讲的,于是他思考了数息。
这几日听说刺史有恙,让游击将军斛律明月和大将军元英暂管了政务。
“没有刺史主政,襄阳城的小吏们便有些懈怠,糊弄着那斛律明月,”桓轩说话时神色复杂,他不喜欢刺史,但也不能不承认这是个好官,“吃拿卡要,收些进城税便罢了。他们还相互帮瞒,侵占商铺,鱼梁洲的许多的山民,都被赶回山中,让乡吏们招自家儿郎过来……”
萧君泽一怔,询问道:“先前刺史让他们从乡中出役,他们不是不愿意么?”
桓轩冷笑道:“先前他们以为是丁役,自然不愿,后来知道开荒能吃上白面豆腐,便觉得大亏,趁着斛律明月好骗,便说是大阳蛮主招丁回去种麦,实则将他们的名额换去。”
然后他又说了很多刺史不在时,城中乱像,萧君泽听得微微皱眉,倒也没有生气。
桓轩有些疑惑:“阿萧,你不觉得这些人罪大恶极么?”
萧君泽摇头:“对刺史来说,只要城中百姓尚算安稳,明月就算尽到责任,他本就是武将出身,不能要求太高,至于更换丁役,谁做不是做呢?太阳蛮吃的亏,会有蛮王来襄阳找我、家主君,讨个说法。吃拿卡要这点事,刺史回来,也会整顿,总体不算什么大事。”
桓轩更疑惑了:“啊,还、还能这样么?”
萧君泽指点道:“是这样,事急从权,刺史要将责任交给大将军元英,怕是他就要刮地三尺了,有时,局面如此,就需要头领权衡,两权两害取其轻,明白了么?”
桓轩十分受教,用力点头。
萧君泽于是又继续让他讲,当他不理解一些条律时,还给他讲刺史为什么要这样做……
桓轩听得十分认真,还在一些觉得重点的地方做了笔记。
等到月上中天,青蚨在门后咳嗽了两声。
萧君泽还没开口,少年已经一脸认真地告辞。
萧君泽自然也没有挽留,只是送他去了中院的院门。
转过墙角,桓轩的目光落在青蚨印在门上的影子上,带着一点幽怨,怅然地离开了。
青蚨开门抱怨道:“晚饭都凉了,你真想留着他,别说留饭了,留过夜也行啊!”
萧君泽微笑摇头:“那怎么行呢?少年的自尊,可是很重要的。”
他正享受将一个素质不错的小孩子,培养成一个阳光开朗栋梁的养成过程呢。
话说萧衍身边那个叫青之的书童也很不错,在后世将星之中鼎鼎有名,有机会的话,试试能不能挖过来。
他走进屋里,面带疑惑:“不是说饭凉了么,饭呢?”
“面都坨了,被我吃了,”青蚨挽起袖子,“我再去给你煮一碗。”
“记得不加葱!”萧君泽嘱咐。
他最近都在吃挂面,为了在襄阳推广挂面——这东西易保存,易运输,不易腐坏,襄阳附近的旱田还大多种着小米,他要尽快推广种麦,尤其是在挂面里加盐,算是用另外的方式避开南朝的盐铁专营。
而最好的推广方式就是让文人雅客追捧,他自然要身体力行。
只是吃着吃着,青蚨却突然落了两滴泪:“公子,你明明可食山珍海味,又何必如此……”
萧君泽一滞,不是吧,他今天已经连轴安抚了三个了,怎么这还有一个啊?
于是他安慰道:“吃野味不好,鸡蛋面加青菜,还有肉哨子,哪里差了,那些吃了也不能延年益寿,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起身,拍了拍青蚨肩膀:“我就喜欢看到这世道一点点在我手下改变的样子,青蚨,你会帮我的,对吗?”
青蚨用力点头。
就在君臣相得之时,青蚨突然低头,拿出手帕,给公子擦了擦嘴角。
下一秒,青蚨被赶出门。
同一时间,南朝大将军陈显达,接六位辅政大臣调遣,率平北将军崔慧景等部四万人,在江陵聚集,准备进攻北魏,夺回重城襄阳。
第111章 还记得吗?
南朝的大军的没有遮掩,他们带了四万人,先是在郢州集结,然后便借江水调集粮草,准备攻来。
萧君泽邀请元英商讨退敌之道。
结果元英只是哈哈一笑,声称南人不过犬豚,看他领兵大破之。
在战事上,元英是很有骄傲的本钱,他年轻时在草原上大刷功绩,四年前又在汉中与南朝大战,在其中几次击败敌军,就算没赢,那也是因为友军不给力,但也不算输。
后来更是以此为功,升为广平伯,今岁是助陛下拿下襄阳雄城,只要守住了,再升个郡公一点都不过分。
所以,在元英看来,陈显达那几万人过来,纯纯就是送功劳的,在北人铁骑面前,不值一提。
当然,这样的功劳,他也不愿意被君泽这个小儿辈染指,毕竟对方只有四千部曲,若真能建功,岂不是显得他没用?
萧君泽看着这位将军那警惕的目光,知道劝慰是没用的,便只是点头,给他准备粮草。
十二月,元英收拾好兵马,主动出击,一路南下。
他的兵马正好在一个汉江下游一个叫略阳的小城相遇。
然后,元英便被熟悉荆州地形、有南人相助的敌将陈显达随意拿捏。
汉水一带素来泛滥,河泽遍布,每年草木枯黄后,河泽上水位退去,干涸的泥潭藏在枯草之下,便是本地人都很容易中伏。
于是元英在这河泽之地被各种围攻、埋伏、偷袭,先是在略阳城外大败,但他还是有着将领的基本素质,收拢溃兵,向北退去,却又在一处叫邔阳的小县城被围住。